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青年作家长篇乡土风情小说《虎凤蝶》连载四十一(第81、82章)
●安焱(宝鸡)

第八十一章
不近亲情的龙春雷秋后算账的做法,令从省城回到龙蹄沟的龙铁蝶有好些日子,想不明白。想当初,他半夜背他上出租车,一连转了两家医院,为救他的命。想当初……
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在农村,一家家天定的手足之情,十有八九走着走着,走到最后,不是闹分家就是挂提货。
那么,在这人世间,还有啥情比这亲情更牢靠,更长久的呢?
那几日,孤坐书房的龙铁蝶更多心寒的时候,便呆若木鸡地望着天花板,长吁短叹。他每天试图用读书或写诗的方式来赶走心中的不快。当手眼一离开书和笔,未解的心结又开始隐隐做痛,在一阵阵迷乱他的心智,使他不能全神贯注地一心去读或去写。
他取出文房四宝,在龙三喜写过的旧作业本背面,一页页疯狂地大练特练“自强创辉煌。”把写出的难看的毛笔字,撕下揉成纸蛋蛋,丢了一桌子,丢了一地板。上午练,下午接着练。昨天练,今天继续练。从中挑选出能传达自己个性和神韵的墨宝,做为自己的座右铭,裱起挂在书房的显眼位置,以激励自己贵在自立,自强不息。
那段日子,正值深秋的多雨时节。窗外的房檐水滴嗒滴嗒掉进院子的黑铁盆里。龙铁蝶的心比这连阴雨更冰冷、更潮湿,更烦乱。
直到有一天,背着乌龟造型的小书包,穿着五福图蓝绸缎棉袄的龙三喜放学飞跑着回家,噔噔噔上楼梯,进了书房,嘴里喊着“爸爸,爸爸,我老师说我考了一百分。”

看到儿子进来,龙铁蝶改变刚才懒洋洋的颓废姿势,从半躺的靠背皮椅子忽地正坐起来,以一个严父的面孔在说:““三喜,你看你早上起来又没洗脸,眼屎还在眼角,现在赶紧洗去。用洗洁净、洗衣粉、肥皂搓搓洗去。”
“你骗人!”龙三喜嘟嘟着小嘴,放下考试卷和书包于书桌上,从书桌下的纸箱中拿起一瓶娃哈哈,跳出书房,边下楼边念:
一个门洞nnn, 两个门洞mmm,
小伞把儿ttt, 爷爷拐杖LLL……
“下楼梯,慢慢走,小心点!”愁眉不展龙铁蝶这才拿起书桌上的试卷,眼眶不由自主出现了湿润。在他一事无成,萎糜不振的关口,这个不争气的父亲从争气孩子身上看到希望,使盘在他肚里的一疙瘩一疙瘩心结,淤积的淤血,一点点化开。
龙铁蝶翻开龙三喜的书包,准备取教材,等过一会儿他在楼下玩够了,再给他辅导家庭作业。他翻出了一本《弟子规》,正看着,突然听见龙三喜在楼下喊,“爸爸,爸爸,快下来看,莲花开了。”
院子没有水塘,也没种植莲花,怎么会有莲花开?再说莲花开在七月,深秋季节哪会有什么莲花开放?不得其解的龙铁蝶下楼看到龙三喜站在巷道,很认真的一片片在剥紫色葡萄的葡萄皮。他问:“莲花在哪儿?”
“在我手里,您看莲花开了。”龙铁蝶再仔细看娃手中,一个紫葡萄的外皮,被他小巧的手剥成六个外翻的花瓣。他把它想象成莲花花瓣,把皮中黄色的果肉想象成了莲花花蕊。
“儿子,你太有才了!趁爸爸现在心情好,陪你踢阵子足球吧。”
“好。”龙三喜吃完那串葡萄,两小手抹上自己的腰间,擦了擦粘满手指的葡萄水。他再跑进奶奶屋,抱出来那个踢了无数次的,又脏又旧的,跟足球一般大的毛线团,扔到院子,笑着踢了一脚说:“球来啦!”
“踢球前,爸爸考考你,《弟子规》你能背下不?”没等龙铁蝶把话说完,龙三喜如毛驹溜(小松鼠)晒核桃,咣当当咣当当一口气背完了。他高兴地说:“开球!”

