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祖坟
张志

一
我们张氏家族的祖坟坐落在离我家不远的群山脉源,直面文笔山峰,风水先生说,我们家祖坟背有靠山,前有希望,埋得漂亮。有了风水先生的好话,我们张氏家族的人虽然表面不向别人彰显这幸福的荣耀,但是暗地里却非常自豪,心里窝着一团暖火,对未来充满希望。因为祖坟埋得好,小时候,不,小时候直到现在,我没有少看见母亲拿了冥钱与香烛出了院门往祖坟上跑。
小时候父亲在水城当工人,后来因为养儿防老的缘故,为了照顾年老的奶奶,父亲想方设法找门子,请人帮忙调到了老家当时的热门单位——粮管所。以前农村老百姓有个口头禅:“食品站的油水旺,供销社的电筒亮,粮管所的肚皮涨。”我的父亲能从一个工人,一下子成为村民们羡慕傻的粮管所工作人员,自然在冥冥之中,有我家祖坟的功劳。我的奶奶知道,我的母亲知道,我的父亲不知道。母亲怕着父亲批评,在奶奶的暗示下,悄悄买了冥钱与香烛,捎带上我,来到祖坟前磕头祷告。
“小二,跪下。”母亲命令我:“给祖坟磕几个头,让他保佑你父亲工作顺顺利利。”
听了母亲的话,我跪下。母亲在一旁烧冥钱与香烛。我磕头祷告:“保佑我父亲工作顺顺利利。”母亲觉得我不够虔诚,愣我一眼,叫我重新祷告。我声音洪亮,拖着尾音,小大人似的重新祷告:“保佑……我父亲……工作……顺顺……利利。”母亲看我如此虔诚,没有再批评我,也没有再拿眼睛愣我。
母亲烧好了冥钱与香烛后,双膝跪地,双手合掌举高在头顶,双眼深情直视祖坟,嘴里念叨:“小娃家爸,能够从水城调回来照顾老的,照看小的,并且还调得这么涨人眼的好单位,全靠你祖坟老人家在阴间,在天上长着眼照看啊。”说完,匍匐在地深情磕头。我在旁边看见母亲如此磕头,觉得好玩,也觉得她唐生一样傻乎乎的,禁不住笑出声来。母亲听见我不拘礼的笑声,转眼愣我一下,严肃地说:“别神篼篼的,祖坟在天上眼睛明亮着呢!警防晚上鼻子耳朵痛。”我怕祖坟老人家看见我的不孝行为,会晚上来抠我的鼻子,逮我的耳朵,急忙严肃起来。
其实,父亲在粮管所上班,在我的印象里,并没有给我家带来实质的好处,平时我家秋天该吃包谷饭照吃包谷饭,夏天该吃洋芋饭,照吃洋芋饭。我最怕吃几粒米和着快刀剁细的洋芋粒蒸熟的饭,一甑子亮晶晶的,滑溜溜的,像用小孩的鼻涕裹成的一般。吃起来心老烦,直想作呕,可是不吃,又没有办法。对此,我发明了酸汤、辣椒水和洋芋饭的吃法。把酸汤、辣椒水与洋芋饭和均匀后,抬起一仰脖子,一口气把整碗洋芋饭,哗,一下子,从嘴里直接倒到胃里。这个过程好像没有经过喉咙。我想,假如那时我们农村有现在的各种喝啤酒大赛,我能参加,我一定能拿冠军,因为我已经掌握了把东西从嘴里直接倒到胃里的技术要领。
在我读四五年级的时期我一直有一个期望,听说我爷爷的老家武佐河有个叔叔在外地烤酒,一次他来我家对我父母说,等我放了假,他带我到他烤酒的那里去帮他干一个月的活。他说时没有放在心上,我却一直记挂在心里,希望叔叔及早来带我去给他干活,让我好有个饱的苞谷饭吃。我小时候起初没有多大理想,只是在心里边暗地里祈祷,假如一辈子都能吃饱苞谷饭,这一生足已。
最终叔叔没有来带我去“幸福”一个月,我只好和母亲把希望种回到老是不出粮的几块薄地上。直到现在我也奇怪,我家的那几块薄地不知怎么的当时老是不出粮。我和母亲的手都磨破了的啊,甚至有时还搭上父亲的手、姐姐与弟弟的手,可苦了一年到头,田里的野草比稻草还高,土里就是稀稀拉拉的几棵玉米杆羞涩地立着。

二
田地里的庄稼不好,父亲的那几块工资不够一家人糊口,父亲与母亲没有少吵架。日子快要过不下去的人家,没有吃饱肚皮的人家高雅那么多——需要时不时的感情滋润,过不下日子的人家为吃吵架是家常便饭的事。也许这也是穷人感情深化的一种方式。父母每当为吃吵架时,我们这些孩子总是在一旁紧张害怕,骨头皮肉都是颤抖的,有点双脚支撑不起单薄身子骨的感觉。
