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繁华一场 为春风吹拂》(小说)
【纯属虚构 切勿对号入座】
繁华一场为春风吹拂,那么我与生俱来的爱是为了谁?不知道,不知道。
阳光在晨曦中很美,在山林中更美。爱华在树叶中冲了过来,对着我说:“聪聪,你会回来的吧?”
我突然觉得爱华像公主,想把她原地抱起来,旋转。我不敢,爱华太美,爱华的声音更美。我和爱华几乎没说过话,前一天接到作家协会的通知,要我去北戴河疗养。爱华是《非凡》杂志社的社长,她希望我参加完杂志社的活动再走。直到现在,我一直想不起来,那天杂志社是什么活动,很多人被车拉到了山林。爱华一袭黑色的蕾丝裙,有条不紊地带领着大家。爱华刚到杂志社的候,和大家打招呼,和我握了一下手:“你好!爱华。”像战争时期、一位沪上来的进步女青年到达了延安,一直让我有一种异她人的特殊感觉。
我要走了,赶飞机走了。我不知道和谁打了个招呼,但没想到爱华沿着山林的小路冲到了我的跟前,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第一次看清楚爱华的眼睛,像两颗黑色的葡萄放射着水波的光芒。新媒体的崛起,纸质媒体到达了生不如死的阶段,没有读者,没有订阅,没有零售,没有广告。但杂志社上百号人需要薪酬。写作和发行并不是都施展不开拳脚。写作的人依然很会写,但发行没有市场,那么会写的那几个文化人和杂志的发行一起走进了死胡同。没有人愁眉不展,因为爱华撑起了天,她带着杂志社的原班人马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有活动就会有经费,就会有赞助,就会有盈利。杂志社的人像流水一样离开,曾经以为是非凡的不可一世的文化人才,纷纷另谋高就。我看爱华一直镇定自若,不断地调整着方阵组合,一直让一些幸灾乐祸的人看不到天塌下来的样子。

直到爱华爱上我之前,我一直没弄明白,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是如何艰难地担任着到处是烂摊子的一个杂志社的社长。杂志社的文人屁本事没有,打情骂俏有一套。我经常看到爱华离开她的单人办公室,在会议室办公。会议室面对着杂志社的走廊,大块玻璃门窗,人来人往,一清二楚。社长单人办公室“藏”在会议室的里面,面对如此美貎的一个女人,那些老文人实在是按捺不住,不仅眉来眼去,恨不得想动手动脚。因此,后来我常想,一个美丽的女人,当一把手,太不容易了。后来,很多年以后,我跟爱华说过同样的话,她突然觉得我深懂阤,而莞尔一笑。很多年以后,我们爱得已不分彼此了,而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勇气,对视的时候,心跳加快,理解这是爱,但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是个木里木古的人,我见过很多女人,都深爱我的气宇轩昂。但我没有爱她们啊,她们背后说我把她们吊足了胃口。对她们好得不得了的样子,但又一副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们因爱生恨,说了我的很多坏话,但当我一靠近她们,她们恨不得喜极而泣。我对男人和女人都不感兴趣。在爱华从丛林里冲出来,用一种问候和期待的目光注视我:“聪聪,你会回来的吧?”我仿佛获得了人间的温暖,我知道有一个仙女闯进了我的心里。
我没有对人示好的习惯,也一直想着跳槽,但在北戴河,却在思考着一个迫在眉睫的深刻的问题,我决定留在杂志社,陪着爱华。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吐露过这个心声,即使爱华也不知道。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即使杂志社是个坟墓,把我埋在那里又怎么样,何况,我是个有勇气的掘墓人,我要把爱华救出来。
爱华有个外号叫:“拼命三娘”,《非凡》杂志社里传疯了,她为了工作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我看到她三天三夜不睡觉后出现我眼前的脸色,我的心突然想流泪,她的脸就像一张枯萎的树叶,随时会被风吹得粉碎。我也有过三天三夜不睡觉的经历,为了冲击博士学位,从此落下了病根,再也不能熬夜,如果超过凌晨十二点上床,第二天身体软得像一条蛇,随时像要死去了一般。

