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青年作家长篇乡土风情小说《虎凤蝶》连载四十九(第97、98章)
● 安焱(宝鸡)

第九十七章
在一切向钱看的新世纪,中国人开始笑贫不笑娼。不管用什么方法弄到钱就叫本事。被金钱冲昏头脑的龙春雷的价值观也跟常人很不一样。不管古城哪里,只要有人加盟他的包子,店开张那怕三天倒闭了,对稳操胜券的总代理龙春雷来说,都少不了他该赚的四份钱:一份是装修费,一份是加盟费,一份是馅子钱,还有一份是设备、袋子、杯子钱等。他开包子公司的目的,不是为他人谋福利,而是让自己腰包鼓的更大。
当初,龙春雷看到妹夫在深圳跑采购多年,挣到大钱。于是他多次鼓吹说回西安开包子店卖包子一年至少挣十五万,最终把妹夫连哄带骗请回西安,加入了卖包子的行列。
当初合同只签了一年,是龙春雷跟超市负责人签的。合同期满后,超市负责人以龙黑妹不是签合同本人,拒绝续签。龙黑妹打电话让龙春雷代劳续签或者先沟通一下。龙春雷说他在外地,过两天回来再说。
后来,当龙春雷当达超市,不愿遵守旧合同上写明“优先续签”的超市负责人以包子店主已超过续签期限为理由,玩阴阳合同,把此摊位早已租了出去。
卖了一年包子,没达到预期的收入,摊位又被别人抢先续签了。无心再留西安卖包子的妹夫,又携同龙黑妹去了深圳。
一年后,龙黑妹听到卢乃娟说她三哥卖包子挣到钱,这两天把车又换成了凯迪拉克,再一次心动的龙黑妹又从深圳回西安,开了第二个包子店。试营业第一个月,天天卖五袋面粉。惹得害眼红病的房东起了邪心,撕毁合同,强行不叫龙黑妹干了,说他找人想自己干。不怀好意的房东要自己干,这怎么成?龙黑妹雇了两河滩人在帮忙,花上万元装修好好的店铺,做得好好的生意,因房东找事搅合,把到手的发财运搅合的说没全没了。

离开那家伤痛包子店的那天夜,龙黑妹最后一次回望了店里的一张张塑钢板,一块块地板砖,一盏盏明亮的灯。心里被黑暗侵占的她偷偷留着一滴滴血泪,独自一人走进茫茫的黑暗里。
妹夫田刚回深圳没找到理想的采购职业,仍旧独自人在苦苦坚持创业。而龙黑妹回西安新接的包子店,投资五六万,正到生意火爆日,被眼红的房东搅合的没法干下去了。
眼看小两口的感情到了破碎的边缘。龙春雷出馊主意说,“你男人实在不回来,你跟他离了算了,我给你另找一个。”这就是一个当哥的说的,把婚姻当儿戏的风凉话。
不甘心,不服输的弱小女子龙黑妹像她母亲王凤霞一样。没有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挫败所击垮。她脚步踏遍古城大街小巷,再找店铺,再开包子店的心火,在一天天燃烧的更旺!
龙黑妹开的第三个包子店在省城南郊的电子二路,刚开始缺人手,龙黑妹打电话叫王家窑的舅妈赵彩变来西安帮忙。后来,还是忙不过来,龙黑妹又已“离婚”为威胁,再一次把独自一人在深圳闯荡的妹夫田刚“吓唬”回西安,跟她一块卖包子。
爱儿不如爱老汉,吃面不如打搅团。这个爱胡说浪谝是舅妈在电子二路包子店干了不到三月,看到龙黑妹店里的生意好,便起了野心,说她干完这月不干了,她找老三,也要给自己开包子店。消息传到龙春雷那儿,婆娘当家的卢乃娟日死不同意说:“自己人弄不成,你妹子就是例子。整天这么个那么个,烦死了!”
