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青年作家安焱乡土风情长篇小说《虎凤蝶》连载三十七(第73、74章)
●作者:安 焱(陕西宝鸡)

第七十三章
龙蹄沟的沟转弯,一坡坡桃花、苹果花次第开放。站上果园小木梯的龙子平在这一排剪;手抓花枝的龙铁蝶在那一排剪。父子俩用专业剪刀一剪剪,剪去一棵棵树上正盛开的过密花蕾和花朵。
爬上树梢的龙铁蝶如猴子荡在空中,剪飞一朵朵,轻轻无声地飘落在树下。树下很快散落出一圈圈破碎的,香气还未散尽的花苞和花瓣。那一圈套着一圈的花苞和花瓣,铺满果园的黄土地,如新织出的一团又一团巨大的壮锦,色彩艳丽夺目。
刚剪过桃花、苹果花没过两周,只见从开败的花蕊中,便结出一枚枚密密麻麻的小青果。父子俩又天天去果圆,再将挤成疙瘩的一个个小青果剪稀,差不多过了半月后,随着温度一天天升高,果树上叶子越长越茂盛,又该到打药防虫的时候了。

在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果树间,戴墨镜的龙铁蝶高举喷头钻过来又钻过去。从地头喷到地另一头,又从地另一头喷回地头。四处乱飞溅的雾状农药水,溅上脸,打湿了裤腿,也打湿了鞋。
前半天药没打完,又打了一后晌农药,粘了半腿黄泥的龙铁蝶背着空喷雾器,出了果园,呼吸着喷雾器里散出的难闻的农药味,望了望西天的云彩,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进了头门,他看见坐在门道做针线活的王凤霞嘴角咬着一根细长的红丝线,还在一针一线,给未出生的孙子在赶做一双很逼真的猫娃头造型的棉筒袖。手边小木凳上的针线笸箩里,放着她这段日子赶做的三双刚出生婴儿穿的软底子五彩猫娃鞋。绣得眼睛鼓圆鼓圆的,一点也不像猫的眼睛,倒像老虎的大眼睛。这大概就是艺术。
挺着大肚子的李墨环在院子水龙头下滴满一大铁桶水,吃力地提进厨房,正往水瓮里倒。在李墨环怀孕期间,龙铁蝶除了干家务活,更多的时间陪在她身边做胎教。他给胎儿朗诵古诗:鹅,鹅,鹅,曲颈向前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他还吹葫芦丝,让她和胎儿听。

好久没下棋了,为了开启小宝宝智慧,龙铁蝶陪李墨环和她肚子的小宝宝,开始下象棋,“亲爱的,你猜我肚子里的小宝宝是阿哥,还是格格?”
“现在社会不同了,人的思想观念变了,生男生女都一样。最好是个龙凤胎。”龙铁蝶铺开棋盘于平房向阳的小方桌上。
“看把你美的,那你有没有给龙凤胎想好名字?”
“早都想好了,男的叫李大龙,女的叫李小凤。”
“李大龙响亮但不够文雅,李小凤文雅又不够响亮。”李墨环停下摆放手中的棋子又说道:“为什么都要随我姓李呢?”
“你妈不是过世的早嘛,你爸又只有你一个。想当年,你缠死没活要我去你家做上门女婿,无非是想给李家留个后,可是因各种原因,导致我最终没有去。现在我如你所愿,我们的孩子就改龙姓李吧。你不用担心我们家,我们家兄弟多,龙种多得是。”
“哪你父母会答应吗?”李墨环把“马”往前一推,嘴里喊着将“军”。
“我父母那边?我还没说。”在脑袋上挠了挠的龙铁碟一看又输了,他赶紧将棋子重新摆上棋盘。
“算了吧,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因起名字的事,闹出家庭矛盾。孩子跟谁姓都一样,我爸兄弟五个,姓李的后人也不少,也不在乎就多这么一个叫李大龙的。”小两口下着象棋,时光很快过了两杯茶功夫。
“今天下了三盘,你怎么全输了?”
