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记
程昭
“要干活,到舅舅家;要吃好,到姑姑家。”这是家乡人对走亲戚的经验之谈,我也深有同感。这倒不是在姑姑家真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只是姑姑那份真心、真情和真诚,让我如沐春风,如饮甘露,倍感温暖、亲切、舒畅。
姑母家住在三十多里远的张集韩家荡,改革开放前那里是个荒凉的穷窝。当地流传着这样的民谣:“韩家荡,真荒凉,遍地盐碱白茫茫;干旱年景无收成,洪涝遍地是汪洋……”由此老百姓的生活状况可想而知。但即使再穷,姑母见到我去总是喜出望外,第一句话就是:“我小侄儿来了!”笑眯眯的把我让进屋,嘘寒问暖,抻衣掸灰,然后就寻粮抱草,揭锅做饭……,这让失去母亲的我重浴母爱,一路的奔走疲劳烟消云散,心灵久久氤氲在浓浓的母爱之中。
吃饭时,姑母总是用大碗盛给我,那时候,过年也吃不上米饭,能吃到用玉米糁掺上胡萝卜丁就是很好的了,姑母见我碗底快露出来时,突然从背后又添一铲饭,我知道她和姑父都没吃,表弟们也只用小碗盛了一点点,因此我即使没吃饱也不能“没眼色”,坚决放下碗筷,连声说饱了饱了。其实,如果我不去,姑母绝对不会煮干饭,只会煮点稀粥聊以度日,一天能吃两顿就不错了。
后来随着当兵、工作,我很少到姑母家了,多年后有了电话,才能过段时间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姑母总是高兴的说:“现在好了,不像过去了……
”退休后,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到姑姑家看看就成我的“第一要务”,儿子开车送我去姑母家,204国道边一个气派的大门上“韩家荡天荷源”几个大字赫然在目,宽阔平坦的柏油大道直达韩荡,84岁的姑母见到我,喜上眉梢,还像几十年前那样笑着迎上来:“我小侄儿来了!”我不好意思的说:“姑母,我快七十岁了。”姑母说:“你就是80岁,也还是我的小侄儿。”我瞬间幸福得几乎融化……
中午,表弟设宴招待我们。姑父、姑母和我边吃边聊:“你四个表弟一个表妹,分别在县城、南京、苏州和上海买了房和车,他们的孩子中有六人在南京、苏州等大学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现在的日子是吃甘蔗上楼梯——步步高节节甜,过去做梦也不敢想啊……”吃着、喝着、说着、笑着,满屋欢声笑语充满着喜悦和感慨。
酒足饭饱后,大表弟带我们到荷花园游玩,只见赏荷的人来来往往,五颜六色的衣裙,五颜六色的阳伞,五颜六色的帽子,在凉亭、垂柳、荷叶、荷花的映衬下,翩若神仙。数百亩荷园“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支支亭亭玉立、仪态万千的荷花,一扫羞涩,忘情地展露风姿。有的傲然探出碧波,舒展着粉白镶红的花瓣,一任蝴蝶、蜻蜓穿行在金黄色的花蕊间,以显示自己超群的美丽;有的与绿叶齐眉,含情浅笑,展红傲绿;有的躲在茂密的翠绿丛中,胆怯的窥视着人们,含苞待放。而那如伞、如盖、如裙的荷叶,或仰首,或低眉,或俯身,或傲立,簇簇满园,组成一泓碧海,守护着娇花。那一片片清爽、鲜嫩的叶面上,残留着雨水冲刷后的痕迹,滚动着晶莹的水珠,是那样的雅致、清丽、洁净,又是如此的超凡脱俗……
这哪里是苏北的韩荡,分明是杭州的西湖!不,这里的荷花比西湖更多、更美、更洁、更艳。现实的韩荡和记忆的韩荡相比,真是天壤之别!韩荡的巨变只是祖国广大农村发展变化的一个缩影,不由得让人感叹“改革开放四十年,神州处处换新颜!
”红日西坠,晚霞辉映,当我告别姑母时,姑父竟然把我们买的礼品又送到车上,说家里实在太多,吃不了,别浪费,再三推辞后,只留下一箱时令水果。相反,他们又把一袋袋毛豆角,丝瓜,扁豆,南瓜等绿色产品往车上送,塞满了后备箱,给他们的钱一分也不要:“不差钱,用不了”,并再三叮嘱“有空就来玩……”
坐上轿车,回望韩荡,晚霞映衬,如诗如画。我心情亢奋,思潮难平,续韩家荡民谣口占下阕:“韩家荡,今变样,满目稻荷遍地香;梦里水乡芳绿野,旅游新景似苏杭。韩家荡,真漂亮,人间美景赛天堂;全靠党的政策好,昂首阔步超小康!”

作者简介:程昭,江苏响水人。种过田,扛过枪,做过工,写过稿,一支秃笔支撑了自己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