《父子状元传奇》小序
文/陈守印
东原传奇事,状元父与子
原著毕长代,享誉载史籍
才女雷道菊,连载作分期
吾辈皆有幸,寻踪赴故里
第二十五回 兴利除弊
上回书说到梁灏、梁固父子二人陪同真宗皇帝东巡封禅泰山,深得皇帝赏识。为培养梁固的执政能力,皇帝有意对梁固进行栽培,让梁固外任密州监丞。众所周知,在北宋,这监丞一职是朝廷为了加强对地方官员的管控而设置,级别虽然在知州以下,但是由于是中央特派员,权力是非常大的。凡是涉及州中兵民、钱粮、户口、狱讼等公事,都必需有监丞签字才能生效。因为监丞与知州是相互制约的关系,所以这二人历来很难和睦相处。但由于密州知州魏延旭与梁灏为同科进士,为人厚道,处事谨慎。相对梁固来说既是长辈又是上司同僚。梁固到任后,谨遵父训,尊重而不盲从,进取而不擅越;无论大事小情都是一概事先请示事后汇报。低调做人,谨慎做事,对下属更是一团和气,仗义疏财,光明磊落,全无一点依仗中央大员的身份专横跋扈的做派。所分管的事务总是先做调查研究,而后大刀阔斧,无不处理得井井有条,不仅经常收到事半功倍的成效,更是受到魏大人及全州下属们的高度赞誉。
有一天,梁固又独自一人到乡下微服私访、巡视民情。当来到一个叫李家庄的小村子时,看到村里的人们张灯结彩、杀猪宰羊的十分忙碌,倒像是逢年过节一般热闹。梁固有些纳闷,便问一位老翁:“老人家,这不逢年不过节的,杀猪宰羊的是为了什么事呀?”
老翁见梁固面生,且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就回答说:“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不论节气、天气如何,每年这时候都要求雨,这宰杀的猪羊就是专门用来为雨神上供的。”
梁固又问:“这雨水本是天上自然之物,岂能是人间想求就能求来的,只是不知你们怎样才能求得雨来?”
老翁说:“这过程十分地繁杂:先是请巫师前来主持求雨的仪式。然后在巫师的指挥下放炮请雨神,再烧香上供。求雨时村里所有的人都要在太阳之下跪拜。如果不下雨就是人们心不诚,就不能起来。”
梁固问道:“那求雨灵验不灵验?这求雨的费用又是谁出啊?”
老翁答道:“要说灵验嘛也算是灵验,但凡求的时间长了,早晚还不得有下的时候啊!至于这求雨的费用嘛,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村里有保正李员外专门负责,严格规定,只要是求雨就要收取雨捐,各家各户一律按人头缴纳。”
梁固又问:“有没有不交的啊?”
老翁说:“不交?谁敢不交啊!去年老沈头因家中无钱,交不起雨捐,只好到亲戚家去借,也就是晚交了几天,就被李员外打了三十大棍,又逼着在太阳底下罚跪三天,差一点晒死,还说这是杀只鸡给猴看。后来经全村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们集体求情,才让他起来。这求雨之捐可真是我们平民百姓的一大灾难哪!”
梁固闻听此言,不禁对这李员外极为生气。又询问了其他一些村民,大家说得基本一致,看来老人说得不差。于是,梁固就问老翁:“这李员外住在何处,老人家能否带我前去与之一见啊?”
老翁见梁固相貌堂堂,气度非凡,不像平民模样,便试量着问道:“客官如此体贴下情,不会是微服私访的青天大老爷吧?”
梁固摆摆手道:“不能为民造福,岂非枉称青天?”
看到梁固满脸正气、大义凛然的神情,老翁坚信自己没有看错,就直接领着梁固找到了村里的保正(村长)李员外的住处。但见院墙高耸,大门敞开,门口旁边蹲着两个石头狮子张着血盆大口,瞪着铃铛般的眼睛,甚是吓人。老人还想再往里走,被梁固拉住了,为避免自己走后李员外再报复老人家,梁固示意老人回去。待老翁走远后,自己则独身一人进了李员外的家门。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留着八字胡、眯缝着小眼的男人,半坐半躺地坐在躺椅上,正在陪巫师喝茶聊天。梁固估计这个人应该就是李员外。不等他发问,梁固便先行发问道:“你就是保正李员外吧?”
