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青年作家安焱乡土风情长篇小说《虎凤蝶》连载三十八(第75、76章)
●作者:安 焱(陕西宝鸡)

第七十五章
龙铁蝶回到龙蹄沟没几日,龙府发生了一件稀里糊涂的怪事。常住德寜樂东邻隔壁,比龙子平小不了几岁,人好好的龙开锁突然死了。不是生绝症病死的;不是给玉米架上搭玉米,被突然倒垮的玉米架塌死的;也不是在外务工搞建筑出事故而死。而是因为去龙府偷情,竟然死在了龙红社媳妇苟爱菊的热坑上。那事说起来有些可笑,也有些蹊跷。
龙红社安埋了他爹龙占才后,眼看着村子一家比一家在轰轰烈烈地大搞特搞家庭建设,村子新出现了一座座一砖到底的新平房、大房或楼房,而他住的龙府还是原封不动的老样子,先前老地主住过的,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旧四合院,不再引领新农村的住房新潮流。
发心要把光景过上去的龙红社跟村子人出远门去搞建筑。同住龙府的龙红兵婚后和媳妇常年跑一天一趟上省城的长途班车,空荡荡的龙府,白天只剩下空巢老人丑香香。
且说活跃在龙蹄沟官场几十年,响当当的一号人物龙占才到晚年,身体皮包骨,瘦干如骷髅。他的腰弯成直角,背驮如背着一口大黑锅,手拄一根顶端磨开叉的槐木棍,偶尔出现在村民的视野中。龙占才严重变形的身躯,使他无法抬起头,眼睛只能看着地面,只顾走脚下的路。他老人家晚年神志不清,多次迷路,常常背搭着一只单手在村边胡溜达,逢人不再说话。
三月前,龙占才挟着板凳去赵家沟村看完自乐班演“丢乱台”,离家只有牙长点路,他却不知家在哪里。在赵家沟胡转圈圈寻到天黑,还是没找到回家的路。

一月前,他上樊家村二女家看外孙,往回走半道上又迷了路。天黑透了,不见人回来。龙红社、龙红兵寻了半晚上,最后在半破口发现了他。那晚,他被两个儿搀扶回龙府,睡到半夜,脑溢血突发,送到县人民医院紧急抢救,不幸与世长辞。
安埋当天,村上领导和龙蹄沟十一个村民小组组长胸戴小白花,联名向这位崇拜的老党员敬献了一面宽两米,长三米,呈长方形巨大明镜,镜面上贴着四个镀金大字“谦和共仰”,客观评价了龙占才无私奉献,廉政为民的光辉一生。
安埋了老村长的那夜,龙占才托梦给丑香香。在十八层地狱,她看见两个厉鬼,正严刑铐打,手脚带铁链的龙占才。满嘴带血的她男人大声喊道:“老伴呀,快去,快去给我缴党费,我的党费没了。”一个活着对共产党无限真诚的积极分子,死了依旧不忘组织,继续在地下开展革命工作,这多好丈夫呀!被梦境感动的丑香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到天亮,赶紧去村上给他老汉续缴党费。那天恰好是星期天,村委会的门咋锁着?她又转身往回走,经过家门口,瞥了两眼没进去,直奔村子西边的萧玛瑙家。

“嫂子,夜黑我老汉托梦叫我给他交党费,说他在那边跟着地下党,继续在干革命。我干早去村上又没人。”丑香香心神不宁地诉说着,如果早缴一分钟,那么她老汉在阴间的阎王殿少受六十秒的罪。
“人已不在阳间,你要缴,就去坟头烧些鬼票子和纸钱叫他来拿。”听后哭笑不得萧玛瑙支了此招。
“对。我咋没想到,那我这就去代销店揭纸去。”一语点醒梦中人。没过多久,丑香香出现在龙占才的新坟。
“占才啊,占才,我把钱给你带来了,你放快上来拿,来迟了,看到别人领去了。”边自言自语的丑香香边用捡来的细木棍戳着燃烧的火堆,火光映红了她布满褶皱的老脸。
“唉,我的好掌柜呀,你咋没说走就走了,把我一个人撇下,叫我以后的日子咋过呀!老了没人管我,我一个人活的不当的(可怜地)……”
那段日子,死了老汉的丑香香内心有了硬伤。失去精神支撑的她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每到黄昏,不听使唤的脚,总是带她去村子北沟坡边的龙占才坟头,哀天怨地的哭诉一番。
龙占才去世后,平常爱串门子的丑香香心不宽。她常常外出,不是上这家说东家长,就是去那家道西家短。她一出去,就是大半天,这就为同样爱胡逛的龙红社媳妇苟爱菊大白天肆意招野男人创造了条件。
