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陕西青年作家长篇乡土风情小说《虎凤蝶》连载五十七(第113、114章)
● 安焱(宝鸡)

第一一三章
围着碎红花花白围裙的李墨环冲上楼杀进屋,看到龙铁蝶拿被子把头蒙住,装出很香甜地睡着了,还故意扯出如雷的鼾声。
“你给我起来!”可又肥又重的死猪男听后依然如如不动。
“你不起来是吧?好,我就不信就制服不了你。”她揭开被子,用双手在他干腿上使劲拧。被拧疼的龙铁蝶冒火三丈地坐起,他看到更加冒火七丈的李墨环充满火焰的眼睛里带着凶煞之气。
她不祥的面孔,破坏了他刚才平静、美好的心情,让他情绪一下子跌落万丈,到了黑暗的谷底。
“你跟你爸说啥来着?他咋挟着枕头睡隔壁房子去了。”龙铁蝶不想看到事态再扩大化,他瞒着她说,没说啥。
“没说啥?我最讨厌人说谎。你不说是吧,不说我走了。”龙铁蝶再不老实交代,惹她生气,会影响同房。于是他一五一十如瓦罐里倒核桃咣当当,把与龙子平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你看你,在这个家里就是个摆设,谁能看得起你,你的父母还是你的兄弟?你就是一个没出息的废物。这辈子光害了我。我说我不回家,在西安另找个事干,你骗我说回家干这个干那个,可结果呢,你说我嫁给你这样的男人图个什么呀?”
说着泪点极低的李墨环偷看了看手腕十几年前用玻璃杯渣划伤后,留下的那道今生永远留存的伤疤,唔唔唔哭起声来。
“结婚十三年了,你给我许了多少愿,有一样实现了吗?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副德性,整天哄着骗着女人过日子。这种日子我受够了,我明天就走,你爱跟谁过跟谁过去。”
“亲爱的,咱说话就事论事。不要动不动就否定男人,总结男人,而应该热爱男人,赞美男人。”龙铁蝶耸耸肩,伸伸手,做了个滑稽可笑的大鬼脸。
“你嗓门大,说话难听,还脾气瞎。又穷又老又丑,那一点值得人赞美和热爱?”李墨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哈哈哈哈哈,你对你男人总结的简直是太经典了。我有才、有貌、有德啊。我工农学商兵都干过,算是个全才啊我,亲爱的。”龙铁蝶说着手伸进李墨环的胳肢窝,想把她抓痒弄笑。
“我呸呸呸!你这个瞎戳戳,害人精。再胡说,小心我把你的嘴给你撕烂!”从她强硬的语气里,龙铁蝶深刻认识到,今夜唇枪舌战在所难免。只穿了条裤衩的他为了不让楼下的父母听见,小两口回来没几天就大吵架,引燃更广范围的战火,他准备去关卧室门。
“你去哪里?不准走。”停止哭啼的李墨环将他拦住。摇摇头无耐的龙铁蝶只好坐床边,再次穿好衣裤,随时迎接这场暴风雨的到来。
她的唾沫星溅上他的脸,他高高举起一只铁拳,欲吓唬吓唬她。她误以为他要打她,两只魔爪向他的脸扑去。他一把抓住她伸上脸的手腕,生气地说:“闹够了没有,别闹了行不行?我先人不支持我创业,我就干别的。上帝把这扇门关闭,他又会把那扇窗打开。我好好安心写我的作不就得了。”
“写作,你写个屁呀你写。我认识你以前,你就写作,你写了二十多年了,像别的男人,早都成名成家了,而你写了个屁不顶,还给我有脸说写作。”像以前小吵小闹一阵子就过去了,而那晚李墨环的异常表现,超出了龙铁蝶的预料,他对场面完全失控。他怀疑她的更年期提前了,闹起来没完没了。
“我让你写?我让你写!”。李墨环边说边把床头柜上的笔纸和书,全都扔飞到地板上,又抓起他新写的手搞,狂撕了个粉碎。面对如此毁书灭稿,断人梦想的场面,龙铁蝶还是人生第一次看到。
每当李墨环大吼大叫,失控发狂的时候,龙铁蝶的脑海里第一个就会窜出多年没去看望的老丈人李独河,怀疑李墨环暗藏有狂犬症。
在李墨环长到七八岁那年秋天,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傍晚,在乡上读初中住宿的李墨环听说在外地打工他爸回了家。下了晚自习后,她沿着曲折的二十里山路,回家去取口粮,快到李家湾,忽如从竹林里窜出一流浪狗,大叫着冲向她咬伤她的一只大腿,鲜血直流……