这人见来梁固虽然面生,却是相貌堂堂、声若洪钟、非同凡响,令人肃然起敬。于是连忙起身施礼问候道:“不敢当,在下李源,只是在下眼拙,不知阁下从何处而来,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说罢,又吩咐家人上茶看座。
梁固回答说:“李保正不用客气。我是密州新任监丞梁固,专管民间琐事。听说你在村里大搞捐款求雨,虽然说比较灵验,但是百姓们的负担也十分繁重,知州魏大人十分担忧,特派本官前来调查处理。今年的求雨就由本官来具体操办,你就不用操心了,听从本官安排就是。你现在就去把人集合起来,本官有话对大家说。”
李员外一听来人说是本州监丞,心里立马犯了嘀咕。正所谓“不怕官,就怕管。”这梁固乃是本州上官,李员外岂有不怕之理。只是初次见面,摸不清梁固的脾气秉性,就单凭刚才这么几句话,还不知梁固的真正用意,也不好揣摩。心想:这州里的老爷们还真不错,连村里求雨的事都关心,自己虽然能落个清闲自在?只可惜其中的油水就沾不上了,但是又不敢反驳。于是一边想着一边派人去召集村民。
等全体村民到齐以后,李员外对大家说道:“由于咱们村里求雨灵验,知州魏老爷非常重视,今年村里的求雨,就由州里的监丞梁固大人直接监管,以示对雨神的恭敬。大家一定要听从梁大人指挥!”
村民们一听梁固要来管求雨的事情,心里都不由犯了嘀咕,有的村民私下里悄悄地说:“村里这头猪我们还没养肥,州里又来头大的,这雨捐可怎么交啊!”
“那也没办法,听天由命吧。”
“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怕也没用,天塌下来众人顶呗!”
村民们正在担心之时,只听梁固说道:“求雨讲究心甘情愿,正所谓‘心诚则灵’,才能‘有求必应’。不能强求,否则就不灵了。现在愿意求雨的请站到东边来,不愿意求雨的请站到西边去。”
李员外和一些地痞无赖,常借故求雨收捐大发横财,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他们便站到愿意求雨的东边。广大村民,深受雨捐之害,所以都站到不愿求雨的西边。
梁固待人们分队站好之后说道:“本官一向与人为善、成人之美,愿意求雨的,本官支持;不愿意求的,本官亦不勉强。现在愿求者留下,不愿求者都回家吧。”
不愿求雨的村民们一听梁老爷说叫回家,立即一哄而散、高高兴兴地跑回家去了。
李员外见此情景,不由着急万分,忙对梁固说道:“梁老爷,人都跑光了,这雨如何求啊?”
梁固对李员外说:“他们不愿求,心不诚意不切,如何能感动雨神求得雨来呢?走就走了,走了更好。剩下咱们这些人真心实意才能求得雨来呀。”
李员外一听话头不对,问梁固:“小人敢问老爷,咱们这些人求雨,这雨捐怎么办啊?”
梁固说:“这事还用问啊,你想求雨,费用自然是你出了,你愿意做的事情,总不能让别人为你拿钱吧!就好比你愿意吃肉,你能说,我愿意吃肉,你们拿钱买肉去,让我吃,有这种道理吗?”
李员外顿时哑口无言,闷了半天才说:“既然如此那就甭求了,小人原本想为大家谋利,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求,我也不愿意求了。”
梁固一听不由生气地训斥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说句话就得砸个坑,哪有如此不负责任的?这么大的事情,你说求就求,你说不求就不求了,真是岂有此理!”说到这里,见那李员外已然没有了开始时的蛮横,便又继续说道:“求雨这种事情本是无稽之谈,下雨不下雨乃是上苍所为,岂能是人力所能达到的?而你竟然胆敢无视朝廷法度,设法外之法;无故增加民众负担,愚弄百姓;这不是公然与官朝廷、官府对抗吗?如今又当众出尔反尔,这不是戏弄本官吗,该当何罪呀?”
李员外一看到梁固真生了气,心中不免嘀咕,赶紧向梁固赔礼道:“大人息怒,小人愚昧,大人您说怎么办好啊?小民愿听大人差遣。”
梁固见李员外服软,便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说求雨,就得真心相求,本官让全密州的人都来参观,也让大家好好学学你求雨的经验,所有费用全由你一人承担,不得转嫁于其他百姓。”
李员外一听,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但又不甘心,只好又硬着头皮问道:“要是不求呢?”