说起苟爱菊,遭村子人唾弃。不是好媳妇,也不是好母亲。她跟死去多年的苟爱娥,算堂姐堂妹。苟爱娥先嫁到龙蹄沟,三年后,经苟爱娥介绍,小她五岁的苟爱菊嫁给了龙蹄沟村长龙占才的长子龙红社。苟爱菊比苟爱娥漂亮,高大、白嫩、水色。该丰满的地方,非常地丰满,该肥大的地方,也诱人的肥大。
龙占才在世前,苟爱菊心再淫,她不敢公开胡弄。直到公公下世后,她的表现一年不如一年,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农村本来娱乐少,随着村子渐渐兴起大众舞厅,苟爱菊拉上丈夫龙红社,伴随着音乐,旋转其中,把一切烦恼全忘了,可谓乐不知疲。跳得次数多了,相互交换舞伴图新鲜,不在话下。跳着换着,换着跳着,苟爱娥的细蛇腰,神不知鬼不觉被龙开锁揽进了他的怀里。搂着笑着感觉着,难免会擦枪走火,激射出人生中第二春的火花。图刺激、新鲜、快活的苟爱菊一夜夜变成了,死了婆娘性生活干涸多年的龙开锁的专用情奴。
龙开锁的那个东西像带电的振动棒,在她的黑洞里一次次突突突狂钻,擦出的白浆,淌了几河滩。在见了女人就没命的龙开锁心里,女人是男人的鸦片,也是男人的泻火药。他与苟爱菊见不了光的那破事有了第一次,顺理成章也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谁会想到,那次办事的地点不在龙开锁家,而在龙府。谁也不会想到,风流快活的龙开锁事没办完,人却赤身裸体地咽了气。
“为什么在我身边老是发生这些离奇怪异的事?”安埋龙开锁前,不够资格参加家族议事会议的龙铁蝶总想为长辈龙开锁写点歌功颂德的,类似赞歌什么的祭文。可他一提起笔,半天却写不出一个字来。他坐在书房皮椅子上正式开始一天的学习和写作前,品着绿茶,在默问自己:“难道他们一个个这样不正常的活法,是在有意成就我平淡无奇的小说吗?”
于是,手端茶杯的龙铁蝶又出书房,站在平房上往东邻隔壁看。几个男人抬着一张床往隔壁院子走,床上躺着一个盖着白床单的人。这到底咋回事?当他第二次来到大门口,确认了消息,龙开锁昨夜真的死了,死在了龙府,死在了苟爱菊的热炕上。
“死在她家,就在她家安埋。”龙开锁亲哥龙新锁挡在家门口,不叫往家里抬。
“现在说啥都晚了,人家往回抬前,没先给咱商量,来了个先斩后奏。”学着稀泥摸光墙的龙子平提出息事宁人的思想。

“人家能抬回来,咱也能抬回去。你不愿抬,我叫人抬。”龙新锁得理不饶人。
“新锁,你听我说,咱都是同一门子,这事没必要胡折腾。这事再闹大,丢人地很。再说咱开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他无财,二他无权,三他无貌。人家凭啥要害他这个要啥没啥的穷光蛋?分明是他自己人不行,还要去胡骚情,自己惹火烧了身。”
紧接着,先后走来的门族几个长辈,也都一致同意龙子平的说法。在国家构建和谐社会的大环境的感召下,羊爱上了狼,老鼠跟猫成了朋友。村子各到处,每到晚上,村子各大街上的流浪猫很多,但它们不再拉老鼠,而是在四处寻找老鼠以外的食物或者有意发出娃娃哭声般的怪叫,在召唤异性情侣。
在这样任情肆虐的黑夜里,对于发生在龙蹄沟的那桩丑闻,龙家人最终处理极为低调,龙开锁在冰棺里躺了七天,最后装进用黑墨汁刷过的桐木棺材里,带着遗憾简简单单,草草下葬了。下葬龙开锁前一天,龙大兰、龙小兰从省城赶了回来。同样在省城工作的,她们的大伯龙吉锁比她俩早回龙蹄沟两天。
这姊妹俩这趟家回得很拉风。用风骚,妖艳,时尚来形容有过而不及。高跟尖尖红皮鞋,超大银耳环,火鸡头,肚脐眼都裸露在外,两人手上都镶嵌着高贵的水晶指甲。一个个穿着的超短牛仔裤皱出几道折,紧巴巴地包裹着肥大的沟蛋,惹得院子老男人,小男人一个个眼晴直勾勾发红。
龙大兰、龙小兰回家时,还开着一辆小车,车里还带回了一个男人。到了家门口,车门被迎接的龙新梅拉开,那个穿白戴孝的男人,一下车扯开咽喉,嚎啕大哭。被一左一右的龙大兰、龙小兰搀扶着进了里屋的灵堂。扑踏跪在龙开锁的遗体前,“达呀达,我的达呀,我还没来得及见你老人家的面,你咋不说一声就走了。达啊达,我的好达达啊……”
留着鼻涕,淌着眼泪的男人双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哭个不停。难过的比死了他亲爹亲娘还伤心,伤肝,伤肺!
