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刘松林散文集】《行走在人生边缘》连载三十三〈这座山唤起了我太多的记忆和联想〉/ 刘松林（陕西）

这座山唤起了我太多的记忆和联想 

                 ●刘松林

这座山在莽莽秦岭数不清的山峦里，简直算不上什么，它不过是秦岭北麓山塬过渡地带的一个小山包，不高大也不险峻，更没有名人雅士的墨宝遗迹，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山。由于它的样子就像是一座土堆，又圆又尖，当地人都叫它尖山。当然，它也有一个很气派的学名，叫中岩山。由于离得近，交通也方便，我过去曾多次来这里。后来，人们在它北边的山坡上修了公墓，使这里的环境变得不太适合游玩，我便不再来了。

这一晃，就是二十年。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二，天气预报说从明天开始一周之内都是阴雨天气，看不到月亮了。我就和CX相约，要抓住这变天前的晴好天气，去尖山看月亮。

走尖山有两条路，一条沿瓦峪河向南，可以到后山，是去天台山的路，传说那里是炎帝成仙得道得地方。一条沿石坝河向南，到山下右拐，上到山梁上，往右是公墓，往左就是山门，两个大门隔路相望，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创意。当然，尖山也不算什么名胜，破坏了也就破坏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宝鸡人还在常羊山的炎帝陵附近建了个公墓。炎帝是谁？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人文初祖，他老人家的陵寝可是正经八百的名胜。炎帝陵尚且如此，这尖山又算得了个什么？

我们今天走的是石坝河这条路，这条路在地图上叫石陵路。我去年曾经和朋友走过这条路，不过没有上山，而是沿着石坝河，在山谷里穿行，没有大路，都是人们在河边山下的石头上踩出的小径。

那时是四月份，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一路上溪水潺潺，蜂鸣蝶舞。草木才开始发芽，一点点浅淡的新绿遮不住经年的枯枝和黧黑的山石，却能透露出生命的灵动和鲜活。春风扑在脸上，和煦温暖，清新淡雅，把冬天残留在身体里的一点点寒气和拘谨全部赶了出来，使人感到上下通泰、浑身舒爽。当时我即兴写了一首诗，抒发对美好未来执着的追求和美好的憧憬：“碧草向阳恣意长，山花逢春烂漫开。岭峻衬托天高远，谷幽掩映水明灭。蜂狂抚弄花中蕊，露重清洗石上苔。缠绵枯藤罩不住，倔强新枝擎绿来！”

可是回来后不久，我的生活就出现了变故，满腔的豪气和美好的憧憬都被阴谋、欺诈和强权击碎了，我也从云端跌下了尘埃，几十年的奋斗都归了零。这一年的经历，简直就像在梦境。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那是怎样的一段经历啊！支撑了我几十年的世界观一夜之间崩塌了，照亮我人生之路的理想和信念一瞬间灰飞烟灭，我一下子陷入到无边的黑暗和虚空之中。多少个夜晚我都在煎熬中渡过，信念已毁，万念俱灰，我仿佛已经看见死神的笑容了。但是就是在那样的困境和绝望中，在我生命最黑暗、最困难的时刻，支撑着我活下来的就是这春草一般倔强执着的毅力和勇气，“缠绵枯藤罩不住，倔强新枝擎绿来”！

今天是这一个月来少有的晴天。阳光明丽飒爽，天空碧蓝如洗，满山的树木苍翠蓊郁，把一座座山峰遮掩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的本色。毕竟是秋天，阳光虽然明亮，却不像春天般的温润，树木虽然茂盛却没有春天的鲜活，空气里也弥漫着清凉的水气，使人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凛冽，不像春天般甘醇。山门往前，是彩钢瓦做的墙，把这一条山谷与周围分隔开来，路上也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CX说这是在修高速公路。从这里向东西看，两边的山谷已经被挖的一片狼藉，有的山头半边被削了下来，有的山脊被挖成凹槽，还有的山腰被穿凿开来，成了涵洞，树木都被砍尽，一片片的裸土和石茬白瘆瘆的暴露在天光下。