母亲和父亲吵架后,躲了父亲,拿了家里不多的几张冥钱与三柱香,悄悄带上我往群山中祖坟的方向跑。母亲不敢把上坟的事向父亲漏半句话。父亲不信上了坟就会灵验,每当他听见母亲迷信向菩萨或者向祖坟祷告保佑的事,他总是厚厚的马脸遮不住从骨子里刺穿出来的讽刺:我就不信,不去苦,不去累,那庄稼会长得好,那日子会好起来,迷信,没有文化。每当此时,母亲不敢说话,我们不敢说话,因为父亲在我们家绝对权威,好像臣民怕君主,同时因为父亲是工作人员,也是村里当时少有的初中毕业生,也许他知道的当真要比我们一般人多一点。
母亲领着我七弯八拐一上一下,打落了不知多少山间露水来到祖坟前。
“小二跪下”母亲喊我。我跪下。“小二,给祖坟烧冥钱与香。”我接过母亲的冥钱与香,凑在母亲啾一下擦燃,正在吱吱燃烧的洋火上烧。
“小二,你是孩子嘴,干净着,说话容易灵验,你向祖坟祷告。”母亲背后推我一下。
我扭头看着母亲,眨巴几下疑惑的眼珠。
“小二,你磕头向祖坟祷告保佑今年我们家苞谷谷子长得茂盛,苞谷米像你大舅的牙齿一样大瓣大瓣的白;谷子向你二嫂子的奶子一包一包的满。”母亲教导我。我却扭头看着母亲傻呆。
“快向祖坟祷告,别傻愣着。”母亲用膝盖推我背一下。我怕着母亲揪耳朵,就急忙顺着他的话边向祖坟磕头,边祷告:“祖坟啊,保佑今年我家苞谷米像我大舅的牙齿一样大瓣大瓣的白;谷子像我二嫂子的奶子一包一包的满。”
我祷告完后,满脑子的混沌,不知道我家祖坟有这样的能耐没有。我跪着审视面前长满野草的祖坟奇思妙想。母亲却觉得我祷告得不够满意,一把把我拉起来一边站着,她自己又跪下认认真真地祷告一番。

三
现在父亲回忆粮管所红火的那几年,最让父亲留恋的是:有购粮证本本的人的尊重。那时好像国家粮食紧缺,虽然每天在我眼里,村民们老婆儿女大人小孩都在地里拼死拼活的干活,但是苦到头来,粮食却不够吃。然而当时却有那么一些特殊人,他们手握购粮证本本,他们是工作人员,或者不是,但是他们手握购粮证本本就能从国家粮食仓库得到大米。可能是国家免费发送给他们的。我当时年小不知道。但是我深刻的记得,我们村里,有家老头子给二儿子办了购粮证本本,每逢大儿子家无米下锅时,大儿子的老婆就咒骂起公公婆婆起来,或者咒骂起老二一家起来:那绝棒有购粮证壳壳,老娘不稀奇,老娘看要把他家吃死绝,你还说有购粮证壳壳稀奇了,那是要吃死绝的,老东西,小杂种……回忆这妇人肮脏的咒骂,我现在领悟:也许当时有了购粮证本本是能不花钱吃国家粮食的吧。
在我们的镇上,当时有购粮证本本的人好像挺多的。但是有购粮证本本的不稀奇,稀奇的是要吃上国家的好米得和粮管所的人熟悉,因为他们管着粮,国家库存仓里的粮食就好几种,好坏明显。说来也奇怪,现在的大米普遍都比那时的白净。要吃上好米,手握着购粮证宝贝的人们,其中有一部分人就来找我的父亲沟通给点好米。虽然那时我家长期吃的是粗糙的苞谷饭,有时甚至吃几粒米和着的洋芋饭,但是那时我父亲能掌握着发放一部分好米的生杀大权。来找我父亲的人,有的向他打烟说好话,有的揣了一瓶包谷酒等他。
“他妈的,我们单位红火的那几年,进厕所解手,都有人提着酒在外边等。现在求二哥理你。”现在下岗后给人打工的父亲,提到这些美好的回忆总是无比得意与气愤。
是的,我的父亲最后下岗了。他的下岗不是因为喝了手握购粮证本本的人的老包谷酒,而是因为手握购粮证本本的人握不住购粮证本本了。这个结果是有一个过程的。
首先,政府规定农民不直接上公粮了,改为上钱了。接着政府干脆规定农民不上公粮了,每年国家还要发给农民一些种粮补助款。接下来,就是手握购粮证本本的人不能再趾高气扬地拿着本本到国家仓库购粮了,国家不实行这东西了,要吃粮各人可以到集市上去买。在全国老百姓为千百年来的“皇粮”终于解脱而欢天喜地的当儿,我的父亲下岗了。那时倒霉的不只和我父亲一类的人,还有食品站的“油水旺”与供销社的“电筒亮”。

四
