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林散文集】《行走在人生边缘》连载二十五〈又见合欢花开〉/ 刘松林(陕西)

又见合欢花开
●刘松林
我们是第二次来这里。
上次是4月份,清明刚过,春寒料峭,草木才刚露出新绿;今天已经是盛夏了,正值大暑,溽热难耐,满山的草木蓊郁葱茏。
刚进沟口,路就分了叉,向西是水泉路,可以到寺沟岭;向东是王家山路,顾名思义,可以到王家山村,再远还可以到厥湾;向南,就是塔稍沟。
沿路向里,遇到的第一个村子,就是凉水泉,现在和南面的塔明村合并了,叫明泉村。这些年撤村并镇,很多村镇都撤销了。乡镇撤了,变成了社区,村民们办事倒不用多跑路,只不过原来的办公场地和设施闲置了。村子撤销了,村民们办个事就要跑很远的路。说是按管辖范围吧,这山区里一个行政村管辖的面积跟川道里一个乡镇差不多;说是按人口吧,川道里一个乡镇管辖的人口跟一个山区县差不多。到底是依照什么,我等吃瓜群众是不明白的,只是看着不停地变换招牌,该干的活照样得干,该跑的路照样得跑,该流的汗也照样得流,并不因为招牌换了,日子就能好起来。

村委会就在路边,一条小河从旁边流过。水很清澈,我们上次从山上下来时走错了路,弄脏了鞋子,下来后就是在这条河里洗干净的。
我们把车停在村委会门前的空地上。现在的村委会都修的很漂亮,新建的办公楼,悬挂着政治色彩极浓的标语和宣传画,还有卫生所,文体活动广场,都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建筑。
这里也是个岔路口,大路在这里向右拐了个弯,进去,就是塔明村;正对着大路的是一条山沟,看起来很浅,有一条五六十米长的石子路,是通向前面地里的生产路。上次我们从上面想沿着这条沟下来,结果路不通,草太深,天又黑了,踩了一脚泥;小路就沿着这条沟东面的山体,向左拐了一道弯,进去,就是康家沟。
我们沿着小路,起初还在阳光下,感觉皮肤都绷紧了,滚烫滚烫的,汗水很快就出来了。路的右边是山体,石缝里长着野蔷薇、臭蒿蒿;路的左边是塄坎,长着几棵蚊子草、毛栗子树和柿子树。毛栗子树的叶边是锯齿状的,果实还没有成熟,就是一个毛茸茸的圆球,一根根尖刺向外伸展,到了秋天,果子成熟了,外面的这层壳就会裂开,露出里面的毛栗子。一个圆球里面一般是两颗毛栗子,炒熟了,甜酥可口,是很好的休闲食品。塄坎下面的浅沟里,是茂密的树木。
好在这段路不长,几分钟后,就绕到了山的东面,进入到阴影里面。脱离了阳光的照射,空气一下子就凉爽了。但是蝉鸣却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乌拉乌拉的,充溢了整个空间,让人耳根不得清净。我就想起上次来时,这沟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显得很幽静。有一种鸟叫,就像是姑娘们发嗲撒娇,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小孩子在玩,后来才发现是鸟叫,就模仿着鸟一起叫。鸟听见了,以为有鸟回应了,叫得越发急促,越发迫切。这可能是鸟在求偶。现在鸟儿飞走了,这里却成了蝉的天堂。
路边几株野棉花正在盛开,叶子跟棉花叶子很相像,但是叶面却是毛茸茸的,不像棉花叶子那样光滑。枝干就差得远了,棉花的枝干是木质的,很坚硬,这野棉花却是草质的,很柔弱。特别是花,棉花的花就长在枝干上面,花柄很短,这野棉花的花柄很长,一枝上面就有两三朵花。花形也不像棉花,是桶状的,而是完全打开,花蕊就像是菊花,而棉花的花蕊就像几根探针,是细长的,从花筒里向外伸展。花色也单调些,只有粉色的,而棉花有粉色的,还有白色和米黄色。还有几株籁箫,叶子就像石竹,细长细长的,花却像是莐马苔,米心大小,挤成一团,洁白如玉。马兰的叶子跟籁箫有点相似,却是一个枝杈上开一朵花,像菊花一样,花瓣细密齐整,规规矩矩的围成一圈,花蕊是米黄色的,指甲盖大小的一个圆盘,也是白色的。白头婆的花有点像籁箫,叶子却像薄荷,是三角形的,不太平整,叶边也不齐整,但很柔软。海州常山的叶子有点像辣椒,花却长在枝头,一串一串的,也有点像辣椒花,只是花瓣边缘是浑圆的,不像辣椒花是尖锐的。花蕊也比辣椒花长,伸出来,垂下去,就像是在吐絮。你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景致,一年四季也是花开不断。CX就说,这花就像是人脸,没有两个是完全一样的,简直太神奇了!