今年号称最强环保年，又是关闭企业，又是封炕封灶，连农民家里的猪鸡牛羊都不让养了，村上的磨坊都关了。关中各市都在排查秦岭违建，依山建的房子、农家乐、沙石场，甚至庙宇都因为破坏了秦岭这条中华龙脉的生态环境，被强力拆除了，不管你有没有报批，有没有证件，一律成了违建。甚至出现老百姓买的房子，握着房产证，供着房贷，房子却被拆了的现象。当然，这些高速公路和高铁不是违建，但是它们对环境的破坏程度却是一般工程不能比拟的。从这里向北五六个公里，依次是京昆高速、宝兰高铁、宝鸡绕城高速、连霍高速，都是在这一片的山塬间穿凿，相隔也不远，每一条路都是砍伐一片，开挖一片。这些都是民生工程，重点项目，但是为什么不能把它们合并在一起，既节省了费用，降低了成本，又极大的减少了对环境的破坏和污染。当然，这些应该是政府和专家们考虑的问题，我等吃瓜群众，不过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山门是一个巨大的石牌坊，上面是本市原来的一名领导提的山名，并有这名领导的落款署名。后来这名领导去了四川，又去了西安，去年才退休。坊间传说这名领导在西安那边的秦岭控制线以内，建了一座占地二十亩的别墅，价值十几个亿，最近被中纪委盯上了。宝鸡这个地方真是奇葩，从这里上去的领导十有八九都出了事，没能善终。当然，相邻的西安更是奇葩，连着几任的书记市长也都相继落马，真是费干部的很。不过平心而论，领导的字写的还是不错的，端正庄严，笔力遒劲，很有一番气象。

一进山门，就是一条笔直的台阶，大约有四五十米长短。虽然不长，却很陡峭，足有六十度以上的坡度。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有点险峻。也许是来的人少，台阶上雨水冲刷的泥土就保留着本来的状态，斑斑驳驳的，水流的痕迹非常明显。由于陡峭，有些石条就有点狭窄，搁不住脚，得横着脚才能站的住。可能是年久失修吧，不少石条有点松动，偏离了原来的位置，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滑落下去的感觉。这条路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只是比过去显得破败了许多。

上了台阶，就是土路。说是路吧，有些地方却很窄，完全没有经过穿凿，保持着原始的状态；说不是路吧，却又好像是人在山坡陡崖上开凿出来的。由于长期疏于养护，倒成了雨水的通道，被冲刷的一道一道的，坑洼不平。有些地方还堆积着垮塌下来的泥土和石块。满山都是高大的橡树，密密麻麻的，遮蔽了天日。这正是这座山的独特之处，周围的山上，都是各种树木混杂在一起。只有这座山，上下都是清一色的橡树，没有一颗杂树。地上落满了枯枝败叶，经多了风雨，就变了颜色，下面的都变成黑色，腐烂了，融入到泥土中。上面的，都是褐色，保留着些许阳光的颜色。树叶上、泥土中，还有一颗颗橡子，黑乎乎、毛绒绒的，上面长满了小刺，有点像毛栗子。有的已经裂开，露出黑色的橡实，不过不能吃。路边的塄坎上，偶尔会长着一枝两支野花，在静默的开放。