梁固说:“如若不求,你就要修渠引水。等到水渠修成了,你们村的地也就能够旱涝保收、一劳永逸了,就再也用不着收捐求雨了。”
这李员外一听有这么好的事,十分高兴,连忙问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啦!只是不知这水渠怎么个修法,请老爷明示!”
梁固说:“经本官了解,你们村共有无地村民七百八十九人,你就拿出七百八十九亩地,每人分给他们一亩,让他们出工,算是工钱,挖渠时你管饭。把东边河里的水引过来浇地,让你们村里的地全部变成水浇田,每年的收成至少能增加两倍。”
李员外仔细一盘算,如果全密州的十多万人都来参加求雨,一天的吃喝花费也得几百亩地,全村的庄稼还不得踩个稀巴烂啊。要是出个七八百亩地修一条渠,就能一劳永逸,不用再向村民们收雨捐了。这些年虽然从中赚了几个钱,可也把乡亲们给得罪苦了,大家怨声载道,对自己恨之入骨,真是得不偿失。反过来说,自己家里有一万六千多亩地,拿出六七百亩来分给大家也算不了什么。如果要真像梁大人说的那样,产量增收两倍,自己的一万五千多亩地不就变成四五万亩了吗?看来求雨还是不如修渠为好。于是便高兴地对梁固说:“小人愚钝,多谢大人指点,如拨云见日。那就依大人所言,小人出地、管饭,村民们出工挖渠引水吧。只是河水低于地面许多,如何能够引得过来呢?”
梁固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河流的地形本官在进村前已经勘察过了,在下游二里处筑一道二十丈长、三丈高、两丈宽的拦河大坝,即可使此处水位壅高两丈,河水自然就可以流入田地之中。”
村民们听说每人分给一亩地,还免了雨捐,出工挖渠还管饭,无不兴高采烈,积极投入挖渠队伍。梁固又从州里调来专业技术人员,与全村上下一起奋战了近两个多月,一条十多里长、五丈多宽的大渠终于修成了。大伙站在水渠岸上,眼看着清澈的河水哗啦啦地流到了每家每户的田地里,无不喜笑颜开,都高兴地说:“今后我们再也不用求雨交捐了,梁大人就是我们的雨神啊!”
“从前光听说无官不贪,现在看来也不全对,梁老爷不就是咱们身边的好官、清官吗!”
“能够遇上梁老爷这样的好官,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
“谁说不是呢,但愿这样的好官能更多一些,能经常有。”
一年后,李家庄的粮食获得了空前的大丰收,全村男女老少好像过节一样欢天喜地。那李员外更是乐不可支,尽管是多建了一倍的粮仓,收下的粮食依然是装不下。没有办法,只好忍痛割爱,低价粜了许多。看着粮仓里满满的粮食、库房里满满的铜钱,李员外时常高兴得笑逐颜开,对村民的态度也和蔼可亲起来。
全村的村民们每家都建起了新粮仓,许多人家还翻盖了新房,买了牲口,农具,全家老小都穿上了新衣服,生活从根本上得到了改善,人们在饭后茶余无不谈论梁老爷的功劳。有几个老年人就找李员外提议说:“吃水不忘掘井人,咱们是不是应该到州里去谢谢梁老爷,要不是他老人家让咱们修渠浇地,咱怎么能有这么好的收成!”
李员外一听,十分赞成:“多亏大家提醒,咱们说办就办。钱由我来出,主意大家拿,看看给梁老爷送点什么东西好?”
