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青年作家安焱乡土风情长篇小说《虎凤蝶》连载三十六(第71、72章)
●作者:安 焱(陕西宝鸡)
第七十一章
对于龙铁蝶与高蝴娇的感情纠葛,就像深秋玉米地里,没在正确时间,正确地点野长出的西瓜蔓,开出了花,接出了猕猴桃大的瓜儿子,长到最后还是被老农用锄头,当杂草一样锄掉了。
那段鲜为人知的早恋,其实说白了也没啥。虽然龙铁蝶追了高蝴娇长达七年之久,说来也傻,以谦谦君子自居的龙铁蝶迄今为止,连她的手都没碰过,更不要说搂她的小蛮腰,跟她亲嘴嘴上床,摸她的鲜奶子“临幸”她了。
而眼下,在把问题想多,想复杂化的李墨环面前再提她,他伤心,她更伤心。对于这类事,越解释越解释不清,越解释不清越激发她的怒火。与其这样,还是不说的好。
不过,从那个婚前小插曲发生后,龙铁蝶很深刻地认识到,李墨环很在乎他,很爱他。他必须是她的唯一,他必须只爱她一个人,相爱相守到地老天荒。同时,她也在严重警告龙铁蝶:如果他敢对她一点点不好,她就会对他千般万般的不好。
那几日,为了把新来的儿媳哄开心,担心北方的面食吃不惯的王凤霞上顿下顿改做李墨环爱吃的米饭炒菜。平常吝啬到,舍不得把烂成絮的红腰带换为牛皮带的龙子平猛然间掏出两千元,塞给龙铁蝶,叫他带李墨环上县城买三金,顺便把结婚照一照,并告诉大娃他请人把结婚日子也看好了,订在夏忙毕的农历六月二十六。
听村子老人都说,五黄六月不结婚。而德寧樂敢破这个旧俗,成了六月天结婚的龙蹄沟第一家。李墨环同意与龙铁蝶闪电式结婚那天,去重庆打工没多久,因工作繁忙走不开的老丈人李独河来不了德寧樂,亲临不了女儿的婚礼现场。新娘李墨环的娘家李家也没来一个亲戚。但该花的钱还是要花,该有的仪式还是必须要有。人生就结这一次婚,李墨环必须实现她梦寐以求的,按仿古式婚礼操办的心愿。
结婚当天清晨,白云遮住了蓝天和红日,如在空中撑开了一把巨大的凉伞。为了举行隆重的古典结亲仪式,王凤霞与王驴娃提前沟通好,在设定好的假娘家王家窑王驴娃家头门口,鸣锣开道,鞭炮齐鸣。骑着枣红大马,身穿绣福图紫色锦袍,头戴斜插红玫瑰的深黑色带边礼帽的龙铁蝶在前边开道。只见他眉目清秀,器宇轩昂,不像是新郎,倒像是高中三甲的状元郎。紧跟身穿红绸长裙,戴假长发,头顶红盖头的李墨环被八人抬的大花轿,一路朝南向龙蹄沟村摇摇晃晃荡去。
随行的贺喜人,有的举着“吉”和“喜”的红方牌;有的抬着食盒里放的镜子、梳子、化妆品等陪嫁物;有的边走边往路过的大树上,石头上,碌碡上,电杆上贴红方喜帖。
一路上,就这样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将新娘子从王家窑迎进了德寧樂的大红铁门。
结婚当天,恰逢星期六,龙春辉从宝鸡文理学院赶回来,亲自上阵,为老大主持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的新婚典礼。他举着当年龙铁蝶卖袜子时购买的那把高音喇叭,三声礼炮震天响后,欢迎新郎牵着新娘的手,闪光登场。大门口围观了一圈前来粘喜气的父老乡亲。
按当地旧俗,在大门口的露天场地,举行隆重的拜天地仪式,当然少不了老套的向天地敬酒,三拜高堂,向四方来宾礼拜,夫妻对拜,同吃喜糖,交换礼物和宣读结婚证书等重要环节。。
最后一项:新郎新娘入洞房。伴随着缠绵的音乐,只见龙春辉将一把把拌有喜糖的彩屑,一把把拌有彩屑的硬币,洒向围观乡亲们的上空。五颜六色的彩屑,飘落在新娘新郎的头和肩上。争着去抢的乡亲们,簇拥着新郎新娘进进退退,将浪漫的古典婚礼推向极致!