开会的时候,杂志社长条形的会议桌,我每次坐在爱华斜侧角靠近她的位置,这个位置既不高调也不低调,我这么老资格,坐在社长邻近的边上,大家也不意外。但没有坐在主席座位上,而成为众矢之的。每次,我都能很清楚地看清爱华的表情以及参会的每个人的表情。爱华有创意和作为的时候,我的眼神是对她赞许;爱华颓丧和遭到攻击的时候,我的眼神是对她鼓劲。事实上,谁也不敢明着攻击她。如果拿敬业衡量她,她绝对是出类拔萃了。何况她是社长,明着跟她顶着干,还在杂志社赖于维持的人,真是随时想打包裹走人了。我是个不得志的人,从来梦想着成为一名将军,却混到了文人堆里,文人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穷。

文人还忒清高,喝一壶米白酒,都会放到微信朋友圈,似乎显示着山高水长,其实是喝不起茅台,喝不起五粮液。但并不代表没有喝过茅台和五粮液,碰到一个真心喜欢文学、文化的生意人,有时候也会偶然拿茅台、五粮液款待一下文人。文人心里冷不丁会冒出一些落差,却觉得不应该为三杯酒折腰,对生意人故意摆出嗤嗤以鼻的作派。有的生意人还好这一口文人的假清高,虽然背地里也讽刺这样的文人:“你算个什么?”但有时候请到文人出席宴会,也觉得倍儿有面。杂志社的“牛大爷”就是这样的人物。“牛大爷”除了写文章,恐怕其他的什么也不会。杂志社就养着这些写文章是汉子、生活上是孩子的一帮文人。
爱华是社长,有专车。有时候,下班回去的时候,她会把我捎上。我们俩并排坐在后座。我从不在人少的时候、尤其是我们俩基本独处的空间讨好她。她的手按在车座椅的中间,我侧目看了一下她的表情,她非常紧张。我也紧张,但我不能摸她的手。她不至于给我一个大耳刮子,但我不想让她覆水难收,她有老公,她有家庭,像她这么一个优秀、得体的人,应该是很受家人喜爱的。如果我抓住她的手,一定是理不清剪还乱。

我从来防君子也防小人,但从来不防爱华,她和我一样清澈。她的头靠过我的肩膀的,仅此而已。策划会结束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虽然第二天又要变成蛇了,但我还是把她送了回去。司机早就下班了,没有专车。我扶着摇摇晃晃的她过了马路,找了的士。她可不能摇晃啊,也就是她在坚持,杂志社才有一点大厦将倾前依然显得兵强马壮的自欺欺人、其实不堪一击的红火假象。的士在离她家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执意要自己走回去。我执意把她送到她家小区门口。我不是护花使者,但我看不得一个女人的虚弱。她撑的时间太长了,刚才策划会上,还思维敏捷,从容指挥。在褪去强势一面后,她比谁都劳累无助。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我重重地拥抱了她一下,她把头垂在的我的肩上,重重地靠了一下。这时候我才知道,不只是我虚弱的时候,像一条无助的蛇。爱华虚弱的时候,像风中无助的、筋疲力尽的柳丝。

我最大的缺点是信奉“树挪死,人挪活”,《非凡》杂志社隶属滨城广播电视总台,我在广播电视总台已换了好几个部门,甚至当过台长的秘书,天天跟台长据理力争,台长认为我是个人才没有接受我的辞呈,但因为我不能熬夜了,非常痛心,试想,在电视台工作,能不熬夜吗?台长任由我自我发展,甚至去广播台当过一段时间的播音主持,后来自诩为写的文章好,就到了杂志社,度过了杂志社最辉煌的时刻。杂志社走下坡路的时候,因为我有一张经济学硕士的文凭,我想去经济界工作。直到爱华来当社长,我才改变了主意。在爱华来之前,都是男性社长。我既没有高看爱华,也没有小觑爱华。爱华的拼劲让我动了恻隐之心,以及她的善良。