有个叫李焕新的老汉说道:“梁老爷是清官,送东西他肯定不会要。我看不如送块匾额,刻上‘恩泽黎民’四个大字。再请个戏班子,把梁老爷帮咱们修渠这件事编成戏,到州城和各县城里以及各乡各村里去演唱,让全州的官员和老百姓都知道。”
“好、好、好!就这么办!”李员外听了也格外高兴,当即一拍胸脯子就表了态,大声说道:“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所有的钱就都由我来出,一定要让全州千家万户都记住梁老爷的恩德。”
一听李员外要出全部的钱,几个老汉就不愿意了,说道:“话可以这么说,但是事不能这么办,你财大气粗可以拿大头,或者是拿一半,剩下的我们大家伙平均摊,不论怎么说,我们大家伙也都得跟着表表心意呀。”见大家热情高涨,李员外也觉得不能扫大家的兴,于是就让大家拿了个零头,自己拿了大头。一个月后,匾额做好了,戏也排练出来了,李家庄的父老乡亲敲锣打鼓、兴高采烈地将匾额送到了州衙门,戏班子将修渠的戏演遍了密州大地。
梁固帮助李家庄修水渠成功的经验,在当地引起轰动,知州魏延旭也十分赞赏。二人经分析后,决定以李家庄为典型,在全州倡导大兴农田水利建设,以提高土地产量,造福民众。因考虑到各地的具体情况有所不同,不能完全采取一个模式,可因地制宜,各行其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明确规定,州、县两级官员都要走出衙门,深入到生产第一线,指导民众施工。凡是能够使本辖区土地提高产量超过五成以上者皆有重奖,凡是能超过一倍以上者,皆可官升一级。对于民间,则规定增收部分三年内不收赋税。对做出突出贡献的乡绅,除给予物质奖励外,还准予在当地对其树碑立传,流芳后世。
这些策略的出台,极大地调动了全州各阶层的积极性。州、县两级官府官差衙役除留下部分值守人员外,其他全部都分到各个村庄,采取定责任、定时间,定效益、定产量的方法,与当地百姓吃、住、干在一起,官民关系呈现出史无前例的融洽。
各地的乡绅以及村长、里长们纷纷到李员外家去取经,看到李员外虽然捐出了部分土地,却得到了民众的拥护,还增加了几倍的收成,从而受到启发,也纷纷效仿,将自家的土地、钱粮拿出一部分,充作工钱,在本地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农民们一看官府号召、财主出钱,无不干劲十足,男女老少齐上阵,大干多半年,就让整个密州彻底改变了水源不均衡以及缺少水源的状况。凡是离湖泊河流比较近的地方,皆开源引流,直接将水引进地里。凡是缺少水源的平原地区,皆用打井浇灌。一般情况下,每一眼水井就能保证五十亩土地的用水量。凡是山区地带的,皆用修筑拦水坝、蓄水池之法,将山上的泉水、雨水、雪水储存起来,以备干旱灾荒之时急需。
当时,由于种种原因,州内各地区经济状况差异较大,还有不少偏远地方的农民在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外出逃荒要饭,往往耽误了夏季收种,从而又影响到秋季的收种。在如此的恶性循环之下,农民的生活水平很难提高。一次,梁固又准备下乡巡访,刚出城不远,就看到路途之中有三三两两的逃荒人员络绎不绝,心中感到非常的不解,便找到一位年纪较长正在路边歇息的老汉问道:“请问老人家,您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老汉见梁固是一位年轻书生的打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还能到哪里去啊,逃荒要饭去呗。”
“逃荒要饭去?为何去要饭啊?”
“没法子的事啊,家无隔夜粮,身无御寒衣,不要饭就得饿死、冻死呀!只好出去碰碰运气,总比在家里等死强啊!”
“难道地里产的粮食、棉花,不够吃、不够用吗?”
“要是能够吃、够用,谁还愿意干这种事?背井离乡、携老带幼、风吹雨打的,容易吗?碰到好心的人家,能赏一口残茶剩饭;碰不巧,要到土豪劣绅的门上,他就会嫌晦气,放狗咬你,跑得快,算你幸运,跑得慢了,挨了咬还不能打狗。”
“这是为何呀?”
“打狗欺主呀!这可就犯了忌讳啦。老汉年轻时不懂规矩,就没少吃亏。”老汉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裤腿脚卷起来让梁固看:瘦骨嶙嶙的双腿上布满了不同形状的伤疤,令人惨不忍睹。梁固不看则罢,一看到如此惨状,眼中泪水不由夺眶而出。为了不让老汉看到,他佯装被风沙迷了眼,一边搓,一边示意老汉继续讲下去。
“他一看你打了他家的狗,一是放几条狗来咬你,二是家中的恶奴们一齐上来打你。在他们眼里,打死一个叫花子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前几年,老汉就曾经亲眼看到有一个年轻后生因不知轻重,打死了主人家的一只恶狗惹了一身的麻烦。他也是被咬急了,就用打狗棍打了恶狗一下,不料想正巧打在了那狗的耳门上,一下子就给打死了。这可就惹下了塌天大祸,被那家土豪硬逼着给狗披麻戴孝,哭喊着‘狗爹 ’,以孝子之礼给狗下葬、立碑。事后,又被逼着给那家土土豪白白当了三年长工,还清了葬狗的费用才算了事。”
梁固听了老汉的这一番话,直气得火冒三丈,心中想道:若是日后能遇到那土豪,一定要判他全家斩立决,为老百姓除去这一大祸害。可眼前怎么办?身为朝廷命官、民之父母,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流浪失所?想到这里,梁固又问老汉道:“请问老人家,您以为有没有好办法可以不让乡亲们外出讨饭?”
