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母亲总是吵吵着要买一件衣服，说要一件纯棉或棉麻质地的衬衫。

周三，午饭后，由妹妹在家陪父亲，我领着母亲去离家就近的王府井百货商场逛逛。由于是在周内，逛商场的人不多，但中央空调环绕，和炎热的室外相比，很是舒适。商场的货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我们一个柜台，一个展示厅的走过，都没找到母亲心仪的衣服，老年人对衣服的品味有独到的要求，往往是她心中自己描绘好的款式，因而很难找到老太太满意的成衣。

在沐兰专柜挑了几件衣服给母亲试穿，但母亲还是不太仲意，这时，在我们前面走过几位女性，穿着端庄大气的裙装，高跟鞋清脆的敲击地砖，相谈甚欢款款而行。母亲突然指着她们说“你看，人家穿的多好看啊”！我诧异于母亲的表情，连问母亲“妈，我穿的不好看吗”？母亲摇摇头，说“人家穿的比较职业”。我往前紧走几步，看看她们的正面，又小跑过来，以揶揄的口吻对母亲说“她们穿的有您女儿好看吗，有您女儿的气质吗？”母亲只说她们比较职业，我顿时哑然。

今天，为了陪母亲逛街，我特意穿了一件灰绿色森系休闲萱麻长裙，标配一双平底小白鞋，为的是舒服，便于搀扶母亲走路。平心而论这样的装扮在都市也是较前卫时尚的，而母亲却嫌我穿的不好看，太随意。

就这样和母亲逛完女装楼层，也没买到老太太心仪的衣服，母亲也有些累了，只好和母亲商议着改天去“国芳或亚欧”商厦看看。

晚上，我把今天陪母亲逛商场的事说于老公听，“妈，嫌我穿的不好看，不职业”，老公默然不作答。

坐在沙发上回味母亲的话，久久不能释怀。母亲老了，站了一辈子讲台的人，已进入人生的暮年，一幅龙钟老态的模样，到哪儿要让人领着，走路让儿女搀扶，但骨子里仍是天性不改，十分好强。她哪里是嫌女儿穿的不好看，她是在借对服饰的品味，追忆人生，感叹岁月的流逝。

中年的我也在顺应时尚潮流，穿的越来越休闲随意，少了职业化的服饰装扮，进而少了一份干练睿智的职场气息。母亲看惯了女儿踩着高跟鞋，穿着精致干练，职业利落的服饰，匆匆忙忙的身影；而我今天的穿着偏离了职业，少了职场的锋芒锐气，更多的是慵懒惬意，或者说滋生了一种惰性。

是啊，人生就是这样，许多时候，会忽生感慨。母亲的暮年，是女儿从呀呀学语走过童年、少年、青年，跨入中年而一路陪伴同行的；与其说是儿女在逐渐长大，不如说儿女也和父母双亲一起走在变老的路上。人的记忆是很特别的，青春年少的映像永远是最深刻的。

在母亲的心里，永远装着女儿小时候的模样，记着你成长过程中的趣事儿；记着你求学路上的点滴，记着你为工作、为小家努力拼搏的倔强劲头；每天忙忙碌碌，亢奋而有精气神。有时候给父母买了礼物，也会因匆忙，去家转一圈，话没说几句，就匆匆的走了。或者在电话里说“妈，我最近忙，过两天来”。每每这时，母亲嘴上在埋怨，但心里是喜悦的。教书育人的妈妈是严谨务实的人，她愿意她的儿女们忙碌而充实，她希望她的儿女们为理想为生活而奋斗拼搏着。

如今，我已是生命之秋，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势头，更多的是生活阅历赋予的恬淡和随性。母亲大概是从女儿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感慨光阴如梭，岁月流金。

当人生度过欢腾的烈焰繁华，逐渐走向落籍的时候，许是会更在意一些形式上的过往。在意一些外形上鲜衣怒马。而我走过半生，回忆芳华，依然向往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