中午的结婚招待宴八个凉菜,十三个热菜。同开六个酒席,足足招待了六轮。每一轮,都少不了新郎、新娘子给每席的每一位客人倒喜酒。
结婚当天,在众多前来贺喜的亲戚友人中,有一位特殊的贵宾,她不是虎二僧,虎二僧是出家人,不参加俗人的婚礼。龙铁蝶把虎二僧赐予他的那把开过光的麒麟剑,悬挂在洞房卧室的正墙上,做为护佑德寧樂平安的镇宅之宝。
那特殊的贵宾,也不是龙黑妹,龙黑妹高中毕业后,远去深圳打工,寄了一千元大红礼包,人没回来。而是王凤霞在卖香十余年中,结拜多年的她干娘“”半仙”。喝罢喜酒,吃过十三花的龙铁蝶眼里的这个干奶奶,虽身材瘦小,但精、气、神很不错。她临走时,对送到村口的她干女又说:“如果我还能活到你孙子出生,到时我一定再来喝满月酒。”
王凤霞笑着回答:“能,干娘。像您这么硬郎的身子板,一定能。”
结婚当晚,李墨环躺在席梦思床上,头枕龙铁蝶的右臂腕里,望着全新的被褥,全新的家具,全新的屋子。她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亲爱的,你有没有细想咱俩的缘分很特别。我总觉得我前世有恩与你,才有了你今生这般千里迢迢,委曲求全下嫁于我。”
“呸呸呸,那是因为我心太软。”李墨环说着张口向躺身边的龙铁蝶喷吐干吐沫。
“心太软不也是有恩于我吗?”龙铁蝶伸手去捂她的樱桃小嘴。
“你这是强盗逻辑,你还写书呢?”李墨环说着用玉手轻轻拍了拍龙铁蝶的脑袋,怀疑它里面装的全是浆糊。
在新婚之夜,忙累了多日的新郎新娘子不着急干该干的事,却很有意趣在讨论心心相惜。龙铁蝶又说:“我这有个宝贝,你要不要看?”
李墨环笑着说:“是夜明珠、金元宝,还是一百万存折啊!别的什么东西我都不稀罕。”
“是一个黑衣人送给我的一串含香的手串。我讨厌带它,把他丢在书房抽屉里,听说是开过光的,你要看的话,我这就去拿。”
“不看,不看,手串有什么稀奇的。”
“你真的不看,不看你别后悔?”龙铁蝶有意调动李墨环的胃口。
“莫非是用檀香木或者田黄石做的。那你赶紧拿给我瞧瞧。”
龙铁蝶出了卧房,过好大一阵子,从书房回来说:“那串象征兄弟和睦的鹡鸰香手串咋找不见了。我把抽屉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前两日我还看到它。”
“你不会骗我吧,我也有宝贝让你看不看?”
“看,赶快拿出来呀。”龙铁蝶爬回刚卧的位置。
“我老爸在深山里建水电站,偶尔在工地里的土石里捡到的。当时听人说值几万块钱!他舍不得卖,说等我结婚时,作为嫁妆送给我。可惜他人现在重庆,来不了啊!”
“那你给我形容形容它有多大,长什么模样?”
“有小碗碗口那么大,正圆形。正面凹刻出两根紧紧相连的辣椒图案。背面凹出的圆形锯牙中心,有一朵九品莲花。”
“不可能是价值一二十块的瓦当吗?”
“不会吧,顶端还有很粗的穿线孔,有专家看过说有可能是古人做月饼烙花纹的模具。”
“若是印钞票的模具,那你不就大发了。”
“我跟了你,能发达吗?”
