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作者：欧阳如一（中国）
本期主编：丰车 （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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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系列历史小说《周颂·大周兴起》
第三十五章 小心事商
——欧阳如一
一天，西伯姬昌召见了公子骑：“姑父，昌欲请你去商建一使馆，常驻殷都以便两国交通，姑父请勿推辞。”
公子骑说：“周商世仇，如今我国的势力已经越过函谷控制了虎牢，两分天下有其一，完全可以不与商来往，为何要派骑使商？”
姬昌说：“天子虽然屡屡加害于我，商却有恩于周，况且两国在鸣条之战时就立有君臣之盟，不能背弃。最近谣言颇多，意欲离间周商，昌特请姑父赴商面见天子，以释前嫌。”
公子骑知道姬昌仁厚，不会使诈，可明明夺了人家的土地，兼并了人家属国还要上门解释，有点奇怪，说：“骑既是周的女婿，也是商的宗亲，表面上两边都能说得上话，实际上会使双方生疑，不便担此重任。”
姬昌诚恳道：“昌思前想后，实无比姑父更合适者。这样可好？今上若问你昌的事情，你尽可据实相告，不用半点隐瞒；昌若问你今上的事情，你认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昌不强求。”
公子骑说：“那骑不成间谍了？”
姬昌笑道：“国中早有此说呀！”
公子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他做间谍多年落下的毛病，有时还会半夜惊醒，说：“那我得带上你姑母。”
姬昌说：“妻子儿女俱可自由来往。”
公子骑明白了，西伯这是要撵他走，不碍着公主林也许早把他给做了，说：“既然如此，骑安排一下就启程。”
姬昌说：“昌有密函请亲呈今上。”拿出一只用火漆封好的青铜信筒。
公子骑问：“西伯还有什么话要让骑说？”
姬昌用手指弹弹信筒：“全在国书之中。”
帝辛热情地接待了公子骑，对妲己娘娘说：“爱妃，这就是寡人常对你提及的公子骑，我小时候的玩伴，他如今是姬周在殷的大使。”问：“你家的房子建得怎么样啦？”
公子骑知道商国在关中七国有庞大的间谍网，没想到他们的情报这么快，他一出发朝廷就派人来扩建他家的老宅，他一到家正好能入住。那是一座王府级的花园，占地是原来的两倍，假山鱼池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把公主林惊得不行，说：“丈夫给天子办了什么好事儿？他如此大方？”公子骑暗想：“原来你们早就怀疑我了。”见帝辛问，跪下感激道：“骑对朝廷寸功未立，受之惭愧。”
帝辛说：“先帝一再告诫寡人姬周是我大商的心腹之患，可寡人忙于东南军事一直无瑕西顾，他们就趁机收拾了北方犬戎各部不说，还兼并了关中六国，这还不说，还越过函谷天堑占领了我大商的故都西亳，哼，叫寡人忍无可忍。如今虎牢关又落在了他手，”他拆看那封西伯的密函，话锋一转，说：“寡人既然封了那四伯——东伯姜桓楚，南伯鄂崇禹，西伯周公亶，北伯崇侯虎，就应当授予统领四方之权。如今只剩下西伯和北伯，西伯最能干，值得嘉奖。”
公子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战争的场面：王师的铁兵器撞击周师的铜兵器就像秋风扫落叶，王师的强弩对射周师的弓箭就像用巨人打矮子，王师的战车踏入周师的步阵就像饿狼进羊群，如果开战毫无悬念可他为什么不开打呢？问：“王师何时从淮夷撤军？”
帝辛说：“北伯崇侯虎率王师主力二十万，把南伯鄂崇禹驱赶到了珠江流域，莫说江淮，整个岭南都在我大商的版图。”
公子骑明白了，帝辛是在实行“以伯治伯”的战略——以北伯攻击南伯，以西伯兼并北方诸国，他废了申后之后又废了黄妃并且灭了东伯，最后再让北伯和西伯鹬蚌相争，好坐收渔人之利，他看着帝辛虚假的微笑，他比先帝可策略得多。
帝辛用眼睛征求了一下妲己的意见，说：“子骑，你稍事歇息就亲往周国传寡人的密诏。”
公子骑一看自己扩建的美宅就不想回去了，他必须结束这间谍生涯，说：“骑是周使，传陛下的诏书怕不合适吧？”