杂志社有六本杂志,随便哪本杂志让我当主编,我按照传播学的原理,尽可能尽善尽美。也就是杂志社的同仁了,敏锐度的确首屈一指,他们送了我一句话:“一个人活在世上,就长也长,说短也短。人的一生最值得珍视的是三件事情,一个是童心,第二个是才华,第三个是心地光明。从这个角度来说,聪聪是一个明白人。”
很多年以后,爱华对我说:“聪聪,你在《非凡》杂志社的时候,无论交给你什么事情,你都会全力以赴地冲,全力以赴地完成好,从来不让人烦神。”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有这样优秀的品质。
只是从北戴河疗养回来,我就喜欢上了爱华,眉宇之间是藏不住的。但没有人对我设防,包括那些想得到爱华青睐、另眼相看的同仁。爱华一般情况下都是铁面一块,目无表情。尤其她疲劳的时候,垂着一头青丝,面前摊着一本笔记本,坐在会议里,似写非写地想着什么。“牛大爷”就会对我说:“聪聪你快去,给社长讲个笑话。”我哪里知道是起哄啊、抬扛啊,我只知道是人心一片善意。爱华和“牛大爷”除了工作,没有任何交集。我以为爱华也很欣赏“牛大爷”,多年以后,我无意中听到爱华对“牛大爷”评价时与他人的一句旁白:“‘牛大爷’啊,唉,不提他了。”
我因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屈才在杂志社了。开会的时候,我依然坐在爱华的斜侧角,不时会去开水间,为她的茶杯续上水,自己也正好像打太极一样轻松一下。我不会给每个人都续水的,我也有当我这个主编的作派。我知道大家也喜欢听我讲话。我从不打击谁,更不会伤害谁。我每一次发言,不会信口开河,其实都是有备而来。看上去,我总是像在足球场上踢半场那么轻松,暗地里,我使的全是踢全场的劲。
爱华也总是默默地关心我。《非凡》杂志社去一个乡间小镇开网络大会,小镇上宾馆、民宿应有尽有,我被安排住一间古色古香的民宿,镂空雕花木板的床和锦缎被子让我诗意盎然,正好一所大学的一位女老师喜欢我,杂志社的人晚上都在连夜开会,爱华没安排我参加晚上的会议,我在民宿里和那位女老师微信聊了会。第二天,我对大家说,民宿里没有空调,把我冻死了。当天晚上,我被搬到了豪华的大宾馆,暖气充足。是谁?是谁在关心我,只有社长爱华。
网络会议筹备期间,有一天,我试着尾随着爱华,她到哪,我跟到哪,她直到回头对我灿然一笑,我心中一块感恩的重石仿佛落了地。而那位大学的女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也断了联系。
杂志社名下有一家印刷厂,早就没有业务,破败不㙋,二十几个工人还要发工资。爱华去考察了几次厂房,两千多近三千个平方,她想把厂房租出去,挪作它用。杂志社开了好几次商讨会,一点头绪都没有。爱华愁眉不展的样子也很美。杂志社的几个文化人非常喜欢开会,开会就可以近距离地欣赏爱华。爱华很坚强,不会在人前哭。当过老板的人知道,上百个人嗷嗷待哺是什么压力。我看到了会上“牛大爷”他们几个男文人看待爱华的眼神,迷离而充满着如饥似渴,却百无一用是书生毫无作为。我真是懵懂而不开窍,我以为男人对待喜欢的女人可能就是这副德行,但不知爱华心中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爱华草草地结束了一次商讨会,收拾着笔记本、手机冲出了会议室。我跟着冲了出去,在走廊上追上了她。我几乎逼着她问:“你要多少钱?”但是,我看到了令人心痛的一幕,她几乎蜷缩在墙角里,眼神放射出无限的惊恐,她的手还拿着手机和笔记本,却半举着,一副受到追杀而几乎求救的样子。她怎么啦?我没有任何恶意。我想帮她解脱困境。她迅疾地看清了我的真诚和迷蒙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终于求救似地吐露了一声:“一百万。”然后,几乎夺路而逃。她要逃离我?不,她要逃离杂志社,逃离一帮肮脏的老男人,逃离自以为有文化便自诩为情种却不懂何为真的风情万种、应该竭尽全力冲出重重困境的文化闲客。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爱华又像一片树叶飘出杂志社的大门,夺路而逃。既然她愿意成为将军,我就辅佐她。我为自己挣一百万元,可能难上加难。但为了杂志社、为了爱华,好像轻而易举。人有个好名声是非常重要的。我不是不想当官,是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当官。我对年轻人说,当官真的很容易。我们国家历史上,既出和坤这样的官,也出刘罗锅这样的官。想当官又不想当贪官污吏,第一,对同事好;第二,对朋友好;第三,有业绩。这三点足以显示人格魅力和才能,干部部门考核,不用你用谁啊?

