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情
七月回苏北故乡探望老母，正值大旱，百日无雨，人畜多病，禾苗半枯。忧心如焚，唯以一首无力之小诗，作祈雨之盼。——题记
作者： 刘家魁
诵者： 雅玲
——渴啊热啊
每一棵庄稼都沙哑着喉咙
站在龟裂的土地上哭喊
发着高烧的太阳
把它所有的病热
全都倾倒给大地
它的每一道目光
都是贪婪的长长的吸管
插进棉花的蓓蕾里
插进大豆的叶脉里
插进水稻的根须里……
把它们最后的一点水分吸干
天空空得像刚刚油漆过的
等待牺牲的巨大的蓝色祭坛
白炽的空气，疯狂的火焰
裹着赤裸的大地焚烧
仿佛大地是一块矿石
可以冶炼出一粒小小的金丹
绿叶在痛苦的痉挛中卷曲
花朵在惨烈的烘烤下凋残
就连蝴蝶的翅膀上
也被烙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糊斑
——渴啊热啊
每一棵庄稼都沙哑着喉咙
站在龟裂的土地上哭喊
哦，我的用一顶破草帽
遮着花白头颅的哥哥
在这日头最毒的中午
你在你的庄稼地里
转来转去有什么用呢？
你洒下的那几滴汗水
（抑或还有几滴泪水？）
能够解除几棵庄稼的焦渴啊
看你的嘴唇，已干裂如树皮
看你的眼睛，正冒着青烟
哦，我的可笑可怜的姐姐
顶着烈日，绕过城隍庙和观音寺
到进口的神那儿祈祷去了
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却捧着一本厚厚的《新旧约全书》
在耶稣面前低声下气地乞求保佑
可就在她含泪祷告的时候
她的命根子——唯一的一头水牛
已被池塘中热得冒泡的水给烫死了
主啊！你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
没有了水牛，姐姐她今后
还能拿什么像样的东西向你奉献？！
——渴啊热啊
夜半更深了，仍然能听见
庄稼们的呻吟和哭喊
而在每一户农家的院子里
都有睡不着的父亲母亲们
一边恶狠狠地挥动着蒲扇
扑打着趁火打劫的成群的吸血的蚊子
一边叹息着，担忧着绝收的秋天
和秋天后面的冬天……
我和枯黄的高粱站在一起
和半死不活的晚玉米站在一起
和开不出花来的豆子们站在一起
默默地仰望着苍天
仰望着高高地悬在夜空上的天河
横贯南北的天河
不浇灌大地上的一株旱苗
只传下清清凉凉的流水声
如一阵阵冷笑嘲笑
把我的愤怒点燃
1994、8、29
【作者简介】
刘家魁，江苏泗阳人。中国作协会员，文学创作一级。出版诗集十部，入选各种诗文选百多部，有诗成为国家语文经典试题和大学教材，亦有部分诗作被翻译到国外。曾多次获《诗刊》奖以及吉林省文学奖、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江苏省"五个一工程"奖等，″当代江苏文化名人″之一。
【朗读者简介】
王雅玲：播音指导。电视台节目主持人、栏目制片人、编导。代表作三集电视系列片《踏着歌声的记忆》曾获中国广播电视协会专家奖一等奖。
责编|荆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