妲己笑笑，说：“也对，就让殷破将军与公子同往。”
公子骑一直没敢看妲己，听说她是个绝世的美人儿，这时他只看一眼就被惊到了，她三十岁还像青春少女，玉肌雪肤就像奶皮儿做的，能看到里边的鲜肉；两眼顾盼有神更是让他销魂，这女子肯定是上天派来害大商的，立即躬身道：“喏。”
回到老宅，如今叫“骥公府”——为避讳那个“骑”字，公子骑和公主林在园中散步，问：“丰都、西亳、殷都，夫人更喜欢哪里？”
公主林是在农田里长大的，对花草树木最在行，说：“我喜欢丰都的石榴，太妃从西域引入已经种遍了全城，有灌木也有小乔木，树干灰褐色，树叶嫩绿或古铜色，花朵有红、白、橙三种色，结出的果子像一个个金口袋，里面包着的全是珠玉，寓意着吉祥富贵，子孙满堂。”
公子骑想：“商周开战到底谁能胜呢？应当周胜，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那就得趁行情好的时候卖掉这宅子，回到关中依样再造一个，就这样，设法溜。”
公主林说：“若论牡丹还数西亳好，西伯计划在西亳再建东都洛邑，这可是我兄太子历的计划，这样就能左右逢源。我也喜欢西亳，那里的牡丹耐干旱、耐贫瘠、耐盐碱就像我们周人，开起花来千姿百态，如火如荼，也像我们周人。民间把牡丹花做成了各种纹饰图案，说它象征就富贵荣华和国运昌盛。”
公子骑想：“商周开战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战场瞬息万变我也赌不起。不如弄点钱移居到商周势力之外，找个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的地方度此一生。”
公主林说：“在说殷都四季分明也是个好地方，其芍药是草本牡丹，大且美，艳又香，有白、粉、紫、红四色，花期达半年之多。我引进了一种叫‘殿春’的品种，培育好了可换更多的花，我要让你每天都是醉卧花丛，乐不思乡。”
公子骑想：“商周开战商的胜率更大，它毕竟是一个以军事为专业的国家，就是八百诸侯加一块实力也难与之抗衡。移居何处都不如在殷都，根深蒂固，真希望商周分陕而治，我就不必移居他乡了。”
公主林见公子骑闷不作声，问：“丈夫想在哪里？”
公子骑问：“假如商周开战，夫人认为谁能赢？”
公主林并不惊讶，说：“输赢与咱平民百姓有何关系？”
公子骑笑道：“你是王室，怎能与你无关？”
公主林恍然：“原来我是王室？你不也是王室？周赢你就跟着我，商赢我就跟着你，谁赢咱们都不怕。”
困扰公子骑很久的问题被公主林轻轻一点就解决了，是啊，是可以左右逢源！他高兴道：“那就把你们姐妹三个各放在一个地方。”这时候他已经有一妻二妾。
公主林说：“美得你！”其实是感觉这方法也不错。
殷破率一卒骑兵和公子骑夫妇去往周国。
他们的第一站是崇国。崇侯大设筵宴招待两国大使，说：“我崇人是大禹之父鲧的后代，这虎牢关就用了先祖鲧的造城之法，固若金汤，可谓‘天下第一关’。日前西伯代本侯平复了公族叛乱，让本侯复位，大商也不至失了西大门。今天借此吉日，本侯敬二公薄酒三觚以表感谢忱，愿商周两国君臣和睦，天子与西伯福寿万年。”
这是北方人的喝法，每次必饮三觚。饮罢殷破说：“崇侯，臣闻听你说愿商周两国君臣和睦不知何意？在我看来商就是商，周就是周，不可首鼠两端。”
这也是公子骑的感觉，好像这崇侯一仆二主，两边都要讨好，却没好问。
崇侯说：“将军有所不知，按陛下的划分，崇国行政上归西伯，税赋上归大商，今年敝国农商两旺，还增加了贡献。”
公子骑这才明白姬昌有多高，把大商土地上的税收交给大商，却让政权悄悄易主，问：“崇侯，敢问崇侯虎是你什么人？”
崇侯说：“崇虎是我族弟，被封北伯，迁至蓟城，防备北狄，如今率王师南下，正追剿淮夷。”
公子骑这才知道帝辛有多高，把崇侯虎从虎牢关调至蓟城，去了一个心腹之患却让他感恩戴德，如今大商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扩大疆土，就顾不上西方了，腾出手来必灭了周国。
他们的第二站是故都西亳。城守密龙知道殷破是朝廷四凶之一，权势熏天，自然小心巴结，带两国使者游览了青楼倡馆并吃了花酒，说：“如今关中七国合为一体，天子又命西伯统领洛水三郡，函谷已成为‘内关’，卑职的职责主要是管理‘洛市’。本将先饮三觚，愿商周财源广进，祝贵我永享太平。”