她哭着回了家。李独河连夜带李墨环去看医生。医生用酒精给李墨环消毒,止血止疼,包扎好伤口在第二天,做为父亲的李独河忘了带女儿去县医院打狂犬疫苗,给后来长大嫁人的李墨环留下了终生的遗憾。
难怪李墨环遇不如意时那么凶,那么可怕。那天,还不解恨的李墨环又举起台灯欲摔,被龙铁蝶夺了过来。
“这东西可跟你没仇,你摔它干吗?你今晚到底咋回事?是着魔了还是想说什么?给你老爸的养老钱前几天刚寄过,你不会又想家了?”
“我先问你答不答应?”龙铁蝶两把将李墨环揽进怀里说,“只要你不再闹,我全答应。”
“我要买车。你睁大眼睛看看,左邻右舍哪一家没车?西邻去日本发了财的你百世堂弟买的奥迪;斜对面跟着你家老三卖包子的另一个你堂弟买的凯美瑞。东邻在眉县买凉皮的姓蔡的小伙买的是比亚迪。屁股后头住的那个在县城教书的龙老师买的是大众。咱这一坨,比你小的男人都买了车,光你没车。”她总算把她藏在心底多日的真实想法吐出身外。
“买车?”还没做此梦的龙铁蝶在脑壳上抓了抓问:“一个闲在家的农民买车?是拉土粪还是拉玉米杆?城里人买车上下班用,老板买车谈生意用,而你和我呢?”
“我问你挣钱干吗?不就为提高家的生活质量吗?现在咱有了这个经济能力为啥不买?难道你把它攒着,等你死了带到棺材里去。”
“亲爱的,类似这些咒人的死绝话,以后千万不能再说。咱目前这现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爸养老,我爸妈养老,还有儿子上高中上大学也要花不少的钱,我们老了也没退休费啥的,多攒点钱,将来也给儿子能减轻点负担。”
“想那么多干吗?活一天就要享受一天,等老了牙没了,腿脚不灵便了,再好的东西想吃咬不动了,再好的山水想看走不动了。你说你攒钱干嘛?你要攒你攒去,你把我的那一半钱给我,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要买车。你不是刚才答应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要反悔?”

“买买买。一个农民整天没事干,开着豪车在村子晃过来晃过去,招摇过市,惹人眼红,这也德不配位呀!再说咱买个车,一年能开几回,十二个月有十一个月闲在家处于睡眠状态,这不是白烧钱吗?再看看家里十年前买的摩托车,里程表上跑了不到三千公里,还在磨合期。咱俩长期在外做生意,搁在家不用把好好的新车放坏了,光换电瓶、化油器等配件及修理费,花的钱比买摩托车的钱还多。现在你又执意买小车,小车算奢侈消费品,现在买个车的一年开销,等于多养活一个娃。”
“我的好媳妇啊!你得是现在手头有了两个钱,把人烧的胡跳团呢!白天花不了,晚上睡不着。用我们这里的话说,叫花子藏不住隔夜食。咱挣点钱多不容易。咱做人能不能低调一点,务实一点。”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如果人人都向你那么想,把卖车的商家不都就倒闭了。我咋看卖车的,一家比一家生意兴旺。我只问你最后一句话,你到底买还是不买?”李墨环用她的食指指向龙铁蝶的鼻尖在威胁他。
“买买买。上回我坐公交车,旁听一个乘客胡谝说,近年来全国的交通事故年年在增多,你车开的好好的,他偏偏来撞你。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平均每六分钟,发生一起交通事故。”
“买买买,那你站起来,我看你有没有长有坐豪车的屁股呀?” 李墨环故意在龙铁蝶面前,大大方方地扭拧了两下水蜜桃臀部。
昨夜小两口在楼上争议买车的事,被楼下的老两口听见了。次日吃午饭时,王凤霞劝龙铁蝶:“农村人买车干啥呀,家里没地方放。况且现在车花销很大,你买得起,养不起。”
“邻居街坊都把车买了,不买显的咱没本事落后了。妈,等您儿买了豪车,拉您老人家去太白山旅游!”龙铁蝶也明白,李墨环说的这话,全是攀比心在作怪。
“我不去,我去也不会坐你家的车,我怕翻倒阴沟里去!”