“因为你现在是两个人。两个糗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肯定下不过你。”
“不对,你给我重说。”
“因为孕妇在怀孕期间,心情一定要好。只要你高兴就行。”
“这句话还老实,那你明天去给我买一只乌鸡,两条鲤鱼回来。”
“好好好,我明天一早就上县城。”话音刚落,李墨环双手抱住肚子,倒在了茶几边的地板上,不停地滚蛋蛋。嘴里喊着:“哎呀,哎呀,小宝宝不停用脚踢我,我咋肚子疼。”
坐在楼下门道向阳处的王凤霞一听到楼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慌了手脚的她一边收拾剪碎旧衣裤做的尿布片,一边喊:“春雪,春雪,你媳妇要生了,赶紧去叫车,去叫你红兵哥家的大班车。”
让临产的孕妇坐大班车,不是龙铁蝶所理想的。天黑了,这穷乡僻壤的,又不是在大城市,上哪儿去找小车?他转遍村子,没有看到谁家有小车或者面包车,只看到停放在龙府门前那辆每天发往西安一趟的白色大班车。

这是个紧急事。正在吃夜饭的龙红兵听龙铁蝶说要用车,吃了两口面,撂下没吃完的面碗,给车里加了些水,二话没说,坐上驾驶座,很小心地开着车到德寜樂门口,接上李墨环向周原县县城方向驶去。车上坐的陪护有龙铁蝶、王凤霞、还有王凤霞打电话,半路从的王家窑赶过来的王驴娃的妻子赵彩变 。之前她俩早已商量好,若李墨环生产,舅妈赵彩变担心婆婆王凤霞一个人照顾不周,所以,赵彩变说她也要去做陪护。
直到夜幕降临,李墨环肚子里的娃还没生下来。焦虑在妇产科外走廊里的龙铁蝶来回踱着步,听见产房里的李墨环疼痛的“啊呀啊呀”。他浑身发热,手心却捏着两把冷汗。因为龙家有两代难产史。听萧玛瑙说过,龙子平生下没两天,他亲娘就死了。想当初,王凤霞生产龙铁蝶,生了一晚上,生了七个小时,生到快天亮,还没生出来。最终萧玛瑙釆用土办法烧胎,才把龙铁蝶烧到人间。
现在轮到龙铁蝶媳妇生产了。双手合十的龙铁蝶在向天默默祈祷,保佑母子平安,是个光光堂堂的顺产。突然一个拿着夹板和笔的护士慌张地跑出产房问:“谁是孩子家长?脑袋太大了,生了半天生不下来,要不要刨腹产?要的话在这上面签字。”
“不用,不用,不着急,慢慢来,赶天亮生下来就行。”慢条斯理的龙铁蝶故作冷静,很优雅地摆了摆不需要的手势,倒给慌慌张张的接生护士以极大的信心和鼓励。
生了半晚上,到凌晨一点多,一个带把的龙种终于面世了。这个小龙仔的出世,改变了那几年龙蹄沟村娶的新媳妇们,一个个先后生女娃的男婴女婴不平衡的历史。而此刻升为奶奶级的王凤霞如她所愿,脸上笑开出一朵朵菊花。
蛇宝宝选择吉日降生,给一天天日子红火起来的德寧樂增添出了无尽的生机和欢乐。摆满月酒那天,按风俗,做了奶奶的王凤霞两个脸抹上红膏子,在笑着招呼亲戚门族和村子人坐席。做了爷爷的龙子平老脸上被涂抹上锅底黑墨,抱着孙子去新院转了一圈回来,高兴地要给孙子起名字。他说:“就叫‘三喜’吧。一喜咱后院添置了新房清雅贤居;二喜孙子出生那天,咱家养的那头大母猪下了八个猪娃;三喜德寧樂喜添龙孙。”
等到龙三喜满周岁那天,不是在德寧樂度过的,而是在西安虎二僧的皇臺寺度过的。虎二僧得知龙铁蝶与李墨环结婚,生了一个耳朵大,㞗蛋大,八斤八两重的白胖小子。她多次打电话叫李墨环把娃带到西安来,她这个做了外奶奶的,也急切想见那个叫“龙三喜”的小龙种。
好苗苗要长在好环境里,才有可能开出惊艳之花,结成硕伟之果。不要像他龙铁蝶,从小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成长,一次次遭受狂风暴雨袭击,让那朵来不及开放的花蕾,提前凋谢了。
诚然,在十年家难中,做为娃娃头的龙铁蝶在四个孩子当中,无疑是心灵受创伤最严重的那个。在残缺与伤痛中,度过了童年少年;在阻力大于动力的逆境中,读完了周原高中。可他无论如何去挣扎,也挣脱不出受家难阴影的影响,一年年性格上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他变得莫言寡语,不再那么活泼、好动、爱发言,性格由一个开朗、阳光的外向型男人,向腼腆、寡言的内向型女人转化。