后来,赵彩变得知她开包子店之事,因婆娘当家的卢乃娟从中作梗,没法开,开不成。她又叫王驴娃给去吉祥村找龙铁蝶,准备开龙铁蝶的手抓饼店。
有恩于寒雀巢的老舅开尊口求外甥,龙铁蝶当然很高兴。龙铁蝶说他忙的脱不开身,让他自己去寻地方,他给他提供面团、纸袋等相关配套服务。
有了外甥的应允后,赵彩变当天去北郊一家商场的门口,找一处卖手抓饼的显眼地方,并交了押金。第两天,变了主意龙春雷去一家建筑工地的工棚里,找到替人代工,头戴安全帽的王驴娃:“舅,我跟我媳妇商量好了,答应给你开包子店。”
王驴娃说,“你两口子到底是怎么了?说话出来进去,拿舅当猴耍。一会不答应,一会又答应,到底唱的那一出啊?现在我把买你哥手抓饼的店面都找好,押金都给人交了。你现在跑来又叫我卖你包子。这事我没法管,你去找你妗子说去。”
一心想吃高头草的赵彩变听到龙春雷的答应后,跑去向房东索要缴了还未过三天的五千块钱押金。房东说:“按合同一分钱不退,咱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看在人情的份上,我要退最多退你三千。你看能成,能成后天来拿钱。不成就拉倒!”
“能成。”赵彩变虽然嘴上答应了。可心里痛到极点。作为一个在农村靠养猪,这几年积累了五千元的农村妇女,她感到少给她二千,就像在她身上一刀刀割肉般疼痛。疼痛的她没胃口吃饭,疼痛的她爬在出租屋的被窝里,偷哭了一场又一场。
龙春雷又去安慰卧床不起的赵彩变说:“妗子,老话说得好,舍得舍得,先舍后得。卖手抓饼挣不了钱,我卖着卖着都不卖了,我答应你开包子店,保证你一年有车,三年有房,五年成百万富翁。”龙春雷把做传销哄骗人的伎俩,又全用在了他舅妈赵彩变身上。
在省城要开一个有模有样大器一点的包子店,谈何容易。转让费、加盟费、装修费、设备再加上原料等,这一摊子下来,没十几万元开不起。

王驴娃没那么多钱,而龙春雷、卢乃娟一而再再而三表态,有钱了就开店,没钱就不要开店。反正他们不会借给王驴娃借一分钱。
一有困难,王驴娃首先想到的好说话的外甥龙铁蝶。龙铁蝶一想起在雪莲小吃城卖饼的那几年,过年也在营业,回不了家。 王驴娃一次次打电话大骂他,怪罪外甥过年没回去看他这个老舅,他就心里不舒服。
世上哪有大过年,跳三丈高大骂外甥的舅,龙铁蝶听到王驴娃在电话里骂人,把电话挂了。这个把自己看的比天还大的王驴娃,气得后来把龙铁蝶电话从他手机上删除了,说他以后没有龙铁蝶这个外甥!
现在,他用得着龙铁蝶了。他又怎么好意思向龙铁蝶开口。于是他打发赵彩变去借。赵彩变也觉得没脸去借。为了能把包子店早日开成,他就跟赵彩变一块到了吉祥村十字南,龙铁蝶开的台湾手抓饼店。
愁眉不展的王驴娃背搭着双手,猫着腰站在龙铁蝶店门口,为了引起外甥、外甥媳妇的关注,他故意拉长腔道“哼,哼”了两声后说道:“当年我二女结婚,老舅忘了没请你两口子吃饭,今晚上你两口子收摊早一点。舅请你两口子吃个饭,也算是将功补过。”
“算了吧。好多年没在一块坐喝。改天还是让龙铁蝶请您和舅妈吃个饭才对。哪有舅请外甥的道理?”一边烤饼一边调奶茶的李墨环插嘴说。
“舅,你今天来到底有啥事?”不算很精明的龙铁蝶似乎看出老两口来,耍得是啥路数。
“没啥事。舅想问你借些钱。开包子店要的钱太多,你也知舅这几年在工地搞建筑,没攒下几个钱。”王驴娃捻着老鼠胡子试探说。
“开包子店?!”龙铁蝶深吸了一口冷气后,好好想了一阵子后说:“开包子店我不会给您借钱。如果您要做别的生意或者您娃将来结婚,到时您手头钱紧张的话。你言传,没问题,我都会借钱给您。”
“我卖包子你为啥不借?难道你嫌我没卖你的手抓饼?”