老汉叹息道:“这办法倒是有,就是恐怕行不通啊!”
梁固一听老汉说有办法,不由喜上眉梢,便催促老汉道:“有什么办法,能说出来听听吗?”
老汉看了看梁固说道:“你一个读书人,给你说了也白搭。”
梁固笑了笑对老汉说道:“也不一定白搭,说不定就能行得通呢。您老就当是啦闲呱吧!”
老汉见梁固态度诚恳、说话和蔼可亲,也就说了起来:“这第一个办法嘛就是官府开仓放粮,开设粥棚,让百姓们吃个饱,但不是长久之计,三天五日的还行。要想长期解决困难,还得是官府少收赋税,东家少收租子。您想想,一般的人家平均五六口、七八口人,多的也有十几口的,一般租种三五十亩、七八十亩、最多的种百十亩。这一亩地也就是产一百多斤粮食,东家要七成,官府收一成,再留一成当种子,剩余一成当口粮,一大家子人怎么能够啊?如果官府收一成,东家收五成,农家留四成,那就差不多不用去要饭了。还有一个法,就是如果官府能提前借给一点钱,等到地里粮食收下来再还上,也能不用出去要饭。不怕您笑话,这要饭不是什么好事,撇家舍业不说、看见年轻的也得舍下这张老脸来长称人家,心里不是好滋味啊,叫孩子们怎么找个媳妇成个家呀!”说罢,老汉竟然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痛哭起来,那混浊的泪水从那粗糙的手指头缝里流了出来……
见老汉如此悲伤,梁固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轻轻地拍拍老汉的肩头,对老汉说道:“对不起,老人家,让您难过了。不过您刚才说的那些办法,我能办得到。您现在就领着乡亲们跟我走,我一定能让大家吃饱饭。”
听着梁固这亲切的话语,老汉与其他坐在地上歇息的百姓都如同听到了春天的惊雷一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梁固,那眼神里既有渴望、也不乏疑惑,好像是在问道: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们没有听错吧?
看着大家疑惑而又渴望的目光,梁固高声对大家说:“乡亲们,我就是咱们密州监丞梁固。没有想到大家的日子过得如此艰难,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朝廷的信任,也对不起自己的这一身官衣和俸禄。今天,我就请大家到州里去做客,当然,没有山珍海味,只能是粗茶淡饭,一日三餐,保证大家吃饱。三天以内,我一定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让乡亲们不用外出讨饭,都回家安心过日子,大家说好不好?”
前前后后的要饭队伍大约得有二百多人,听到梁固的承诺,大家无不高兴得欢呼雀跃,齐声高呼:“好!好!!好!!!”
那老汉见到这一幕,好似白日做梦一般,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确定有痛疼感,不是在梦中,就连忙招呼大家一齐跪下给梁固磕了三个头,口里说道:“老汉老眼昏花,不知是梁老爷在此,语言多有冒犯,还请老爷不要见怪才是。”
梁固见状,连忙伸出双手将老汉及前排的人们一一扶起,深情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请起来说话!”然后又紧紧握住老汉的手说道“老人家言重了,若不是您老指教,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我感谢您都来不及,怎么会见怪呢?说了这大半天话,还没有请教您老人家贵姓、贵庚呢?”
老汉道:“老朽免贵姓许,言午许,虚度六十有三,家住城东三十里铺,人称许老大。”
梁固作辑道:“原来是许老伯,失敬了。今天就请您为首,带领乡亲们跟随晚生前去州城如何?”
许老汉稍微沉思后对梁固说道:“梁老爷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这么多人去州里恐怕不妥,恐怕是要连累了老爷,您还年轻,前途广阔,如果因此影响了老爷的大好前程,岂不让老汉抱恨终身!”
梁固见许老汉虑事如此周全,不免心头一热,抓住老汉的手说:“许老伯多虑了,请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就是要让州衙里的大小官员们都看一看老百姓的实际生活,都体会一下老百姓的真正疾苦,都想一想自己这个官以后应该怎么当?如果连这点事情都不敢做,还怎么配称朝廷官员?如果您老人家能信得过我梁固,就跟我走!”
许老汉见梁固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踏实了许多。就朝大家伙一挥手,大声喊道:“各位乡亲们,咱们交好运啦,碰上清官啦!不用去逃荒要饭啦!走啊,都跟着梁老爷吃饭去啊!”