村上来个耍猴的,或者耍马戏的杂技团,谁叫他去,他都懒得去。老气、深沉、孤傲全写在他青春不在的脸上。
上了高中的龙铁蝶在班上与大多数同学不合群,常常是独来独往。同学中有人给他起外号叫“孤狼”,他只是默许点头。他也很少主动去参加班上或者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
记得在高二春季学校召开的为期一周的田径运动会上,头一天去操场看完开幕式后,觉得没啥意思的他没再去操场。而是叫舍长把他锁进没阳光的阴暗、潮湿的宿舍里,一个人在静静地偷读《红楼梦》。

读着读着,如戏太深的龙铁蝶动笔了,他写读后感、写心得、写随笔、写对现行社会的看法。在对往事的再梳理、再认识后,龙铁蝶写得最多的还是给高蝴娇不愿寄出的一份份直白又真切的情书。
每当龙铁蝶思绪坠落爱情海,拉不到正常轨道的心烦意乱之时,他用写一大堆无用的荒言废语,吐在纸上发泄的方式,来打发单相思的一个个深秋,一个个春夜……让自己的心慢慢静下来。这一招,对一般人也许不管用,可对他龙铁蝶却千灵万灵。
那可怕的情魔乱心的时刻,几乎天天有,他就天天写。一段日子,他的口袋里、抽屉里、书包里、宿舍通铺的床上,全是他不想让外人看的揉成团的大大小小的纸蛋蛋。真是处处留爱处处情啊!简直成了一个不被外人知晓的名副其实的周原高中校园里,新冒出的又一大情种。
仿佛那个世界,只有情和爱,才能弥补他缺失的伤口,才能拯救他飘离课堂收不回的,无法专心听讲的,游荡在爱琴海上空怎么抓也抓不回的七窍散魂!
如今,已成家有了妻与子的龙铁蝶把希望寄托给下一代。自从龙三喜出生后,初为人父的龙铁蝶就深刻地感到,双肩上教育孩子长大成才的责任重大,重大到如村子南边秦岭上的主峰太白山。
龙三喜还没到达西安。等不及的虎二僧便在皇臺寺众尼姑面前提前高调大力宣传,见了谁都高兴地说,“过两天我乖孙子就要来了。”
当虎二僧见了龙三喜,见了那个爱笑、不差生的白胖大小子,她笑着抱着他,给他换上她提前托人给新买的洋气小皮鞋、洋气婴儿穿的时尚衣裤和城里婴儿使用的尿不湿。
那些天,那个见了谁都不哭不闹,皮实又可爱的小宝宝,成了虎二僧天天业余逗乐的新玩具。平日非常爱干净的虎二僧每天亲自给龙三喜洗三遍澡,还唱“小呀吗小和尚头光光……”给龙三喜听。一时间,小不点龙三喜成了皇臺寺人见人爱的小小开心果!谁见了龙三喜都想摸一摸,抱一抱,逗一逗。
为了让龙三喜在皇臺寺能得到更好的照顾,虎二僧打电话请来经常给寺院送鲜花的,“日日红鲜花店”女老板俞居土,征求其同意后,做了龙三喜的干奶奶。
俞居士见过龙三喜,爱的不得了,在娃脸上亲了又亲后,立马上庙外的大麦市街给干孙孙买了一大纸箱布玩具和塑料玩具,抱进了皇臺寺。

第七十四章
龙三喜在皇臺寺大半月的时光里,除了晚上跟李墨环睡以外,几乎所有白天不是站在虎二僧的大腿上,就在抱在俞居士的热怀里。
为了给龙三喜过一个难忘的,很特别的第一个周岁生日。带上相机的虎二僧亲自开车拉龙三喜、俞居士、李墨环随同,前往法门寺,参观地宫佛指舍利后,并拜见了老方丈一笑大师,并请老方丈为怀抱一大束鲜花的,头戴黄毛线八角帽的,刚满周岁的婴儿龙三喜醍醐灌顶,用宗教的方法来开启婴儿的圆满心智。
当晚,从法门寺回到皇臺寺的虎二僧叫龙铁蝶去了她的专用办公室,又把寺庙前前后后的三大串钥匙交给他,意思要他留下,继续在皇臺寺工作。兼任省佛教协会副会长的虎二僧还说,她现在就得去兴善寺,明天要在省佛协开三天的常务会。寺院大大小小的事就交由龙铁蝶代管,她还给龙铁蝶配了一部可直接与她通话,她曾用过的高价旧手机。
可后来发生的事,让龙铁蝶又一次辜负了虎二僧的信任与栽培,再次离开了皇臺寺,灭了他后半生的佛缘,走出了一条适合自己发展的人生道路。
虎二僧接管皇臺寺这些年,寺院从来没离开过狗。不是她有多么多么的爱狗,在她心里,她认为狗比人强。尤其到晚上,没瞌睡的狗的警觉性、听力,远远超于瞌睡多的人类。

可龙铁蝶这次来,以旅游者的身份参观过寺前院后建设迅速,但他却没发现狗,只看见大殿北边靠墙根的以前曾有狗居住的空狗窝。