因为杂志社隶属于广播电视总台,印刷厂隶属于杂志社,也就是说印刷厂也隶属于广播电视总台,这个挂靠关系很吸引人,很快我接洽了一位据说十分热爱文化文学的企业家,我们俩一拍即合,他要把印刷厂租下来,打造成卖场。企业家一年只愿付八十万元的租金。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把自己当作是爱华的人了,鞍前马后,都愿意为她效劳,我执意要一百万元。企业家也了解了社会上对爱华和对我的评价,真是令人望外之喜,一咬牙,答应了下来,一百万就一百万。
眼看着就要签合同了,但爱华变了卦。她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也从来不会说错一句话。她从来不会把任何想法向我和盘托出,我都是连蒙带猜。爱华了解到这位企业家并不十分靠谱,因此几乎不接我的电话。租赁协议改了N遍,企业家找到了广播电视总台的台长,台长打着官腔说,让杂志社把方案报上来,其实广播电视总台也不想把印刷厂厂房租给一家私营企业,再说广播电视总台没什么紧迫感,一百万对广播电视总台来说,不是什么大额的款项,爱华目前也能维持杂志社的资金周转。若干年以后,这位企业家因为非法集资无力偿还而被法院列为“信用老赖”,爱华震惊的眼神望着我,我们俩都感到心有余悸,在劫一逃。
爱华被杂志社的文学青年送了一个雅号叫“向日葵”,说她不吃不喝浇点水晒点阳光就长了。她奋力一搏、孤注一掷的三观谁看了谁佩服。我不可能给她写情书的,我相信我们之间没有未来。我不纠缠她,在情感上对她不存在幻想,但是我会写诗。杂志社的文化期刊每周一期,因此,每周就会在杂志上刊登我的六首诗歌。我每天写一首,还有一天用来编辑出版。我从来不把诗歌推送给爱华阅读,但她显然都看到了。我写了一首《向日葵》。

《向日葵》
我如果还像风刮过你的田野
你的心扉被吹成盛开的向日葵
每一瓣金黄的丽花影都等待我的热吻
我融化你 你闭上的双眸淌下热泪
我如果还像梦相拥你的柔情
你的吟唱被幻成缠绕的长青藤
每一只灰绿的相思鸟都兴奋我的苏醒
我靠近你 你不屈的灵魂舒展情怀
我如果还像沙覆盖你的脚趾
你的前行被铺成温暖的滔天浪
每一片晶莹的银海潮都回归我的不离
我激励你 你思念的苦海锤炼成虹
我如果还像峰挺立着你的枝杆
你的美妙被站成绰约的迎客松
每一名热忱的攀登者都奉上我的仰慕
我陪伴你 你热爱的风景地老天荒