院子帮忙的门子人还以为,那个哭天喊地的陌生男人,极有可能是龙大兰带回的丈夫。等那男人哭完后,当龙新锁将龙大兰叫到一旁,悄悄问话才知,那男人是龙大兰花一千元雇来的专业哭丧人。
“我妈殁得早,我家就我姊妹俩,没有男孩。现在我爸又不在了,连个摔瓦盆的孝子都没有。为了表达孝心,我就在网上物色了这个人,叫他安埋我爸当天来扮演拌瓦盆的角色,让我老爸去阴间的一路上安心走好。”用普通话表达的龙大兰说着说着禁不住伤心地呜呜呜哭出了声。 经她这么一解释,把满院子胡乱猜疑人们的嘴,一下子全给堵住了。
安埋龙开锁当天,亲戚、门子人、村子人在吃晌午酒席时,发生的事,又让满院子的人说三道四起来。坐在席面上的龙大兰,给半天找不到的龙小兰打了好几个电话,打不通。
龙小兰开车走前说她去镇上再买些烟酒回来。会不会这个刚学会开车的新手开出去出了啥事?龙大兰、龙吉锁、龙新锁等人上村子各到处去找。找到最后,在村外沟坡的野地边,龙吉锁看见了早上停在家门口那辆蓝色小车。他走进一看,那个曾哭丧的老男人跟龙小兰在车厢里滚着蛋蛋,在疯狂的接吻……
没敢打扰的龙吉锁回到家,对龙大兰说:“你给你妹子说,叫她以后再也别回来了,丢人丢到家了!她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当年苟爱娥偷偷去跟情人约会,走到半道,被大水冲走了。前些天,龙开锁为寻欢,竟搭上了自己性命。 唉,人这一辈子,真是命运多舛,生死难料啊!一闲下来的龙子平就想,跟他斗了大半生的龙占才走了。跟他从小共吃住,共成长的龙开锁走在了他的前头。有点小难过的龙子平一连好几晚上,没睡着,睡不着。
第七十六章
那几晚,失眠的龙子平一次次梦见龙开锁上德寜樂来要饭,说他肚子饿了。有一晚,他又梦见他的亲爹龙继荣在骂他这个逆子。还有一晚,他梦见在自家头门前,他请来几个木匠在给他自己攒棺材……
一连好几个晚上,龙子平的梦里不是与已过世的亲人有关就是与过世的自己有关的事。一帘接帘的“好”梦,搅的他半夜起来,蹴在坑边,一连抽了十几根自卷的粗旱烟棒。以前有人给他算过命,说他活不过五十九岁,看来阎王爷派龙开锁来给他捎话……
人生再苦再累,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人总想活下去。不想早死的龙子平还盼望能再活五十年,爬上高大的西山头,看天边边的夕阳红。
可眼下的他已黄土拥下巴,进入风蚀残年,昨夜的梦给他敲了警钟,阳世的时日不多了。有些谁也说不准事,还得早早提前做准备。
生老病死 ,天王老子也逃不过,这个道理龙子平是明白的。在不久的将来,他将离开妻子、孩子,离开他那人见人爱的宝贝孙子。他松弛的眼角,不由得滚出几颗复杂的清泪。
在龙蹄沟一带,人过六十,后人为先人提前攒棺材的所谓的孝事,司空见惯,不足为奇,还美其名曰叫寿材。有的棺材放过二十年,人还活得好好的,像隔壁的萧玛瑙。
那类事一般由成家的儿女们商量出钱,经父母同意,算是尽孝的内容。而老大龙铁蝶没有那样做,从购买棺材板到把棺材攒好,做为长子的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持有新思想的农村新青年龙铁蝶认为,儿女们为父母提前攒材是暗示父母早死。孩子们不愿意为他攒材,龙子平就掏自己的腰包,自己为自己攒棺材。
龙子平要攒棺材,给他自己攒也就得了,还非要拉个垫背的,硬给王凤霞也要把棺材一块攒了。他说:“叫一回木匠不容易,既然叫来了,就一块攒了,迟早能用上。”