大家听了梁固的话,心里那个痛快劲就甭提啦,一看到许老汉招呼,高兴得直跳高,齐声应道:“多谢梁老爷!”
当梁固带领着这些叫花子浩浩荡荡地来到州城门口时,守门的士兵都愣住了:这梁老爷是怎么回事啊,领着这么一大群叫花子想要干什么呀?正想着,梁固已经来到跟着,对带班的孙富贵说:“快去请司户参军(相当于民政局长)钱大人前来见我。”
孙富贵有三十五六岁,当兵多年,经验丰富,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准是让钱大人管饭。因为他自己家里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家中老人也曾经多次带着自己的妻儿外出要过饭,他自己虽然不能跟着一块去,心中也是十分地凄惨无奈,总想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看梁大人今天这个架势,这好日子恐怕就要到来了。一边想着,心里不由一乐,连忙应道:“是、是、是,小人马上就去!”
司户衙门离东门并不算太远,一小会功夫,司户参军钱志高就跟着孙富贵一溜小跑过来了。顾不得擦汗,就问梁固道:“不知梁大人召唤下官,有何要事?”
梁固指了指身后的叫花子们,对钱志高说道:“三十里铺的乡亲们混不下去了,投奔咱们要饭吃来啦,你看着去安排一下吧!”
钱志高一看这支二百多人的叫花子队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悄悄地对梁固说道:“梁大人有所不知,这种情况在本州不在少数,要是开了这个头,以后再有类此情况,那可怎么办呀?”
梁固一听,强压心头的火气,对钱志高质问道:“什么叫以后怎么办?眼前的这些父老乡亲们缺吃少喝怎么办?咱们密州的老百姓到别人管辖的地方去逃荒、去要饭,让那些地方的官员们知道了怎么办?让上级的长官们知道了怎么办?让京城、让朝廷的官员们知道了怎么办?就算皇上不要咱们的脑袋,不责罚咱们,咱们头上的这顶乌纱帽还能有脸戴吗?身上的这件官衣咱们还有脸穿吗?大宋立国五十多年,我们治下的民众居然是苦不堪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丢人哪,我的司户参军大人!这是谁的过错?难道是老百姓们的过错吗?他们愿意这样吗?绝对不是!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百姓们也是逆来顺受、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宁肯自己挨冻受饿,对国家的赋税、地主的租子依然是颗粒不欠、分文不差。这样的老百姓难道不值得我们这些当官的敬重吗?老百姓们口口声声称我们为父母官,为青天大老爷,我们心里难道不惭愧吗!哪里有当父母的自己衣食无忧,而眼看着自己的儿女去逃荒要饭的?这是狠心肠的爹娘!是不合格的父母官!是昏天黑地的大老爷!我们自己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们去逃荒要饭,竟然还麻木不仁、熟视无睹,这不仅仅是各级官府的昏庸无能!更是我们这些当官的奇耻大辱!”
钱志高看着平时一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梁固,此时此刻为了一群叫花子,却对自己大发雷霆的行为好像有些不解,瞪着那一双似乎永远睡不醒、睁不开的小眼睛,呆若木鸡地望着梁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自言自语地念叨:“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
梁固看着钱志高那一脸的茫然,感到既可憎又可怜,又继续问道:“钱大人,你读过书吗?你知道什么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吗?”但是,不等钱志高回答,梁固接着再次提高了声调问道:“你有儿女吗?你家里共有多少人?他们要过饭吗!”
听着梁固声色俱厉的问话,看着梁固那寒光犀利的目光,钱志高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梁固看穿了,他不敢与梁固对视,只得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唯唯诺诺地回答道:“回梁大人,下官膝下共有五男二女,全家三十四口人,都没有要过饭。”
梁固听后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你一个人的俸禄怎么能养哪么一大家子人?百姓们终日劳作为何还得逃荒要饭?你当的究竟是全密州的官、还是你一家一户的官?你拍一拍胸脯、扪心自问:你的良心到哪里去了,难道是让狗吃了不成!自己的家人、儿女都没有去要过饭,凭什么让这么多治下的父老乡亲去讨荒要饭?”