父子俩把庭院当球场,把毛线团当足球,在方正的大水泥院子,你一脚踢过来,我一脚踢过去,又喊又笑,来来回回踢了起来。
踢“球”的龙铁蝶还是心不在焉地回味刚才“莲花开了”那事。说起这个小开心果龙三喜的想象力丰富,还有一事,是龙铁蝶听王凤霞说的。
一天晌午,龙三喜在门口玩耍,突然喊道:“奶奶,奶奶,我拉了条蛇。”正在厨房擀面的王凤霞,一听到“蛇”,吓的毛骨悚然。她“咵”的一声将擀面杖丢在案板上,慌慌张张地出了头门,去看个究竟。小小点娃竟然敢拉蛇玩,这孙子胆真大,到底是咋回事?
原来龙三喜确实“拉”了一条“蛇”。这“蛇”像地龙(蚯蚓)又非地龙,而是从他的小肚子拉出来的一条又长又大的蛔虫。
王凤霞见状后,确定孙子肚子有蛔虫。她赶紧喊娃他爷上村医疗站去给孙子买了几袋打虫药,叫吃了,没过几日,这个蛇宝宝把满肚子的“蛇”子“蛇”孙全拉了出来。
龙铁蝶每看到,这个强他一百倍的宝贝儿子,他就高兴,除了高兴,还是高兴!打㞗眼里高兴的他上了趟厕所,故意把尿,尿得老高老高,让冒着热气的排泄物射过头顶,湿了半面茅房的砖墙。
在家的那段日子,每天早晨龙铁蝶托着儿子,踩着铺晒在路面上被过往车辆碾压、挤扁的一厚层湿玉米杆,送龙三喜到龍興寺学校上学。
有一天,龙三喜回家吃午饭前说:“爸爸,爸爸,我老师说叫家长下午去学校开会。”

龍興寺小学是由龍興寺改造而成。空阔的大操场上一边坐着抽烟谝干传的学生家长,一边坐着鸦雀无声的一到六年级的小学学生。
那方古老的土高台上,一排桌子拼凑的临时主席台前,坐着几个表情严肃的校方领导,红绸布包裹的麦克风,在正中央的桌面上放着。桌子正前方斜靠一块大黑板,五彩粉笔画的光荣榜里,写着一到六年级前五名学生名单。龙三喜总分196分,一年级第一名。
站在那座古老院子的龙铁蝶望着这个石块垒边的土高台,不由得记起了不少往事。想当年他爷龙继荣坐在这主席台上,昂昂气壮讲话育人的场面;想当年他爸被两个背钢枪上刺刀的警察,押上高台受审的五花大绑场面;想当年他龙铁蝶在高台上表演节目说快板,不小心敲破竹片的窘迫尴尬场面;现在他看到他的孩子龙三喜,站上这同一高台,一手拿奖状,一手拿装在信封里的“秦学成奖学金”,双手高举自信、从容的微笑场面。
一年级上台领奖的五个小学生中,只有龙三喜个子最小,年龄最小,也只有龙三喜笑得最自然,笑得最开心!
龙铁蝶看着想着,想着看着,在同一块古老的地方,同一个古老的高台,一家四代在其上演绎不同时代的历史画卷。不由得鼻子一酸的他无法控制住激动的情绪,一下子热泪盈眶。他背过身,一次又一次擦了擦他的眼角。
往回走的一路上,他想起成功的虎二僧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想起作为老大的自己,因不争气在王凤霞眼里一年年失宠;想起蔑视亲情的龙春雷;想起激将鞭策他的李墨环;想起……
一个个爱他的人,在用不同的手段给他打压,他既然选择了这条独行侠的文学之路,这条苦行僧的修行之路,这条同行者稀少的孤独之路,他就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

那天,开完家长会,回到德寜樂的龙铁蝶快速进入了写作状态。他梳理千头万绪后,再次投入到搁置了许日的诗歌创作中。敢为当代诗坛新霸主,这是他今生的最高梦想。
于是,他又翻开抽屉内留存的各类旧信件、旧贺卡,从书架上取出厚厚几大书日记,从中寻找创作的内容和灵感。
他看了两眼又合上了,日记里记录的不是痛苦,就是牢骚和报怨。写的这些东西有个屁用,连自己都不愿看下去,那个读者会愿意看?人生本来就苦,读者渴望拜读那些,能获得审美偷悦和成功帮助的,承载满满正能量的书,谁会愿意倾听一个衰神在歌唱失败?
“亲爱的,你最近在家学习没?”电话是从省城传来的。妻子一句真情的问候,一句温暖的关爱,令龙铁蝶惭愧万分。他紧接着,看到她又发过来的短信《靠不住》:
花儿靠不住蝶,
篱笆靠不住风。
沟渠里的水哟,
飞泄而下,
山也靠不住……
龙铁蝶看罢从不写诗的妻子的诗,自愧不如地低下了头。于是他硬着头皮写诗了,三天挤出五个字“自强创辉煌。”
今生选择文学这条人烟稀少的道路,清苦又漫长。也许他坚持到底,熬到白头,也还不见得就有收获和成就。
作为男人汉大丈夫,按理说是一个家的顶梁柱,本应该扛起养家的担子。可在德宁樂新构成的三口小家里,世道变了,女人李墨环在外边受苦受累,挣钱养家养孩子,那叫什么事?让迟迟不见成效的龙铁蝶因眼前诗歌的天空,一日日被厚厚的云雾摭挡,看不到前途,从而再次产生出对此路的迷茫和失望。
不忍心再写下去的他“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的钢笔,他要与妻子同甘共苦,他明天就出发。于是他翻找出堂弟龙黑蛋的电话并打通,问他现在哪个工地干活?他那里还要不要人?他想去他那儿当小工。