父亲刚下岗的那会,我们全家的确慌了神,父亲有工作的时候,我家吃苞谷饭都还捞不了一个饱肚,现在下了岗还得了。当年,在我的主见下,母亲租赁了三亩土地来种,答应每年给土地主人家四百斤苞谷的租金。同时母亲也大力孵了几窝鸡。在把种蛋捡进鸡窝后,母亲拿了冥钱与香蜡后,喊上了我,一脸惆怅也一脸自信地往山里祖坟走去。
“小二,我们把祖坟周围打扫一下,好让他保佑我们家度过难关。”来到祖坟前母亲提醒我。
我和母亲认真打扫起祖坟来。
打扫完后,母亲深情地看着我:“小二,今天我们母子俩带来的冥钱较多,我们母子两慢慢撕,慢慢烧,慢慢说,好让祖坟保佑我们家度过难关。”
我在母亲的指示下跪在祖坟前慢慢撕着冥钱,慢慢烧,慢慢听着母亲向祖坟祷告祈求保佑。虽然我当时已经读六年级,知道祖坟不能保佑我们什么,但是我仍然听话地在母亲的指示下做着我讨厌做的事。其实那时,我也觉得,我家的祖坟老人家太累了,都死了不知有好几百年了,还要用一把骨渣来保佑我们这家他几百年后的好子孙。假如他有这个能耐,那么他一定成精了。
“他家老祖祖,我今天孵了上百个鸡蛋,你在阴间保佑它们个个有头(成功受精),个个能孵化出小鸡崽。”母亲满怀希望满怀深情地一边磕头一边祷告:“还有,今年我们租赁了三亩地来种,你保佑我们种的苞谷个个像棒槌,谷子蕙蕙如小米蕙;还有,你保佑孩子他爹爹别被突然袭来的打击打倒……”
我的妈啊,你这声情并茂地要我家祖宗保佑来,保佑去的,你到底累不累,我的祖宗老人一下子担了这么多担子,到底他累不累……我在心灵深处为我的母亲呐喊,为我的祖宗呐喊。但是表面上,我的母亲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知道她的心灵与身体已够累了。
当年,我的母亲养了许多鸡,在我们租赁土地种植出产的大量洋芋、豆子的快速催长下,长成了快成熟的“大鸡”。可等鸡还有个把月才能销售的光景,来了一场鸡瘟,全部着瘟。母亲果断决策,喊上我背起大背篓,与她一背篓接一背篓背上离家十五公里的县城去销售。
我与母亲销售瘟鸡运气还好,在瘟鸡未翻白眼死前,我们就把它们扇着翅膀在顾客的面前低价成功卖完,未遇到挫折,也未遇到工商人员。当然也与当年的社会总体生活情况有关,瘟鸡未死前,人们把它及时一刀放去乌黑的血炖吃了,不浪费肉,是常有的事。那年头,人们嘴里都淡得出鸟来,巴不得见点油星子。所以大家没有现在人那么多的讲究。同时,那时的工商部门也没有现在的管得严,一查出着瘟的动植物来,就拿埋拿烧的。因此成全了我与母亲销售瘟鸡顺利脱手,没有折了鸡吃的粮食本,还赚了点回家。
那年,我家终于吃了一年饱的苞谷饭。其实我看见周围的群众那年都吃了一年饱的苞谷饭,有个别的家庭还吃了米和苞谷蒸的饭。

五
说真的,我小时候是个有理想的孩子。虽然我曾经合伙上村里的顽童小刚、小兵、小七五,以及我们的师傅小年友去把寨子里王大妈骗到稻田里去打没有的牛,然后我们一窝蜂把她家门前的杏子树上诱惑人流口水的杏子打得稀里哗啦落(小时候我们偷人家桃子李子的事干得不少);虽然我曾和瓜宝合伙,在瓜熟的季节一人拿一根木棒,觉得自己是孙悟空,把村里人家地的瓜打得稀巴烂,然后选了一个大兰瓜,抱去给村里准备生孩子的人家煮吃,同时帮他家摇头摆腰地祷告生一个像瓜一样圆大的孩子;虽然那时我练腿脚功夫,把我家房子后面张大娘家一院子手腕粗的梧桐树全部踢断,被父亲也用手脚练“武功”一回,把我打翻在地;虽然我的成绩不好,老是在父亲的一问三不知下被打得慌里慌张,一看到父亲一看到书就像老鼠躲猫猫……但是这些都丝毫不影响我是一个有理想的孩子,影响我模糊而强烈的理想。