在龙铁蝶固有思想里,寺院本来就应该是一块世外桃源,是一块清净的圣地,没必要养什么宠物。同时,他也看到皇臺寺四周该补的围墙补了起来,该通行的小巷也改道通行了。每天来来往往路人,不再把皇臺寺大院当马路经过,安保等级明显提高了。
皇臺寺大建设、大变化后的新面貌,令临时担当重任的龙铁蝶欣喜的同时,对寺院安保这一块有了些掉以轻心。这次来,龙铁蝶照例去众尼姑居住的“闲人免进”的寮房,拜望了常住皇臺寺的虎二僧母亲的亲妹妹,半路出家的罗圈腿姨婆。
那晚,虎二僧走后,龙铁蝶没有向以前打着手电筒,到处去巡逻。他只去李墨环、龙三喜住的寝室,看望过母子俩,道声晚安后,就提着那把他随身携带的麒麟宝剑朝寺院最后边,已改造一新的原来放木头,石材的旧楼上去睡了。
那晚,龙铁蝶像被人灌了迷魂汤,睡得很死很死,很沉限沉。耳朵像用驴毛塞实着,老鼠在卧室门外的门角,吱吱吱咬得不停,他没听到。夜风把未关的玻璃窗,一次次吹开又关闭。木窗扇碰上木窗框,发出很响很响的撞击声,熟睡跟死猪一般的他竟然也没听到。
此时,他正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一头凶猛的怪兽,追到山顶的悬崖,逼得走投无路,眼睛一闭,跳进了大海……
他梦中呼喊着救命!睡熟的嘴在黑暗的屋子封闭着,无论怎么张也张不开。他以为自己死了,他哽咽着,努力想把眼睛睁开,却日死睁不开。梦中的海浪,一波波翻滚而来,将他一浪浪推打到另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其实,他并没有被海水淹死。而是被海浪冲到一个遍地飞鸟,满树盛开紫荊花的荒岛。三天后,他成了荒岛上的主人。
他住进了一个透明的有机玻璃做的半球状寝宫,宫内一个不规则的巨大石槽内,盛着满满一池泛绿光的墨水。在花滕缠绕的寝床上,龙铁蝶看见了一件他很熟悉的东西,那支再熟悉不过的葫芦丝,他惊讶地问它,“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拿起它,坐到玻璃房外的一块很丑很丑的鹅卵石头上,面向正升起的朝阳,吹起了他心爱的情歌。他一吹,海面上的千丈巨浪,转眼间化为缓缓的平波;再一吹,满岛的落花,随风在他周边旋飞起舞。无数鸟儿闻歌声而来,落上他的腿,他的肩,他的脑袋……
泛动着银光的海水美;被五彩云环绕绕的太阳包围,构成的海景奇观,简直要多美有多美!就在龙铁蝶陶醉这美不胜收的海景洋房中,不愿离去的时候,梦突然间醒了。
他听见窗外不远处,有女人断断续续的低声啼哭。很缠绵,很凄凉,也很悲催。皇臺寺周边是香米园回民居住区,偶尔晚上听见失足的风尘女人半夜啼哭也属正常,没啥大惊小怪的。可龙铁蝶越听越心惊,仿佛就在窗前。
他穿好衣裤下了床,拿起无论他走到哪儿,都随身携带的那把防身武器——麒麟宝剑,走出院子,看见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披头散发,在月光中唔唔唔地低哭。
大半夜,空旷旷静悄悄的皇臺寺院子,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穿着三点式的女人,赤脚站在明晃晃的月光里,让龙铁蝶一下子联想到《聊斋志异》中,深夜从天而降的女鬼。
握紧剑柄的龙铁蝶十分小心地走近一看,哇!他差点晕死过去,怎么会是他的爱妻李墨环?如遭电击五雷轰的龙铁蝶咋也想不到,女鬼竟然会是她。龙铁蝶“哐”地丢下剑,“嗖”地将她扛上肩,抱回屋子,看见了正熟睡的婴儿龙三喜。他安慰李墨环说:“不要哭了,再哭把娃吵醒了。有我在别怕,你先把衣服穿上,看把人感冒了。”他一边给李墨环穿衣裤,一边发现白地板上留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这儿怎么有血迹?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李墨环停止哭声镇定后,龙铁蝶仔细查看她浑身上下,完好无缺,他的神情更加慌张。
原来李墨环睡到半夜,一蒙面人从古式木翅窗正中间最大的正方形方孔中,取掉玻璃钻入,手持匕首厉声喝道:“把你的衣服给我脱光,不然我弄死你儿子!”