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时光已经流逝，我已不再是曾经的少年。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1995年，那时我才二十七八岁。那年春天，我和几个同事去常羊山植树，然后就从后山来到山顶，那里有一座庙，里面有住庙的道士。有个同事说这里的签很灵验，于是大家都去抽签玩。我抽了个上上签，解签的道士很认真地给我解读神谕，说我诸事顺利、前途光明，家庭幸福、财路畅通。然后是一位女同事，解签的道士看了她抽的签，瞟了我一眼，会心的说，你俩是一家子啊？卦象这么匹配，都是上上签，你俩可是比翼双飞啊！大家就都起哄，那个女同事就有点不好意思。我连忙解释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有媳妇的，孩子都一岁了！道士见状，却是不慌不忙，他定定地注视着我俩，淡淡地说，这是天意，有没有在天，信不信在你！从卦象上看，缘分却是注定了的！于是大家的反应就复杂起来，有笑着起哄的，有拿怪怪的表情看我俩的，就好像我俩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气氛就有点尴尬。实际上我当时刚到这个单位，跟那位女同事还不熟悉。后来我才逐渐知道，那位女同事什么都好，人长得漂亮，工作顺利，爱人温顺帅气，还能挣钱顾家，小日子过的幸福美满，就是有一个烦恼，没有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原因。再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单位，跟那个女同事也多年没有联系。前段时间，听过去的同事讲，那个女同事的爱人半年前突发疾病，死了，才五十出头。这就把她扔在了半路上，又没有个孩子，再找个人吧，这个年纪了，谈何容易；不再找人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怎么过啊！几个同事就唏嘘了半天。

我就很有感触。俗话说“上帝造人的时候，总会打个盹，留下遗憾。”没有哪个人的生活是十全十美的，总会遇上一些意想不到的挫折和麻烦。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幸福美满的家庭、无限风光的人生，谁知道背后都经历了怎样的悲欢离合、失败落拓？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年好”，有时候人过得好了，上天也会嫉妒的，就会生出意外，遭遇不测。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谁能保证自己就会一直一帆风顺，在各方面都能顺风顺水？

我们就说到了我过去的一个熟人。这个人出身领导干部家庭，根红苗正；在公安机关工作，出人头地；又生得一表人才，身高一米九以上，帅气英武，还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是许多年轻女性的梦中情人，标准的流量小生，小鲜肉。不仅如此，他的工作也很出色，不到三十岁就做了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是当时市级机关里面最年轻的局长，少年得志、风流倜傥，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啊。按一般人的想法，他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不可限量！

话说这人一旦太顺了，就会忘乎所以、飘飘然，觉得自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时危机往往就开始萌芽。他先是看自己的妻子不顺眼，然后喜欢上了剧团的一个演员，很快两个人就同居了，并开始和妻子冷战，直至提出离婚。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因为对方是个演员，也不是因为对方结过婚，而是因为对方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还有个已经成人的孩子，而且还名声不好，是本市社交圈里有名的“公共汽车”。但他却不在乎，两个人经常公开出双入对，毫不顾忌社会影响。当然，那个时候对于领导干部的作风问题还没有现在这样管得严。回想起来，他的厄运就是在这个时候埋下的种子。

