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条》
文／张海鸥 原创首发
一条僻静的小路旁，他瑟瑟发抖地蹲在废墟的一侧，观察对面的动静已经有大半天了。
那是位于建筑工地的一个小便利店。工地刚开工不久，人烟稀少，没有那么喧闹。每天几个人稀稀落落地出入，有人拿一瓶酒或拿几盒烟，偶尔有机车开过扬起的尘土。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远望去，对面小店窗户透着微弱的灯光。小店是用铁皮临时搭建的，一阵风吹过，屋顶的铁皮哒哒地响。
他裹紧了衣服，然后四处兜转，找了半截木棍攒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又舞动两下，觉得手感不错。
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时机，天助我也，干一票，马上就弄到钱了。
他猫着腰，把半截木棍揣在怀里，心咚咚地跳着，轻轻地推开半掩着的店门走了进去。
一个老人弯着腰在数着钱，盛钱的铁盒子里没有大面额的，十元二十元的，还有皱褶打着卷的零碎钱。听到响动，老人连忙直起身来，看了看他说：“小伙子，你想买点啥？”
他很紧张，两腿发抖，调整一下面部肌肉，犹豫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声音说：“打…打…打劫！”
老人先是怔了一下，用深邃的目光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他，然后捋一下花白的胡须说：“孩子，你可不像干这一行的。”
他的腿在颤抖，攒紧了手里的半截木棍，警觉地打量着四周，倾听分辨着屋外风中每一个细微的声音，如果面前的老人呼叫或反抗，他时刻准备着先发制人。
“我逃出来有二十多天了，现在身无分文，饥肠辘辘，对不起了…我…我没有别的，就是想弄点钱，我不想每天挨饿、睡在屋檐、桥下，被人驱赶…我向很多人求助过，但他们都用厌恶、鄙夷的眼光躲开我…。”他压低着声音滔滔不绝地诉说着，突然涌出想哭的冲动。
老人用犀利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最终先败下阵来的是他，他避开老人的目光不敢直视。然后突然提高了嗓门命令：“别啰嗦，把钱拿过来！”
他同时晃动着手里的木棍。
老人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来，佝偻着腰拿起装钱的铁盒子：“这里面有五百多块钱，是我这些天的全部。”
老人声音有些沙哑，顿了顿，有些哀求地说：“我希望你能给我留下几个钱，我明天还要买菜。”
他拿过盒子倒扣过来，迅速把大大小小的钱全部装进口袋。他没有急于离开，定了定神看了老人一眼，心里一阵酸楚，面前的老人像自己的爷爷。
老人在离他两米的距离坐下来一直看着他。
“孩子，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你饿了吧？” 老人很和蔼地问。
“是的，每天学校里枯燥的生活，老师的谈话、爸妈的训斥，还有同学异样的目光…我…我受不了了…我要惩罚他们…我恨死他们…”
老人静静地听着，一边为他泡上了一碗方便面。
他狼吞虎咽，真的是饿了，一口气吃完，感觉身上温暖了许多，同时心里有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漆黑的夜，屋外阵阵寒风，吹着屋顶铁皮哒哒地响。
他警觉地望了望窗外，老远处蠕动着车灯，像些甲虫和蚂蚁。风吹过后，又是一片寂静。
老人有些疲倦，在眯着眼。他顿时生起了一阵怜悯。确定老人不会呼喊，于是放下了手里的木棍摸了摸鼓起的口袋，拿出几张纸币递了过去：“老人家，给你留这些，我要走了。”
老人家扶着凳子站起来：“孩子，等一下”
老人家转身拿过来纸和笔。
“我给你留下我的地址，等你以后有机会，记得按这个地址把钱还给我。”
老人声音低沉沙哑地说。
他有些诧异：“我抢了你的钱，你还相信我会把钱还给你？”他瞪圆了眼睛说。
“我相信你会的。”老人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说。
“孩子，我给你留了地址，你这就不是打劫了，你是向我借钱，是我借给你的，你拿了钱马上回家，现在可能家里人正到处找你呢，回家后好好学习，以后挣了钱记得要还给我的。”...
八年后他大学毕业。
他拿着那张写着地址的借条，循着当年模糊的记忆，来到曾经的地方。
眼前高楼林立，已经没了当年的萧条与空旷。他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老人的住址，老人已经在一年前离世。
他买了一些冥币，找到老人的墓地，然后拿出那张发黄的欠条压在坟头上。
他泣不成声：“爷爷，我来给你还钱来了”…
作者简介：张海鸥，农民。青岛莱西夏格庄镇双山村户籍，1967年出生。爱好文学、音乐、电子、雕刻。【都市头条】认证会员.认证编辑。部分精品发表在【都市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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