他选用的材质不是价格低廉的,轻皮晃晃的桐木板,而是结实加厚的松木板。他调侃说,人活一辈子,啥也带不走,到头来只带走这个“火柴盒”,顶个黄土疙瘩。
两具棺材盖顶前,龙子平叫匠人先不要盖棺盖,等放学回家的龙三喜在棺材里钻出钻进三次,然后才盖顶,一具叠一具抬放进清雅贤居中的堂屋。
当地人对“钻棺”有讲究。“棺”谐音通“官”,钻官即做官,叠棺是官上加官,钻三次是加官进爵,连升三级。看来,在龙子平心里,从龙三喜出生到现在,做为爷爷的他一直没把这个长孙小看。
棺材攒好后的一段日子,郁郁寡欢的龙子平多日不出门,反锁自己在一楼东屋瞎想后事。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过去了,吃喝拉撒全在屋里边,每日三顿饭叫人从窗翅塞进去。尿桶也搁里边,散发出浓烈的恶糗味。
王凤霞起初没太在意龙子平的奇怪做法,后来她渐渐意识到,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一遇事,总是慌慌张张的王凤霞再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仿佛天要塌下来。她急匆匆叫龙铁蝶下楼,抡拳头去砸一楼东室的门,砸了一阵子,不见龙子平开门。
王凤霞又亲自抡起两个拳头咚咚咚,砸个不停。还是不见龙子平来开房门。莫非……
急了的王凤霞去厨房取来砍硬柴的老斧头,递给龙铁蝶,叫他将新新的门扇砍了个大窟窿。让龙铁蝶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把锁拧开。
气急败坏的王凤霞进屋冲到床前,一把抓起躺在被窝枯瘦如柴,装病等死的龙子平。她陪他搭车到周原县人民医院,给他做了全面细致的检查。医生说,“没啥病,严重脱水,挂几天葡萄糖氯化钠,补充补充身子就好了。”
龙子平装死人病的事,王凤霞打电话也报告给了远在汕头的次子龙春辉,他听后说:“你跟我爸到我这来,在老家劳动了一辈子,换个环境,也许心情会好些,顺便来看看你们的乖孙女。”
龙子平嫌路远,说他不去。王凤霞嘴皮磨破了泡,咋说也不顶用。又过了几天,龙春辉打电话来,说他已托人把二老去广州的车票,在网上预定好了。龙子平再犟,听说已购买好了昂贵的卧铺火车票,如果再不去的话,不就白买了,退票是要舍钱的。视钱如命的他只好同意了。

在广州火车站,老两口下火车,出了检票口,在未遇到来接他们的龙春辉之前,被一个热情过度的陌生小伙,将行李包扛上肩,说他要送老两口去马路斜对面不远的汽车站。起初同意的王凤霞以为是汽车站为拉顾客的服务人员。只见那小伙如飞似的,越走越快。脑子突闪出不对劲的龙子平大声喊住那小伙,跑上前硬把包夺了回来。
那陌生小伙并没走远,而是跟在二老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当王凤霞正翻过一铁护栏时,她感到耳朵上有异动,伸长手去摸时,一对龙黑妹结婚时,给她购买的大金耳环不见了。她喊着去追抢她金耳环的那个小伙。步伐疾快的那小伙一闪一拐一回头,随即消失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中。
就在王凤霞一声接一声叹气时,迎面走来了面带微笑的龙春辉。她听过父母诉说后,高调安慰了一番,答应等去了汕头,再给母亲另买一对新的。
在汕头一所普通高中教化学的龙春辉所在的单位:汕头市潮南区第二中学,校园绿化一流,处处盛开着花期长的美人蕉。面积大小跟他读过的宝鸡文理学院面积差不多,一栋栋建筑物非常高大漂亮。去了学校王凤霞看到二儿子能分配到这么好的地方生活和工作,人生也算是十分幸福的。