那有母亲舍得亲生儿子受伤害的,龙墨环经过短暂冷静思考后,屈服了这个色魔。歹徒不叫开灯,她在黑暗中把脱下的衣服,放上床头的枕头上,趁黑暗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尖利的剪刀。歹徒一心醉迷李墨环的玉体,根本没发现她藏有暗器。当歹徒扑向李墨环时,她闪开了,饿狼般的歹徒扑了空,倒爬在床边。李墨环趁机抡起剪刀,刺向歹徒的大腿,歹徒“啊”的一声惨叫,惊醒了睡熟的龙三喜。
龙三喜“哇,哇,哇……”连续不断的大哭声,救了他的母亲。被哭声扰乱阵角的歹徒慌忙捂着流血的伤口赶紧往外逃跑。李墨环步步紧追,歹徒反击一拳打上她的眼窝,伧促逃跑时,被木门槛绊倒,蒙在脸上的黑面纱突然掉了下来。李墨环在不算很黑暗的屋子门口,看清那歹徒的真面相,好像他不是别人,是在她曾在皇臺寺见过多面的龙铁蝶的堂弟龙黑蛋。
“龙黑蛋!怎么又是他?”龙铁蝶越听越糊涂,越糊涂越恼火。他忽如想起龙黑蛋当年在皇臺寺与风尘女子狗狗蝇蝇之事;想起龙黑蛋被人利用偷自行车之事……龙铁蝶也不难理解这个到现在还没讨到老婆的大龄男人,难免做出如此出格之荒唐事。
在事发后的黎明,虎二僧接到龙铁蝶打给她的电话,听说寺院出了事,出了大事,连会也不开了的她急忙赶回皇臺寺处理。往皇臺寺赶的一路上,她不停给卖狗的打电话,叫赶紧再送一只最厉害的纯种大狼狗过来。看来,这二僧寺院皇臺寺还是真不能离开狗。
那步步惊心的黑夜过后,戴墨镜遮丑的李墨环天天上医院疗伤。半月后,有所好转的李墨环的乌青的眼眶由紫变红,由红变淡红。
为了使李墨环的熊猫眼快速恢复正常,虎二僧开车拉她去了一家美容院,做了一周的专业美容护理,还取掉了她生娃后脸上新长出的雀斑,使她的容颜比以前更漂亮、更年轻。

经过那晚胆颤肉惊之后,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李墨环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而龙铁蝶心情却糟糕到极点。他对李墨环说:“既然寺院这么乱,等你把眼睛彻底治好了,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回去吧。”
“到时我把娃带回去。你留在这好好干,你姨对你那么好,她又一心留你在这,咱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抱着龙三喜的李墨环望着小宝贝乌溜溜的小眼睛,在甜蜜蜜地笑。
又过几日,李墨环抱孩子回老家龙蹄沟了。继续留在皇臺寺的龙铁蝶的心,稍安了些。他刚送妻、子从城西客运站回庙,虎二僧把他喊去搬家。出于对寺庙众尼姑的人身安全考虑,让临时住皇臺寺后院二楼的龙铁蝶重新搬回到前院门房居住,去当安保。
虎二僧还交代了一个新任务。命龙铁蝶三日内,必须把那个住在寺庙前门门边头,那个无家可归的,搭建旧帐篷,拾破烂度日的老乞丐给她撵走。她还说,那个人是趁她不在的一月前,把家安在寺庙门口的,长期住下去不是个事,严重影响寺容寺貌。
嘴上“嗯嗯”答应后的龙铁蝶曾三次去庙门口观望,那处世很圆滑的老乞丐每次见了龙铁蝶都是笑眯眯地喊他“老大”。老乞丐的过分礼貌和热情,使得龙铁蝶黑不下脸,也说不出口。
一天、两天过去了,不见那个老乞丐搬走的虎二僧外出办事回皇臺寺,过庙门口,看到零乱的空酒瓶,歪斜的废纸堆,高垒如山的旧塑料空壳,散发出一股股难闻的气味,随风飘散,惹来几只绿头苍蝇在庙门口乱飞。她进庙门立马传唤龙铁蝶。
“你这两天在干啥?我走前给你交代的事,你咋还给我没撵走?”
