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落红留丹，喜欢阅读国内外名著，擅长书法绘画，诗词歌赋。著有长篇小说《哭泣的崖畔畔》，有诗词歌赋发表于网络多家媒体刊物平台。小说连载及部分诗词歌赋作品，可上百度搜索阅览。人生格言：一切友情众生，解脱便是仙佛。

长篇小说《哭泣的崖畔畔》连载（二十一）

作者｜落红留丹（中国）

芦苇是周五晚上就赶回家里了，计划周日早上陪荷花去省城，他已经联系好了医院，这次就是专门接荷花去住院做手术的。

周日一大早，李桂香就忙着给儿子收拾行装，她一边把昨晚特意做的吃食往包里装，一边眼泪汪汪地说：“苇苇，你前天晚上才回来，都没好好休息吃顿好的，今天一大早就又忙着伺候人家去省城，耽误了学习还得熬夜补习，妈心疼你太劳累了，你这年龄不应该操劳这么多事情的，你这是图个甚么嘛，哎！哎！”

 “妈，你放心，绝对不会耽误学习，在学校下午多半是自习，我坐周五下午的车，带着教材笔记，在车上复习比在敎室还安静嘞！车上人多半都在睡觉，安静得很哩！”

李桂香把手里的东西摔打得生响，气呼呼地哽咽道：“你一满用谎言巧语来糊弄我，谁不知道坐车颠簸有多劳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心疼哩！”

   “妈，我知道你心疼我……”

芦苇知道妈妈是在心疼他也是在责备他。周五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是根柱叔和爸爸把他从长途汽车站接了回来。

妈妈并未激动热情地迎接他，她在厨房里不冷不热地搭了个腔：“你先擦洗，饭马上好了！” 是爸爸给他端水递毛巾帮他收拾东西的。

等他收拾完毕，妈妈才被爸爸吆喝着推搡着出了厨房。她哭丧着脸搭拉着眼皮，端来几盘菜和一摞热腾腾的煎饼。芦苇发现妈妈眼圈红肿，声音有些嘶哑，情绪很是低落，完全没有母子之间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欢乐。他知道妈妈内心是憋屈甚至恼恨的，因为他的任性和坚持，妈妈才无奈地做着委曲求全的忍让，本是满怀的委曲和不情愿，却还是熬夜给儿子准备最喜欢吃的饭菜。

芦苇心里一热，就差点流出了眼泪，他不知怎样向妈妈解释，才能使妈妈发自内心地理解和原谅他。他已没有了别的选择，即使前边是荆棘载途，他都得义不容辞地走下去。

芦大夫赶忙说：“行了！桂香，别再嘟囔了，娃还要赶路哩！苇苇，走吧，你根柱叔他们还等着嘞，你妈这有我安慰哩。桂香，你别为难娃，啊！”李桂香啥也没再说，抹着眼泪拿出二百块钱，不声不响地塞进了儿子的口袋里。

三十晚上芦苇放完炮后就睡了，大夫和婆姨整整说了一晚上的话，李桂香心里虽然还是一肚子不愿意，但父子俩讲的情呀义呀道呀德呀的做人原则，唤醒了她人性的良知，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天灾人祸不测风云，这是谁也难以预料的，说不准哪天就让谁给摊上了。唉，摊上了就够可怜的，咱怎么好再给人家伤口上撒盐呢？荷花这娃的确可怜。这是个人命关天的事啊！就只好先随他们父子的意愿罢了。

第二天，她亲自端了些肉菜之类的吃食来到荷花家探望了一番。这次荷花父女去省城，她还说让他们父女放心地去治病，并承诺会和芦大夫常来关照仙桃的。

然而，当她得知她的宝贝儿子要风尘仆仆地回来接荷花，就心疼气恼得哭一阵怨一阵：“唉呀呀，这是遭了什么孽了啊，害得我娃不得安生！哎呀呀，我娃好苦命呀！这碎妖精是要把我娃害死了呀……”

在荷花他们要出门的时侯，发生了让人既纠结无耐又感动温馨的事情。

黄狗倔犟地非要跟荷花一起去，荷花三番五次地劝慰它说：“姐姐去治病，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陪妈妈照看院子，啊！”黄狗淌着眼泪静静地听着，却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只要荷花一动脚它就会跟着。荷花就哭了：“狗狗，医院不让你进去的，姐姐两三天就回来了，啊，乖狗狗！”黄狗脸拉得更长，狗泪流得更多，依然是荷花一动脚它就跟着。