“能能能,你选了我,就等于选了旺世之家,你一定会发达的。”龙铁蝶说完看了一眼,墙上正滴滴答答在响的钟表后,他在她的粉脸上亲了亲,关了镶嵌在天花板的七彩吊灯。
按照当地乡俗,结婚当晚要闹洞房的。况且闹洞房还不是一晚,,要连续闹洞房耍新媳妇三晚。,在这期间,辈份没大小。每到天黑,新娘的洞房里挤满了满屋的接过婚的,没结过婚的成年钢小伙。他们围住新媳妇,命她给他们发烟、点烟。那伙人趁新媳妇不注意,偷揣新媳妇奶头山,摸新媳妇圆勾蛋,亲新媳妇的雪花膏脸,更有甚者还边动作边戏说有关性的怪话,逗新媳妇放浪地笑……一个个还真把自己当新郎了!
老一套,粗俗近乎野蛮的不文明的耍新媳妇的旧俗,一代代传到千禧年,已不复存在,只剩下第二天新郎陪新娘子,早早出头门,给见到的左邻右舍敬烟点烟的习俗,还勉强保留着。
天还没大亮,王凤霞命早早下楼的新媳妇李墨环把门前院后清扫完毕后,用过早餐,叫龙铁蝶带她去老祖宗的家——龙府去敬烟。
红彤彤的朝阳映红了一对新人的脸。他们手牵手,心印心,迈着幸福的步子,向东走去,来到村中央,一个低矮的红砖平房前,看到镶有一对铁门环的两扇小黑木门。龙铁蝶、李墨环跷过一个不很高的槐木门槛,穿过窄长的巷道,看见龙占才一大家人在向阳的院子,围着一张很特色的转动餐桌,一个转动的架子车轮胎在用早餐。
早餐也很讲究。随时转动的转动餐桌(轮胎)上摆放着:一碟油煎饼,叠成三角形,摞起好几层。三大碗冰豆拌汤,一碟凉拌黄瓜,一碟热炒醋溜洋芋丝。轮胎中心的一个小篮塑料网盆里,盛着满满一盆冒着热气的大白蒸馍。
“红兵哥,今天咋没去跑车?”父子三人只顾着吃饭,没注意到有新人光临。
“没跑,哥等吃你媳妇发的喜烟呢?”龙红兵赶紧起身让凳子,让一对新人加人用餐行列。龙红社喊在厨房站着用早餐的的丑香香,龙红兵媳妇拿两双筷子出来。
其实,龙红兵说的是虚话,他之所以今天没去跑车,是因为车子有了故障,计划下午开到县城去维修。
龙铁蝶摆摆手说:“吃过了。”然后开始向父子三人逐个发烟。龙铁蝶从烟盒里每掏一根,李墨环接过,噙在自己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吸两口吸旺,呛的她干咳两声后,再双手捏着点燃的喜烟,恭恭敬敬寄给龙占才、龙红社、龙红兵。
敬罢烟,一对新人欲走。贪耍的龙红社笑着对龙铁蝶说:“咱弟兄们多年不见,今天难得一聚,哥看着你心情好,能不能陪你大伯搓一阵子麻将?”
“好,行。”之前从不打麻将的龙铁蝶爽快答应了,大不了输几个钱。这个面子必须给人家。龙铁蝶与李墨环确认了眼神后,跟着父子三人进了平房的西屋。一张老式方桌上,铺着降低噪音的旧麻袋,麻袋上散乱着一枚枚麻将子。看来,不难猜出,退休的龙占才,每天更多的时光是围绕这张麻将桌度过的。
龙铁蝶虽然不会打麻将,可身后站着的李墨环。这个军师不简单,从小在麻将堆中长大,对打麻将可精啦!麻将一上手的龙铁蝶想啥来啥,第一局就胡了,第二局碰了又炸。父子三人一看,结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他们为了改手气,开始轮翻下嘴子,什么妖先打,什么亮四。
“炸弹打了,可来了。”手糗的龙红社一上午没胡一码牌,听他不停地说道:“该扑呢,该骚呢,娶了个媳妇遗尿呢!”每打完一码,龙红兵叨叨嫌他哥龙红社老是打错牌,不是给龙铁蝶放胡,就是给龙铁蝶放杠。
“哥打牌不记牌,图高兴呢。如果哥打的好的话,去澳门打了。那还有功夫陪你在这小打小闹。” 就在生手揭好牌的龙铁蝶打得顺风顺水的时刻,站在其旁观战的李墨环却被丑香香硬拉到隔壁的房子,以拉家常为由,却说了下列一番话。
“你大老远,咋嫁到那个家,难道你没听说过他家的过去。作为女人的咱,找男人就是为了过安生日子,而你跳进了火坑,你能安生吗?”