第八十二章
手没好利索的龙黑蛋去省城西安北郊的小白杨工地干活,也是被迫无奈。自从夏忙毕,他跟人去学木匠手,手指不小心在电刨子上切伤后,几月来,他一直在徐家河她娘屈巧巧十年前带他改嫁的新后爸家里养伤。
他亲爸龙子安不幸去世后,一家人在曹家熬过龙子安的三周年,一天也不愿再呆下去的屈巧巧改嫁到四户村北坡下,七星河畔的徐家河村,另跟了新男人。
这个姓徐的新男人,曾当过生产队的会计,年青时死了配偶,多少年过去了,一直没续弦,也没孩子。改嫁到徐家河的屈巧巧,与新男人徐会计过活了两年,发现后夫性格温和,待龙黑蛋也不错。动了真情的屈巧巧冒着近四十岁的高龄危险,发心要给徐会计生个孩子,留个后。
一个起名为徐家旺的男婴终于生了下来,没等到徐家旺过周岁,体弱多病的屈巧巧便微笑着撒手尘寰,去与她的前夫龙子安相会去了。瘦弱成皮包骨头的屈巧巧在咽气前,紧握徐会计的手,有气无力地说:“老徐啊,我走后你可一定要对两个娃好啊!特别是黑蛋。”

龙黑蛋在他后爸徐家生活的时间越长,在徐会计眼里,越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废物。起初他后爸对他百般示好,先让他跟他亲戚去学漆匠,专门漆棺材。他去给师娘倒了两天尿盆,熬了三天生漆,发现生漆咬人,咬得他几晚上没睡好,浑身起鸡皮疙瘩。
于是,他后爸又介绍他去学木匠。手艺没学成,去干个两天活,把手在电刨上锯木条时,不小心切伤了。前一阵子,他后爸又找熟人叫他跟去学瓦工。他说手伤没好利索,他不去。
龙黑蛋在徐家养伤的那段日子,每天吃了饭,不知去外边干啥。天不黑,不着徐家的门。有几晚上,干脆不回家。徐会计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招,治龙黑蛋惯得这身糗毛病。
那天,他等龙黑蛋一回家,就大训特训了他。
“这些天你不是往眉县跑,就是往蔡家坡跑得不停,一去就是两三天,你干啥呢?人家小伙出门去约会找对象,而我没见你引半个媳妇回来,我当你跑山道里钻烟筒去了。天天蹴西三路桥洞口口,手里捉着你那个烂手机不放,不是给张打电话,就是给王发短信,寻你舅哩。你可你舅开个电奔子,一天拉两个活干嘎,多少挣几个钱,今个都不会成这个怂样子。谁家女娃看上你,眼睛就长胳肢窝了。”
龙黑蛋一听他后爸在骂他,嬉皮笑脸地取来窗台上放的方木斗烟盒,学着用纸条卷了一根粗旱烟棒,双手寄给徐会计,意思叫他抽根烟,消消气。
“你望,你用唾沫卷下那烟,鼾水掉线线呢,叫我抽呢?我不抽。”接着龙黑蛋又听到他后爸骂道:“你整天打你的电话,寻你的舅,我不挡。你看把人拾掇嘎,整天骑着你二爷那个烂怂110,除了闸不齿,来去都齿呢;除了喇叭不响,来去都响呢。眼筒里缸着蓝烟,没下塬哩,杨凌人都能听到。还一天不停地发的说说,‘立冬了,你妈妈喊你穿秋裤了吗?’你咋不穿呢?你冻得青鼻都过河了,你咋不穿?你得是显你的大长腿呢。唉,你看你驴尿盆擀臊面哩,真是把品倒尽了!”
龙黑蛋听着听着,实在听不下去的他连夜晚赶往古城北郊,进了同村人在那里搞建筑的小白杨工地。三月后,龙铁蝶经龙黑蛋介绍,背着铺盖卷也去那家工地。钢管安全网围护着正建设的居民住宅楼,外架上几十戴着黄安全帽的周原老乡在贴外瓷。