刚去几天,眼尖的王凤霞就发现操场角落的一块空地上,长满了杂草。勤劳的她拔除干净后,种出一地绿油油的空心菜。三月后,她把丰收的喜悦分给教师公寓左邻右舍的老师们,让一份喜悦,变成好几份喜悦。
吃不惯大米饭的龙子平整天呆在那里好吃好喝,好烟好酒好茶侍候着,闲得没事干久了,反倒不舒服起来,心中一次次产生出回陕西老家的想法。
转眼又到了收秋,家里十三亩地的收种,对没干惯农活的龙铁蝶、李墨环小两口肯定是吃不消。心急的龙子平有了正式理由后,不停叫嚷着要回老家。留不住龙子平心的龙春辉,尊重老父亲意见,给他购买了一张从深圳飞往西安的机票,送龙子平到机场并合影留念。让他老人家坐了一回飞机,圆了龙子平此生的上天梦。

当笑嘻嘻的龙子平很精神地走到龙蹄沟村口,人们都说着笑话,那个死不下的老汉,活人的劲头又回来了。龙子平过村边已过时的碾麦场,看到秦连城正开着新买的拖拉机带新旋耕机在麦场空地上实习播种技术。
“子平哥,您回来了,咱娃这两天正谈复婚,想请您去说事,您看咋个相?”秦连城邀请龙子平一块去,无非是让他娃复婚的事,铁板上钉钉子——十拿九稳。
龙子平摆摆说:“哥说不成媒,你还是另找高人吧。哥这辈子只为我大舅的娃说了媒。说的是你嫂子(王凤霞)她妹子。结果,你知道。媒没说成,人家现在成佛了。从那以后,无论谁叫我说媒,我都不去。”
“那女方的父亲说他认识你,说年轻时他与你在铁路上一块共过事,”
眼下儿女都成家,日子正活上风头在龙子平努力想了想,笑着说:“噢,我想起来了,我也多少年没见他了。那行,去见见老同事。”
秦连城话中的“咱娃”是指他儿子秦鹏飞。当了两届计生办主任的秦连城在龙蹄沟村民眼里,利用职务之便,赚了个盆满钵满。第三任落选后,他去召公镇街开了一家婚姻介绍所,营业没几天就关了门。他给别人一桩婚姻都没介绍成功,倒给自己当兵刚退伍的儿子秦鹏飞介绍了个媳妇。
不要小看,当年秦连城在龙蹄沟只当了芝麻大点官,驾了那么一点点云,在村里村外名声不小。睿智的他趁刚下台的余威还在,给娃大张旗鼓,抓紧时间结了婚。儿媳生下一女婴,刚过满月,人就跑到广东中山打工去了。
这一去二年,踏实的儿媳咋叫也叫不回来,秦家人上亲家去理论,亲家人说,“人家不回来,我们也干着急没办法。”这句话听得秦家人心里拔凉拔凉的。心眼稠的秦连城怀疑儿媳在外边钻了别的男人,变了心。秦连城派秦鹏飞按儿媳来信上的厂址,坐火车去广东中山的厂子去找她,看门保安说厂里没有那个人。

不甘心的秦连城又叫秦鹏飞打电话,把儿媳往回叫。打了无数,女方一次次拒绝接听。男女双方扯皮到最后,等不及的秦连城,叫秦鹏飞口头宣布跟他媳妇离了婚。
眼看一晃又过去三年,秦鹏飞也一直没找下合适的对象。当年第一任妻子留下的吃奶粉的女婴如今会走路,也会说话。她问妈妈在哪儿?内向腼腆的秦鹏飞却没法回答。
由于两人没办理正式离婚手续,那几年忙着在外打工挣钱儿媳也没谈到理想的男人。这就为两人复婚提供了可能。龙子平回到德寜樂第三天,秦连城上门邀请他一块前往小寨村秦连城亲家,再谈给娃复婚待客的事。
因为龙子平能说会道在龙蹄沟名不虚传。至从老两口有了孙子,从生产第一线自动退居二线。他们学村里其他家庭,把十三亩承包地,交给种好种子,收好收成的下一代龙铁蝶耕种。吃上所谓的“商品粮”老两口,基本上闲了下来。
有更过时间的龙子平先后在夏忙毕的伏天傍晚,坐在德寧樂大铁门前在树荫下,给前来一块下凉的村民们,很有情趣地讲过《扶眉战役》,讲过《隋唐演义》,也讲过《党阁老传》。
