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歪
文/田野麦浪

阿歪,名九生,个矮、体实、肤黑、脑瓜灵活。他在一次狞猎时,好端端的下巴被熊爪扇去了半块,自那以后,阿歪这名字就替代了他的本名。
阿歪家几代狩猎,到他父辈业己改行。阿歪体内遗传着祖先的强大基因,浑身上下充盈着莫名的过剩荷尔蒙。那个年代,社会尚未禁枪,狩猎也未禁止,只要一有闲遐,他总爱背上祖传那杆油黑发亮的猎枪,一个人进山四处游荡。按说这走山也是体力活,不常进山的人在这山里头转悠几个山头不免气喘吁吁。但阿歪不一样,他每次进山,一个人就象刚打完鸡血似的血脉贲张,浑身有股说不出的亢奋,急待发泄。
阿歪狩猎,从不与人为伍,更别说搭帮结伙。说来也怪,这邻近的山神似乎特别宠爱他,他每次进山总会有点收获。不是今晚从山这边的树梢上打下一只飞狸,就是明晚在山那边逮住一只山兔,运气来的时候还能打上一两只山麂,这让厂里的其他狩猎爱好者羡慕不已。只有看门的大张与人不同。他说别看他今天笑的欢,总有一天拉清单。这世上凡事自有因果,没有一个人能有例外,不信你们就等着瞧!
听过这话,有人笑大张,你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也有人相信他的话。坊间不是说这杀猪的,临死前总要在床下面放盆水,再浸把刀最后才能断气,说到底不就因为生平杀戮太多!我呢,对这些说法并不为然,只觉得山里头这些个小生灵,好歹也是咱地球上一员,人类理应同它们友好相处,无端的被屡屡加以残害,实在不该。
话说阿歪这天又扛枪入山,今晚他是有备而来。因为这些天的晚上,他在这片山里看到好几处的新鲜狗熊粪便,所以他决定今晚就守在这片林子里,等待奇迹的出现。没等多少时间,林那边一只狗熊果然出现在他眼前。看那家伙呆头笨脑的模样,阿歪身上的每个细胞透着难于抑制的兴奋。心想今天运气不错,这么多晚上也算没白跑。这个时刻他心里甚至盘算着,这只狗熊到手后能给他带来多少票票。对了,这次卖的时候不能让那个狡猾的厂外收货人给糊弄了。还有那个熊胆也不卖了,留着自已用吧!这一刻,他心里正乐滋滋地做着美梦,那一边的狗熊象是嗅到什么异味,一反刚才憨态,忽然昂起头恶狠狠地朝他直扑过来。阿歪这一吓可谓不轻,身上早惊出一身冷汗,可此时躲避显然已来不及了,看来只能拼了。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均一发,阿歪的枪声响了。黑夜里,随着枪口喷出一束耀眼的红光,寂静山林的那边传来尖厉的回声,那狗熊在他眼前晃了晃慢慢地倒下了。
过了片刻,阿歪见那狗熊并无动静,就慢慢地从树干后转出,用手拨开眼前的枝叶,小心翼翼地向前看去。昏暗里只见那狗熊如死狗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掉以轻心,一面给猎枪装好新弹,一面用枪身试着朝狗熊拨了拨。当枪管碰到熊身的瞬间,那狗熊犹有神助般地突然翻了个身,直楞楞的再次地朝他扑来,那狗熊根本没死。阿歪的脸顿时绿了,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顶,僵硬的身体本能地向旁躲闪同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右下颚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倒地前的那一刻,他终于扣响尚未脱离手中的枪机,便完全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了。借助地面微弱的光,他吃力地抬起沉重的头,只觉得整个下巴如刀割般钻心的痛,而那只狗熊就躺在他的身边。这个夜里他仗着猎枪不知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出大山,走出那个让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可怕地方。
第二天中午,厂里同行按照他口述的方位,在山里找到并弄回那只早已死去的狗熊。阿歪把这只狗熊卖给了厂外那个收货人。除去同行们进山的人工费用及治伤,阿歪这次狩猎不仅没得到分文,反到赔了许多钱。阿歪的老婆本来就看他不顺,现在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没多长时间就同他拜拜,一拍两散了。
阿歪自出事后,终日如霜打的茄子心灰意冷、无精打彩,无论对什么事再无兴趣。几年来,他虽多次找人给自己的下巴进行整容,但这歪嘴的模样始终无法修复。他说起话来半边嘴时常漏风,别人老半天才能明白他的意思。改革开放初年,阿歪觉得在厂里混没意思,就暗地里跟人偷渡去了国外。先是在意大利替浙江人开的皮件厂打工,有了积蓄后就同人开了个小作坊专营来料加工。后来他自已又开了个小酒吧,就这样慢慢发达了起来。再后来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勾搭上他请来看店的混血儿洋妞。虽然下巴还那样半缺着,那混血儿洋妞象也无所谓,俩人的小日子竟然也过得有滋有味。
这人哪,谁都无法预测未来。人生的路,到底是眼前的苟且还是诗与远方,你不知道,我不知道,阿歪也不知道,这世上大约也没几个人会知道。


九州墨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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