丑香香说着把房门门帘取下来,把一只手卷成筒状,贴上李墨环左耳朵小声说:“没人告诉你,你女婿他爸坐十年牢的事吧。”
在李墨环大喜的日子,竟有人败她的兴。既然遇上了,咱也不逃避,何不问个水落石出:“他为啥要坐牢?”不怀好意的丑香香给新娘子讲了他疯爷经常背过家人,偷着出去不是骂张三李回,就是骂王五陈六,常常被人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的历史。
“那他爸在他爷有病期间,难道没去医院看过?”
“看是看过。当时医疗条件差,医生无非开些镇定止痛安眠的常规药,吃的那些药物,只能管眼前治不了根。”
“请问你,为啥要给我说这个?”在良辰吉日,丑香香的有意挑拨离间,被明眼人李墨环当场揭穿,不愿再听下去的她离开沙发,向屋外走去。
“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不信问村子其他人,我这不是为你好才这样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德寜樂的任何一个人,说这是我说的。”
胸口上两个下垂的蔫奶头,像掉着的两个大水袋,一走忽闪忽闪的丑香香又妖里妖气追到头门口,再三重复了她刚才的叮咛。
李墨环悄悄走出龙府,没有干扰还在隔壁屋子继续打麻将的新郎龙铁蝶。她一人回了德寧樂,轻轻上了楼,爬在洞房的席梦思床上思考了很久很久。
眼前这个她一时看走眼的男人,值不值得她托付终身?这个德寧樂之前曾鸡犬不宁,之后还会不会鸡犬不宁?这样带伤疤的家境,对将来的孩子成长是不是有不良影响?
说了坏话,又不感承认的丑香香的有意夸大事实,还是动摇了李墨环在德寧樂继续生活下去的念头。对未来看不到希望的李墨环把她的衣物,偷偷收拾在一个新包袱里,再裹紧藏好,准备随时待机而动。
正处婚后甜蜜期的龙铁蝶,此时全然不知李墨环会有如此糟糕的心情。晚上,他想弄那个活,被李墨环飞起的玉脚,踢向床的另一头。等新郎睡熟打呼噜的黎明,光着脚丫的李墨环一手提鞋,一手提包袱,不声不响下了楼梯,拧开德寧樂的大铁门门锁,在大门外的路边,再穿上高跟鞋,如一股旋风,随即便从龙蹄沟消失了。
龙铁蝶娶过门没三天的新媳妇,挟着包袱蛋蛋逃跑了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个龙蹄沟。村子人七嘴六舌头在议论开,找媳妇要找知根知底的本地人,找不知底细的外地人,十个有九个就样的下场。两年前,谁谁谁的媳妇跑了,就是例子,还有……
龙家人一天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全在外边奔跑着四处打听不知去向的新媳妇李墨环的下落。在村子口,镇正街,县城车站各到处显眼的地方,张贴《寻人启示》。眼看太阳压山,还是没一点眉目。
绝望的龙铁蝶回到院子,提起满满一桶凉水,从头顶往下灌了个透心凉,然后他拿拳头狠狠地往砖墙上一拳拳砸去。他一边砸一边自言自语道,“算了,跑了就跑了。如果人家不一心跟咱过日子,迟早要跑的。迟跑不如早跑,咱得吸取这次教训,以后另找,就找一个不跑的。”
新媳妇跑了,手忙脚乱的王凤霞顾不上脸面,跑了一整天的路去问张问王。累得脚杆子疼的她还是没有找到李墨环。她心神不安地到回到德寧樂,蜷缩在楼板炕上一声不吭,在胡思乱想生闷气。每当家里出了大的麻烦事,她的左额头就会鼓出那个鸡蛋大的软疙瘩。
而遇事不惊,自做镇定的龙子平蹴在家门口一言不发,只顾一锅锅叭嗒叭嗒地抽他的闷旱烟。
不甘心的龙铁蝶强烈的预感她不会走远,他执意要再去一趟县城。说去,现在立马就去。于是,他再次跨上宝石蓝摩托车,一脚轰起油门,飞出家门,沿班车途经的路线向县城风驰电骋。刚出村口,他看见了脸面十分淡定又略带笑意的李墨环:“亲爱的,天快黑了,你上哪儿去?”
