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车当女兵
作者|青竹(美国)
一九七七年深秋,利用年休假,我坐上往东南方向去的直快终点站到上海的绿皮火车,我在安徽碭山下车后还要坐上二十多个小时。
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那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总是浮现在眼前,他在我心中,是一个难得的品才谦优的好男人,但又是一个自悲却很自尊的人。他是一 个地地道道认命胆怯的懦夫,我不欣赏他的个性,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去探望他呢?也许是为了感恩,总之,一言难尽......

一九六九年十月份,冬季征兵工作开始了,在这特殊的时日里,我梦寐已求的人生理想缠得我不得安宁,有一个同班女同学, 从小学到初中,我们形影不离,如同亲姐妹一般,她比我小月份, 她出生于富农家庭,父亲是大队会计,姐姐是乡村赤脚医生, 家境尚好,她名字很有点男子汗的气息:高松,不像农村女娃的春、凤、芳、群、芬等一些很是柔弱而带几分俗气的名字,她 个头稍高于我,皮肤不算白净,眼睛较小,瓜子脸形,最惹人喜爱是嘴角两边的小酒窝,性格偏中性,笑的时候特别可爱。 她是一个善于用心和表情表达自己思想的人,话不多,她小小年纪,但有一副老练沉稳的为人处事态度,不像我心直口快。
一天,我约高松长谈,谈理想,谈未来,总之高谈阔论,为自己寻找一条通往英雄的道路,最后,我们两商量好决定去当女 兵,如果她不是一个有梦想,有个性的人,怎敢挑战自己?她与我志同道合,有胆有识不愿被命运所束缚的女娃,否则,不会听我一席话,就会下如此非同寻常人的决心。
我们开始实施行动,第一步,走正规渠道,去找我们户藉所在地公社武装部的陈部长,武装部在乡镇府进大门的左手第一 间,很显眼的位置,门口挂着人武部办公室的牌子,办公室比 较简洁,不大的办公室除了一个立式文件柜和一张放着手摇式黑色电话机和几个搪瓷水杯的写字台外,再就是几张半新不旧的竹椅子,再没什么东西了。平时人武部工作并不多,部长不会常常待在办公室,但每逢每年的春、冬两季征兵宣传工作,大概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里,门庭若市,可热闹了,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想当兵的青春少年斗志昂扬,都勇跃报名。乡政府门前扯着大红标语,写着欢迎适龄青年响应国家号召,积极报名参军的字样,到处喜气洋洋。当政治过关,体检合格得到应征通知的人,一个个大喜,做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不仅自己连全家人都光荣。
陈部长瘦高个,精神气十足,待人友善,因为我们是老相识。他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实情。公社一级的武装部从来没有分配过女兵名额,女兵名额少得可怜,基本上到县武部,或者军分区、军区,就让干部女孩占用了,哪能轮到基层一级干部?更不要想普通老百姓人家。该去的庙门,该拜的菩萨,我们都做了最大的 努力 ,千言万语表忠心为国参军,经过半个多月的奔波,还是一愁莫展,我本来可以去我爸爸司令部,顺理成章,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实现梦想的。但是,我要向欧阳海学习,不靠父亲,以自己的努力去实现人生的理想,眼看报名快要结束,紧接着就是政审、体检、家访、集中学习和领取军装等,我和高松都心急火燎。
虽然陈部长这里完全没有了希望,我和高松仍然不死心,每天像一个幽灵一样在乡政府穿行,试图去找征兵部队来的首长。我们谋划第二个胆大妄为的方案,为这个行动,整天我魂不守舍,隔了两天,在公社武装部门口我们碰见一个一听是外地口音的人,讲一口地道的普通话,这个文静,架着宽边眼镜书生气十足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书生气息,他是个偏瘦的年轻人,皮肤中等,有点地包天,眼睛稍微有点三角眼,不过,整体上看上去还算不太难看,至少面善。我便主动地接近他,通过几句简单的问话,终于捕捉到我需要的目标,我开始向他进攻,了解部队的所有他知道的情况,这个部队在四川境内的渡口市,(现在改为攀枝花市)851 部队属于一个独立团,主要任务是基本建设,当然也担负着军人的使命,在战场上与野战军不分上下,是一只能工能战的特殊兵种,我们最需要了解是应征新兵的出发确切时间、地点,当然,他也知道我了解的目的, 他为我们的行动,理想所感动,他给我们透露的这一系例军事秘密, 一但让部队知道,对他来说可是灭顶之灾,而且他还是一个正在 接受工、农、兵教育的知识分子,风险可想而知。当他得知我父亲就在他的家乡安徽芦江县 6408 部队时,他更为惊叹不已,我俩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还没长熟的女娃子。