钱志高此时已经被梁固训斥得羞愧难当、张口结舌。尽管是春寒料峭的天气,头上却已经是大汗淋漓,只能是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梁大人息怒、梁大人息怒,有何吩咐,下官照办就是”
“去!你马上去安置这些乡亲们吃饭!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不能让一个人挨饿!饿跑了一个,我找你算账!我现在马上就去找魏大人想办法,咱们分头行动。”
这司户参军钱志高已经是五十七八岁的年纪了,身材不高,营养过剩,极度发福,挺着一个大肚子,就好像身怀六甲、马上就要临盆的老孕妇。眯缝着小眼,满面红光,整天都是笑眯眯的,人称“弥勒佛”“不倒翁”。他年轻时也读过几本书,屡考不就,也就心灰意懒、无所事事。一直到了三十六岁时才因为祖父遗荫当了个小官,在下面县里先后做过户曹、主薄、同知,虽说没做出过什么大的成就,却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的问题,还算是老实巴交。前任知州臧梧利因与其母亲家有点沾亲带故,再加上他比较“有眼色”,也挺“会来事”,就将其提拔到州里担任了司户参军。这司户参军可是个让不少人眼馋的肥美差使,掌管全州的钱粮、财产、税收、户籍,没有一定的背景是干不上的,好在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谁也不会当面挑破。如今算起来在官场上混了也得有二十多年了,对上司、同僚及下属分别施以小恩小惠,搞得八面玲珑,人皆称道,在这密州也算得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今天却无缘无故地被梁固这个毛头小子当着那么多叫花子训斥了一番,实在是窝囊透顶,可是又没有什么理由反驳。这梁固虽然年轻,论起来还不如自己的小儿子年龄大,可人家是状元出身,是皇帝的宠臣,是自己的长官,说的话句句在理。不光是那些叫花子高兴,就连在城门口站岗的士兵和走路的人们也跟着拍手叫好。唉,没办法,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可还得乖乖地去办,要不怎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呢”。于是他赶紧招呼大家来到司户衙门,将所有的下属都发动起来,分工协作,有支帐篷的、有号房子的、有支锅做饭的、还有采购柴米油盐的,着着实实地忙了个不亦乐乎,总算是让大家按时吃上了午饭。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觉得后身上发凉,用手一摸,原来是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再说知州魏延旭大人听到梁固反映的这些情况后,也是极度的震撼,想不到经自己多年治理的辖区,竟然还会有这么多贫困至极的乡亲。在与梁固二人反复研究之后,决定对此类地区的农民实行五项优惠政策予以安抚、弥补:一是实行青苗预购法。即官府根据农民的实际情况,对其田间农作物进行提前评估、订购,先预付给七成款项,剩余三成到收成以后,再根据实际收缴情况结算,多退少补。农民拿着这部分钱,就可以自行去购买生产资料和生活用品,就不用再去逃荒、讨饭,也就耽误不了农时,生活水平也就能够逐步提高了。其次是严令这些地方的地主土地租金不得超过五成,让农民们适当地宽松一些。三是州、县两级官府对这些地方的农民免收赋税三年,使百姓们有一个宽松的环境,得以休养生息。四是鼓励这些地方的农民四处开荒种地,凡密州境内的荒地任由其开垦种植。谁开垦谁所有,多开者有奖,官府发给地契,五年内不缴赋税。五是由官府出资,从当地的地主手中购买部分土地,以三成的低租金租给那些家中缺少劳动力的贫困户。这些政策一出台,立即受到贫困地区广大农民的热烈欢迎,从而杜绝了众多贫困农民外出逃荒要饭的现象。
为了使农民真正受益,同时也为了使国库的银子用到实处,梁固时常亲自带领公差到各地村庄去具体指导,每个县选择三到五个村庄作为示范,完善后再在全县推广。从州县到乡村到农户层层签订责任状。所谓农户责任状,说白了就是实行十户连保制,即一人借贷十户担保。农民们拿着由十户签字画押、亭长里正担保的责任状,来到县里就可以领到银子;对那些比较偏远的地方,则由官府派人直接送钱到户,服务到家。
通过这些做法,官府人员虽然是麻烦了一些,但是却减少了预算额度,堵塞了漏洞,避免了损失,让农民真正得到了实惠。更为重要的是让所有的官员乃至公差衙役们都看到了偏远、贫困地区农民们的实际困难,改变了官府官员们高高在上、只会发号施令不知农民疾苦的不良风气,密切了官府与百姓之间的关系。当夏秋两季粮、棉、绢帛收购任务按原定计划超额完成后,全州上下一片欢腾,农民们载歌载舞,欢庆梁大人给他们带来的好日子。
在此期间,知州魏大人在梁固陪同下,经常巡回在全州各地。看到这一幕幕的动人情景和翻天覆地的变化,魏大人十分感慨地问道:“老夫治理密州多年,未曾见此种面貌。贤侄来后不过两载,便呈现出如此状态,令人难以置信。老夫愚昧,只知贤侄出身于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又是诗词文章高手,却如何懂得这农田经营之道?这其中定有奥秘!不知贤侄可愿向老夫透露一二否?”
