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龚宏波,网名徐无鬼,湖南益阳人。不良于行,不善于言,平生潦倒一事无成,惟好读书写字;写的文字乏善可陈,但不以为意,只求自得其乐,以文会友
会有那么一天
作者|龚宏波(益阳)
那天,在朋友圈里偶然听到了白鹿自弹自唱的《会有那么一天》,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人和事...
(一)白鹿
虽然“白马非马”是个假命题,但“白鹿非鹿”是个实实在在的真命题:白鹿确实不是鹿,她是我只见过一面的朋友。
初识白鹿,算是“以文会友”:几年前我俩都在“微益阳”上发表了文章,彼此读过,彼此有兴趣,便交成好友聊起了天,不想越聊越近:不但年龄相近(她只比我小三四岁,算得上是同龄人);住的地方也近,小时候都是在大水坪长大的。刚知道这些时,她满有把握地对我说:你肯定认识我,因为我小时候是练武的。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练武的孩子本来就少,女孩子练武更是风毛麟角,周围有谁家的女孩子在练武,自然是名动一方的。所以她才这么自信,觉得我一定认识她而她却不会认识我。但白鹿想不到的是,我从小就是个老实疙瘩,平时只敢在卫生院的围墙里蹦跶,不怎么敢到外面闯荡,怕受欺负,所以不怎么认识江湖上的俊杰,自然也包括了她。见我没在社会上认识自己,白鹿又说:那你肯定在大水坪学校见过我,因为我一直是全校课间操时领操的。咦,这有巧了!我虽然在大水坪住了四十年,却从没在大水坪小学念过一天书,因为到我们那一届大水坪小学刚好不招生,我是在附近的光明小学念的书;而更加吊诡的是,过了一两届,大水坪小学又恢复招一年级新生了,这才把白鹿招进去,使她不用去光明小学和我同校。看来,我不认识白鹿真的是命运的安排,是命运让我们擦肩而过!
虽然互相不认识,但见是肯定见过的,平时上学放学肯定偶遇过,毕竟大水坪才巴掌大,只是彼此没留下印象而已~她是不屑,我是不敢。
其实,当年我和白鹿不但有可能在路上相遇,更有可能在游泳时在码头上相遇过。我小时候是特别爱游泳的,整个夏天的傍晚几乎天天泡在资江里;白鹿说,她那时候也经常在那段河里游泳,有一次还和一个退伍的潜水兵比赛过,她还比赢了,轰动了码头;除了和高手比游泳,少年的她打架也不服气,和当地一个著名的溜子单挑过;不打不相识,后来她和溜子成了哥们,江湖上一直罩着她,直到后来黑帮火拚时溜子让人捅死...益阳老城拆除时,我和她都写了回忆文章缅怀往事,我回忆的都是做游戏、吃零食之类的小儿科,白鹿的回忆却大不相同:一条老巷子,让她想起了打群架;一段旧街道,让她想起了跳迪斯科;一间空空如也的老房子,让她想起了酒店的好酒...总之,她回忆的都是我们这些“乖孩子”闻所未闻的事,看得出,她的青春很张扬,也很狂野,甚至还有一些叛逆。我边看文章边感叹:那时认识她就好了,有她罩着,我在社会上还不是横冲直撞啊!
从前以为白鹿年轻时只是打架、喝酒厉害,最多还能蹦两下迪,今天听了她的自弹自唱,才知道她的唱歌也那么优秀,吉它也弹得有模有样的,看得出在这方面,她当年也是个练家子。白鹿的歌声,一下子让我回到了激情洋溢、躁动不安的青春年代,在那个年代里,能喝酒、能打架、对弹着吉它唱歌蹦迪的野性女孩是很酷的,在江湖上纵横叱咤、神采飞扬,象“独眼罗琦”之类,想当年白鹿在益阳小城也有这样的名声吧?但谁的青春不散场,绚烂之极,最终都要归于平淡,三十多年过去,罗琦退隐江湖了,白鹿也收起琦角、修练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贤妻良母,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喝酒、打架什么的自然都成了前尘往事,跳舞大概也只能跳广场舞了,唯有吉它弹唱可以重来,但愿她偶尔能兴之所致,弹起老吉它,唱一首老歌,带着我们这些老哥们回到从前。
(2011年作者和ZOUY)
(二)ZOUY
听到白鹿自弹自唱的《会有那么一天》,那熟悉的旋律和空灵的歌声猛然击中了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三十多年前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情景...
虽然歌中唱是“五彩璀璨的夜晚”,但我是在冬天清冷的夜晚听到这首歌的;也不是“室内的灯光有些昏黄”,相反,在两盏日光灯的映照下,大学宿舍里的灯光明亮到有些失真,象一张曝光过度的老照片。兄弟们一言不发,围坐在桌子边听这首歌,宿舍里一遍寂静,只有杨庆煌略带沙哑的歌声在空气间缓缓流淌,如同少年莫名的愁绪...