“妗子,不是这样,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是您外甥,龙春雷也是您外甥。您借大外甥的钱去堵小生甥的窟窿。你卖小外甥的包子,给小外甥创造利润,那你为啥不直接去问小外甥借?”老两口听后无语。
龙铁蝶接着说:“也许您认为您这样张口是对的。我却认为,非常的不对。他跟您有利益关系,您又是他的亲舅,您卖他的包子,他天天有钱赚,他为啥不给您借钱?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呀!他不是整天到处宣传与人为善,帮助他人创业,咋到关键时刻,人却怂着呢。连自己亲舅的忙都不愿帮吗?再说,我跟他已不再是兄弟,谁在我跟前提起他,我就烦。我不愿再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也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包括他的事业。”
“那你意思是给舅不借?”驴娃舅听后,一丝伤感的凝重神色在眉宇间徘徊。瞬间,他一脸笑容飞逝而去。他立刻垂下眼帘,耷拉着眼皮,头稍稍地低了低,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愁容和忧伤。
“不借就说不借,少给舅戴木头眼镜推三阻四,舅不是看不清事的瓜怂闷钟。”说话废得掉渣渣的王驴娃刹那变了脸,像谁端了他家的馍笼,气愤愤地离开了。李墨环喊他们把没吃没喝的手抓饼和奶茶拿上,人家理都不理走远了,心急火烧地寻钱去了。

两月后,在古城火车站尚德门里,新开了包子店的赵彩变突然又到吉祥村十字南的台湾手抓饼店,找上朱雀市场刚买生菜回店的大外甥龙铁蝶诉苦。
心事重重的赵彩变极为不高兴地说:“我不想干了,反正我没跟他签合同,我给你舅说了,把投资的十万块钱要回来。”这个他指的就是龙春雷。
“到底是咋回事,你为啥不卖包子了?”李墨环烤了个饼,又兑了杯奶茶端给赵彩变。
“刚开始第一个月忙,我忙着没管事。到后来我反看正看,满满四页白纸上,打印的清单里有二万块钱加盟费。”
龙铁蝶听罢也愤愤不平。亲舅的加盟费,外甥也敢收。这个怂娃的脑袋要么叫驴踢了,要么叫门挤了。可龙铁蝶又想,多年前,他已跟这个不讲情义的兄弟划清了界线。现在,即使他跟他见了面,也不着嘴。
既然有人来他这儿伸冤,作为德寧樂的龙头老大,他何不当一回包青天,管一管。等哭哭啼啼的舅妈赵彩变走后,龙铁蝶思来想去,还是给龙春雷发了个短信:
有车不接送父母是小人,挣亲戚兄妹的钱叫卑鄙。
也许是短信起了作用,也许是王驴娃多次去包子公司闹事。弄得这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龙总收不了场。短信发出四十八小时后,赵彩变给李墨环打来电话说,龙春雷把收他舅的两万块钱加盟费,给他舅分文不少的全退了。
第九十八章
时间的脚步总是在不紧不慢,永无歇息地不偏谁也不向谁,公平公正公开地走着。走过元旦,迈进年关。一日比一日温暖的太阳照在张灯结彩的古城墙上,护城河里薄薄的冰被晒化,水波荡漾在河面,河水格外地清澈。
坐上公交车的龙铁蝶往窗外看,大街两边旁道树,高高低低的光秃秃枝丫上,挂满一路路红红火火的小灯笼,来装扮并加浓新年的色彩。广场上几线飞上天的风筝,让孩子们在欢笑中,奔跑了起来。
大大小小学生放了寒假,背着书包的龙三喜从龙蹄沟坐长途汽车向古城而来,准备与他的父母一块在省城过新年。