这是关中人的喝法，自己豪饮对方随意。殷破问：“将军，你说关中七国合为一体、西伯已经统领洛水三郡是何意？你的职责是把守函谷关，而非生意。”
公子骑经常往返函谷关与密龙混得厮熟，以为他只是个守关的军头，永远出头之日，没想到他连升两级，由关守到城守到市正——这可是个肥缺，听了他们一对话他猜测这家伙可能通过洛市贪了钱，才买通了这条仕途。
果然密龙说：“若不是殷兄举荐，在下还不能谋到此职，你放心，密国是天子钉在关中的楔子，函谷是大商的西大门，洛市是大商的金库，此三样我会兼顾。”
公子骑这才知道大商的官场有多腐败，问：“密兄与当今密公是……？”
密龙说：“密公是在下的亲侄。”
公子骑知道新任密公是西伯姬昌的女婿，函谷关守将又是密公的叔叔，周国已经拿到了打开这道铁关的钥匙。
西伯姬昌在乾坤殿接见了商国的使者殷破，看过帝辛的密诏对群臣说：“当年孤被困羑里，幸亏殷公关照，不然不会有今天。”
群臣都知道这段历史，就都怒目而视——这四凶之殷破关押了西伯七年并烹杀了前去探父的太子考，还让他们的大公两度吃骨肉之羹，他们恨不能烹了此贼。
在殷破的印象里周国还是个方国的小朝廷，一到丰都才发现其规格并不输给殷都；记忆中西伯还是那懦弱、委琐、痴呆、聋哑、疯傻的囚犯，谁想几年不见就成了一代雄主，又见群臣横眉怒目，干笑道：“破早知有今天，断不敢慢待西伯。”
西伯问：“大使可知道今上在密诏里写了什么？”
殷破一直纳闷这件事，天子没吩咐他说什么，稀里糊涂就这么来了，不会有什么对他不利吧？说：“国书岂是下臣知道的？”
“大使一路走来看到了什么？”
“破发现我国的庄稼长得差，贵国的庄稼长得好。”
“贵国善于杀伐，抢就行了，何须辛勤种植？”
殷破感觉对方的话不是滋味，说：“破发现丰城的人口比殷都多，街市生意兴隆。”
“贵国税十抽一，我国制定了‘有亡荒阅’之法，不收税还鼓励开荒，各国的奴隶纷纷逃来周国，成了周人。”
殷破知道对方在挑衅，想想自己毕竟是大商的特使，说：“即便如此，大商的人口是贵国的三倍，军队是贵国的两倍，府库之充盈不怕大旱三年。”
西伯笑道：“大使可发现，一进虎牢就没见囚犯和乞丐？”
殷破也奇怪，说：“破以为这正是贵国的负担。”
“大使可发现我国的贵族和平民只差一身朝服，他们的房子并不比平民阔绰，出门也不带侍卫。”
殷破笑了，说：“那谁愿意当官？”
“大使可发现我国的官员都不行跪礼，且不会因言获罪？”
殷破这才发现自己已有一半个月没下跪了，膝盖和腰竟有点不舒服，义正辞严道：“这就是为君之道的不同，我大商决不允许诽谤朝廷。”
西伯抚须大笑，吟唱道：“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殷公可知这首诗的出处？”
殷破说：“此乃夏民咒骂夏君的民谣，说得是：‘太阳啊你什么时候灭亡？我们愿意为你殉葬’，我祖商汤就是这样推翻夏桀的。”说完他想：“帝辛不会重蹈夏桀的覆辙吧？”
公子骑回到了在周原的家，一对比他才感到这里狭小而又寒酸，可有妻妾相伴，四代同堂也其乐融融。最主要的，在殷都他没睡一宿安生觉，怕有人破门而入；而在这里他即使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叫门。他向公主林讲了殷破觐见西伯的经过，问：“西伯为何不韬光养晦而刺激于他？难道西伯真认为阳谋能胜阴谋？”
公主林说：“你想啊，装穷认怂帝辛信吗？姬昌就是要释放一个信号：你若犯我，我不惧你；你若不犯我，我还认你。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在太久，大战就要到了。”
作者简介
欧阳如一，规划师、建筑师、作家、诗人。
创作了大量文学，包括小说、诗歌、电影剧本等，近作有：
一、长篇小说
1、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
2、长篇系列情感小说《生死恋》
二、自由诗集
1、自由诗集《我的神》
2、自由诗集《大海，我的爱人》
三、长篇史诗
1、长篇史诗《大航海时代》
2、长篇史诗《周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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