李墨环要买车,老两口反对。不管龙铁蝶再从低碳环保,大气污染等方面开导,劝说李墨环存钱来养老,买车可再缓一缓,不要搞特大开销,她还是听不进去。她的如同疯牛狂挤麦草垛的病又犯了!
“那你答应了?”龙铁蝶没回答,只是象征性点了点头。她伸出小拇指示意双方拉钩为证,算是意见达成一致。
“呆在家反正没事干,那我明天就去学开车。”李墨环边说边解下围裙往出走。弯下腰的龙铁蝶开始收拾残局,捡地板上乱丢的纸张、油笔和摔得面目全非的书,然后很心疼地在一扫把一扫把在扫他熬夜多日赶出稿子碎片。
“走出家门,受万人敬仰的我回到家里一次次被“黄脸婆”叫骂与侮辱。唉,今生选择的创作这条路走的真是窝囊啊,窝囊!天生我才必有用,难道我人生真是定错了位?”胡乱瞎想了一阵子的龙铁蝶叹着气去了书房,一进门,躺上沙发床。
戒烟多年的龙铁蝶又取来香烟吃了起来,望着烟雾萦绕的书房,他在一遍遍问自己,一次次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写作的这块料。可除了写作,他几乎对其它世俗的任何事都不大感兴趣,算是个一无是处的庸人,活着也是白活着。
就拿去西安两次,做了七八年生意来说吧。他只是李墨环的配角,跟她天天跑龙套而已。他人在烤饼,心在构架诗篇的毛病,导致他每天至少忘了收两个以上顾客的钱,等人走远了才会记起。为此,他没少挨媳妇的骂。
一个不成功的男人背后,必须有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她会鞭策,压迫这个不成功的男人必须成功。可她现在倒戈了,她对他失望到极点,半个字也不想对他说。
那一夜,极其苦闷的龙铁蝶的啤酒肚快要爆炸了。他看了看书桌上玻璃下压着的那张,时时警戒自己的那三个大字“莫生气”。他心疼地抱着被撕成纸屑的写了多半年的两本手稿,心酸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头昏目眩,肚子有点空胀空疼的龙铁蝶摇摇头感叹道:“唉,我这辈子一下把婆娘寻成了,乖地还知道没事了,整天找事骂男人!”
于是龙铁蝶迷迷糊糊躺沙发上睡着了。早上醒来,他发现身上多了一床厚厚的毛毯,这肯定又是那个爱他又恨他,刀子嘴豆腐心的婆娘后半夜,溜进书房盖上他身的。
第一一四章
那日,天晴好地很!宽远的蓝幕上,好久不见的太阳,又圆又红又大。
“墨环,墨环,今天爷婆(太阳)好得很,你把你床上铺的盖的搭到外边平房上晒一晒。”王凤霞在厨房打豆浆的响声与说话声混杂在一块,吵醒了楼上还没睡醒的李墨环。
“知道了。”她看了看放在床头的手机,揉了揉睡眼,赖在床上不想起。
每天干早,在厨房边做早饭边唠叨,成了王凤霞以往的习惯,也可以说是她的早课。在没完没了的唠叨中,锻炼了嗓子,可能对她来说,是对身心有益的另一种减压和放松。要不,她不会那样长久坚持。被吵得同样早点起来的龙子平有点受不了,他说:“你干早起来,不大声叨叨,得是嘴咬地很!”