他很健谈,告诉我们他是随军来的体检新兵的医生,实际上他是安徽医学院毕业分配到这个部队来接受再教育的知识分子, 并不属于军人编制,但享受军干待遇。
认识王医生一个星期后,终于等来了这紧张而激动的时刻, 十二月五号晚上十点十分,这列载着新兵和征兵部队的首长们的专列就要从成都青白江火车站出发开往部队营地,这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向往的目的地,四川省渡口市,这天的时间似乎很长又很短。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我的思路,这时列车运行了好几个小时, 女列车员走到我身边提着温水瓶,用亲言细语的普通话问:“请问这位女士,要开水吗?”我让她在我的茶杯里加满了开水,随后 广播里传出列车广播员通知需要就餐的旅客请到餐车就餐的广 播,这是今天的最后一顿晚餐,大多数旅客都会在自己的坐位上 享受列车员用推车送来的每盒三元五角钱的盒饭,我却在餐车享受了韭菜炒虾和西红柿煎蛋汤连饭带菜一共吃了七元三毛伍分 钱,回到坐位上,伸了伸懒腰,因为吃得太饱,坐着肚子会撑得不太舒服,就半躺在我下铺硬卧的床档头上,继续回忆:
我的心随着秒针跳动,心情很复杂,如果如愿,就会与亲人分离,临走时,抱着妈妈亲,当亲到她的脖颈处,妈妈发出咯咯的笑声,弟弟已经有十二岁多,我弓着腰又和弟弟亲了亲,弟弟不爱言语,从小性格比较内向,我看着妈妈和弟弟,一手牵着妈 妈,一手牵着弟弟,再看看院子的果树,花草,竹子,靠厨房处一棵桔子树稀稀疏疏还有青红的果子挂在树上,柿子树靠外,长在竹林边,树杆又粗又高,只要不息年,都会硕果累累,今年也不例外,树尖上的果子没摘,有意留些喂鸟儿,季节原因由红变紫,有些已被鸟啄空,留下一个一个的洞。在厨房对面的竹林中夹杂一棵柚子树,大大小小的柚子,早就熟透,由青全部变成谷黄色,其他的果树季节已过,虽然无果叶子也还青绿,只是花草植物不再茂盛,仅有一株月季红粉相印,月月开放,看着这里里外外,鸡, 鸭,鹅,兔,猪,都有自己的一份心劳,尤其是围着我们房子的翠竹遮掩着夏天的炎热,周围的竹林盘是夏季的天然风扇。基本上午饭我们都会把小饭桌搬到竹林中就餐,享受天然舒适惬意的环境,这天然的竹林旷场,偶尔也让烦人蚊虫叮咬,苍蝇扑碗, 甚至还有吓死人的青竹飙和乌梢蛇出没。看来世界并无净土, 没有纯粹的好与坏,何事何地都有双重性。常有邻居婶婶窜出来凑热闹,边吃边聊,无边无际,东拉西扯,说些不要紧的话 题,东边的萝卜,西边的菜,东边的太阳,西边的雨,仅管扯, 却很认真。也会聊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总之东一句西一句不会闲着。这些熟悉而亲切的声音随着我的离去很快就会消失在记忆中。
屋里屋外一草一木,我都非常不舍,何况我深爱的妈妈和弟弟,有一种生离死别的心痛,我紧紧抱住妈妈,心在抽泣,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我以最大的克制力,不让泪水流出来,我想在我走之前再听到妈妈一回笑声,我的手钻进了妈妈的腋窝,终于让我如愿以偿!我尽量回避不与妈妈对视,当我松开抱妈妈的双手时,转身捧着弟弟的小脸蛋,左亲右吻,泪水再也不听使唤,克制不住地滚滴在衣衫上。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会放弃我的远大理想,我知道自古不能忠孝两全,我在心里默默地对妈妈说: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失望,我所做的一切,要让众亲乡都知道,为您养了我这么个女儿为之骄傲。
这次出门,虽然抱着远大的雄心壮志,我是人,不是神,当要离开亲人的时候,当然有许多不舍,妈妈已经三十八岁,不再年轻,由于操劳过度,远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大。她的背已经显得有些稍驼, 看到妈妈坚忍倔强的样子,真是让我心碎滴血,我这一走, 家里家外的事就得全靠妈妈,弟弟还小,最多使个嘴,根本当不了妈妈的助手,我这一决定,对妈妈是多么多么的残忍,不敢往下再想,脚刚迈出家门,止不住泪水满脸流淌,我在心里默默对他们说:妈妈,弟弟我永远爱你们,再见!
