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 期 作 者 张 印 珍(中国)
海外头条总编审 王 在 军(中国)
海外头条副编审 Wendy温迪(英国)
海 外 头 条总 编 火 凤 凰(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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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小人物
张印珍
前几年,我住江东的时候,晚饭后喜欢到杉杉公园去。那里有霓虹灯闪烁的三江口风光,有波光粼粼的甬江水,有习习的清风,有多情的明月,有古代风格的建筑门楼,有雕塑、有铜像,更有一些快乐的朋友。
那里本来有露天舞场的,可现在地坪铺成了木头的,粗糙得很,没有了小店,没有了小店老板娘和她拖出的音响,没有了迷人的舞曲,没有了三江口沿岸的茶桌,总之火火爆爆,快快乐乐的氛围统统没有了。可是人们还是留恋地往这里跑,我们几个舞迷就自己买了录音机又跳起来了。虽然有七翘八凸的木板冷不防会绊你一跤,可总算是能自娱自乐了。大家一边跳舞,一边说笑,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个夜晚。更有意思的是,我在这里还发现了几个有趣的人——
倪师傅,六十九岁,一米八的大个,挺拔的腰背,瘦瘦的身材,瘦瘦的长圆脸,一头自然卷的黑发,显得那么精神,并且是个活跃人物。学拉丁伦巴,拉丁恰恰,那胯扭得还挺像。他能说一口杭州话,而且总是以姿势助说话:“我就怕抱小婴,软嗒嗒,抱紧了怕卡煞,抱松了要滑嗒,往上抱抱从肩胳头溜了地下。”他的双手一卡、一摊、一甩,再加上丰富的表情和那别有韵味的杭州口音,逗得人们直发笑。

亭子里有一些人在唱越剧,咿咿呀呀,拉胡琴的声音不时传来,倪师傅说:“侬听,那胡琴介难听,嘎、嘎、嘎,像人家嘎嘎鸭一样,蛋生出来了,力没了。”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搭成喇叭状,在嘴边学着鸭子嘎嘎叫的样子,人们笑得前仰后合,他却来了个表情删除,一点也不笑。我有意逗他说话,就问:“倪师傅在家也这么爱说笑吗?”他说:“在家里说得好了,老太婆笑笑,说得不好了,老太婆骂我十三点,还是在外面好,随便说说,放两炮,放两炮!”“你老太婆是杭州人吗?”“不是。她是宁波人,我们在部队医院认得地。”“她喜欢上你了?”“不,是我盯牢她了。她年轻辰光一双眼睛交关迷人。我以前在部队里是汽车班长,专门给首长开车,珍宝岛战争我参加过,越南自卫反击战我也参加过。”“听说越南战场上很艰苦,要钻猫儿洞,你钻过吗?”“没有,我专门给首长开车,住的是营房。在部队辰光,人家都正儿八经地穿军装,我却吊儿郎当,穿黑色马裤,脚蹬黑色大皮靴,上身是黑色皮茄克,腰里别着盒子枪,戴一副墨镜,高高的个子,自然卷的头发,瘦俏的脸,很帅的!”说到这,我就看出他的得意神情。“在部队,我入党申请写过15年才给我入进,我成份不好,我大哥是反革命”。“是真的反革命吗?”“什么真的反革命,说你是反革命,你就是反革命。为了入党我很听话,让我立一等功,我就立一等功,让我立三等功我就立三等功,总算给我入进了。可我一直是个兵,一个志愿兵,现在我退休了,工资还是部队里拿,两千不到一点(前十年不算少了),老太婆有一千多,我两个儿子生两个儿子,一个囡生一个囡。我和老太婆每天跳舞,快快乐乐也蛮好的。”
小毛,四十三岁,人长得干净,衣着总穿得利利索索,说话声音有些沙沙,公鸭嗓,虽说文化不高,脑子交关活络,老家是慈城人,找了个宁波老公,一个女儿已经结婚,漂漂亮亮的。小毛单位也很好的在电信系统,工资蛮高的。她有很多朋友,人也蛮直爽,说话有点粗,还常说个荤段儿。她自己也说:“阿拉人实在,讲话粗拉渣,但讲的是实话。”