我没有吻过爱华,连亲吻她的想法都没有,她属于她自己,属于她的家人。她不应该属于杂志社,杂志社几乎吸干了她的血。
我在澳大利亚的表哥终于同意了我的请求,让我去澳大利亚和他会合。想来我是多么的盲目,和很多人一样,并不知道去国外发展的前景是什么样子,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在新冠疫情没有全球爆发之前,发达国家像黄金海岸,总给我们一些国内的人带来无限美好的憧憬和遐想。我跃跃欲试,掩饰不住兴奋和激动。爱华说:“好呃,你去吧,祝福你。”突然眼圈就红了,对着我,却笑了一下,笑得如此真诚无瑕。我突然感觉到我的呼吸紧张了,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我注视了她一下,笑着离开她这个让她见鬼见人的办公室。当天晚上,我辗转反侧,突然又创作了一首诗:

《一盏茶的拉钩》
呼唤的音乐是不能呼吸的空气
我不能跟你说我一去是不回头的前奏
没有一件衣服上没有你密密缝过的针脚
我知道思念是痛知道你比我坚强
你不需要我再为你捶背再次触摸你柔软的颈骨
留在指尖的温存是挥之不去的眼泪
更心痛你的眼泪谁替你拭谁轻轻的吻干
你能等得到天老地荒我还回来为你鼓掌
每次我说我想你了你轻轻挂机好似轻轻捂上我的嘴
我留一个谜面给你谜底是我回来时看你还笑的模样
你试一试我能飞得多远回来是否还会撒娇
还会装作拳打脚踢的神通
你一笑我觉得就是春天我去融化南方的雪
你知道我是燕子我必须回来筑巢在你的檐下衔泥
南方的萨里郡山别墅里我安享你的到来
你还会嘟嘟嘴眨眨眼睛佯装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拉好钩的在彼此的城市里永远如影相随
我送了一首青春的旋律给你我谱的曲
我会传上我笑声的录音给你听泉水的叮咚
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彼此永远尽收眼底

我这个文化人因为和爱华在一起,就被莫名其妙冠于诗人的雅号。鬼使神差,澳大利亚的表哥病了,心脏搭桥,要回国休养。我去澳大利亚自然也成了泡影。《非凡》杂志社依然没有一点起死回生的迹象,纸媒在被读者无情地抛弃,不是走进了死胡同,死胡同里还可能回转身走几步,杂志社是根本没有前景,可见爱华有多大的压力。
爱华在支撑着杂志社,我在支撑着爱华。我发现,爱华离不开我。国庆节到了,我要回老家处理一些事情,就去跟坐在会议室办公的爱华打招呼,我说了一句:“我走了。“她低下了头,没有正视我,几乎要哭。我走过去,按了按她的肩膀,她全身颤抖了一下。我像灵魂被电流击中。我们不知道彼此是否深爱,我们没有相爱的可能性,我也从来没有想过等她一辈子,可是我却有了深深的歉意,我把她一个人留下来了,留在这空荡荡她办公的会议室,国庆期间,她会值七天班,而我对她而言,遥不可及。我第一次为了她,想哭,想到她会思念我,我才知道爱一个人什么叫魂不守舍、五内俱焚。
我梦到她了,在梦里,激吻她。梦里的云彩呜咽着,腾飞着闪亮的光彩。星星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霞光出现了,大海汹涌地澎湃着,浪花激起一个又一个高峰,高山从平地里升起至云间,云彩挡住了山峰,又拨云见日。乌云消失了,月亮和星星同时光芒万丈。沙漠出现了,却见到了绿洲,清澈的河流化成了奔腾的大江大河。崇山峻岭都笑了,有了伟岸的价值;水边芳甸滋润了,春天在原野上花开四溢。
我真没有觉得对不起爱华。多年以后,我们都离开了杂志社,我去看她,她欣然答应。我一点都不避嫌,她走出单位的大门,向我走来,眼睛里放射着期待和幸福的光芒,犹如她第一次问我:“聪聪,你会回来的吧?”我走过去,环住了她的肩膀,我们并肩往前走,我把鼻子靠近了她的发鬓,轻声地说了一句:“香一下。”她回头看我,她的眼睛亮了,仿佛和她的发丝一样芬芳。她的脸色红润了,像月亮披上了红霞。我们成了彼此的亲人。
多年以后,我对爱华说:“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她的脸色惊讶了,很长一段时间,语态有矜持的成份。我想象着她会老,她终于有一天会和我生活在一起,但我不希望目前的她不幸福。我每天都会想到她,就像她一样,她每天都在想我。我们既没有肉体出轨,也不让精神出轨,我希望她在她自己的家庭,获得像我对她一样的爱。

