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系低处 组诗
文/曹焕荣(甘肃)
(拾柴火的老太)
久久站在古树下
等着枯枝下落
像等着回归的青春
满怀的希望
她已无力砍柴了
似枯枝无力长在杆上
这棵老树在她心目中与之
相依为命
是抵御严冬的用之不竭的光热
盼风吹下干枝
又怕风吹倒自己
也许感动了一只乌鸦
忽然蹬空,送给她一枝硬骨……
老太望着乌鸦飞去的方向
婉若眼睁睁看着
一位亲人就这么消失

(十岁的孩子)
妈妈打工走后
十岁的妞妞就一下长大了
嫩胳膊小手当了家
扫地,做饭,喂鸡……
背着弟弟上学……
邻里都夸她像个能干的大人
每到夜里
她才小成了孩子
把枕头当妈妈 紧紧抱在热怀里做梦……

(老人的手机停机了)
留不住的夕阳从窑壁滑过去了
唯留拐杖这一线光
支撑着空的窑洞
和颤惊惊的孤独老人
老人摸到手机想打电话
然而,已停机……
停止不了思念啊
想远方当老板的儿子
想出外打工的姑娘
和上大学的孙子……
老是想,日日想,夜夜想
信号断了,怎么也发不出去!
断了信号的她,像座孤岛
孤岛,任岁月再汹涌的大浪
也冲不走
她要守住老家这一片江山
守住先人魂魄驻足之地
守住祖德,村风,乡愁……
可离街上交费处太远
走不动的老人的手机
何时通呀!窑洞变成一个大手机
夜再黑,窗户
都睁着明溜溜的大眼
望着远方……

门锁生绣了写給远方的亲人
文/曹焕荣
你出外打工好多年了
一把锁,锁住了大门
锁住生你养你的
山村岁月
与邻里,亲朋的往来
锁不住,螞蚁,黄鼠,山雀……
荒草,蜘网……
喜鹊在墙头多少次呼唤
每次,都是空欢喜
终未欣慰由衷的乡愁
春绿了,秋黄了
风雨沧桑,门锁已锈蚀
连同挂在窑洞山墙上的
利镰,银锄,明晃晃的镢头……
也许你手里还攥着亮闪闪的钥匙
大把的人民币
即是新配了高级的钥匙
不知,可能打开——
生锈的老锁
忘却的记忆
饿空了的粮囤
城乡同步的希望
山村热腾腾的生活?

蟋蟀
文曹焕荣
不知怎的,一只蟋蟀!
忽然从梦中跑出来
在枕边不停地叫——
谛听,像在床下,又像
很远,很远,很远
想起来了!可是
儿时用瓶子捉来的那只?
分明睡在城里,怎么
又跑到桑梓的阳山湾?
几个淘气鬼,一脸的黄土
在草丛里
争着抢着,爬下捉……
就是那只!从《诗经》里跑出来的?(注1)
几千年了,还在叫?
叫到一个台湾诗人的床下
叫亮了天涯共此时的
一团圆月(注2)
……从童年回来,从故乡回来
在我的床下找啊,找啊
终未找到蟋蟀
叫声,却不绝于耳
连梦都叫得富有诗意
把夜,越叫越美,越长……
(注)1:《诗经.唐风》有《蟋蟀》诗;
2:台湾诗人余光中有诗《蟋蟀吟》。

曹焕荣 (1946--)甘肃省正宁县人。民俗研究员。曾任正宁县文联主席等职。甘肃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会员。20世纪7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与民间文化研究。著有诗集《黄土魂》《黄土风》《黄土梦》《黄土恋》《守望》,散文论文集《黄土情》《我生命中的文化记忆》《香包情结》《正宁香包论》《庆阳香包百种写意》《中国香道》(合)长篇传记文学《红河丹心》(合)《黄土神韵》等14部,主(副)编出版《看庆阳》《庆阳剪纸》《庆阳香包绣制》《儿女的祝福》《民间文学三集成(县卷)》《正宁史话》《正宁黄帝冢考证》等书籍。作品入选《甘肃30年诗选》《甘肃50年文学作品选萃》《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中国诗人自选代表作》《全世界汉语诗人代表作选》《西部的太阳——中国诗人西部之旅获奖作品集》《中国新诗集编目》《世纪潮》《中华文库》《百年烟雨图》等50多部文学作品集,30多次获国家文化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中国文化报》《中国作家》《诗刊》《绿风》诗刊和甘肃文联、甘肃作家协会等奖励。作品被中国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收藏。小传载入《中国文学艺术家传集》《中国当代作家大辞典》《中国诗人大辞典》《世界名人录》等典籍。
不少佳作曾在《诗刊》《中国作家》《青春诗歌》《飞天》刊出并获《中国作家》《诗刊》《绿风》诗刊和《中国文化报》《中国老区报》《中国水报》等征文奖。出席韩国国际民俗研讨会并发表论文,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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