老两口在楼下的嚷嚷,让怕战火漫延的龙铁蝶睡不住了。他下楼去院子水龙头边,涮着忘了几天没涮的上火的狗屎牙,涮出满嘴满牙刷的鲜血。含满嘴白泡沫的龙铁蝶在劝说王凤霞不要叨叨了。王凤霞反而教训了大娃一顿,嫌他这个懒家伙起床太晚。
在洗脸的龙铁蝶用眼睛余光,斜睄了两眼大铁门外,围了一圈前来准备跳广场舞的女乡亲。她们友好的围成几簇,在你一嘴,我一嘴地谈论近日龙蹄沟发生的新闻。谁家老土墙厨房被大雨下塌了;谁他老娘去后院上厕所,滑倒院子把腰拧了;谁家又生了娃;谁家的媳妇在县医院检查出乳腺癌,还有……
手柱黑竹子拐棍的丑香香是后来德寜樂头门口的。她不是来跳舞,她是来看热闹的。自从她老汉龙占才去世后,心不宽的她老人家两眼老是淌酸水。上县城看了多次医生,吃了几架子车汤药,眼药水天天从来没间断过,就是不见眼睛好转,反而越吃越严重,越贴眼越花。她手里拄的那根竹子做的黑拐棍,是龙红社前段日子托他二姐在召公镇交流会上捎买的。
听到广场舞音乐声的萧玛瑙到场时,看热闹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丑香香又走开了。一个个舞者舞得正起劲,萧玛瑙拍了拍提来的莲花坐垫,吹了吹那块三扁二圆的丑石上的尘土。铺上坐垫,像以前一样坐上去后,跟着舞曲节奏在左右摇晃着脑袋,不停地拍着双手,看着笑着,欣赏着一个个她眼里的“大美女”。跟以往不同的是,她那天出门没有抱那只日夜陪伴她的小花猫。

跳舞的人只顾一板一眼在跳舞,没人在意那个心同样狂热的老寿星。谁也没想到,摇着晃着,鼓着掌笑着的萧玛瑙忽然“咚”一声,眼花头昏,脑袋栽倒地上,再也叫不言传。
王凤霞等人慌乱地抬起萧玛瑙向龙蹄沟村卫生所奔去,一切己太晚了,阿弥陀佛把她接走了。她的遗容仍面带笑意,是多么的自在与安祥。再过几月,就是她老人家的百岁寿辰,等不及的她就这样匆匆上了路,就这样快乐地走了。
上天安排她那天的最后出场,没想到竟成了她今生告别红尘的谢幕表演。
一个龙蹄沟唯一留存的一双三寸金莲,活了九十九岁零九个月的百岁老人,即将从地球上消失,也成了龙铁蝶对她老人家今生最后的记忆。
此时,龙子平不在家,被同村一个栽苹果树的果农一大早叫去摘苹果了。按节气秦冠还不是大面积釆摘的时候,早熟品种“嘎拉”已摘完,晚熟“富土”正上色,超晚熟的“秦冠”还是青疙瘩,可市场就这么怪?偏偏要这咬一口,能把人牙酸倒的青疙瘩秦冠。听收果人说收去先放冷库,等来年五月出口俄罗斯。
给别人亡命干活,忙到天黑的龙子平在往回走的半路上,听到丑香香告诉他玛瑙婆殁了,没敢回家的他直奔隔墙老院子。
木棍彩条布搭起的棚顶,吊着一盏千瓦的大头灯泡,把院子照得通亮,招惹来的飞蛾在其周围扑棱棱乱飞乱碰。
萧玛瑙几个亲生儿女,头上缠着孝布,围坐在彩条棚内,放着烟酒的方木桌边,与门族的长者正商量事。龙新梅见龙子平来了,起身陪着他进了堂屋,去瞻仰了已穿好寿衣平躺在灵床上的萧玛瑙遗体。然后,跪在遗体前的龙子平像老牛嚎叫般,真的大哭了起来。
他的发自心底的真哭声,惹的跪身边的龙新梅也跟着大哭起来。惹得满院子的人眼眶湿润。他把硬挤出的几颗清泪,用拳头擦去后,被龙新梅掺扶起,去院子搭的大棚下的圆桌旁,几个近亲在共商安埋之事。商量结果兵分两路:一路在家攒棺材;一路叫挖掘机去坟地挖坑固墓。
翌日清晨,龙子平又拿起七零塑料圈和苹果专用剪向外走。气得王凤霞骂了他两句:“妈殁了,你今天不去隔壁帮忙,还给旁人去摘苹果,这不叫村子人笑话你就怪了。你爱钱不要脸,你爱钱钻钱眼去!”