之后本市发生了一起持枪威胁他人安全事件，他奉命带队处置。这本来是一件普通的治安案件，现场也有局主要领导坐镇指挥，他只要奉命行事就行了。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他居然撇开现场指挥的局主要领导，贸然下令开枪。其实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喝醉了酒，已经失去行为能力的人，虽然他手里拿着枪，但那是一把气枪，用来打鸟的，对人基本无害，而且他已经站立不稳了，只是把枪当做拐杖来使用的。当然，更重要的，他是一个好人，平常待人热情平和，厚道诚实。但是好人往往没有好报，他的媳妇却被别人睡了。他为了表达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应有的愤怒，就借着酒劲，拿了一把气枪，来找睡他媳妇的人算账。这就引起了人们的同情。但是我这位熟人却错误地判断了形势，他指挥民警，果断将其击毙。据说后来从这个人的骨灰中，捡出了三十多个弹头，这直接引起社会公众的不满。有人甚至据此指责政府滥用武力、草菅人命，还引起了群体性的上访事件。这让市上领导很不高兴。他的厄运也从此开始，并一直追随了他几十年，甚至在他退休后还不放过他。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厄运一旦开了头，就会接二连三，收不住口。有一年夏天，省上主要领导带着妻子、孙女来关山避暑，当然对外声称是视察工作。所以领导就在招待所召集了一个小型座谈会，市县主要领导都在座。他是公安局分管领导，负责省领导的安全保卫。省上领导来到了山区小县，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县招待所就像是过年一样，腾空了一栋楼，接待省上领导。一切都很顺利，眼看着座谈会就要结束了，省领导已经开始勉励市县领导要紧紧围绕在以×××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这时却出了一点小差错。说是招待所的所长突然想起省领导来了，应该吃块西瓜降降暑气，就自作主张，安排人送了进去。县上人不讲究，一般都是把整个西瓜抱进去，当着客人的面切开，以示热情。而不是像城里人一样，把西瓜切成块，用盘子盛好，端上去。这就出现了这么一幕景象，一个人抱着个西瓜，进了会议室，一个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也进了会议室。市上和县上的人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领导的警卫员却发作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将兴冲冲地来切西瓜的工作人员压在了身下。大家这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好在这只是一场误会，领导也没往心里去。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这次活动也还算圆满。但是偏偏的，厄运还是不依不饶，非要闹出点动劲方可罢休。正因为有了后面发生的事，使市上主要领导对我这位熟人的工作能力有了怀疑。话说省市县领导开完座谈会，就浩浩荡荡地开出了招待所，要去关山马场。按计划，车队从西大街出城，横跨宝平公路，就踏上去关山的路了。可是这西大街刚刚修好，还没有正式向社会开放，公安部门在这里设置了路障，平时锁着，遇到重要活动了才打开。偏偏的，大家都忘了提前打开路障。待到车队开到这里时，才发现路障还没有打开。于是赶紧联系管片交警，寻找钥匙。当时还没有手机，只能派出几路人马全城找人，好在县城不大，如果是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一时间要找一个人，那就麻烦了。负责管理路障的是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干警，平时也没什么事，当然也没有人把他当回事，他自己也没把自己当回事。整天喝酒打牌，优哉游哉，想来就来，不想来了就在家睡觉。这一天他就找了个人，喝酒去了，不巧的是还喝多了。当人们火急火燎地把他找来，让他打开路障时，偏偏地，由于长期没有打开过，锁子生锈了，怎么也打不开。县局的领导就很不高兴，批评了他。他也很不高兴，锁子绣了，关我啥事，你凭什么当众批评我？气氛就有点紧张。最后还是有人借来了斧头，砸开了锁子，才打开了路障。这已经让这一队领导在烈日下暴晒了将近一个小时。

屋漏偏逢连阴雨。经过这么一折腾，前面引导开路的人心里就有了气，人一动气，就会出岔子。这西大街比宝平路低一点，要横穿马路，就要加一脚油。那时这里还没有红绿灯，引导车是警车，平常在县上也是横行霸道惯了，加之今天给省领导开路，又加之心里有点急，就没有遵循“一慢二看三通过”的流程，而是一踩油门，就冲了过去。谁知道偏不偏的，就与一辆大货车撞在了一起。后面的车都在加油，突然出了这事，就刹车避让不及，首尾相撞，乒乒乓乓地响成一片。省领导的车在车队前面，这就被一辆辆的车连续撞击。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却让所有的人心惊胆战了半天。省领导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却越来越沉。

 当然我这位熟人的厄运还没有到头。几个月后，全省监狱犯人转场，他负责组织实施。按说他是公安局长，做这些事轻车熟路，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偏偏的，他却弄错了时间。等他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将几百号犯人转移到目的地后，对方接到的指令却是一天后。这就出了岔子，对方的人出不来，他们的就人进不去。拉回去又不太可能，几百号人就这样被堵在路上，不要说安全，吃喝拉撒都成了问题。这件事虽然没有引起人犯外逃、发生骚乱等恶性事件，但大小也是个事故，让相关人员出了几身冷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生活发生了变故。原来他是跟演员同居的，为这还跟妻子离了婚。可是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他最后却跟这名演员的女儿结了婚。为此这母女俩还闹翻了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被调到了其他部门，离开了公安系统。

也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经受了这许多，使他一下子变得低调了许多，一度时期几乎没有人提起他了。大家都以为他会跟年轻的妻子好好过日子的，就像所有关于爱情的童话的结尾一样，从此公主和王子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人意料。他的妻子，早年在文化单位，后来就停薪留职出去做生意，据说挣了不少钱。当然，女人做生意，就跟从政一样，往往会传出些绯闻，特别是漂亮女人。如果这个女人既漂亮，又风骚，要命的是她还成功了，那可就不仅仅只是绯闻了。这事就让我的这位熟人碰上了。