跳舞时,音乐一放,一些小孩子都来了,也兴奋地跟在大人屁股后面乱跳,小毛讲,咋介多小婴,像人家下汤团一样。小毛也挺浪漫的,我们跳累了,坐在亭子里聊天,小毛讲:“介好月亮,用个大毡布把这亭子四周罩起来,里面用几块木板垫好,我们四个女人这地睏过夜算了。”我说:“是啊,我们枕着弯弯的月亮,天当被,地当床,听着清风的细语,进入温柔的梦乡,我们的灵魂在清波里游荡”。小常说了:“啊,小张,又做诗了,又浪漫了。睏到半夜被人家抢去了咋办?”我说:“喊,杜老板站岗(和我们一块跳舞的男伴,在新街服装市场做生意,所以我们称他老板),杜老板也蛮坏,开玩笑地说:“我给你们卖票”。这个该死的老板,我们戏骂着。
那一晚,我们兴致很高,唱起了“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楼台烟雨中,记得当初的你侬我侬,车如流水马如龙。尽管狂风平地起,美人如玉,剑如虹,啊,情深深雨蒙蒙,世界只在你眼中……”又唱:“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你不说话,喊声天,喊声地喊声冤家……”然后又学杜飞,方瑜、何书桓、如萍、依萍、尔豪他们跳起了少数民族舞,大家手拉着手拉成圈,向左走三步一跳一伸腿,向右走三步一跳一伸腿。后来我们就玩儿疯了,像回到童年,玩起了老鹰捉小鸡,小毛当老母鸡,老板当老鹰我们笑得歪歪斜斜地你拉着我,我拉着你……
在旁边坐着瞧热闹的一对夫妻,六十多岁了,本来两人跳得好好的,可女的生病了,不能跳了,只得坐着听我们说笑,看我们跳,看我们疯。男的是个大板牙,等他们走了后,我开玩笑地说:“这老头,每天呲着牙笑,从来没见他闭嘴过。说着,我就一伸脖子一呲牙傻笑起来,这下可把小常他们乐坏了,笑得眼泪也出来了,还说小张学得介像,介生动,再笑下去就要尿裤子了。
后来我们又开始正步走,伸直两腿,甩开两臂,跨!跨!跨!走着走着倪师傅和老板两人也来了,他们都参过军,走得很标准,目视前方。嘿!几个巡逻的民警也来了,他们和我们一块走,真是的,像是什么大人物来检阅部队一样。我们走得还挺认真。看六十多岁的倪师傅,挺着胸膛和我们走,让我想起了苏轼的“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诗句

兴致来了,就来一段数来宝“打竹板,走上台,开门见山唱起来,唱歌要唱新时代,今天咱俩说大寨…..
哦,杉杉公园,这个亮亮堂堂的、热热闹闹的地方,就这样吸引着市民们,大家都喜欢在夏季的夜晚到这里来乘凉,散心。到这里来的都是些平日里为生活奔波的小人物,在这里他们说得轻松,乐得开怀,在戏说中排解着孤独和寂寞。
人是社会的人,人是不能脱离群体的,他们在这个群体里很快乐,我因为是小人物,也喜欢在这玩儿,我也很快乐。
写到这里,意犹未尽,我想起了有位作家说的:“平凡就像是泥土,即使是灾年,照样长出庄稼;平凡就像是天空,即使有雷雨,照样横跨彩虹;平凡就像是溪水,即使很浅,照样映出太阳和月亮。”是啊,平凡的日子肯定多于色彩纷繁的日子,平凡的小人物,自己找点快乐也挺好啊,有人说这些人无聊,却不知他们在无聊中享受着生命的美好和快乐。
哦,我现在搬家了,离杉杉公园远了,也不方便去玩儿了,回忆起那些年,还真是有些怀念。
曾发表过《文学港》文学杂志

作者简介:张印珍(1953~~)网名觅真,中国大陆河北沧州人。现居宁波。作品散见海内外纸媒、网媒,近年来,着力于现代诗创作,被人誉为东亚鸽子。
虽是宁波市作协会员,出过散文集《心灵花园》,《花开的声音》,也出过诗集《荒漠微光》,正在准备出第二本诗集《新芽》,部分诗歌录入《上海滩诗叶》进入大世界基尼斯,但她认为一切荣耀与辉煌,都是印第安酋长头顶上的羽毛,与诗无关。诗具佛性,救赎自己和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