仙桃就耐不住性子了，抡着棍子打黄狗。黄狗不屈不挠也不叫，被打疼了就满院子跑，跑完了还是紧跟着荷花，就是不愿意留下来。仙桃气坏了，顺手抓起一把铁锨，直朝黄狗抡去，荷花情急之下抱住了狗头，芦苇一个箭步过来抓住了即将落下的铁锨。所有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荷花就更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全家人被搞得无计可施，只好任凭黄狗跟着荷花，想着到了车站汽车一开走，它就会跟着仙桃回家的。

根柱提着行李，芦苇用自行车推着荷花。仙桃执意要送他们到汽车站，本来她也想陪女儿去省城，但为了节省开销，就只能留在家里。

仙桃一路上心乱如麻，就一阵一阵地吆喝黄狗：“狗东西，滚回去，回去呀！”有时更是给上一脚，再叨叨地接着骂上几句。黄狗就卧下不动了，眼巴巴地望着自行车上的荷花。等相隔很远距离后，它又会一阵风地追了上来……。

气得仙桃就一个劲得咬牙切齿，骂骂咧咧。两个孩子，一个此去生死未卜，一个辍学流落在外，好坏难知，她是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就一个劲地向黄狗发泄：“你个死赖狗，你非跟着凑什么热闹，出什么洋相，我踢死你，踢死你……”

黄狗已早有提防，当仙桃要出脚时，它猛得往前一出溜，仙桃就落了个空，还差点闪了自己的腰：“唉哟，我的腰呀，这狗东西真是个坏种……！"她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一边抓起一只鞋狠劲地扔向黄狗，虽然这一系列操作娴熟快速，甚至那只鞋是怎么被闪电般脱下都无法看清，但还是被机智的黄狗完美地躲闪掉而功亏一篑。

根柱弯腰捡起鞋递回到仙桃手里，说："我看，你就别送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仙桃气呼呼地接过鞋穿在脚上，没好气地说："走你的路，操的闲心！"

望着怒气冲冲的仙桃朝前走来，黄狗一溜风地奔跑了起来，一段距离后又蹲在前面朝后面望着。

荷花就说："你看这黄狗，你就往前先走吧，停下来等着挨打呢？"

芦苇说："这就叫敌追我退,敌退我扰的战术嘛！"

荷花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芦苇想调节一下大家郁闷的情绪，也故意哈哈大笑得前仰后合，自行车就被一扭一歪摇晃颠簸着，荷花就乘势抱紧了芦韦的腰，泪水就湿了芦苇后背的一片衣服……。

长途汽车站到了。眼瞅着荷花被根柱和芦苇搀扶着上了班车，黄狗就急得也要往上蹿，被司乘人员赶得进不了车门。荷花脸贴着窗玻璃，泪眼婆娑地念叨：“妈妈，黄狗，你们回去吧！妈，别打黄狗了，它会给你做伴的……”

车开了，缓慢地驶向出口，送行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向车里的亲朋挥手告别着。仙桃猛然间肝肠寸断，她渴望再抱一下女儿，紧紧地抱着，永远地抱着不松手。她拼命用手捂紧自己的嘴巴，她不能让女儿发觉自己的哭泣声。班车加速了，她按耐不住地追着汽车跑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着：“荷花，荷花！你一定要回来！妈给你做荷苞蛋！妈给你做荷包蛋……”

车越走越远，留下一团一团即将散去的烟雾。

荷花脸贴车窗和妈妈及黄狗告别，她看见了跟着车跑的妈妈，妈妈挥手大喊着什么，她是听不清的，但她明白，那一定是妈妈的千般叮咛万般嘱咐，妈妈的身影就这样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被泪水模糊双眼的视线之中……。

荷花怎么也没想到，黄狗竟然不辞劳苦不惧安危，一直跟着班车，奔跑在去省城的公路上。

黄狗不吠不叫，它早就打定了绝不回头的主意，班车一动，它就跟着跑了起来。刚开始还能跟着车屁股跑，甚至冲在车头前领着跑，但是随着车速加快，渐渐地就落在后面，距离越来越远。