“三喜,爸爸在这儿。”在城西客运站拥挤的人流中,如小丑的龙铁蝶双脚跳起来,取下老汉戴的黑线帽,在头顶上空摇来晃去,向一棵树下站着的半大小伙呐喊打招呼。那个在吵杂人群外的小伙子,仿佛没听见,依然在东张西望。
他又喊了两遍,豁开水泄不通的旅客,一步步向树下挪动。好不容易走近一看,“天哪,他不是龙三喜,他太像龙三喜了。”
怎么办?怎么办?龙铁蝶神情有点慌乱,浑身发热,脑门上开始冒汗。龙三喜第一次单独上路,就出现这事,令他愈加焦急。
这么多的人上哪儿去找,他给从龙蹄沟出发前龙三喜打电话讲过,叫他出了车站不要乱跑,在这棵大树下等他老爸,不要乱看,不要乱动,更不要与陌生人搭话。任何人叫他都不能离开那棵树。可现在树下却不见他的人影。
龙铁蝶一看手机上时间,龙三喜坐的那趟长途班车到城西客运站都快一个小时,难道车晚点了。一般情况下,晚点是不可能的。东瞅瞅西看看的龙铁蝶一下子不知所措。他毫无目标的去大树周边寻了一圈,还是不见娃人。
无耐之下,龙铁蝶又回到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去大厅角那家便利店,请店主用大头笔写了一个“接龙三喜”的纸牌。双手高举这片方便面箱背面做的临时找人牌的龙铁蝶又走进人山人海的春运大潮里。娃是不是被蜂拥而去的人流给卷走了?或者被那些热情过度的好心人给拐跑了?
龙铁蝶清楚地记着平常进站接人,是不用购票的。可那天,一切好像都在与他作对。当冲向候车大厅内门。被门边站着的检票员拦住,“你的票呢?”
“我进去接个人,马上就出来。”挠了挠头皮的龙铁蝶穿过玻璃门,一眼眼瞅向大院内的停车场。

“去那边购买站台票。”验票员说着伸手指向大厅中央的扒台,他看见三个身上斜缠红绵条,写着烫金字“真情服务”的女工作人员。
“拿张站台票。”本来着急的龙铁蝶语气变得更着急。
“先生,把您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工作人员严肃又认真地说。
“我忘了带。”龙铁蝶很滑稽地摸了摸口袋,表明他是认真的,他没说假话。
“那你说出您的身份号码也行。”平时在嘴边琅琅上口的身份证号码,在关键时刻,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春运期间,进个站咋这么难?龙铁蝶背过身,瓷瓷地站着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眼前走过。他傻愣了一阵子,等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后,他才把自己的身份号码完完整整说了出来,工作人员输入电脑验证后,很块撕给他一张站台票。
停车场上,停放着上百辆大巴客车。龙铁蝶转了三圈,终于找到龙三喜坐来的那辆,停靠在背眼墙根的蓝色班车。车门锁着,司机和售票员人不在,可能去休息处休息。
各到处找遍了,就是不见龙三喜的人影。他会不会自己坐公交车去了南郊?这只是一种猜想,一种不确定的可能。
离开城西客运站,龙铁蝶向站西225站台疾走。他放眼望去,站台上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最后他带着“突突突”狂跳的心上了225公交车,一眼眼盯着玻璃窗外的路人,神情不安地回到店里,看到一手拿手抓饼吃,一手端冒着热气奶茶的龙三喜在朝他甜甜地笑。
