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作者：欧阳如一（中国）
本期主播：王 曼 （中国）
本期主编：丰车 （海外）
图片选自作者
长篇系列情感小说《生死恋·高墙盼》
——欧阳如一
第三十九章 二审开庭
12月19日，上海一个阴冷的冬天，冷春喧和国有去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参加国花案件第二次开庭审理，她已经在看守所被关了整整八十个日夜。
还是很难找到停车位，法院的停车场宁可空着也不给外边的人使用。还是要拿身份证去换一张卡，并且要像进侯机楼那样安检。还是把那七个同案犯放在一起审——原来他们全不服，全上诉，可是法院的案件太多，法官们太忙，于是他们就像早年农民下地那样被“大帮哄”——合并审理，这才有效率。法官们也许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外面的人的亲人、骨肉、情感和生命，他们每个人都希望听个清楚，辩个明白，被判得心服口服。
在走廊里，在法警“不许喧哗”的喝斥下这七个罪犯的家属见了面，都感觉特别亲。
“您是国花的家属？”有人问冷春喧。
“是。您呢？”冷春喧分别问了大家的名字，国有还记下了他们的电话。
“这次你们感觉会怎么样？”冷春喧问。
“又是合并审理，却不许我们联合聘请律师团，这样每个律师取得的成果大家都能共享。”有犯人家属说。
“你们看二审能不能减刑？”冷春喧问。
有人悄悄对大伙说：“能，我家的律师说能。”
大家互相瞅瞅，意思是：“律师的话你也信？”
冷春喧问：“为什么有人和国花同时进的看守所，犯的同样的罪却能无罪释放？”他想到了白灵。
“谁呀？是做‘易租宝’的吗？他们被抓得早就判得轻——那时候还没从重从快打击POP，他们的规模大，所以被判的人就少，我们的案子抓了七十人，按同样的标准他们就能抓七百人，监狱哪能放得下？”
冷春喧说：“这也是理由？”
上午十点整，法警进入现场，书记员向旁听席宣布法庭纪律，大概是服从审判长的指挥，尊重司法礼仪，遵守法庭纪律，不得鼓掌、喧哗、吸烟、进食等。还特别强调了不许拨打或接听电话，不得对庭审活动进行录音、录像、拍照……这一切就像是上一次审判的再现，所不同的是有一位用手机偷偷录像的人被法警发现驱逐出了法庭，才让人们知道法庭纪律可不是说说而已。
全体起立，主审和陪审法官入席，公诉人和被告律师入席，全体落座，被告被法警一一押进法庭，冷春喧的眼睛立刻模糊起来，他看到了阔别的妻子国花，穿了一件她在家时常穿的高粱米色粗线毛衣，戴着在家时戴着的那副黑框近视眼镜，脸又黑又瘦，头发已经花白，她走在第四个人的后面，冷春喧大叫：“国花！”安琪儿尖叫：“妈妈！”——这孩子不知道是啥时候来的，法警指着下面：“不许喧哗！”可下面的人爹一声妈一声喊成了一片，经久不息。
主审法官是个面无表情的人，说：“好了好了，我宣布……”法庭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哪。”临来之前母亲说。
冷春喧说：“我做得不好。”他想起了自己对国花的态度，国花怎么哄他都不行，帮他做任何事情都不对，他没给自己的媳妇什么好日子。
“那你见到国花会跟她怎么说？”
“但愿能见到她，却不能和她说话。”他想起自己除了闹离婚很少跟国花沟通，弄得国花又想让他回家，又怕他回家。
“她如果减刑四年你还得等她吗？”
“那时候我已经快七十岁了。”他想起他们刚结婚时国花想要一个孩子，如果那孩子出生到现在都上小学了，他真是短视，要不然他会和国花的骨肉一起等着她。
冷春喧想不到七名被告的律师都据理力争。
第一名被告的律师一开口就说：“尊敬的法官，我对本案的质证方式有异议。由于本案被告多且案情复杂，这种一揽子质证的方式既不科学，也不符合规定……”法官说：“你直接质证。”律师坚持说：“这种质证的方式不符合规定。”法官说：“今后我们都这样，有异议你可以退庭。”律师又说了一遍：“这种质证的方式不符合规定。”法官大怒，敲着桌子说：“你站起来，我现在对你进行训戒。”那律师毫无惧色，拍案而起：“这种质证的方式不符合规定！”法官高喊：“法警，拿下他的麦克风，把他轰出去！”众律师都大叫起来：“我们都不同意这种质证方式。”法官何时怕过律师？说：“你们不同意都给我出去！”——这是国内法庭中很少出现的场面，律师和法官僵持了足有二十分钟，最后还是律师们做出了让步，说：“好吧，让我们继续。”
第二名被告的律师发言，他说：“尊敬的法官，我对我被告的量刑有异议。大家知道，公诉人对这七名被告的‘犯罪金额’的判定是依据法庭委托的上海的一家会计事物所编制的报告，我的被告居然被判‘非吸’四十亿。我想知道是：是他独立‘非吸’了四十亿还是他在那家公司工作期间那家公司‘非吸’了四十亿？显然是后者，那么根据我的被告所担任的职务和参与的深度，我认为他所占的‘非吸’比重极低，低到了量刑的下限；而法庭对他的量刑却极高——九年，挨着量刑十年的上限……”第二名被告的律师完全说到了要点上，另外几名律师互相点头，被告的家属们也深受鼓舞，可法官没等那位律师说完就说：“你说完了吗？下一个被告律师。”
第三名被告的律师发言，他说：“尊敬的法官，我对法庭对我的被告的定性有异议。她虽然是集团公司副总裁却只是个虚名，从未参加过集团副总裁会议。有文件证明她和那家公司是合作关系，她实际上也是受害者。我请求法庭判她无罪。”法官说：“时间有限长话短说好吗？下一个被告律师。”
第四名被告的律师发言。
“你要把感情和理智分开，不能一见国花又心软。”临来之前张哥在电话里嘱咐。
