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着刺猬先生游学》
月夜漫游
自从掩埋了那只干枯的蝉,刺猬又待在洞穴里开始了自己的冥想。这一夜,洞外月光如水,有弟子叩门邀先生赏月,刺猬躬身从洞穴出来,举目望天,随口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吟罢,径直上路,数弟子尾随其后。
一弟子紧走两步,与师傅并行道:“先生,上次您说枯蝉未死,而是开始了新的轮回。我在想,是否所有生命都是永恒轮回?”刺猬以手指天说:“今天的月亮是不是上个月消失的月亮?”弟子连忙说:“当然是啊。”刺猬说:“万物一理,现在的你是以前消失的你也将是未来再现的你。”弟子听罢,满脸困惑,掏出了一本卷皱的破书,翻开一页,指着对师傅说道:“师傅,这书上说‘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如此说来,死和活应该是有分界的吧?”刺猬听罢,“噫”“噫”了两声,说道:“你真愚钝啊,,怎么跟我两年了,竟然还没登堂入室啊!你刚才说的这两句话我没记错的话是一个叫臧克家的诗人说的,他为这两句话得意了一辈子呢!人类和其他的生命最大的不同是凡事都要讲究个意义,都要讲究个是非。”刺猬指着路边刚被人砍倒的一棵树说:“这棵树为什么被砍了?这棵树妨碍了人路,就是长错了,就落了个被砍伐的命运。你说这树何故?春天一只鸟叼来一粒种子,无意掉落在这里,它顺天由命在这里生长,它不知道会妨碍谁,会损害谁。至于它的对和错,那是人的尺度。

人,总是要对所有的事物做价值的判断。比方说,蜜蜂是好的,苍蝇蚊子是坏的;熊猫是国宝,蝙蝠、果子狸是祸害。其实,从我们动物的角度说,他们哪里有什么分别啊?唉,唉,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天帝叫我脱生成刺猬了,你看,我总是忘了我是人还是动物。现在的人们至今还在讲我梦化蝴蝶的故事呢。人不仅把外物做价值是非分野,他们人类本身也在搞分野。他们觉得好的,就世代传颂;觉得不好的,就世代非难。有价值的,就好似永远活着;没价值的,活着也会被人鄙视。人类把这个评判价值是非的标准叫做道德和信仰,同一个时代,不同的人群,常常有不同的道德和信仰,并且为了各自的道德和信仰争斗得你死我活。他们有信仰伊斯兰教的,有信仰基督教的,彼此自古就不对付,都觉得真理在自己那边;在澳洲开车压死迁徙的螃蟹会被谴责为不讲兽道,但澳洲大兵拿阿富汗平民练射击却是天经地义!据说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有个叫亨廷顿的人还专门写了一本叫《文明冲突论》的书,硬生生地把人类分成了两类呢。这样的人不怀好意。这个星球已经被折腾得乌烟瘴气了,人类还在拼了命折腾。这不,新冠病毒来了,病毒可不管什么文明冲突,越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所谓文明,在病毒面前越是狼狈不堪,越是毫无章法。唉,这是视野的局限啊,人类总是鼠目寸光,他哪里知道在茫茫宇宙,这个蓝色的星球就是一只小船啊!扯远了,扯远了,让我们再回到生命轮回的话题吧,唉,顺应天道,这地球上有些人竟不如一只蝉!”

天上的月亮随着刺猬师徒慢慢移动,天空晴朗,星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庄稼的香气。蟋蟀乐队正在忘情地演奏小夜曲,一群野营露宿的诗人围着一堆旺盛的篝火举行户外雅集,他们笑语欢歌,争吵辩论,惊醒了草丛里睡眠的青蛙,青蛙瓮声瓮气地抗议了几声,又沉沉睡去。一只猫头鹰在旁边的槐树上笑话他们:“你们听不见蟋蟀的鸣唱,对青蛙不懂得歉意,用火光泯灭了月光,丝毫感受不到空气里的韵律,离诗十万八千里呢!”说完,愤愤地飞到豆子地里捉老鼠去了。刺猬师徒本想到篝火边凑个热闹的,听了猫头鹰的话,赶紧往松树冈走去了。刺猬说:“我有两怕:一怕听人讲道理,二怕三流诗人的诗。”言谈间,遥远的天边一颗流星划了一道亮光坠落。弟子们齐声喊道:“先生,快看,一颗流星坠落了。”刚才问疑的弟子又疾步上前问道:“先生,你说这颗流星也在轮回吗?”刺猬无奈地摇摇头:“宇宙这么大,我怎么能说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