同时,他也看到了龙三喜零落的长发。在老家龙蹄沟,怕孙子感冒了的龙子平整个冬天没给孙子理发。龙三喜头上的头发长的像枸桃桃。
李墨环第一眼看到龙三喜,立马命龙铁蝶带娃去理发。
“方老板,这是咱的接班人,你看啥头型帅气流行,给娃理个啥头型?”他引龙三喜去了他经常理发的那个丁白村深巷子的老理发店。

“三喜,你要啥头型?眼下城里人流行的有‘蛟龙出海’、‘火鸡奔世’,要不给你剃个像你爷那样的光葫芦,既能方便自己,还可照亮別人。”
“胡臭!”坐镜子前转椅上的龙三喜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
“咋了?那你想理我这碟碟头。”站在转椅边的龙铁蝶在观摩理发师理发。
“这孩子个子高,人长的很秀气,一看就是个好娃,请问你在哪里上学啊?”龙三喜如实回答了理发师。
“脑袋剃的亮,挣钱有方向,你最近生意应该不错吧,我上次办事从你店门前经过,看你店门口人挺多的。”会说话的理发师有意来一个友好的互动,让理发的那段时光过得很快乐。
“一般般。”龙铁蝶对理发师的恭维不感兴趣。
“再一般般,你是老板,我是打工的,寡妇提夜壶——你比我强。”
从理发店出来,看到精神又白净的龙三喜,龙铁蝶本想借此机会,给娃讲他爷爷的爷爷是个大地主,他爷爷的爸爸是个教书匠,后来沦落街头,串街走巷给他人理发的故事。
可脑子首先想起的是,不听话的龙三喜在车站私下离开的事,他没心情再讲。正处叛逆年龄的龙三喜多少有了自己的思想。你说他一句,他会顶你一万句。
成长发育比同龄孩子早的龙三喜个头又长了一虎扎,比一米七的他老爸还高一点。一只双眼皮长了出来,另一只还是单眼皮。更让李墨环看不惯的是娃走路,背老是扛扛的。咋看形象也过不了关。
“三喜,走路背挺直!要不你妈见了你,又要我给你家法伺候。”
“她敢?”龙三喜仿佛记起了他小时候被上挟板的事。那是一个闷热的黄昏,龙三喜刚放学,被李墨环叫上楼。她命令龙铁蝶给娃上一小时挟板,强行矫正娃驼驼的背。上楼去给佛看香的王凤霞一进屋,吓了一跳。乖乖的孙子背绑木板,人靠墙直直站着,不说一句话。她连忙下楼讲给了龙子平听。
“碎碎点娃,又没犯啥法,咋给上刑呢?”龙子平上楼去书房,他看到龙铁蝶在电脑前打字,李墨环在书桌旁看书,屋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三喜,走,跟爷下楼,咱看电视走。”龙子平去拉龙三喜胳膊。
“爷,你先下,时间还没到呢。”龙三喜认为爸爸爸妈做的是对的,他就要坚持到底。拿孙子一时没办法的龙子平最后还是强行拆除了龙三喜背上的挟板,硬拉着孙子手下了楼。
“亲爱的,这种方法咱执行了三后晌,我看也不怎么见效。算了吧,再这样下去,旁人知道了,还说咱使用家庭暴力虐待儿童。”
“都是叫你爸你妈惯的,爬在土炕上写作业,爬在茶几上吃饭,坐没坐样,站没站样,整天弯腰驼背像个小老头。我管不了不管了,他爱长成啥样长成啥样去。”说完李墨环把书往桌面上一扔,也下了楼。
这事都过去两年了,直到现在龙三喜的形象,还是不满李墨环的意。娃之所以今天故意玩失踪,他有他的理由:大过年的城里人都回农村看爹娘,而他却从农村往城里跑?
在召公初中上学的龙三喜在初三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中,考出了初三九年级十个班第一名的好成绩。他成了学生眼里的学霸,可开家长会,却没有家长参加,让班主任非常地失望。难道父母挣钱比娃上学更重要吗?