“我去给说了,人家说过两天他把那堆破烂处理了就离开。”
“过两天?那是骗人的。你看我要你能干啥?你不知道强行将他撵走。我再给你宽限一天,你若再不把他撵走,那我就把你撵走!” 那晚,听了此话的龙铁蝶拿起另一串新钥匙,离开办公室,去了住处。
次日,睡过头的龙铁蝶忘了虎二僧昨夜睡前交代他的,早上七点钟,拿那串念佛堂的钥匙,准时交到每天来念佛的众居士代表贾团长手里。

一大清早,念佛团贾团长进了皇臺寺直奔二台,一瞥念佛堂门锁着,去了虎二僧的卧室窗外,“咚咚咚”去敲古木式窗翅上的玻璃,要念佛堂门上的钥匙。
卧室里,正盘坐床上,闭目打坐的虎二僧听罢生气地说:“你到头门口去找老大要。”
贾团长正往前院走,正巧碰上去开念佛堂门的龙铁蝶。这事还没完,到了早上十点多,虎二僧去念佛堂,看到龙铁蝶正帮居士们往外搬桌子。她上前一把抓住龙铁蝶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撞向她身边的四方水泥柱,“哐哐哐”连撞三下吼道:“叫你七点钟把钥匙给贾团长,你为啥没按时给?你操的是啥心?你现在就给我滚蛋!立刻马上……”
额头被撞出三个鸡皮大疙瘩龙铁蝶正眼望了望,脖子戴的不是佛珠而是金项链,手腕上戴的不是檀香手串,而是金手链的虎二僧两眼,啥话也没说的他双手捂着烧疼的额头,离开了念佛堂。
一次次感受到虎二僧的深爱,同时,又一次次遭遇虎二僧的恨绝的龙铁蝶经过一日的反复考虑后,他得出结论:虎二僧跟他“三观不合”,不是同一道上的修行者,思想与做法有很大的差异,不能同为谋。皇臺寺名利再多,功德再大,前途再光明,他龙铁蝶都无福再享用和消受。
如果他在这再继续呆下去,时间长了,受虎二僧的熏陶感染,万一他将来真成了她现在的翻版与复制,这岂不是很悲哉?与其到时那样,还不如趁他现在有现成的理由,安静地走开,远离这个本不该来,也不属于他这个凡人常住的地方。
龙铁蝶离开的前晚,犹豫不决的他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拉着行李箱从海外归来,在庙门外大街上的水果摊,买了一百块钱的新鲜荔枝,去皇臺寺拜望虎二僧。当他一脚踏进庙门,听见站在院子中央的虎二僧吼道:“谁叫你到庙里来的,你以后没事不要来了。我不认识你。你以前的那个小姨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你姨……”正说着,只见虎二僧把龙铁蝶送她的荔枝扔向院子,乱滚了一地。她还抓起龙铁蝶的行李箱,朝皇臺寺院子,抡高狠狠地摔了个稀啪烂……
从梦里惊醒的龙铁蝶坐起床头,看着眼前无穷的黑暗,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天不亮,他留下一首古体诗《空非空》,再次离开了皇臺寺。
言空行非空,妄念乱佛身;
行空心非空,菩提离本真。
【待续】

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兴则中国兴。
——安焱
作者简介:
安焱,原名安红朝。昵称麒麟才子。陕西扶风人。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传统文化公益讲师,西府文化名人。南国文学宝鸡社社长,《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2019年荣获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学杰出贡献奖”。
1996年开始创作,迄今累计创作超过100万字。先后在《中国乡村》《陕西农村报》、《西部散文选刊》《宝鸡散文家》《旅游商报》《百家号》《品诗》《西散南国文学》《南国红豆诗刊》《今日头条》《龙盟诗社》《都市头条》等杂志、报刊及全国各大网路平台发表作品超过10万字。著有《安焱诗文集》。 长达50万余字的长篇乡土小说《虎凤蝶》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经典代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