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脸
作者:关尼亚
朗诵:尹长伟
登上二路公交车之后的第一秒钟，我就后悔了。这趟车这个点儿，乘客像涨潮一样——老多了。因为大家都急着去上班。要退出来吧，肯定不行了：车门根本不给我机会，就在我后悔又纠结时，就听见咔嚓一声，车门关得严严实实，似乎在说：想逃？门儿都没有。随后，司机就松开车闸，汽车徐徐启动了……
“刚上车的乘客请戴好口罩，往车后面走，不要堵在前门口，疫情非常时期，希望大家互相配合一下……”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喊道。
在司机一遍遍喊声中，我前面的几个乘客开始往车后挤去，我也跟着往后挤。经过一阵的跌跌撞撞，拥来挤去，总算挤到车后门附近，抓住栏杆，立住身子。这时，我环顾了一下，发现满车的人全部捂着口罩，有的甚至还扣着大墨镜。车里静静的，谁也不说话，只有隆隆的马达声，似乎说话声音也能传染新冠病毒……
汽车吭哧吭哧地往前奔去。突然，我眼前座位上的一位身着蓝花衣服的女乘客站起身子，然后拽了一下我的衣服小声说：“我快下车了，你坐下吧……”我有些受宠若惊，很是感激地回答说：“谢谢您，我不累，还是您坐吧……”
“嗨，别客气了，让你坐你就坐吧……”
“是啊，让你坐你就坐吧……”我身边的一位貌似七十多岁的老头也细声细语地劝我。
这时，让座女乘客不容我一再客套，连拽带拉硬是把我摁到了她的座位上。我落座后，望着女乘客一再表示谢意。本想看看善良的女乘客的尊容，可是她的脸上被一个大口罩和一付大墨镜捂得严严实实，我什么也没看到。当然，对方也看不到我的全容，因为我也与满车的乘客一样，也戴着一个大口罩。根据女乘客的衣装打扮和嗓音，我判断这女乘客大约在五十岁左右。我心里在想：五十岁的妇女都给我让座了，看来我是真的很老很老了，先前在公交车上都是我给别人让座，如今中年妇女都给我让座了，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老了呢？人生也太短暂了……这样想着想着，内心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淡淡的忧伤和悲凉……
汽车晃晃悠悠地又来到一个站点停下了，车上的乘客们慌慌张张地下车，站台上的乘客急急忙忙地上车。我满以为让座的女乘客会下车，可是看她的样子没有一点要下车的迹象。汽车咔嚓一声关上了门，又不辞辛苦地吭哧吭哧往前奔去。大约又过五六站，我见让座女乘客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就满是感激抑或愧疚地对她说：“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一两站就下车了，没想到你……真是过意不去啊，让你受累了……”
没等我把话说完，对方就接过话说：“嗨，没关系的，你别客气，你们年轻人啊，天天上班挤公交车很是辛苦啊，我们这些退休的老人天天在家坐着，也不辛苦，能给你们这些上班族的年轻人让个座，是我们这些退休老年人对你们真诚的谢意，没有你们年轻人辛苦地工作，缴纳税款，我们的退休金从哪来啊？虽然在职时个人交了保险，可是交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啊，大头还得国家补贴啊，不满你说，我领退休金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让座女乘客的一席话，仿佛如同一杯烈酒将我灌得迷迷糊糊：我……我我我……我怎么一转眼儿就成了上班族的年轻人了？我我……有那么年轻吗？就算我戴了口罩，看不到全容，也不致于出现这么大的误判吧？不论怎么说，让座女乘客的一番话仿佛如同炎炎烈日顷刻间将我内心烟雾般的忧伤与悲凉驱赶得干干净净。
说话间，汽车晃晃悠悠地又在一个站点停下了。这时，让座女乘客急急忙忙地和我告了别，随即与身边那位劝我落座的老者一起下了车。当汽车再次启动不久时，我意外地发现车座下有一精致的礼品盒，看图案是一家大牌子的月饼，我用手掂量了一下，足有五六斤。我立即意识到，这肯定是让座女乘客的东西，于是，我拎起月饼盒就往车门挤，当汽车在下个站点停车时，我第一个冲出车门，然后没命地往回跑，当我距离上个站点一百多米时，就看到让座女乘客在站点走来走去，俨然一副焦急的样子。见到此状，我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她的跟前，这时我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
“这月饼……是您的吧……”我冲着让座女乘客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是是是，是我的，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人老了，不中用了。我下车不久就想到东西落在车上了，想打车撵吧，却偏偏等不来出租车，没办法，我就想，也许你能看到那个礼品盒，所以，干脆就在这等吧，说不定你下车后会来这个站点找我……”让座女乘客高兴地说。
“是的，我看到礼品盒时就马上想到，肯定是您的东西，我琢磨着您会在站点等着……”
“这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哈哈哈，到底是年轻人啊，反应快，思维敏捷，对事物的判断力也强，腿脚也快……”
这时我可真是“忍无可忍”了，立马摘下了口罩，与她保持两米的社交距离，笑着说：“老姐姐啊，你看看我，也不年轻了，今年也开始领退休金了……”
“什么？真的啊？看上去真不像啊……”对方十分震惊，只见她也摘下了墨镜和口罩。
于是，我们两个人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都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简介:关尼亚，满族，大学本科学历。笔名云者、冷墨、白杨、东方明、风云、普文、瓜尔佳尼等。大连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早年迷恋数学（曾三次部队全师文化教员数学会考第一名）和音乐，后“出轨”于文学。1984年以来，工作之余先后在《青年散文家》《满族文学》《长城文艺》《海燕》《中国青年报》《人民日报》《人民政协报》《法制日报》《中国国土资源报》《经济日报》《中年读者》《辽宁青年》《辽宁日报》《大连日报》《沈阳日报》《大河报》《城市晚报》等近百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一百余万字、新闻与理论作品70万字，有多篇作品获奖。已出版《关尼亚文集》四卷。曾任部队文化教员、数学老师、省市机关干部、领导文字秘书。
朗诵者简介:尹长伟，网名小虾米，辽宁大连人。是朗读者精英团队成员，全民悦读朗读者阅读会副秘书长，朗读者悦读园五班班主任。喜欢唱歌，朗诵，愿意用声音诠释生活，在平凡的路上探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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