一处山崖上的泥土垮了下来,越过道路,流到了沟里。泥土下面露出光滑的石头。这是前段时间下暴雨,发生的泥石流。看沟对面,也有山体垮塌的痕迹,草木被压塌了一片,在浓密的绿色中划拉出一道白色的竖线,一直延伸到沟底,在阳光的照射下,白瘆瘆的,显得很丑陋。
六月中旬以来,宝鸡断断续续地下了二十多天雨,很凉爽。当然也造成了很大的自然灾害,渭河也遭遇了几十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新修的河堤公园有几处被冲毁,西山林光那边的颜家河街道被洪水淹没了,312国道也成了河道,车辆就在水中行驶,两千多人受灾。这几天虽然以晴天多云为主,但是天天有阵雨,温度还不是很高,没有超过35°,早晚也凉嗖嗖的,晚上睡觉还要盖被子。不像西安,连续高温38°以上,也没有风,让人受不了。我前几天去西安,早上起来都是一身汗,简直没办法出门。昨天晚上回来,一下火车,就遇上一场大雨,那个舒爽,真是没法用语言形容。CX也是刚从杭州回来,西湖的景色虽然很美,但是却燠热难当,回到宝鸡,感觉舒服多了。这就是山城的优势。
然后就说起西湖边的武松墓。根据有关史料记载,这个武松曾是北宋时的杭州提辖,后来受人牵连,被罢官夺职。因新任杭州知府蔡鋆(太师蔡京的儿子)仗势欺人,虐政殃民,百姓怨声载道,武松于是身藏利刃,隐匿在蔡府门前,待蔡鋆出门的时候,突然冲出,杀死了蔡鋆。后来武松被官兵捕获,死于狱中。当地“百姓深感其德,葬其于西泠桥畔”。这个武松是不是《水浒》中的武松,不得而知。但从其生平事迹看,两者关系可能不大。也可能施耐庵在写作《水浒》时,受到这个武松的启发,创作了行者武松的艺术形象。行者武松是文学作品里面的艺术形象,不能与历史人物划等号。前几年网上出现的把武松墓的清淡与苏小小墓的热闹相比较,得出人们重色轻义的结论,就有点没来由。
于是就说到中国古典文学四大名著为什么没有成为世界性的名著,为什么没有形成世界性的影响,除了翻译和国家影响力的因素之外,还要从其自身找原因。《水浒》也好,《三国演义》也罢,包括《西游记》,当然西游记是儿童读物,可以例外,里面的人物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没有儿女情长,只有兄弟情谊、江湖义气,甚至国家大义,这不是完整的人生。爱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愫,也是生活中最普通的情缘,作为中国文学两大源头的《诗经》和《楚辞》,都在大力讴歌,而到了这里,却没了踪影,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红楼梦》倒是描写爱情的,但也是朦朦胧胧,甚至于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不够酣畅淋漓,与其说是宣扬爱情,还不如说是诋毁爱情。这与西方名著相比较,就缺少了动人心魄、感人肺腑力量。从中国文学发展的历史看,我们从来不缺乏描写真性情的爱情力作,但是却没有被誉为名著,甚至被禁毁。究其原因,还是文学以外的因素起了作用。其实岂止是文学,我们在各个领域也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即在行业标准之外,还有一个非行业标准,并且这个标准还凌驾于行业标准之上,甚至左右这个行业的发展。这是我们的悲哀。

路边有几根木头,已经发黑。我们上次来,就坐在这几根木头上休息,现在草长起来了,覆盖了木头,不仔细看,还以为这里就只是一堆草。木头对面,是一片猕猴桃地,叶子倒是长得密实,就是不见果子,我仔细的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片叶子下面发现了三颗果子,这就是这片地今年的收获。农民该要哭鼻子了。清明前后,正是猕猴桃、核桃、麦子开花拔节的时候,天却下了一场霜,将猕猴桃、核桃、麦子的花和新芽全部冻死了。麦子还好,又重新发芽,只是产量受了点影响,猕猴桃和核桃就惨了,经过霜打的几乎绝收。我们上次来,正是霜打以后,猕猴桃的新芽全部萎缩垂落下来,看着都让人心疼。