歌声是从摆在桌子上的袖珍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它是除了学校的大喇叭外我们能听到的唯一的响器,价值二十几块,对我等穷学生来说,这是一件值得珍视的财产。
这件唯一的奢侈品,却不属于全宿舍“最阔”的人,相反,它是兄弟间最“穷”的人老三ZOUY的私人财产。ZOUY的“穷”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父母都是乡村教师,收入有限,每个月只能给他50元生活费,比我家给的120元少了一半多。
虽然钱不多,ZOUY却把这50块安排得井井有条,他丰衣足食,省吃俭用,生活过得蛮滋润的。几个月下来,不但不觉得窘迫,反而余下钱买了这台袖珍收音机。和他相反,在学校的那几年我一直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因为抽烟、喝酒、打麻将,我的120元生活费总花不到头,每个月都是先阔死再穷死,月底总要腆着脸找他借路费才能回家拿下个月的生活费。
ZOUY有个袖珍收音机听歌,在同学间这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想当年隔壁的咪咪凭着一台砖头样的收录两用机,骗了那么多女同学来他宿舍听歌!一百多的录音机,ZOUY是不敢奢望的,吸引女同学他也没兴趣~毕竟他的颜值摆在那里~听听袖珍收音机他就很满足了。但到底舍不得隔三岔五买两节五号电池,便自己动手做个木盒装一节二号电池,成了收音机的外接电源。于是我们经常看见他捧着木盒和收音机躺在床上听得津津有味,全宿舍的人也蹭着听,后来就听到了这首《会有那么一天》。
很快就毕业了,转眼就各奔东西。象读书时能把少得不可思议的生活费安排得井井有条一样,ZOUY也早早把自己并无优势的人生安排得有条有理:当我们在学校打牌喝酒混日子时,他在认真学习,这样便成了全校老师公认的好学生,大二就入了党,毕业不久就考取了注册会计师,到海南博鳌一家酒店当了财务副总。那是90年代初期,博鳌还是一个汲汲无名的小渔村,如今名满天下,我一直觉得是因为他参与了早期开发的缘故;在海南初战告捷后,ZOUY又去北京娶了年轻漂亮的上校太太,生下聪明活泼的儿子,在帝都安家落户了,然后象所有事业有成的人一样,他不到四十岁就“退休”了。
也和在学校一样,我毕业后的生活依然狼狈不堪,大学毕业走上社会那七八年,我的经历真的是惊奇连连、意外不断,直到98年黯然回家。和ZOUY的一帆风顺对比,我真正明白了“性格即命运”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大概是2010年,ZOUY带着夫人和儿子专程来益阳看了我,见面就亲昵地叫我“龚老二”,一句话就把我喊回了大学时代;2015年,他又请我去北京玩了一星期,安排我和同去的王荣吃住在他家。这时的ZOUY早就不上班了,整天开车带着我们玩。那次在北京,我虽然没去长城也没去故宫(怕轮椅不方便),却去了泸沟桥、熙和园和圆明园,去国家大剧院看了话剧《红玫瑰与白玫瑰》,去了国博、观复和798,还去了天津。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去总参食堂吃了中饭后,又去“老莫”吃了罐焖牛肉和红菜汤,总算完成了我向往已久的“王朔之旅”,最后开车回的湖南~象在大学宿舍里蹭他的收音机听一样,我的北京之行也是全程“蹭”ZOUY实现的。我回湖南后不久,他又把大哥、大嫂接去北京玩了几天,也是吃住在他家,还陪着去了山海关。
老大、老二和老三,宿舍兄弟们中还能联系上的就只有我们仨了。ZOUY分别和我们相聚后,不久便离开了北京也离开了中国,去加拿大一个偏僻的小岛定居了。我和大哥先后在北京时,离他移民只有一两年时间,但我们都没听到他透露半点风声,所以后来知道他移民了不胜惊讶。也许他真的是后来才决定的,但我们都相信,带老哥们畅游北京,本来就是他告别计划的一部分,老三就是那样的汉子,有情有义!
那天听白鹿弹唱《会有那么一天》,我百感交集:是的,“今天我们虽然没有财富,至少还可以相互拥有。”那时我们虽然都是苦哈哈的穷学生,但至少还能挤在一起听同一首歌,而现在还会那样吗?现在,ZOUY只听美声了,我只听京戏,我们再也听不到同一频道了;“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飞到天外的天。”当年唱是那么唱,可谁也想不到真的会有那么一天,ZOUY会飞越浩瀚的太平洋,到一个遥远的海岛上去定居;也更想不到,当年拿录音机骗女同学的咪咪,会飞到和我失联...
(左一大哥,左二ZOUY,左三劲松,左四文力,右二我,右一,杨家军)
(2010年作者和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