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 至 有 雪
陈道俊
那一年,冬至的夜狂风呼啸,如同一头饥饿的狮子,扑打着漆黑的夜晚,那吼声透过窗口的缝隙,后背感觉丝丝凉意,忽明忽暗的烟头,陪我度着漫漫长夜,娘在炕头半醒半睡的迷糊着,她不在乎外面在天崩地裂。
那一夜,是娘入土为安的第一个夜晚,她注定要在那堆黄土之下长眠,她再不会关心世间的冷暖,我透过漆黑的屏障,看见狂野的风,卷起黄土夹杂着雪花在松林上空,化作一缕缕青烟。我知道,孤独,凄凉,黑暗是娘永远的陪伴,她的世界里,不会有酒红灯绿,更不会有花香四季。她的日子,就象这夜的雪,漫漫无边。
清晨,积雪堆满了沟沟壑壑,旮旮旯旯,田野里,大道上风卷飞雪,如同万千长龙狂舞,枝条奏着青铜般的哨响。乡村的大门紧闭着,炊烟的炭香缠绕在风雪中,唤醒了晨光。

守着清冷的屋子,瞅瞅炕头上的那卷铺盖卷,阵阵凉意袭上心头。
后屋老太太的唠叨声,送来一丝温暖和酸楚。“这家人的孩子有褔啊,昨天应送他娘走,天暖和和的,今天冻使了。”是啊,也许这就是母爱,在守候娘最后的日子里,一直是天寒地冻,当娘闭上眼睛,吸完最后一口气的那个早上,风跟随娘的灵魂走了,三天里,只有暖阳呵护着她的子孙,呵护着乡邻,娘走的很风光,村里不少老老少少为娘出行忙活着,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挤满了长街,乡里乡亲的相助,温暖着悲悲切切的哀嚎声,暖暖的太阳,一直跟到娘坟地的上空,当黄土堆积起高高的坟头,日头才落在了山的那边。
夜间,雪花飞逝,狂风呼啸,难道说,这不是母爱吗?娘是用爱选择了黄道吉日。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我烧着灶火,想着娘烘烤衣服的样子。
多少个寒风彻骨的早上,我们兄弟几人,依偎在一条单薄的棉被里,迟迟不敢穿象冰一样凉的那身油灰发亮的棉衣,只等娘一件一件的在灶前烘烤热乎的衣裳。娘一件一件的烤,进屋一个一个的穿,每当穿上那件热乎乎的棉衣,身上那个舒坦,就会滋的在炕上蹦几个高。那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

火舌时不时伸出灶口,再也没有烤衣服的人了,看看昨日停放棺木的堂前,空荡荡的,已经物是人非,我坐在灶前,脚冻的冰凉,又想起那年那场大雪,那场雪,封了整个冬季,把房屋,小巷捂盖的厚厚的,严严的,来来回回的上学路上,把脚冻的红肿裂口,娘实在是找不到做鞋的材料,娘打听到村西头有户人家,有个兄弟闯东北,经常往家邮寄棉鞋,东北的橡胶棉鞋厚实,暖和又防水,他家有个跟我稍大点的孩子,有穿不上的旧棉鞋,娘便想上门去卖双旧鞋给我穿,去到人家一问,人家死活不卖,娘空手回家了。

晚上看着我流血水的脚,心疼的难受,第二天一大早又去了那家人家,说了一大堆好话,好声哀求人家,总算比新鞋还高的价码买回了家。进门娘急急火火的给我穿上,试了试很合脚,娘滋了,满脸的笑容象雪地的莲花,在寒冷的冬天,为儿抵御着严寒,那个早上,我终生难忘,我忘不了那双旧棉鞋,我一直记着那六块钱在那个年头意味着什么。
那年冬至,娘睡在炕头,我睡在炕稍,十年后的冬至,娘睡在地下,我还睡在娘的炕上,我多想下一场冬至的雪,把娘的房子厚厚的盖上,不再让房内冰凉。

作者简介
陈道俊,网名追风,青岛西海岸新区人,山东省诗词协会会员,黄岛区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子衿诗社会员,《六汪文学艺术联谊会》副主席兼副总编,喜欢写作,文字朴实。作品发表于《首都文学》《奉天诗刊》《于都诗词》《大西北诗人》《现代文学》《赣雩文艺》《青島头条》等文学出版社及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