庆幸的是，公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多，县道又有限速标志，再加上黄狗拼命奔跑，才不至于完全丢失目标。

就这样黄狗一边躲避着路上的车辆，一边狗不停蹄地奋力急追。它突如其来地从路上冒出，经常使其他车辆的司机意想不到，于是遭来一阵谩骂：“妈的，谁家的死狗不想活了，咋不压死你个狗东西呢！”

更有甚者，摇开车窗骂完之后，还要啐上一口。

黄狗只顾心急火燎地追赶班车，哪有心思顾得上躲闪，于是一口恶心的黏痰就落在黄狗的头上。那难闻的气味让黄狗恨不得冲跳上去，向着伸出车窗的臭嘴狠狠地咬上一口，方能平息心中的怒火。但是，此时此刻的黄狗知道自己的重任，它要紧随荷花姐姐保护她陪伴她，绝不允许任何事情干扰分心，导致半途而废，无功而返。黄狗暗自发狠：“臭小子，我记住你的样子和气味了，等我荷花姐姐做完手术，我再碰见你，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黄狗并没有停止继续奔跑，它尽力地抖动脑袋，把那团恶心的东西甩出了毛发。

于是黄狗继续专注精力，瞪圆了双眼，把自己的嗅觉功能提高到最佳状态，追踪着荷花姐姐的气味，望着远方的车流搜寻着那辆班车。

终于，远远地又望见了那辆班车。虽然它已是跑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耷拉在下巴上的舌头滴滴答答地淌着口水，但是随着那熟悉味道越来越清晰明了，它的精神为之一振，激发的潜能使四只脚爪又有了力气，它风一般地追了上去，身后扬起一串串尘埃。

班车终于在前面的站台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有乘客在上下车。司机也下车点燃一支烟，悠哉乐哉地休息一会。有个人上前和司机打招呼寒喧几句后，两人就勾肩搭背地进了路边的烟酒铺。

这时黄狗已经跑到了车跟前，它顾不上休息，悄悄地围着车底转悠看能不能躲进车里，看到车屁股后面的行李梯，黄狗一下子就有了主意。它迅速退到十米开外，然后奔跑加速过来一跃而起，就蹿上了行李梯，一鼓作气攀爬到车顶。行李都被大网网在车顶，它就趴在行李堆里，紧紧地抓住网绳。一切就绪，黄狗这才放心地等待发车：“这下万无一失了，我可以坐着免费车和荷花姐姐一起去省城喽！我可以好好地歇着养足精神，等下到了省城，我就突然出现在姐姐他们面前，尽情地摇尾巴打滚“汪汪”叫，妈呀，想想都开心得不得了！” 黄狗闭上了眼睛，美美地打起来瞌睡……。

车突然启动了，刚进入梦乡的黄狗措不及防差点被晃下车顶，黄狗再也不敢睡觉了，它打起精神，防止被甩出车顶。

班车已驶入省道上，随着车速的加快，风随之像开了闸的洪水，呼啸着汹涌扑来，震得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不得停歇。初春清晨的寒气，在风的推波助澜之下化作千丝万缕连绵不绝的寒针冷刃，密集地射向黄狗，穿透了皮毛，沁入到了身体，黄狗冷得打起了寒颤。而且这寒针冷刃似乎还带有勾刺，所过之处，无一例外都被肆无忌惮地拼命撕扯着，黄狗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头皮都被揪拉得刺痛，它只能蜷缩着脑袋，耷拉着耳朵，眯缝着眼睛，肚皮紧贴行李，四爪发力紧扣网绳，一动都不敢动。

又冷又饿又疲惫的黄狗孤零零地紧扣在车顶上，在刺骨猛烈的寒风中打着哆嗦，埋着头眯着眼，一分一秒地忍耐着，坚持着。曾几何时，它想到了放弃，想到了自己只要四爪一松劲，风立刻就会带它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任凭自己飘落到何处，都能解脱了这般遭罪。然而，它又想到了荷花姐姐见到自己的惊喜和感动，想到荷花姐姐还需要自己保护和陪伴，它立刻对自己之前懦弱和不负责的想法羞愧不堪。黄狗暗自发誓，就算经历千难万险，也要做一条忠义之犬，为了荷花姐姐，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