冷春喧说：“我会的，我和国花早就说好离婚了，就是没来得及办。”他想起了那个和他有过一夜情的赵丽嫒，她那么能干、那么实在、对他那么好、那么有经济实力，并且愿意在他身上投资。只是那个晚上他感觉自己喝多了，什么都没干，可对方也喝多了，说他什么都干了，两个人的事儿真是说不清。不过从那个晚上起他们就好像变成了一家人，每晚都有热线电话，并且把两个人从小到大的故事都讲个了遍，包括双方的家庭——赵丽嫒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没有儿女和要赡养的老人，简直是给他预备的。
轮到国花申辩，她的思路是那么清晰，用词是那么得当，并且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基督徒的忍耐的力量，让整个法庭的人都为之动容，就连那个不让人说话的法官都没制止她。她说：“尊敬的法官，尊敬的公诉人，尊敬的陪审团，尊敬的律师们，我活了五十五岁，我从小就孝顺父母、热爱兄弟姐妹、也愿意做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我努力学习、积极工作、奉献社会，却想不到犯下了如此大的罪行。我一没有主观故意，二没有实际参与，三，我其实是集团公司许多金融产品的阻力——这些，在场的被告们都能证明。可是想到这家公司给投资者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给社会造成了极大的不良影响，我经常感到痛心。我愿意尽我所能，哪怕变卖房产，也要尽量多的做些补救。我最后表示：服从二审的判决，好好服刑，不再上述。谢谢法官。”
台下的冷春喧早已以泪洗面，当听到国花说自己“从小就孝顺父母、热爱兄弟姐妹”——她真是个好孩子；当听到国花说自己“也愿意做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她真是个好女人；当听到国花说自己“努力学习、积极工作、奉献社会”——除了应当在“积极工作”前加上“曾经”二字，她都说得都对。国花能如此伏法，与入狱前刚烈而又固执的她判若两人，这是冷春喧既不愿意看到又想看到的——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才能走出来，才能有比白灵更幸福的晚年。
“明天你要去上海看我大姐？”赵丽嫒打来电话。
“是。”冷春喧说，他担心这女人会吃他媳妇的醋。
“你估计判决结果会怎么样？”
“计划保六年，争四年。”
“我想让她两年就出来，到我们的‘高墙经济区’，让你们早点见面。”
冷春喧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热流——世间还有这样的女人，明知救国花对自己不利还要救她，真应当把她送回古齐国。
“法庭一结束你就要给我打电话。”赵丽嫒嘱咐。
七个被告的律师都很顽强，他们并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围猎——从各个角度批驳公诉人所立的罪状，可公诉人明显凌驾于他们之上，她最后的陈述是：“尊敬的法官，尊敬的陪审团，作为本案的公诉人我认为：本案的事情清楚，定性和量刑准确，考虑到七被告的犯罪事实和社会影响，我建议维持原判。只是被告国花认罪态度好，退赃赔款积极，不建议法庭给予缓刑。”
冷春喧拉了国有一下手——从公诉人的态度上看他应当欢呼，却又不明确高兴的理由——不建议法庭给予缓刑？为什么不直接说给国花减刑？他听到旁听席上的罪犯家属们又哭成了一片， 那是最后挣扎后的绝望。
从法院出来，国有拉着抹着眼泪的安琪儿：“到家吃饭吧？我们商量一下妈妈的事情。”
安琪儿说：“我不吃了，保姆要休假，我得赶回去看娟娟。”看了冷春喧一眼就走了。
国有在公交站看到了国花的辩护律师，跑上去问：“彭律师，公诉人说‘不建议法庭给予缓刑’是什么意思？”
彭律师是位长得像高脚仙鹤一样的女人，说：“不建议法庭给予缓刑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不建议改判的刑期低于四年，因为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就可以缓刑，也就是不用坐牢。”
“那另一层意思？”
“可以减刑，但能减多少得等到宣判。”
国有高兴道：“彭律师，有结果您能告诉我吗？”
冷春喧激动道：“彭律师，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得当面谢您。”
彭律师问：“您是国花的丈夫？”
“是。”
彭律师说：“您已经委托国花的女儿安琪儿代表您处理国花的法律事务，她有吩咐，以后我只对她。”说罢，就迈着她那双仙鹤腿登上了公交车。
作者简介
欧阳如一，规划师、建筑师、作家、诗人。
创作了大量文学，包括小说、诗歌、电影剧本等，近作有：
一、长篇小说
1、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
2、长篇系列情感小说《生死恋》
二、自由诗集
1、自由诗集《我的神》
2、自由诗集《大海，我的爱人》
三、长篇史诗
1、长篇史诗《大航海时代》
2、长篇史诗《周颂》
朗诵简介：
王曼，主任播音员，现任广播电视台首席播音员，系全省“十佳”新闻工作者、全市广播电视学科带头人。平缓、准确、流畅、饱满的声音，已成为我市广播界的一张名片。创作、主持的一百余篇播音作品获得省级以上新闻奖，其中，主持播出的《奔驰在二十一世纪的跑道上》获国家级一等奖。电视专题片解说也得到各界朋友的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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