经过一个小村庄,路在这里拐了一个弯。一座座的房子就坐落在沟两侧的坡地上,被绿树掩映着,只露出一面墙或者一点屋顶。一户人家门前的空地上,种了一片百日菊和指甲花,都是很妖艳的花,又都在花期,惹得蝴蝶们也顾不得烈日曝晒,在花间穿梭盘桓。百日菊是一枝一花,枝干直直的挺起来,紫罗兰一样的叶子成双成对,将一朵朵鲜艳的花儿顶上最高处。花儿也是重瓣多色,有橘红的,有水红的,金黄色的花蕊圆圆地鼓起来,富态而饱满。这花朵,这颜色,都显得很自信,很精神。指甲花就差一点了,柳树一样的叶子围着枝干,密密匝匝的,花儿只是在叶子底下,挤成一堆,单瓣单色,显得又单薄柔弱,又小心翼翼,就少了百日菊的洒脱自信,多了几分羞涩拘谨。这就给这夏日午后的山村平添了几分妩媚,使清淡孤寂的山村变得有了生机。
路沿着这一面山坡一直向上,地势越来越开阔,天也越来越显示出宏阔远大的气势,一片湛蓝,澄澈如玉,没有一朵云。蝉声也消退了,只有一缕缕的清风抚弄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倒显得更加安静了。
不久又拐了一道弯,路边就出现了几棵核桃树,青绿色的核桃已经成型,比乒乓球大了。前几天在西安,市场上已经有核桃在卖。右手的山坳里是一片猕猴桃,高了几十米,就没有被霜打,果子一串一串的,吊在叶子下面,树的枝条在人们搭设的架子上平平的铺开,就像树的屋顶,密密匝匝的,把果子藏在下面。一排排的枝干就像是房屋的柱子,整整齐齐的,留出很大的空间,很通透。

又是一个小村庄。这里是一个垭豁,房子也都在沟两面的高处。上次来的时候,那个傻女人就坐在垭豁上面的一棵大树下面,直直的看着过往的人。大树下面的土已经被她踩踏的很瓷实,什么也不长。今天她没有在,就有点空荡荡的。右边塄坎上一户人家的门前,长了一丛黄花菜,很茂盛,叶子又长又密,花苔也很粗壮。黄花已经开败,干枯了的花瓣垂落下来,显得凌乱不堪。这黄花含有多种维生素、丰富的氨基酸和蛋白质,是很好的蔬菜,性味甘凉,有止血消炎、清热利尿、明目安神等功效,还是很好的药物。它在这里就这样自生自灭,无人问津,真是可惜了。路边的擀杖花已经开败,但是锦葵却还在花期。这两种花很相似,只是个头大小的差异。一丛薄荷长得郁郁葱葱,我摘下一片叶子,放在鼻子上,一股清凉的味道立即充满了鼻腔。妻说薄荷叶子泡水喝,可以醒脑提神,祛暑降温,还可以拌凉菜。上次去西槐,我在路边拔了几根,栽在花盆里,居然活了,但是总是生虫子,居然长了一条四五厘米长的绿虫子,隐藏在叶子下面,等人发现时,已经吃掉了许多叶子;叶梗上还经常有腻虫,密密麻麻的,很难清除,喷点药,能好点,但是过几天,就又长出来了,很烦人。
路边的塄坎下面,是一片谷子地。这在我们这里可是不多见的。上次去李家河,在路边发现一棵谷子,大家都觉得很稀奇,这里可是一片啊。谷子是西北旱地的主要农作物,但是产量低,我们这里很少种植。过去只在书本上见过,当然小米也是经常吃,但是像这种成片生长在地里的谷子,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看起来这片谷子的长势很好,叶片宽阔长大,枝干粗壮,毛绒绒的谷穗足有一尺长,沉甸甸的垂下来,看着很喜人。
再往前,左边的沟壑就开阔多了,下面的缓坡上是一台一台的梯田,顺着地势呈月牙形状,种着玉米、猕猴桃。越过前面的山垭,可以看到远处山巅上的一个小村庄,CX说那是厥湾。路边长着一簇毛秆野古草,足有一米多高,细长的叶子在地面上密密匝匝的挤在一起,枝干高高的抽出来,顶端分成几个小叉,就像是老式报话机的天线,上面开着细细的花,随着枝干的摆动而摇曳,絮里娑罗的。