龙铁蝶被包工头安排做了一名不在编制内的打杂工。前半天挖地沟压水管,后半天垒木头摞架板。听包工头说明天安排龙铁蝶还要清理每一层的楼道,打扫每一户的卫生。
龙铁蝶刚到没多久,心长的龙黑蛋非要请多年不见的老大哥下馆子吃饭。他说:“生意做遍,不如卖饭。走,今晚兄弟把你引吃面走。那家鸡汤刀削面特色地很!”
于是两人出了工地大门口,横过马路对面,进了那家面馆。邻桌面对面坐着两个喝酒的男人,所谈的话题引起了龙铁蝶的高度关注。
穿夹克的说,“我家弟兄三个,老大西安交通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深圳一家国有大型企业工作。老二在县城教书,是个小学老师。我为老三,初中毕业便走上社会,给人当徒弟学电器维修,现在西安小寨的一家电器公司负责电器维修,前两年在北郊也买了房,我买房时,手头紧张,我老大添了五万。我家老二在县城买房,我老大又添了五万。我老大待家人很好。我母亲五年前检查出是癌症,幸亏发现及时,花了十几万,全是我老大一人出的。他常在我们兄弟面前说,他是老大,父母又都是农民,没钱。他这样帮,就全当替父母还责任。”
留秃顶的说,“我好羡慕你啊!我家兄弟两人,却弄不到一块。我有七八年都没见亲兄弟的面了,说起来真是惭愧。我兄弟是个包工头,请我吃饭是AA制,连一瓶凉白开也算进帐内。嘴能说的不得了,还说啥,亲兄弟明算帐。我舅在他工地干活,整天被他吆五喝六连名带姓一起端。到后来众叛亲离,没有人跟他干,我也就改行做了生意。”
穿夹克的又说,“人常说手足情深,这话是真的。你不妨算一算,人这辈子跟兄弟相处的时间最长了。父母二十几才有了自己,等你老了,父母双双过世,留下了‘儿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而媳妇二十几才相遇结亲。只有兄弟姐妹,出生年龄相当,离别年龄也相当,今生相处时间是最长的,也是值得最好好珍惜的亲人。”
穿夹克的吃了两筷子老碗鱼又口若悬河地说,“今世所遇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天生就固定的,到死谁也不能颠倒或者替换。而媳妇就像男人身上的棉袄,不行说换就换。这年头,男人有了钱,跟谁都有缘。那有一个锅眼门烧到黑的。不都是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嘛!就连现在的小孩都知道,‘小三小三,爸爸喜欢。’我那大发了的包工头兄弟,就是这样的人。咱跟他处不起,咱可躲得起。”
“你说的也是,来来来,喝酒,喝酒!”于是两人举杯畅饮,只见喝得底朝天。

那两人根本没注意到,离他们桌子不远的一个上身穿白西服,下身穿石磨蓝牛仔裤,在外人眼里斜看正看,反看顺看,不论谁咋看都一表人才的龙铁蝶却用心旁听了他们的谈话。听罢的他感觉他们好像是在给他说话,在有意给他捎耳音。不愿再听下去的他也没吃完碗里的面条,便起身离开了那家面馆。
大街上的黑天黑地里,正唰唰唰落着冰凉凉的黑雨。湿了街道,湿了满古城,也湿了龙铁蝶的衣裤。他回想龙春雷在利欲薰心的驱使下,让血浓于水的兄弟亲情,一天天变得如此浅薄与脆弱!还不如眼前风雨中,那个撑开花伞的女主人后腿边,紧跟的那只寸步不离的小花狗,对它主子的深情和真诚。
那一夜,与龙黑蛋同睡工地通铺。铺盖挨铺盖的龙铁蝶躺在吱吱呀呀响的简易床上,内心如煮沸的开水,翻滚了一夜。
那个近三十岁还单身的男人龙黑蛋当着龙铁蝶的面,也不知收敛。经常在外边干一些不冒烟的事。三天两头,夜不归宿,去离工地不远处的足浴按摩中心去买洗头女的春。
那晚,独自外出的龙黑蛋半晚上才回工棚的通铺。他还带回了几盘黄碟,塞进手片大的DVD里,供民工们在工棚里书本大的黑白电视机里很兴奋地观看。
龙铁蝶看后的那晚,他钻进贱价购回的黑心薄棉絮里,冷缩缩拳成一团,梦见粘满两手油,深夜仍在制饼作坊,卖力擀面的李墨环……
李墨环还不知他偷偷到西安来,她还以为他在家续写壮丽的诗篇。听包工头说,这里的活也即将结束,最多再有一个星期。龙铁蝶也知,在工地当小工挣不了几个钱,但他甘愿受这份累和苦,甘愿让寒风像刀子刮他的脸,像褪去一层皮;甘愿一手握铁锤去砸另一手握的钢戳,震的手磨老茧起血泡;甘愿一日三餐吃民工灶发现有老鼠屎的不干净、也不卫生的贱价饭菜……