飞车不是每一个人都具有这种英雄气概敢去尝试的,一但爬车不慎坠落,会粉身碎骨,后果不堪设想。既然决定冒死选择,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这次周密部署,一早起床,我把当红小兵穿的一套老式米黄色女式军装放好,军用水壶和胶鞋挎包一律备齐,整装待发,简单的告诉了一下妈妈事由。

自从文革开始,我到处乱窜,完全成了一个野人,按妈妈的话说,比男孩还男孩,我虽然人小,但也知道分寸,不会让妈妈过分担 心,也不会在外边惹出祸事,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一是妈妈阻挡不了我,二是她也比较放心我,在妈妈的心里,我既是一个淘气鬼又是一个乖娃娃。我是一个能让妈妈看到希望,一个有出息的女娃娃,妈妈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也常常感到欣慰。
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又过去了,火车已经快行驶到出川的地段,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正,火车车厢里的灯光全部熄灭,旅客们应该静声进入晚间休息,在火车摇摇晃晃和轰轰隆隆的催眠声中, 恍恍惚惚的我很开睡着了。
次晨七点半钟,广播里传出了东方红太阳升的音乐声中, 大家起床拥挤到厕所去放松和洗漱,早餐我随便吃了点面包和热茶, 反正还有四五个钟头就下车了。一个人坐在火车上,不想与左邻 右舍的人搭腔,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有时候也会礼貌性地与身边的旅客回个话,吃完一个面包,我继续捧着茶杯喝茶,伸手拉开旅行包的拉链,取出了我和高松在学校旁边的河边上,站在一棵倾倒一半沉在河水中的树上照的两张照片,品着微苦的茶,不思自来,又勾起了我不可磨灭的记忆。
午饭后,大约两点钟左右,我和高松在事先约好的地方汇合, 她也和我一样,浑身上下都是一色的军装,是她正在服役的舅舅送她的,我们决定先去她外婆家,她外婆家离青白江火车站将近两华里路程,大概在下午四点多钟我们就到了她外婆家。高松和 她外婆扯了些家常,没见有其他人,可能还在田间劳作吧,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五点多了,我催高松离开,她外婆让我们留宿,当然她不知道我们还身负重任,看是留不下我们,就非要煮面条给我们吃,一人还给放了两个荷包蛋,高松的外婆很干,一大碗鸡蛋汤面里还撒了些青色的葱花,盐味咸淡适口,我们俩吃饱喝足之后,我跟着高松亲热的叫她外婆,老人家可高兴啦!道了谢,与外婆告完别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我真羡慕她,我才七岁时我外婆在饥饿中就丧失了生命,趁天没黑之前我们要赶去火车站侦查地形。
阳历十二月上旬,是农历的十月间,田地里的庄稼,小麦, 油菜依然青幽幽一片,川西平原从来不会让土地有空闲的时候, 物产非常丰富,冬天不下雪,夏天不炎热,偶尔也就十来多天天气比较闷热,因为,盆地气候,很少遇到天干,冰冻,从来不会 出现颗粒未收的灾年,所以富绕的天府之国众所周知,名不虚传。
我们从高松外婆家沿着田间小路,目睹田野绿嫰青色的麦苗, 油菜叶子泛着浅蓝色,就像初生婴儿一般的可爱,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欣赏川西初冬时节的景象,就急匆匆直奔到了火车站,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天色已经擦黑,我们围着站台来回走了两三圈, 没发现有新兵的动劲,心想,时间还早,可能不会现在就来吧, 我们异口同声的说,去铁道那边看看,整个铁轨有五条道,道基较高,车站对面靠田边最后的那条轨道下去有一条人造小沟,这 个时候小沟是干枯的,翻过田埂,是一望无际的田坝青幽幽的麦苗刚冒出土有一寸多高,窝里胡豆苗特别惹眼肥肥厚嫰,油菜已经有一米多高,川西这块肥土,实在逗人爱,一年四季都有美丽的景象,离铁路不远处有一个中等大小的农家院子,再望去,不远处都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农家小院,我们排徊在这条田埂上,寻找藏身之处,准 备晚上飞车。我们左思右想,反反复复考虑时间距离,犹豫不定, 高松和我商讨推测军列会停在第几根道上,就算最远的距离靠近 站台的那根道,需要多少步路,多少秒钟我们能到达,费尽心思测算,并且我们从隐身之处,数着步子,看了秒钟,精确的计算时差,终于商定隐身之处,选择好最佳位置,既不能让人发现, 又能在列车启动时快速飞车,不能有任何闪失,我虽然比高松大几个月,远不及她老成。夜色早己笼罩了整个田野,天上稀稀疏疏挂着几颗星星,月亮灰蒙蒙的在夜空中露出半个弯形,如同收割麦子的镰刀,农家小院早已亮起灯火,离飞车还有两个多小 时,我们就藏在这铁道路基旁边一个陷凹坑里,说着许多未来的远大理想。