我们一起出行去过一个遥远的地方,为了工作。晚上,在宾馆里,她自然而然地来到我的房间,拿起我脱下的羊绒毛衣,摘去一个又一个隆起的小团,然后轻轻地叠好,平放在我的枕边。一切景象都像被我设计过的一样,她对我无微不至。工作谈完了,离开的时候,我轻轻拥抱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其实我想吻她的眼睛,但我不敢、更不想吓跑她。她期待的聪聪,从来就没有、也不能离开她。她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我。女人,一定要被安全笼罩。她离开了,我在房间里得意地跳起来,恨不得想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一个呼哨,我爱她,一辈子爱她。
正因为我把握得如此有分寸,所以,我从来没有失去过她。出差结束,乘高铁回去,我们俩的手扣在了一起。我用我的手传递着一种温润的感觉。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是森林,她是铜墙铁壁,她战无不胜,她柔美而坚强,她迎风不倒,她率众前行。她把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膝盖上,用她的一只手捂上,另一只手在手机里查看着资料。我沉沉地睡去,没做任何梦。我再也不是一条蛇了,有她,我是如此的安宁。我愿意陪她去任何地方,我愿意到老的时候,还给她讲一则笑话,她依然会抬起头,迎着我的目光,美丽开颜,动人依旧。
我甚至到她居住的小区门口散步,我会记住她小区的门牌号码,我有时候看着这个小区的人们进进出出,每次停留几分钟,我知道她不会出现,但我依然幸福。
期间,我的大学老师出现了,比我略长,美貎非凡。老师记得我上大学的期间,总坐第一排的最中间那个位置,所以对我印象很深。我却对老师说:“报告老师,每个老师上课,我都是坐第一排的最中间位置。”我是个学霸。老师转喜为嗔:“聪聪,你有没有情商啊?你就不能说,你喜欢我吗?”我当头一棒,我是不是应该跟爱华讲,我喜欢她?
我深居简出,几乎不和任何人交往,除非上节目。每一次录完节目,我都会给爱华打电话,她不厌其烦听我讲话,鼓励我。我每一次画蛇添足,在电话快结束的时候,补上一句:“向你的爱人问好。”有一次,我听出来,爱华快哭了。爱华不幸福吗?不会,我都这么爱她的,她的爱人一定更爱她。
我买了一枚金镶玉的挂坠赠给爱华,我说,你可以让你的爱人给你买一根漂亮的白金链子,把它挂上。爱华目瞪口呆,像看到稀有的天外来客、稀世珍品。她读懂了我的纯粹和纯洁,我读懂了她的心如乱麻和最终平静。她把金镶玉轻轻推到我跟前,拒不接受。送了一根金镶丝水晶项链给我,挂在我的脖子,理正,微笑地看着我,然后对我说:“来,聪聪,让我抱你一下。”我张开双臂,迎接她的拥抱,一瞬间,我全身都热了,几乎沸腾,她迅疾地推开了我,满脸绯红,幸福地微笑看我。
没有人对我们有非议。大学的老师说我是装的。有谁能比我装这么长时间吗?