天气预报明天降温,有雨加雪。还没等到天黑,只见雾蒙蒙的天空,稀疏疏的雨点,夹杂稠密密颗粒状的雪花,纷纷落地消融即水。来省城北郊小白杨工地一周的龙铁蝶没收到李墨环的电话,他担心她生气了,或者生病了。他后晌一下班,带着难以名状的心情,第三次踏进了远在省城南郊的茶庄村,一个多月前他曾经离开的那个手抓饼制作作坊。
龙春雷不在,卢乃娟也不在,感冒发烧的李墨环正躺在宿舍床上挂吊针。她一见龙铁蝶来,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很久不见的笑容。
“这几天,新开的手抓饼店不少,我一天擀两锅面(20公斤),要不咱也开个店,我不想在这干了。”上进心极强的妻子试探着引导丈夫,做些日日进财的实际事情。
“开个店得花多少钱?”坐在床边的龙铁蝶紧握李墨环烫得像火蛋的双手。他又放手她的额头,有意感受她的体温,还是有点烧。
“一万多。”嘴唇干裂的李墨环看了看架子床顶的吊瓶,意思嫌点滴下流的速度太慢,叫龙铁蝶把开关拧大些。他把凉的差不多的开水端来给她喝。
“你上不上厕所?我背你去。”龙铁蝶手伸进开着电褥子的热被窝,她的两个大奶子,烧得像刚从热锅里蒸出的馍头。
“我不上。我给你说正事,你咋老打岔?”李墨环翻身侧躺,背朝向龙铁蝶。
“咱没那么多钱?”没有高粱面,难捏窝窝头,这个道理龙铁蝶懂。
“妈说她把咱种的玉米、黄豆卖了三千多,过两天连咱存折一块拿到西安来。”李墨环又翻身面向龙铁蝶。
“全拿来也不够一万。”一日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对开店还是三心二意的龙铁蝶不愿再低三下四与龙春雷合伙干,干到头,又是一个落不下好的结果。
“彼一时,此一时。凡事在人为嘛。实在不行的话,咱再想其他办法。”信心十足的李墨环这次真是吃了称砣铁了心,非大干一场不可。
在德寜樂,不团结的一大家人自然分裂出两个小圈子。以龙子平、王凤霞、李墨环这边形成的大圈子全力支持龙铁蝶创业。而以龙春雷、卢乃娟那边围成的小圈子却极力反对。
这个精明的小兄弟一口咬定,老大龙铁蝶这辈子注定是个无用的书呆子,是啥事也干不成的草包,根本做不成生意。他龙春雷就是帮他开个店,也干不了几天就倒闭。到时候,他只会砸他的招牌,打他的脸。
一切向钱看的龙春雷的媳妇卢乃娟更是火上浇油。她认为龙铁蝶没钱拿啥去开店,要开店不但要龙春雷给他添钱,还要给他找地方。万一干不下去,怪咱把地方给他没找好,到时亏得还不是咱自己。这等傻事,对精明的生意人来说,搁谁谁也不会答应。与其先知这后果,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支持。
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在那事扑朔迷离,不明朗的结骨眼,老天爷在宠爱李墨环,在帮助龙铁蝶。这个老天爷降临的贵人是谁?她为啥要倒戈向德寧樂的老大难?她不是别人,她就是王凤霞的宝贝女龙黑妹。
【待续】

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兴则中国兴。
——安焱
作者简介:
安焱,原名安红朝。昵称麒麟才子。陕西扶风人。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传统文化公益讲师,西府文化名人。南国文学宝鸡社社长,《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2019年荣获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学杰出贡献奖”。
1996年开始创作,迄今累计创作超过100万字。先后在《中国乡村》《陕西农村报》、《西部散文选刊》《宝鸡散文家》《旅游商报》《百家号》《品诗》《西散南国文学》《南国红豆诗刊》《今日头条》《龙盟诗社》《都市头条》等杂志、报刊及全国各大网路平台发表作品超过10万字。著有《安焱诗文集》。 长达50万余字的长篇乡土小说《虎凤蝶》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经典代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