据村子一些老人回忆,他的演说能力比他爹龙继荣活着时还要牛皮!曾记得五年前龙蹄沟村刘功名承包了他丈母娘家所在的深水坡村一百亩荒坡,栽了花椒树,三年前开始享受国家退耕还林补贴。深水坡村民眼红的不行,聚众闹意见。刘功名力挺能说会道的龙子平出山,陪他去深水坡跟当地村上领导游说多次,最终调解成功。
正因为龙子平有这方面的突出能力,出了趟远门的他刚回村子,就被秦连城请去说事。女方父母同样选好的吉日,也同意在那天将孩子她妈重新送进秦家的门。
可人算不如天算。当年秦鹏飞订亲是秦连城一手仓促达成的,他即是媒人又是公公,这次复婚最终导致失败的原因,问题也偏偏就出现在这个具有双重身份的秦连城身上。让“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再次翻版重演。
国庆节的龙蹄沟,阴沉沉,雾气很重。天快亮又未亮透,秦连城开着崭新的蓝色360型拖拉机,被一个同村的五保户龙老汉叫去种一块没种秋的麦茬地。

戴着石头眼镜的秦连城在地头倒车时,因雾气过大,没看清在旋耕机后正掏卷进旋耕机内杂草,影响下种量的龙老汉。不料,他的胳膊被高速旋转的旋耕机齿轮切碎,鲜血飞溅,人当场毙命。
秦连城种地把人种死了,谁还敢再叫他种?村民对秦连城的种地质量和操作技术,产生出莫大的怀疑。秦连城只有眼睁睁看看掏三万多元买的新拖拉机、新旋耕机一天天闲置在家生锈报废。还要赔偿龙老汉至少六万的人命费。
未出事的前一日清晨,心热的秦鹏飞天不亮赶往周原县城买了鸡、鸭、鱼等肉菜和上等的烟酒,骑着摩托车往回赶,在为复婚宴席做采购。
做了婆婆的秦连城媳妇王改秀给早早起床的孙女脑袋上扎起红头绳,穿上新衣裳,叫孙女守在家门口等,她三年多没见面的亲妈妈。
等秦鹏飞从县城赶回龙铁蝶,过村口突然传出了这事。让走到半路的孩子她妈改了主意,转身又回了娘家。也让眼看到手的夫妻重圆,母女团聚,暂眼间失之交臂,化为泡影。
秦家人也料想不到,眼前复婚的喜事里,竟藏着灾难。心眼小的王改秀听后一时受不了,气得生了场大病。治愈后,有点神经兮兮的她去翻家门边晒在大路上的玉米杆,被一过路拉鸡粪的三轮车撞倒,住进了周原县人民医院。
秦连城家接二连三祸事不断,村民私下说,这人这二年骚着呢!
【待续】

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兴则中国兴。
——安焱
作者简介:
安焱,原名安红朝。昵称麒麟才子。陕西扶风人。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传统文化公益讲师,西府文化名人。南国文学宝鸡社社长,《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2019年荣获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学杰出贡献奖”。
1996年开始创作,迄今累计创作超过100万字。先后在《中国乡村》《陕西农村报》、《西部散文选刊》《宝鸡散文家》《旅游商报》《百家号》《品诗》《西散南国文学》《南国红豆诗刊》《今日头条》《龙盟诗社》《都市头条》等杂志、报刊及全国各大网路平台发表作品超过10万字。著有《安焱诗文集》。 长达50万余字的长篇乡土小说《虎凤蝶》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经典代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