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情结
作者 邓学志

转眼住进县城已经近二十年了,我愈加眷恋农村的故乡。
我眷恋故乡,因为故乡的简单质朴,因为故乡厚重的人情,还因为故乡给我留下的美好记忆。
故乡的山水实在没什么特别。春来的时候,和别的地方一样,草儿绿遍了田野,漫过了山川,也撩动了人们沉寂一冬的心。山蔬野菜很多,尤其蒲公英大到需要拿一把铁锨才挖的过瘾。一声鸡啼打破一夜的安宁之后,我最喜欢看的是各家房顶袅袅的炊烟,那场景是多少年都不会挥之而去的记忆,任岁月更迭,总历久弥新。其他时节也无非如此,可是,门口老榆树,老人坐过的石墩,狗儿温顺地蜷伏姿态,棒子高高的秧苗,河边水草的气息,西边肆意多姿的晚霞--------总勾起好多厚重的记忆,想想都那么踏实。

记忆中,每到腊月的时候,几乎每家都要杀一头肥猪,作为一年的吃肉用度。而宰掉一口猪是一进腊月门各家各户很庄重的事情。我印象最深的是善良的母亲总要在头一天给辛勤喂养了一年的肥猪饱饱地喂上一顿,加足了平时一贯给的不是很多的棒子面。次日鸡鸣之后便开始备齐各种必备的家什,烧开一大锅开水。头天约好的邻里会很及时地过来帮忙。至今,几个人捉猪的过程仍然历历在目——捉住,捆缚,过称,一番折腾之后,主妇们一年的功劳便以一个明了的数字呈现了出来。大家都很在意猪的斤称。记忆中母亲曾喂养过一头超过四百斤的大肥猪。我仍清晰记得母亲极力掩饰但却总也掩饰不住而流露在外的欣慰和高兴。那时我都很为母亲骄傲。如今回想起来,真希望母亲并没有那样让我引以为傲。因为,它吃掉了多少筐母亲从田间地头挖回来的野菜,还有翻山爬岭捋回的杏树榆树叶。我曾在骄阳下陪同母亲有过这种难以想象的经历,回想起来简直如同噩梦。每天,母亲需要把在坑窖里糟烂的树叶放到大锅里,烧水温热,再用桶提到外面,倒入猪食槽子,并不时撒上一勺勺的棒子面以便折去树叶的苦涩,猪才会懒懒地去吃。一天三顿,每顿都需要母亲在寒冷的冬日里屋里屋外来回几趟,而且耐心站到将近二十分钟。一双手湿淋淋地忍受着无情的冬,龟裂的血口子一直深入到我今天的心里。
那一大锅热气蒸腾的杀猪菜呀!似乎成了我走到哪里都再也品尝不到的美味。
叫齐了全村可叫的所有人,屋里屋外,杂乱热闹。围着滚开冒泡的大锅,随手接过新出锅的血肠,热得左右手倒换,直接吃,简直美味到能上天。大块的肥膘肉让大锅里油珠翻滚,精挑细选的干白菜,头天就已经反复洗净,切细。炖煮到软烂而带着一种独有的香味。男人们早已桌前围坐,能吃肉的大口吃肉,能喝酒的大碗喝酒,喜笑颜开地絮说着家里的收成,出外打工的阅历。一切的苦楚和心酸都会随着一顿豪放的酒宴而烟消云散。
细心又疼爱孩子的母亲总要把瘦肉最多的喉骨埋到大锅的最下面,留给我和弟弟。我们则会幸福而又自私地躲在角落里美美地享用。
母亲总是那样,自己再辛劳,心里装着的也总是别人。宴席结束,母亲便要很精细地挑选一大块肉,一段血肠,再盛满一盔菜送给邻里。如法炮制,家家都能分享。我想这是最原始也是最质朴的乡情了。
肥美的猪肉无处保存,但也从来难不住对日子充满热情和对劳动成果无比珍惜的人。家家购置一口大缸,经粗盐腌制后,把肉一块块整齐而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便得以长久保存。时间久了,肉开始发黄,成了腊肉模样。于是,索性干脆从肉缸里取出,高高地悬挂到房梁上,梁下是感觉新奇的孩子们和嘴馋的猫儿。于是,便有了腊肉炒韭菜,腊肉炒茼蒿,腊肉熬豆角这些如今让人回想起来便垂涎的普通美食。小园里一茬茬长起来的菜,配上晶莹透明的腊肉在母亲灵巧的手中经过简单的洗、切、炒、炖,便在热气蒸腾中成就了我最美好的童年记忆。
尤其腊肉熬豆角——新摘的豆角,新挖的土豆,再加上几块炖得烂熟的肉皮和腊肉,大灶干柴熬至汤干,泛起油油的泡沫。活色生香,仿佛戏台上的生、旦、净、末绝佳配合,相得益彰。饱满到鼓肚的豆角,沙沙的土豆,夹起来颤巍巍的软烂肉皮和透明的腊肉,很容易让我想起一句形容陕北人关于饮食的话“吃着面就着蒜,给个皇帝都不换”。想起老灶熬出的豆角,我想我也不想当皇帝了!
我眷恋故乡,因为故乡给我留下的诸多记忆,更因为记忆里总有我善良勤苦的母亲!

作者简介

邓学志,网名乞食者,河北省承德市围场县人,教师。中文本科,爱好写作,骑行,跑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