这个问题真踢给龙铁蝶,他也不好作答。不过,他是这样想的:在家里钻了两年没挣一分钱,现在好不容易在西安找了个店,就必须敬敬业业好好干,再加上房租又那么高,只有通过延长工作时间,节假日不休息,一天也不敢耽搁地拼命干,才能挣点钱。
商场如战场,面对竞争激烈又如此多变不稳定的形势,必须牢牢抓住一闪即逝的有效时间,鼓起干劲,起早贪黑,好好干上几年。万一有一天实在干不下去,咱也不后悔。咱也不留啥遗憾地高高兴兴回乡下的老家,守在父母旁敬孝,守在孩子旁关爱他成长也不迟。
“即然你们把钱看的那么重要,那我初中毕业不想念了,我三爸不也是初中毕业走上社会的吗,我想去他包子公司打工。”龙三喜对人生得志的他三爸,投去极为羡慕的目光。

“胡扯!你听谁说的。你三爸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他的成功是个特例,不是大多数人学习的榜样,尤其是你。他有三段经历,你这辈子不可能有。”
“第一段:传销经历。传销是害人的骗术。为了骗取更多人信任,你三爸以做生意为借口,拉我下水,拿我的九百块钱入伙做了他的下线。弄到最后政府干预,差点抓进了监狱。”
“第二段:当干儿子经历。想当年,没有你姨婆(虎二僧)出手相救,说不定他现在混得比谁都惨。在他传销失败后,最狼狈的日子是在庙里度过的。你姨婆把他介绍给一个台湾大老板当了干儿子,成了他人生命运的转折点。他去人家公司当了总经理特别助理。这个企业高管岗位,要求有推销、社交、管理等多方面的经验和专业知识。而在建筑学校只念了一年半书,能力有限的你三爸实在吃不消,只好辞职离开了。”
“第三段:假文凭经历。离开深圳那家电子公司后,他去了浙江一家食品厂搞销售,再后来他又去你二爸教书的汕头市,用假文凭去碰碰运气。他去汕头人才市场应聘一家IS0管理机构的培训师。很幸运的是你三爸蒙混过关,通过面试和复试。从此,他站上讲台,给汕头一带的经营不善的小企业老板讲了不到一年的培训课,挣了三十多万,挖到人生第一桶金后,回到西安寻求新发展。”
“儿子,你三爸的这三段经历,你这辈子不可能有,也不想有。因为每一段经历都不是你我这样的良民愿意挺而走险去折腾的。当然不管怎么说,你三爸成功了。做为成功者,他身上肯定有其闪光的亮点。”
“第一点:超强的自信力。我坚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这辈子做什么样的人。我认为我行,我一定行。”
“第二点:对金钱的执着和疯狂。只要能弄到钱,可以采取不择身段,不达目的不罢体,那怕牺牲兄弟姐妹以及亲戚的利益。”
“第三点:善于表现自己。有极强的假大空演说能力。”
“这三点可贵的品质,目前你也没有。如果你对你很自信,你就不会说你不想念了,如果你把你三爸对金钱的执着和疯狂,变成你对学习的勤奋和用心,你将来考个名牌大学应该没啥问题。”
“所以我再次警告你,你三爸不是你学习和崇拜的榜样。你要想给自己树立榜样,咱家里不是没有。你身边不是没有。那就是你二爸(龙春辉),他永远是你这辈子学习的好榜样。不论是为人处事,还是教书育人,不论是觉悟,还是品性都是响当当一流的。”
“你二爸属勤奋钻研型人才,当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县重点高中。穿打补钉的裤子,吃开水汤过的食面,在艰苦的生活条件下,压坏板凳,发奋图强,天天晚上学习到深夜。在高三由于学习强度大,学生灶上伙食差。第二学期一天中午,晕倒在离教室不远的水池边,被同学发现后,抬进与学校为邻的周原县人民医院。”
“那个年代,考大学不容易。他复读了一年,考上宝鸡文理学院。在上大二的那年,他把委培的,自费三年的‘化学工艺’专科,努力奋斗成国家公费的四年的‘化学教育’本科。每年放暑假,他不回家,在学校周边上门去给孩子辅导功课,勤工俭学。他在大学四年里,荣获‘优秀班干部’,‘文明大学生’等荣誉证书和光荣称号。大学毕业后,学校建议他上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当年由于家里穷,他没钱继续再上。学校优先推荐他在宝鸡桥梁公司附中教初中,他嫌内地工资低,主动上西安市大学生人才交流会上去应聘。恰好,那年有汕头市一家学校在招聘。招聘方起初没看上龙春辉,因为学校要求的招生对象,必须是陕师大毕业,而他是宝鸡文理学院。