“这年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钱寸步难行。谁不爱钱?人人都想过百万富善的好光景,谁愿意过没钱要饭的苦日子。再说咱家不是还有你那宝贝儿子在嘛,谁叫他在家?我夜黑跟理事会协商过,说这几天门子的年轻人在外搞副业,还没回来收秋,村子剩得都是些老弱病残。今天安排他到坟地给他婆端砖头去。离安埋还有五六天呢,急啥呢嘛,我给人家答应今天摘最后—天,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龙子平走后,王凤霞的心“堂堂堂”狂跳,总觉今天日子哪里不对劲,像有啥事要发生,可她又说不上来。为了自我安慰,她上楼去佛堂烧了三柱香,然后下楼坐上水泥炕,用扣佛珠念佛的方式来平复她慌乱的心。
在普通人龙子平眼里,今天的黄昏跟昨天的黄昏没什么两样,夕阳落山的时候,果园主人照旧给他发了一包“窄版猴”香烟说,他辛苦了叫他先回。

走到德寧樂门口,却看不见楼上楼下射出一丝微弱的灯光,整个楼一片乌黑。大铁门也锁着,人都到哪去了?
龙子平想大概都在隔墙帮忙。他进隔墙院子一看,帮忙的人倒不少,就是不见他的家人。他问了几个门族人,没人敢给他说。他倒越发觉得奇怪,正好撞见从召公镇医院赶回来的龙吉锁。
他拉龙子平到墙根没人处偷偷地说,“铁蝶受了点小伤,人在医院呢。你别着急,咱先喝夜汤。”
“唉,这娃咋啥事都干不成,快四十岁的人了,端个砖头能砸到脚面上。咱这边过事本来就忙,这不是给忙上添乱吗?”摇了摇头的龙子平挟一筷子红萝卜丝,喝一口面筋糊汤,再咬一口馍,嘴里塞得满满的在跟龙吉锁诉说。
吃的时候,没注意一小蛋馍块掉落地上。龙子平弯下腰,从土院子捡起,放在嘴边吹了吹粘其上的土,连看也不看塞进了嘴里。
去给别人帮忙摘了半天苹果的龙子平肚子真有点饿了。他狼吞虎咽地吸食完一碗面筋糊汤后,老练地撕下一蛋馍,放进碗内转圈圈,擦干净粘在碗里的糊汤,又升出长舌头舔碗边面水,筷子上的面水,舔了一遍又一遍,舔到最后,碗和筷子干净的像清水洗过一般。
吃饱喝好的龙子平在离开桌子前,他拿袖边擦了擦糊汤嘴。然后他从内衣口袋掏出那盒老板送的“窄版猴”,拆开给在座的每人发了一根,没心情再抽烟的他便走出院子。
对内情一知半解的龙子平武断地认为,全是龙铁蝶的错,也抱怨龙铁蝶干啥不操心。所以他当晚也就没去召公镇医院看望那个,在他眼里没用的废物,而是直接回德寜樂睡了。
那晚,在召公镇医院急救室,昏迷不醒的龙铁蝶鼻孔内插根管子,头顶挂着吊瓶,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浑身疼痛难忍的他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接声啊呀啊呀的呻吟……

吓得面如土色的王凤霞和惊慌失措的李墨环在医院一楼过道中急得团团乱转。深夜的宽松与宁静,并没改变婆媳俩的紧张恐慌情绪,谁也不肯丢下谁,独自个先回龙蹄沟,两人一致坚持守夜到天亮。
医院对龙铁蝶的脑部,胸部等重点部分进行拍片分析,几乎正常,并无大碍。医生给龙铁蝶骨折的那条腿和脚,裹了厚厚一层僵硬发热的白石膏,安慰家属说脚趾有几个粉碎性骨折,好好养一段日子,到时走路,不会有多大问题。