梁固得到魏大人如此高度评价,心中不免有些羞涩,微微一笑答道:“承蒙老叔父抬爱夸奖。凭心而论,其中并无甚奥妙可言。小侄常听父亲教导:欲做好官必须先做好人,欲做好人必须先立其德。他老人家每到一地,都交往许多农民朋友,倾听他们的呼声,作为行政依据,甚至让我兄弟二人也去体验农家生活。他常说:‘民以食为天,农以地为本。’让我们多读一些关于农村、农民、农田的书籍。不怕叔父大人笑话,小侄三岁时就会背李绅的《悯农》。这首诗对小侄启蒙影响极深,所以小侄自踏入仕途以来,便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一个一心一意为国为民的好官。小侄以为:为官者既不能只以‘民之父母’来自居,也不能只将‘民众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挂在口头上,而是要将民众放在心中,真正以对待父母的心情、态度来对待民众。小时候,小侄多曾与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当时有些不解,凶猛的老鹰为何会惧怕老母鸡?其实,后来发现平常时候的老母鸡还是很怕老鹰的,一看到天空中有老鹰的踪影,便是四处逃窜,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带小鸡的老母鸡,在面临老鹰威胁到自己的小鸡生命安全的关键时刻,才敢于舍生忘死、奋不顾身。先是展开双翅,将小鸡们遮挡于自己的身下,而后浑身的羽毛直立,脖颈向上、怒不可遏、气冲宵汉,显示出一付以死相搏、神圣不可侵犯的大无畏气慨。在这种情形之下,即使是再凶猛的老鹰也会望而生畏,知难而退。后来仔细一琢磨,此举不过是动物的护犊天性使然而已。这与当下官民关系极为相似。老百姓既然称我们为父母官,供给我们衣食费用,在他们危难之际,我们就应当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来关爱自己治下的百姓。如此一来,不会的东西也能学会,再难的事情也能做出名堂来。只不过小侄年少无知、行事鲁莽,诸事还请叔父大人多加指点才是。”
魏知州听后叹息道:“老夫见宗室子弟、官宦后人多矣,大多皆是一些纨绔浪荡子弟、声色犬马之辈。不学无术、不思进取;不想为国建功、为民立业,只是一味倚仗父辈亲属之权势,横行霸道、骄奢淫逸,以至于世风日下、民怨沸腾、怨声载道。老夫常为其不法行为而忧心忡忡,唯恐大宋后继无人。今见贤侄如此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心中自是敬佩不已。在启迪后人、为国育才方面,老夫亦应以梁老兄台为榜样,亲历亲为,方无愧于人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
毕长代,中共党员,东平湖管理局退休干部。热爱文学,擅长写作,著有长篇章回体历史小说《父子狀元》、散文集《人生随笔》。
现任东平水浒诗院院长,创办了《水浒诗刊》为主编,兼任东平县作协楹联艺术研究委员会特邀名誉会长都市头条因您而精彩!感恩相遇【都市头条向幸福出发头条号】【都市头条向幸福出发文学社】【共赏好诗词头条号】【河头店不忘初心文学社】老师们!【都市头条向幸福出发编辑部】下设14个编辑窗口!如下:【向幸福出发文学社】【儒子叟国娇】【一片冰心在玉壶】【蓝天白云】【影子】【真心对你】【荷塘月色】【香】【乡愁】【姜海修】【品墨竹】【你安好我安心】【西门吹雪】【雪冰心】本团队下设26个专题!如下:【都市头条向幸福出发编辑部】【都市头条向幸福出发文学社】【河头店不忘初心文学社】【文学范耕净土】【中医中药益寿延年】【共赏好诗词】【美声主播乐园】【专注原创字画】【专注原创歌曲】【专注原创摄影作品】【专注原创对联作品】【唐风宋雨寄君情】【千里与君同】【同醉唐风宋雨中】【有缘千里来相会】【唐诗宋词知多少】【东风送情笛声悠】【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蓝天白云书屋】【都市茅棚】【温馨书苑】【月湖草堂】【闲庭竹韵】【真心诗苑】【月色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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