其实我变成一个有理想的孩子是被没有吃,或者吃不好给逼出来的。那时在我们周围,都是吃饭困难的家庭。我们村里,有的家庭头年苞谷洋芋加起来还不够吃,就给一个有女儿在银行里工作,女儿把银行里的钱转出来给她放高利贷的老太婆借了钱度日子,答应第二年用大米与包谷卖了钱来还。可第二年还了老太婆的钱后,家里又缺粮了,又得给老太婆借钱。每当这可恶的老太婆威风凛凛来我村收钱的时间,我就看着恶心与愤怒,我就有了坚定而模糊的理想,虽然我是个成绩不好,老师不放在眼里的顽皮小孩。其实现在想来我的理想并不大,就是读个把好学校出来,带着村里人发展致富的角儿。其实现在想来,我那时的理想却是很大,转眼看现在生活中,能真正带领群众发展致富的并不太多。有了理想的孩子,就有了读书的目标,所以在我家来了山里孩子寄读(租房读书)的情况下,在他们的带领下,我勤奋起来。
读初中时,在我“白加黑”的努力下,成绩芝麻开花节节高了起来。
读初三那年我的奶奶熬了病痛一年多,最终经受不住胆结石的折磨去世了。其实奶奶这个病症很简单,动个手术把石头取出来,保养一两个月就解决问题。可奶奶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让医生给她做这样的大手术,也等于判了死刑。所以作为儿子媳妇的父母只好给她好吃好喝的,挨一天算一天。最终奶奶挨了病痛一年多,在儿孙满堂中,她虚弱地祝福儿孙们一番,安然去世。
我们家在悲伤流泪中把奶奶盘上山后,我与父亲就迎来了我的人生第一次抉择——我初中毕业,到底要就读高中还是考中专学校。那年月,读高中考取大学,就等于把金饭碗与一生的人生幸福搬回了家,同时,离我的梦想要容易实现点(那时我是如此粗陋地认识)。读中专学校,虽然也是把金饭碗搬回了家,但是起点太低,要努力到大学毕业那样各方面的人生起点,说真的不容易。现在社会说真的,比较公平的,一般不管你什么学校毕业,只要进了工作岗位,一般情况下,就看你的水平与综合素质;没有钱读大学,还可以在学校贷款。我读初中的那时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好事。
由于考虑到怕扶不出一个高中生来,父亲把我直报高中的志愿改成中专学校,全不顾一个多月来,我对他时时读高中考大学的思想灌输。最终,我在赌气中考取了中专学校。
考取中专学校的消息传到了家里,传遍了村里,父母都觉得很荣耀,唯独我心里难受得厉害。
他们制备了几桌饭菜,请了亲戚朋友以及我的恩师们来喝一杯薄酒,表示谢意,同时也告慰祖宗。
那天早上,母亲制备了一提篮酒食,拿了厚厚的一沓冥钱,与一把香烛,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说到祖坟上去祷告,感谢祖坟老祖的保佑。
我在被窝里不情愿地起来,但是没有办法,我害怕母亲那纯净善良祈求的眼神,只好随从了。
“小二跪下,今天你要给祖坟多磕几个响头。”母亲推我的背一把。
我跪下,母亲也跪在我的旁边。
“祖坟老祖,没有你保佑,费神,我的小二也不会考取中专学校。”母亲万般感激地说。母亲这样一说,我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因为在我的认识里,我晚上一点钟才睡觉,祖坟老祖没有陪着我熬夜读书;早晨我六点过钟就起来早读,祖坟老祖没有陪着我起来早读。所以祖坟老祖为我考取中专费了心,累了神,我不大信。
在不自在中,我动动了身子,可母亲仍然还没有消停,她还虔诚祷告着:“祖坟老祖,你在阴间继续保佑小二读过节节高啊。”我反感起来:“妈,别再求老祖了,我们家求老祖保佑,幺叔家求老祖保佑,大姨大伯、堂伯堂叔家都求老祖保佑他家,老祖虽然得了一点冥钱香蜡,但是老祖他老人家就剩一把骨渣,要担负这么多,他也够累的。”
“混球,老祖保佑要看哪家最虔诚,最善良,最有德行。”母亲不信我的话,固执辩驳。我觉得和老人辩驳道理没有赢的机会,也就不再和她说了。
母亲祷告一句,磕一个头。我听完母亲祷告一句,跟着她磕一个头。