往前又是一个垭豁,上面的平地上有一户人家,傻女人就是这家的女儿。主人不在,门户紧闭,连上次追着我们吼叫的小狗都不在。场院上拉着一张遮阳网,制造出一片阴凉。从这里向右,穿过场院,往下,还有一户人家,我们上次来,在那户人家房檐下歇脚,女主人很热情。再往下,也是一个浅沟,坡上是一片片的猕猴桃。站在沟口,可以看见下面的凉水泉村。我们上次就想顺着这条沟下去,结果没有走成。场院前面,是一片猕猴桃,长势非常好,果子繁密硕大,很是喜人。树下面一颗杂草都没有,上次来的时候,男人正在地里锄草,现在整块地都让猕猴桃的叶子覆盖了,人走不进去,树下面是一个一个的圆坑,看样子刚刚施了肥浇了水。

CX说这家的男主人很乐观,也很勤谨,庄稼也务的好,虽然女儿长期有病,但见了人总是乐呵呵的。女主人就不行了,整天愁苦着脸,见了人也没有话,一看就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得闭塞了心扉。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有些人,即就是面对再大的困难,遭遇再大的逆境,也能够保持恬淡的心态,坦然面对;有些人遇事总爱钻牛角尖,让困难充溢了自己的心境,主导了自己的情绪。前者的生活总是充满了阳光,也只有这阳光的心态,才能支撑他渡过生活的苦难;后者的生活充满了忧郁,这忧郁越积越深,越级越厚,最终会压垮他对于生活、对于未来的一切希望,使他陷入到不能自拔的境地。实际上,困难并不能因为心态而增大或者消失,但良好的心态却能帮助我们渡过难关。往往压垮自己的,不是困难,而是自己的心态。
左边的塄坎下还是一户人家,房子完全隐藏到浓密的树荫里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片树林呢,显得非常幽静。门前的场院周围,栽着几株牡丹,上次来的时候,树还没有完全发芽,黑的枝丫,黑的屋瓦,红的墙砖,白的场院,当时正是牡丹的花季,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在清静中显出喧闹。现在花期已过,只留下一丛丛碧绿的花树和花树上一颗颗饱满的花实。由于树荫的遮挡,加上前段时间的连阴雨,场院上覆盖了一层浅绿的青苔。看来这家里也是长期没有人住了。
沿着路往前,是一座小山头。山头下面,是一座土木结构的房子。水泥路通到这里,就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土路了,向右是一个短坡,绕山头而过。从这里回头看垭豁上的人家,感觉这是一个很好的所在。房屋背靠山崖,东西两边都是沟壑,前面是一片果园,视野开阔,光线通透,风景秀丽,环境优雅。更重要的是,这里交通方便,离市区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如果能把这座房子买下来或者租下来,节假日来小住几天,或者以后退休了,一年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尽享这大自然的安闲,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我们继续往前走,大约一百多米光景,又是一个垭豁。前面是一条大沟,可以看见连绵的群山,路在这里分了叉,向右沿着山梁就进入到一片山林里了;向前,就下到沟里了,那里是村民们种的庄稼和果树;向左,是两户人家。站在这里,向南看,越过前面的山垭,可以看到远处山头上有一座亭子之类的建筑,CX说那是古鱼公园。那个地方我去过,是在清姜河两岸修建的一个主题公园,因为在附近出土过先周时期的鱼国墓葬,所以叫古鱼公园,山是真山,水是真水,不是人工修建的那种,山清水秀,小巧玲珑,是市民假日休闲的好去处。