最后,他的奖状、以及他荣誉证书给他增了面子出了力,你二爸最终被汕头市那家学校破格录用。”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上小学的一年级的那年暑假,你二爸从网上给我找了个坐在家里挣钱,安装笔筒的生意。花七八千块钱买了些原料和配件回家。家里叫一大摊人按装好,回收方的电话打不通了。虽然上了当受了骗,损失了些钱,但他有心帮助我这个兄长的出发点是美好的,折射出浓浓的兄弟情在,令爸爸我今生难忘。而你三爸不会,压根没这份爱心。他巴不得把爸爸囊囊的钱,想办法弄进他口袋,还沾沾自喜以为他很有本事。”
“还有你二爸对我写作,无时不在询问关心,支持和鼓励。每次回家都要给我买不少有关写作的书籍。他也曾对我写的小说看后提过三点建议:一要客观地反映现实生活;二要传递正能量;三要有教育意义。
“你二爸不光是化学教的特别好。他为人师表也做的好。从不抽烟,也不喝酒的他现在被评为‘汕头市高级人民教师’。爸爸希望你将来像你二爸那样考个一本师范院校,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当一名大学教授。因为咱家本是教育世家。你祖爷是教书匠,活着时,支持当地教育办学校,虽然教育在你爷手中断了,但你二爸又续上了。爸爸希望中国的教育事业,在咱家代代相传。”
就在龙铁蝶在店里对龙三喜进行机会教育的那天傍晚,生意做的顺风顺水的龙春雷在他包子公司的培训室,大张旗鼓地召开年终总结会。一开始按套路讲话,讲着讲着跑了题,当着员工的面,说了下列一段炫耀他成功的话。
“……我有个哥,在学校不好好念书,为爱所迷,被情所困,情书写了几抽屉,被所谓的爱情折磨的死去活来。煎熬到最后爱情、学业皆未成。毕业后又躲进庙里,被佛洗了脑,走上社会,啥也做不了。每遇挫折与失败,缩回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钻在屋里张腔做势,搬弄笔墨,说他在写什么小说。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希望渺茫的几乎看不到结果的事情上去。现在都网络游戏时代了,年轻人谁还看小说。而他不听,一意孤行,无法战胜和超越自己,到现在写了十几年还没写成。而我走上社会早,不怕吃苦,不怕脏,安装过下水道,掏过大粪。从周原县建筑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省建八公司安装分公司。从过去一个不起眼的临时工,到现在的一名国家承认的Is0认证师,一步步风雨兼程,能坚持走到今天,我靠得是什么?靠的是抓住机遇,靠得是努力打拼,靠的是真枪实干,来一点点改变了自己原先不好的命运。如今我成功了。所以我告诉大家,命运只有通过自己不断的努力,是可以改变的。”
作为包子公司的老总,龙春雷激情澎湃的那一席演讲,自然而然迎来员工们如潮水般的鼓掌声。
【待续】

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兴则中国兴。
——安焱
作者简介:
安焱,原名安红朝。昵称麒麟才子。陕西扶风人。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传统文化公益讲师,西府文化名人。南国文学宝鸡社社长,《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2019年荣获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学杰出贡献奖”。
1996年开始创作,迄今累计创作超过100万字。先后在《中国乡村》《陕西农村报》、《西部散文选刊》《宝鸡散文家》《旅游商报》《百家号》《品诗》《西散南国文学》《南国红豆诗刊》《今日头条》《龙盟诗社》《都市头条》等杂志、报刊及全国各大网路平台发表作品超过10万字。著有《安焱诗文集》。 长达50万余字的长篇乡土小说《虎凤蝶》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经典代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