谈成功,谈失败,谈危险,甚至谈到万一飞车跌落,这种不为人知无谓牺牲的气概又算得了什么?来不及想那么多,眼前最为关心的事情莫过于两个小时后的飞车成功,当然,少不了谈家人。高松讲到她的父母,姐姐和弟弟的时候脸上露出伤感的愁容,是的,许许多多不舍,我伸过手去,我们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我极力安慰着她,我用话语安慰她时,我的心何况不是如此伤感呢?可能比她还加一等,其实我的心早就很痛了,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只是強忍着吧了,平时从外表看我坚强如钢,其实我内心很脆弱,地地道道一个外强中干的女娃娃,走了以后我那可怜的妈妈没人帮没人痛,奶奶又是一个对妈妈要求很高的人, 虽然不生活在一起,难得一见,但从来没有好听的话给妈妈。
我和高松在这紧张关头,倾诉心声,相互安慰,互相鼓励,事情已经到这步,只有勇敢往前冲,人生有时候失败与成功只隔 一步之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我们这一壮举 不正是如此吗?
突然发现我们对面站台的光线亮了许多,一看手表九点整, 听见轰轰隆隆拖拉机的声音,抬头一看,新兵到了,他们正从拖拉机上往下跳,还有两辆北京吉普车,应该是送接兵部队首长的车, 多么希望能见到王医生从车里出现,人已走完了,却没见他人影。
我们不敢多看,怕人发现,又坐回到有些冰冷的土坑里转换话题,我们肩靠肩的并排坐着,天色太黑,早已看不见彼此脸上 的表情,只是通过握着的手去感觉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情,我把憋在心里早想对高松讲的话,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万一我怎么样了,请求希望你做我妈妈的干女儿,她说:“万一我......”我 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完,向毛主席保证,我会一辈子像你一样孝敬你父母,我真诚地对她说!
秒针滴答滴答地往前跳,我们该说的话基本从心里掏完,没想到的是,高松突然让猜字迷,她说:“是我爸打给我猜的。我说:” “我可没这个能耐,”她接着说:“西女王见金戈戈”我重复着说了两三遍,回答,不晓得,她不是成心要为难我,可能这个时候是她在想念她爸爸了吧!她很快给出了答案,“要现钱”。这个时 候,她又发出一句跳跃式的话题“等我长大了,我要嫁一个大学生,最好是个学医的”,我无法理解,问为什么?她说:“医生的 职业不过时,知识分子臭老九,我才不管它臭不臭呢,母猪肉还是一份荤菜,”这个平时不多言语的学友,一语惊人,道破了她 的人生哲理,看起来她是一个早熟女,让我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我说: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在我妈身边。

时间不允许我们再聊。我们既像侦查兵又像特务,还有十八分钟,我们就要执行我们的飞车行动,一切就绪,只欠东风,只 要听见铁路工人挥动旗子,吹出哨声,发出发车指令,我俩就会 以英雄的气概飞上车去,开始我们人生新的旅程!时间一分一秒的跳过,还有十分,八分,七分钟,紧张,激动的心情一起涌上 心头,还有两三分钟就是我们显身手的时刻,正在这时,只见一 个铁路工人,手握红绿小旗挥动着,已经听见口哨声,开始他整个身子面向列车,一看这情形,我们的行动会让他发现,正处于万分焦急的时刻,只见他整个身体换了方位,面向车头,这时耳朵里又传来哨声,列车发出呜呜的长笛声,开始慢慢启动,我与高松不约而同,快跑,抓住几根小树枝爬上道沿,以雷厉风行的速度,飞上大约有二十多步距离送新兵专列的火车上,我们站在连接处两节车厢的踏梯上。开始还好,随着夜深,寒气 袭进单薄的衣裳,感觉冰凉冰凉,一股股冷风嗖嗖地穿透了全身骨头。上齿和下齿开始打架,当列车开进遂道,一股浓浓煤烟味袭来,就算并住呼吸,也同样呛得喉咙痒痒地直咳嗽,寒风凛冽, 浓烟弥漫,站在踏梯上,一点都不敢怠慢,死死地抓紧护手,否则轻者重伤,重者命归西天。

在踏梯上整整飘了七、八个小时,十二月六号在朦胧的晨曦中, 天空已泛起一片片鱼肚白的云色,太阳从西边到来东方,正在渐渐地露出金红色的笑脸。我们被车厢内的人发现,列车停在内江市车站,然后打开车门,我俩被请了进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车厢内的人群轰动中伴着震撼,鸡一嘴,鸭一句的聊开了, 我只感到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这些新兵蛋子说些什么,飞车一整夜,耳朵里塞满了火车的噪音。紧接着,来到我们身边两位穿四个篼的军官,一位姓徐的团长,一位姓包的军务股长,讯问完毕,我被留下应征入伍,高松被拒之门外,我怎么会不顾生死共同奔理想的同学呢?