“会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吗?”龙铁蝶不想自己后半生成了一个柱拐杖的瘸子。医生没有回答龙铁蝶的问题,而是走出了病房。
远在龙蹄沟的村民,一大早随着太阳的冉冉升起,纷纷聚拢在一起,各自带着诡异的目光对龙铁蝶塌伤之事说三道四,胡乱揣测。
真是林子大,说啥话的鸟儿都有。有的说把娃脑袋塌扁了;有的说把娃内脏塌破了;更有甚者造谣说,将来走不了路,啥都干不了,只有坐在轮椅上,叫人养活,成了植物人……
一夜没合眼,顾不上休息的李墨环天亮回了一趟德寜樂。不到中午,她又提着一大袋水果进了召公镇地段医院。卧在病床上龙铁蝶时刻不忘安慰妻子,给她说:“腿脚不大要紧,我现在人也清醒多了,感觉不怎么疼了”
等宽心话。
“你把药吃了没?我给你打开水去。”等李墨环出去后,龙铁蝶从她提回的水果袋子底部,翻出那本熟悉的《西游记》。
知丈夫心者,莫过于妻子。难怪李墨环上县城,原来是为了帮他买这本他谋了好多年没买到的书。在他生命最为脆弱,最需要精神慰藉的日子,为取悦男人的她做出此举,真是患难见真情,太感人了!
《西游记》中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大功告成,受尽磨难的伟大修行者那执着进取的精神,无不鼓舞着龙铁蝶。这本百看不厌的老书,尤如一勺勺暖胃的鸡汤,在一渐渐地修复着他受伤的心灵。
龙铁蝶与唐僧相比,他经受的这点小小磨难又算得了什么?
李墨环去住院部外的锅炉房,提起打好开水的水壶回病房,在过道撞见提着一碗热气腾腾羊肉泡来病房的龙子平。他来看龙铁蝶,却找不着地方。 龙子平询问了李墨环一些情况后,给她硬塞了二百块钱,又匆匆离去。他说他来时走得急,忘了带合疗本本,他这就回龙蹄沟去拿。 【待续】

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兴则中国兴。
——安焱
作者简介
安焱,原名安红朝。昵称麒麟才子。陕西扶风人。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传统文化公益讲师,西府文化名人。南国文学宝鸡社社长,《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 2019年荣获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学杰出贡献奖”。
1996年开始创作,先后在《中国乡村》《陕西农村报》、《西部散文选刊》《宝鸡散文家》《旅游商报》《百家号》《品诗》《西散南国文学》《南国红豆诗刊》《今日头条》《龙盟诗社》《都市头条》等杂志、报刊及全国各大网络平台发表作品超过100万字。著有《安焱诗文集》。
长达50万余字的长篇乡土小说《虎凤蝶》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经典代表作品。2020年5月《虎凤蝶》在《都市头条》首发以来,每章阅读量超过两万,受到广大读者好评如潮。被推送《今日头条》《百家号》《百度》等全国重点平台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