有一则故事让我震惊了,两位终生相爱的老人,都有各自的家庭,每年约会一次,乘游轮度假。可是这一次,他们坐上游轮上的小艇,小艇侧翻,他们俩不幸溺亡。我等待爱华,难道也要等到我们终于老的那一天,或者根本等不到?我不能让她心碎,更不能让她哭,我要给她希望,她现在的生活也很好,她不知道我在每一个有星辰的夜晚翩跹起舞,是为了每一天迎来灿烂阳光给她灿烂心情。
我其实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我组织的宴席,爱华从来不会参加。我过生日了,在微信朋友圈定位发了一条推文,有几百个粉丝发来祝福。突然收到爱华发的信息:“我在你所在餐厅的楼下。”我飞驰下楼,我的胸口捂着一枚金镶丝水晶项链。我看到她了,她在餐厅大门外三十米处等我。我像鸟儿飞过辽阔的天空,灰色的风衣像舞动的帆,一路奔驰着到达爱华的眼前。她给我送来了一盒精美的生日蛋糕。我褪下她脸部因为防疫而戴的口罩,在她的两只眼睛上分别轻轻地吻了一下。爱华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说:“聪聪,今天你真帅!”然后转身,像仙女又从我的眼前消逝。
如果说我年轻的时候,也体验过纸醉金迷,但自从和爱华在一起,就洁身自好。弘一法师李叔同对我的影响很大,一切繁华皆为过往烟云。爱华在我的心里,是永远穿着华贵公主裙的仙子,我永远不会褪去她的外衣,她的胴体如她的眼睛一样清澈。她不会说很多话,我就知道她爱我。我说很多话,她也一定知道,我爱她。她就在我呼吸的空气里。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我自己:“你喜欢爱华吗?”“喜欢。”“你爱她吗?”“爱。“”她是你唯一爱的女人吗?“我爱她,无与伦比。”
我的诗歌集出版了,爱华被邀请到发布会的现场,她还像在《非凡》杂志社组织活动,一声不吭,低头沉思。我拉着她的手坐到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她依然目无表情,依然沉着大方。她上台说:“让我们祝福聪聪,他很勤奋,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很嗨,心无旁骛,纯净透明。他就像透过云层的阳光,温暖、善良,聪明、真诚。”她以还有会议为推脱,提前离开了发布会现场。杂志社原来的同仁惊诧了,聪聪厉害啊,这么难请的社长,也能请出来。我对杂志社的同仁讲,我是个诚恳又善于报恩的人,我每年去看社长两次,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其实,我跟爱华每个月都见面。我对爱华说:“等我老了,我就随便娶个老太婆,安度晚年。”爱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痛惜的表情。她对我说:“聪聪,等你老了,有没有想过,我照顾你。”她知道,除了她,没有一个女人能走进我心里。
我想象着和她同居一室,从背部用双手轻轻地环拥着她,她或者在摘菜,或者在为我沏一杯热茶。我想象着我兴高采烈上街买菜,兴高采烈了为她做一桌可口的热菜,看着她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
而我突然有一个月没有她的任何音讯,我以为我周游世界,她不想打扰我。我在四川的时候,写了一首诗给她:

《四川行》
第一次为你流下眼泪
巴蜀大地的山川开放成艳美的花
九寨沟黄龙以最热情的展示
闻名于世
我留下的脚印
被清风吹拂成天上的白云
雪山在夏天也孤傲它的圣洁
我是山上融化下的溪水在思念你
乐山大佛说
我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冰清玉洁
因为过去有你 现在有你
未来在你的热忱里永世有爱
思念使鸟飞过天空也留下痕迹
我想跃入长江顺流而下
我迷恋四川的山水却不忍心再远游
思念也可以像绝美的景致公众于世

一语成谶,我们再见面的时候,爱华告诉我,她的母亲去世了,已经处理好后事。我突然觉得我们老的那一天,也即将来临。我对她:“记住悲伤,但别过分哀伤,我会陪你。”
我把对世界的领悟和热枕都用在了爱华身上。我对她说:”你九十二岁、我九十岁的时候,你躺在靠椅上,我为你端一杯热水,用热毛巾为你揩脸。“爱华感动地看着我,然后悠悠地说:“九十二岁?我有压力了。”她这样一副老实、可爱的样子,引发了我的笑声。她听了我的话,不再一日三餐不规则,不再连续熬夜到凌晨加班。
因为离开杂志社,她的笑容变得多起来。她对我说过:“聪聪,你在我单位附近办事的时候,能不能顺道来看看我?”我实现了我的诺言,没有任何顾忌地去看望她,她会在办公室给我泡一壶热茶,我们谈笑风声。有人说,《非凡》杂志社是爱华来当社长后,才前景惨淡。这种逻辑关系错了,是纸质媒体的杂志本来已经风声鹤唳,该寿终正寝,而爱华去接了这个烂摊子。她全力以赴,但杂志社大势已去,不可能起死回生、力挽狂澜。有人说,爱华正好碰到我,我读懂了她。不是的,是我正好碰到了爱华,被我读懂。
生命中有一种爱,不需要肉体接触,也能成为灵魂融合到至高无上的纯净的相爱。只要爱华需要,我会随时出现在她身边。我不会再让她问我:“聪聪,你会回来的吧?”我为她曾经的奋斗而骄傲,她当记者的时候,大年三十能跑六条新闻回来,条条被采用。我努力成为作家的时候,一年内曾经一口气一起出三本书。我们都挑战着人生价值的实现,我们彼此给予这个社会上别的人不能给予我们的爱、理解和支撑。
我们试着在林荫道上,牵着手走了很长的路,十指相扣,我们彼此知道,我们彼此是对方一生的港湾。我对她说:“你一定要比我活得长,你比我坚强,你来送我;如果反过来,我一定会哭得昏天地暗,立马崩溃。”她笑得如此妩媚,深信,我们在人生有限的路上,彼此会为对方轻轻地拭去泪花,或者,根本就不会让对方流泪。我们像亲人一样互道珍重,世界不在乎我们是谁但我们必须在乎世界,有了这繁华一场的世界,才有了我们相爱的一切可能。世界的春风里,我们爱人类的时候,从来不会遗失对方的情怀和人格。
(2021-01-10)

陈鸣鸣简介:女,笔名千山暮雪,二十年从军生涯,任职江苏省消防总队,当过兵、灭过火,上校警衔,著名军旅作家、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入选世界优秀专家人才。出生于江苏启东,现居南京,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文学硕士。曾任《火警》副主编,任《江苏消防》、《橙色风》、《东方潮》、《东方文化周刊》东方诗坛、《扬子晚报》“读书”等主编。她涉猎小说、散文、新闻、诗歌、评论、文物、摄影,发表作品500余万字,获中国青年编辑骏马奖,“恒光杯”公安文学优秀奖,中国作协“金秋”文学一等奖,南京机关作家协会“最佳诗人”奖、“优秀创作奖”,大江诗歌奖之“华语诗歌奖”、2020“优秀抗疫诗人奖”等多种奖项,荣获2015世界诗人大会“杰出女诗人奖”。被誉为“将爱情写到极致的中国作家”。出版著作:《心桥》(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4年)、《定格的记忆》(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7年)、《我的爱情为谁》(作家出版社 2011年)、《像爱情一样的春天》(作家出版社 2011年)、《网络公安散文随笔精选》(作家出版社 2011年)、《消防历史的祛魅》(南京出版社 2012年)、《我这一生 就跟爱情过不去》(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8年)、《精神之恋》(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20年)。主持国际东方诗坛。

申文谦,艺名:申晨
南京资深婚礼庆典主持人,策划人
南京市朗协会员
江北新区朗协常务理事
“四季海棠文艺服务队”法人
中国摄影著作协会会员
爱好朗诵,主持,唱歌,摄影
倡导:用声音展现所有的美好情感,用镜头记录所有的幸福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