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
信仰如山
（第七集）
作者/诵读:李季君
奶奶很会料理家务，只要看到父亲一回来，她就拿个布条扎得那种弹子，朝着父亲就迎了过去，父亲就把两个手臂撑得平平地，让奶奶给他弹灰尘。奶奶就一边弹一边说：“瞧你这一身土呦，又不是个出力的人。又干啥活了吆！”
往往这个时候父亲就特别享受的笑着。然后，奶奶就急着把泡好的热茶递到他手里，让他在椅子上坐下后就给他换鞋垫，冬天夏天都让父母和我们鞋里的垫子都是干干爽爽地，奶奶把父母每次换洗的衬衫裤子都用米汤浆一下，用棒槌在石头上打得平平展展的，让他俩每次出去都穿得干干净净，裤子上的缝都是笔直的，鞋都给刷的亮亮堂堂地，奶奶把我们一个个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机关的人和我的同学们都夸我们一家人是个讲究人。
可是，三妹死后，就像把奶奶的魂一起带走了，奶奶经常晚上睡着觉，一下子坐起来就喊：“三儿三儿……三三……”然后就开始哭，还常常自言自语地说:“三儿呀，是奶奶没把你照管好啊，我对不住你啊，三三……啊！”
三三爱坐在摇摇椅上玩，奶奶常常把椅子一边摇着一边说：“三三乖乖，三三乖乖，奶奶摇摇摆摆……”然后眼睛就直盯着空空无人的小摇摇椅发呆。
有天家里吃面皮子，奶奶让我去老城墙边的商店买醋，那时候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只觉得那个六分钱一斤的醋特别好喝，我就一边走一边喝，快到家的时候就只剩下少半瓶醋了，怕奶奶打我，就跑到梁先生那儿，想要点白开水勾兑一下，梁先生对我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奶奶，给她开导开导。”
我就拉着梁先生到了我家，梁先生对奶奶说：”老姐姐，三三给我托了个梦，让我告诉你一声，三三说她在那边吃的好的很，叫你放心！还长胖了好多吆，让我告诉你别再想她啦。”
奶奶一听就一把拉着梁先生问，她穿的啥衣服？啥裤子？三三是笑着还是哭着？因为三三死的时候穿的衣服，梁先生都知道的，他就照着那天埋三三的衣裤，梳的小辫子都仔细地说了一遍，奶奶就相信了，情绪也慢慢好转了起来。
那时候布票棉花票都很紧张，奶奶怕三三在那面冷，就赶着做了一套小棉衣棉裤，拿到南门河坝外的小坟堆上烧了，我感觉得到奶奶那一颗悲痛无奈的心，也随着三妹一齐埋进了这个小坟堆里了，奶奶伤心地哭着对我说：“你记住，以后奶奶走不动了，你来给三三坟上添个土，免得她一个人在这里……唉吆我的三三吆！”
有天我和奶奶上街买菜，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和三三一样大，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裤的小女娃，奶奶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把人家的娃抢了过来。她不停地亲着那个孩子说：“三三，三三，这是我的三三，想死奶奶了！奶奶可想你啦……三三……”
那个中年妇女和小娃都吓坏了，小女娃吓的”哇哇”大哭着，我忙拉着奶奶说，“奶奶，奶奶……这不是妹妹，妹妹已经……已经死啦！”
奶奶气急败坏地说：“胡说八道！这就是我的三三，这就是我的三三啊！奶奶对不住你呀……我的三儿呀……”边说边“哇哇”地哭了起来。
幸好这时候梁先生赶来了，他急忙拉住奶奶说，”老姐姐，我上次给你说了的嘛，三三给我托梦了，她在那边吃的好的很，穿的也很好的！让你莫要操心她了，你看看这个娃娃咋会是三三吆？”
奶奶这才将信将疑的松开了人家的娃娃。梁先生说奶奶得了”失心疯”，要抓紧治疗才能好转！
父母亲看着奶奶这幅模样，心里十分难过。三三是奶奶贴在胸口上养了几年的娃，感情很深。三三的死对奶奶精神打击很大，一天天神魂颠倒的， 常常是拿了这个忘了那个，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生活已经难以自理了。父母上班离汉中又远，回汉中后就四处奔波，找医生找偏方给奶奶治病。母亲给家里请了个保姆来照顾奶奶。有一天奶奶突然一把抓住保姆，非说就是她把三三抱走了，还打了人家，保姆十分生气就走了。大姐，我和大妹年龄又小，无法照顾奶奶，就只好打电话让大伯来汉中，把奶奶接回安康去治疗。
父亲怕大伯大婶儿上班忙孩子又多，怕照顾不好奶奶，就动员大姐转学去安康专门照顾奶奶。
奶奶要走的那天，父亲正给她梳头发，她又犯了糊涂，她嘱咐我说：“小平，下午我们吃浆水菜烩凉粉好不好？你去小西街买砣凉粉回来吧。”
父亲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骑上自行车到小西街去买了一砣凉粉，做了一碗浆水菜烩凉粉，父亲跪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喂给奶奶吃。我们姐妹和大伯就站在边上流眼泪……大妹妹哭着说：”爸爸，不要让大姐姐和奶奶走，爸爸别送奶奶走，别送奶奶走啊……”
大姐也哭着说：“爸爸我不想跟妹妹分开，爸爸我想跟妹妹在一起，不要让我到安康去……我不想到安康去呀……”
我们住在小西街老城墙跟前，父亲一直背着奶奶往北关车站走，路远车多，大伯看他累得满头大汗，几次都想帮着背奶奶，父亲就不松手，奶奶看父亲累的直喘粗气也抽泣着说：“幺儿吆……你的心里有妈哩，妈知道……妈知道……你让我下来走，妈走的动的……走的动的……”
大伯又几次要替换父亲，父亲都说不累得呀！累了就歇一下，再接着背上奶奶走，一直送到北关汽车站。大姐，大伯和奶奶坐上了长途车，车子要开走了，奶奶还抓着父亲的手不松开，流着泪说：“幺儿吆！妈走了，你……你可要受苦啰！我可怜的幺儿子吆……”
我看着父亲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回家的路上父亲一直都忍不住哭泣着……我也跟着流着眼泪呜呜地哭着……
朋友们《信仰如山》第七集播送完了！请大家明天继续聆听第八集，明天再见！
播音:李季君
中国民族民间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舞蹈家协会会员，汉中市作家协会会员，市诗词家协会会员，汉中市为老公益志愿者协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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