他比她的妻子大了二十岁，这时他已经退休了，成了个无所事事的退休老人。他的妻子却还正当年，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偏偏的，市长的老婆这个时候却得病死了。顺理成章的，他的妻子就成了市长的夫人。当初风流倜傥、春风得意的他，到了了却落了个如此下场。值得庆幸的是，这都是在“十八大”以前，如果放在现在，他能不能正常退休，也还说不定呢。当然，他的故事不可能就这样结束，后面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时，路渐渐地宽了，坡也渐渐地缓了。道路中间出现了一座石板门，门楣上刻着“三天门”几个字。往上，就是一座土木结构的房子，是“公明祠”，门开着，里面塑了财神爷赵公明的塑像。虽然不大，却很精致，飞檐斗拱，也是费了一番新机。只不过年久失修，屋顶的飞檐已经塌陷。再往上，是一座亭子。红色的柱子上，有人刻了字，一看，是“结婚证”：秦大川、张淑娴于2010年在此立誓结婚，证婚人：王、刘、任、仵、张、魏、廖。另外一个画成翻开的书本样子，上面还有一个心形的图案：涂淑彬、郝剑于2007年在此结婚，GX作证。这都是年轻人一时兴之所至，刻上去的，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最终结婚了没有，过得怎么样？如果他们结婚了，多年以后，带着自己的孩子，再来这里，会是一份怎样的感觉？如果他们没有结婚，或者是结了婚又分开了，再来这里，看到当年的文字，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回首往事，总会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甚至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我当初怎么会这样呢？或者我当初如果不这样会怎样呢？可惜人生不可以重来，过去了就过去了，得意也好，失意也罢，就只能这样了。若有来生，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毕竟还有孟婆和她那一碗汤，会确保每一个生命都是新的。

再往上，就是当年我曾经抽过签的那座庙。可惜庙门紧闭，不能进去。庙周围的山体有些滑塌，估计这里已经成了危房，不能住人了。这里是这座山的最高处，过了这里，就是一面缓坡。下去，是一座石柱门，上面的檐顶却是土木的，已经坍塌，一片破败。往前，就是一个山垭，有一条路从右边的山腰上来，在这里一绕，就从山的另一边向南走了。CX说这就是从瓦峪河进来，走天台山的路。我们继续向前，大约十几分钟后，就来到另一座山的山腰上，从一个岔路口往下不到五十米，就是一个场院，几座房子。CX说这就是尖山后寺。路口拴着一直狗，见我们进来，就狂暴的吠叫起来，却没有人。我们没有理它，径直进去，坐在房檐下。狗见它的叫声不能阻止我们，就慢慢地放低了声音，最后狺狺了几下，索性不叫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一轮圆月挂在东面的山顶，把一片清辉抛洒在万壑山间，使山巅、树梢都涂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膜，在山谷、树下投射出巨大的黑影。天地之间似乎混沌成了一片，颜色从下向上，由深及浅，由浑浊而清明，我就想起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盘古抡起大斧头，朝眼前的黑暗猛劈过去。只听一声巨响，混沌一片的东西渐渐分开了。轻而清的东西，缓缓上升，变成了天；重而浊的东西，慢慢下降，变成了地。”在这种情境下想起这个故事，觉得它竟是那样的合理。说不定这就是事实呢。千山万壑就简化成一片，没了平时的嵯峨和跌宕。不深入进去，谁知道在这一片混沌中，还隐藏着大千世界。这就像人一样，表面显露出来的，永远就是那么一副面孔，不深入到他的内心，谁也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不追随他的经历，谁也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还会经历什么。这就是人生，就像这月光下的山野，只把这混沌的平面展示出来，你要探究它的真实面目，不仅要有不屈的毅力和顽强的意志，更需要那洞彻一切的光明和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