没料到的是,我们精心设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死奔赴为保卫祖国而献身的精神,竞如此简单的以高松家庭出生不好而 以失败告终。理想主义者的梦想被彻底摧毁……。
在我参加工作一年后,高松在她干爹村委何书记的推荐下,参加了什邡县磷肥厂工作,做了一名工人,做车工工作,我们仅隔 四十里地,坐火车两站,在休假时我们常相聚。
后来,王医生写信告诉我,新兵到了营地,部队严查,谁走漏军列发车消息,当然王医生不会傻到自投罗网。
从此我与他保持着比较密切的书信关系,并且他提出与兄妹关系保持亲密交往,他给我寄了些医学书籍以及信中抒写给我绵绵的情诗,我不懂含义,他说:“幼稚并不可羞不可笑,像孩子对老人, 会生长,会成熟。”这可是鲁迅文学作品中说的话,字里行间流露出喜欢与爱,他是一个感情细腻,典型的性情中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他了解我的政治面貌,欣赏我的胆识,除此之外,我天真无邪的品性,以及如花的外貌也够吸引他, 是他对我产生浓厚兴趣的原因。正当花季少女,不谦虚地说,仅凭肤色和眼睛就会迷倒不少帅小伙,无论任何男人总是从感性到理性去接受女人,如果连眼缘都过不了关,从何谈再去了 解?当然吸引他除了我自身因素之外,还有一位当军官父亲, 这都是我的资本。
王医生出生农民家庭,河南省夏邑县,后来划归安徽省,一九六七年毕业于合肥医学院,赶上文革期间,工作没有得到合理分配, 他在部队接受教育期间还没转成部队正式军人编制之前,与一个文盲 村姑比他长三岁的女人结了婚,婚后不久,他转正成为正式的军 人,随着囯家建设需要,这个部队调到甘肃嘉峪关,青海格尔木等地,随着部队的改制,他以一个副团级别军医转业到地方医院,他的个性导致他婚姻人生的必然悲剧,这个属于相似于动物属性的结合肉体关系,一生中从来没有享受过精神上带给他的欢愉和幸福,只有德义上的维持,他的感情世界苍白而无色,他的婚姻可谓可悲可怜,他甚至多次想了结自己,他想爱,有爱,而不敢冲破世俗的束缚。我去看望他是一种报恩,是一种牵挂,也是一种领悟他内 心深处对我的一份深情!我仍然沉浸在思绪中,火车的鸣笛声, 打破我的思绪,目的地到了,安徽碭山⋯⋯。


作者简介:
青竹 ,1952年生。1988年自考汉语言文学五科单科结业证。本来是学经管专业,但是,偏偏喜欢文学。自青少年起就是文学爱好者,曾经在厂里报刊上常常发表文章及广播稿。于1993年开始写作诗歌,散文,在报纸上发表过数篇小诗文。后来拜了一个诗人成都星星诗刊副审编王志杰先生为师。他曾多次鼓励我在川大出版诗集,但因工作繁忙和下海经商等等事务,沒时间从事业余创作因而搁浅。1993年参加河北女子函授诗刊培训班学习,记得大概1994年春节后接到诗刊邀请去山东参加笔会,此次笔会由汪国真舒婷,席慕蓉,曹增书等人组织。因学校刚开学走不开,这次笔会没能如愿以偿。
2001年来到大洋彼岸美国,生活一切从零开始,两眼一模黑……通过努力,站稳脚跟,最终超过预想,有了一个较为理想的结果……。
去年因全人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宅家隔离有充足的时间,提笔完成一直梦想的半自传小说的终身愿望。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