中专毕业,工作好几年后,有一年国家不再收小学初中的书学费了(听说,还要推广到高中),后来好几年后,小学初中的孩子还有了营养午餐。说真的,真羡慕现在的孩子,读书不用交学费,并且还有营养午餐吃。记得读小学时,有一个暑假我为了下学期的书学费,卖了一个月的冰棒才凑齐,额头上的皮不知道晒垮了好几层。假如我读书的那会国家富裕到不收小学初中的书学费,父母就会把那份钱省来给我读高中。以后的日子我就不会再为没有得高中读而遗憾了,也就不会为了读大学走了那么多弯路。虽然在以后的生活磨砺中,我最初的理想因为我“坦然起来”,或者是麻木起来,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而逐渐淡薄。

六
说真的,我真不知道是我们个人家庭的雪球越裹越大,还是国家的雪球越裹越大。自从不实行购粮证后,年轻人普遍出门打工后,村里的田地留给中年人以上的人种后,说来奇怪,地里的粮食普遍好了起来,我家也不另外,虽说人手不够。哎,漂亮女人奔大户,看来粮食也奔大户,看见全国山河一遍红,粮食也赶臭虫,好了起来。以前作为孩子的我们想吃一顿大米饭都要等过年,现在我家,以及我家周围的乡亲们要吃一顿苞谷饭都要逮机会。哎,这年头,真会给人开玩笑。
前年国家搞生态家园建设,我家得了政府补助的七八千元钱,自己贴上七八千元钱,我家就把老木房翻新了。小青瓦、飞鸽嶺、图画璧,我放假在家近一个月,和工匠琢磨建设出了实在合全家心的翻新老木房。
说起起房,我记忆最深刻,我家前年改修的老木房是我爷爷的手艺纪念物。我没有见过我爷爷,因为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父亲才满十二岁。以前,在我们这些孙子还很小的时候,说起我爷爷起房,奶奶老是很伤心,说爷爷给地主家当长工好几年,连续磕头好几次后,地主家才把土地给爷爷起房子。我们小的时候也对我家的木房记忆深刻。那时我家的老木房是一堆茅草盖着,时常漏雨。小时候童真的我们也学会了“攀比”。我记得当时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有两个大儿子出门打工,两年回来把家里的老木房盖了瓦。作为孩童的我们与这家年幼的孩子们在玩耍中吵起架来,就彼此攀比讽刺着对方的生活情况。
“小母狗,你家好,你家好,你家住那大树林里呢!”站在村里我们儿童玩耍的公共土坯房边,我趾高气扬的骂起人来。
她也不是好人:“小杂种,你家在院坝中,在一把茅草盖着的偏偏烂木房里。”她愣着眼睛狠狠地骂我。
……
童言无忌,才恶狠狠的对骂得厉害,转眼我们一堆小朋友却又在一起办起家家来。
其实我家的老木房,在我读初中的时候,父亲翻修过一次的。那一次翻新,我们全家人勒紧裤带一两年才轻松一点。
把老木房翻新成“生态家园”后,母亲准备了冥钱与香蜡,喊上我,在父亲的眼皮底下,我与母亲到群山中去给祖坟上坟。经过岁月的磨砺,母亲的脚步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麻利了,她约显蹒跚地走在前面,我提着冥钱与香蜡走在后面……
到了祖坟前,我跪下撕冥钱,点香蜡,母亲艰难地跪在我的旁边祷告:
“祖坟老祖,现在我们不愁吃饭了,房子国家也帮翻新,孩子们该打工的打工,该工作的工作,孙子们也还健康。我们这里正在搞大开发,我们这里快要成城市了。今天,我与小二来,别的不求,就求你保佑我的儿孙们健康平安吧。”
母亲祷告完,我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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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贵州纳雍人,贵州省作协会员,著有长诗《光呵神曲》《大风歌》《金鸟叙》,在《在贵州作家》《贵州诗人》《散文诗》《国酒诗刊》《翠苑》《高原》等发表过小说、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