靠路边是三间土房,门窗紧锁,看来长期没有人住,已经有坍塌破败的迹象。房屋前面是一块狭小的场院,长满了荒草。场院边的崖畔上,是三棵粗大的棉白杨。里面是三间平房,看来是新盖的,门前的场院也用水泥硬化了。靠里面的山坳里,种了一片豆角,长势还好。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站在场院边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女人背对着场院,坐在房檐下。我们过去打招呼,那老女人很热情,拿了两个梨,我们不要,又拿出花卷,硬是要给我们吃。年轻女子说那是她妈,身体有病。从交谈中我们知道,年轻女子是这家的三闺女,嫁到扶风了,在西安打工,今天回来看老人。他爸去地里了,她和她妈都没带钥匙,在等他爸回来。小姑娘是她女儿。她有两个姐姐,都出门(嫁)了,这屋里平时就她爸和她妈两个人住。CX就说这个地方比刚才那个地方好,眼界更开阔,更适合我的想法。我觉得也是。

这时这家的男人回来了,肩上扛着个大筐,里面装满的黄瓜,是那种通体黄亮、像甜瓜一样浑圆的那种,不像我们平常在菜市场见的,细长细长,通体碧绿,长满小刺。我觉得这应该是成熟的黄瓜,是真正的黄瓜。我们平常见的,没有一点黄色,算什么黄瓜?
从这里下来,在一个拐弯处,我们见到了那个傻女人。她站在路边,穿着棉袄,目光空洞。如果不注意她的穿着,还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农妇。面色黧黑,身体微胖,看着很结实、很健壮。但这大热的天,她却穿着棉袄,就显示出了不正常。与我们上次看到的一样,她只是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山沟的出口,静静地看着每一个过往的人,不发一声,不动一动。也许她本来就没有病,只是受了刺激?她在期盼着什么吗?她在等待什么人吗?我们不得而知。这真是个可怜的人。生在这山村,得不到有效治疗,就只能这样,自生自灭了。她的生命就像这山里的草木,引不起人们的注意,也起不了什么波澜,只是遇水发芽,遇春开花,到了秋冬,就洗净了铅华,回归了自然。不与外界接触,就少了很多麻烦;没有一颗聪慧的心,也就少了很多的烦恼。吃饱就睡,乐了就笑,这何尝不是一种满足、一种幸福?想这世上的芸芸众生,何尝不是如此?他们的存在对于国家、对于民族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们生命唯一的意义就是活着,以自己的方式走完自己的一生。
回到村委会,一群女人正在广场上跳舞。一双双笨拙粗大的手臂摆动着粉红的绸扇,一双双僵硬壮硕的腿脚踩踏着轻盈的舞步,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展示着生活的艰辛,没有一点喜悦、没有一点欢快,完全成了一种形式、一种仪式。仰或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而来到这里,做出一副莺歌燕舞、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时间还早,我们就沿着主路在向里走。路边偶尔会看到三三两两的村民,也会看到一个个的小村庄。有贴了瓷砖、整修一新的平房,也有年久失修的土坯房,都掩映在葱茏的树木中。太阳已经下山,光线就有点灰暗。
突然,CX大呼一声,你看前面那棵树!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在路边的河畔,有两颗合欢树,正开出粉红的花朵,娇艳缤纷,为这青灰色的山野平添了一点氤氲,一点鲜亮。我就想起上次去寺沟岭,在巨家村西边的路边,那一排盛开的合欢树,那蓬松粉嫩的花球,那娇弱纤细的枝条,那一片朦朦胧胧的浅绿,那一团如梦似幻的暧昧。
我的心一下子爽朗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