“去找你呀,像这种不辞而别的闹剧,咱以后还是不演为好,这太伤人,太伤人了,至少能叫人少活十年。”龙铁蝶拽过她的包袱,塞进车篮里,招呼她上车。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我告诉你一个特大好消息,你一高兴,肯定会多活十年。”
从早找到晚,为寻不着李墨环悲伤过度的龙铁蝶有气无力地说:“你对你今天的异常表现,能否做出让我满意的解释。”
“你误会了。我有小孩了,你要做龙爸爸了,这下你总该高兴了吧。”
晚上,李墨环对龙铁蝶的解释却出乎他的意料。她说她原本上县城去打掉肚子的孩子,因为咱俩现在没钱,没事业,不适合要孩子,等再奋斗几年以后,咱啥都有了再说吧。
她上周原县人民医院妇产科一看,前边六七个排队打孩子的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不是二奶就是小三之类,她们跟李墨环不同的是,都不是真正的爱男人,而是真正爱男人口袋里的钞票。
既然她跟心爱的男人结了婚,就更珍爱两人的爱情结晶。那她又为什么还要打掉?心里一直很矛盾李墨环从早上等到下午,轮到她的时候,医生说下班了,叫她明天再来。
回家的路上,是肚子里的孩子强烈的求生欲望,战胜了她这个初为人母的草率和不负责任,斗争到最后,她还是终于想通了。
“亲爱的,你的认识是正确的。第一个孩子不能打掉,打掉有可能以后想怀也怀不上了。在睡前我再次提醒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跟我提前商量,不能再一意孤行。”
“知道了。”李墨环故意做小鸟依人状,把脑袋靠上龙铁蝶的右肩,趁龙铁蝶不注意,像一只饥饿小狗的她还在毫无防备的她男人胳膊上狠狠咬了两口, 强忍着烧疼的龙铁蝶看了看胳膊上留下的一圈又一圈红中带青的牙痕,听到李墨环说她不咬他,她心里难受。她咬他两口,她舒服,她高兴后,他无话可说。
那晚,李墨环把快乐建立在她男人痛苦之上的那一咬两咬,算是把那段日子积压在心内说不出的怨气,给三两下咬灭了。之前的他与高蝴娇的事以及德寧樂过去的家丑,到此为止,全翻片了,以后皆是小两口恩恩爱爱的大好日子。
第七十二章
刚过完年,德寧樂后院大兴土木,为次子龙春辉、幼子龙春雷增盖他们结婚用的新房,定名清雅贤居。
负责此工程的项目经理是王凤霞唯一的亲弟弟王驴娃。至从那年王驴娃做了阑尾炎手术后,他就一直在家养病,不再上省城包揽工程。周边农村有谁家要盖民房,请他去干乡活,他就去。年后他听说三姐家又要盖房,自告奋勇从王家窑赶往龙蹄沟,当起了施工长。
时光进入新世纪,新农村建设全方位开发,农民住房不再像以前只讲结实耐用,也讲美观好看。为了防止驴娃舅在施工过程中,生搬硬套给其它农户盖房的旧样式,自做主张,把“清雅贤居”盖成不伦不类。从周原县建筑学校毕业的龙春雷,用超前、时尚的建筑理念,制作了好几张工程施工图纸。意思要老舅必须照图施工,以城里建设要求和标准,来建设清雅贤居,要盖出水平、盖出名气。
大小五间房,砌基础用了近三万砖,是普通家庭砌基础用砖的2倍。盖房的人还以为盖三层小洋楼,盖到最后才是平房。如此大动作,即使十八级地震来袭,恐怕也固若金汤。
基础砌出正负零,填充灰土那天大清早,东临邻居龙开锁平躺在两家界墙上耍死狗,故意让前来盖房的人干不了活。意思嫌龙子平盖房埋在地下的50公分宽的基础放大角,放进了他家院子,这不是明摆着没事找事嘛。
如果那事放在龙子平入狱前发生,那么两兄弟肯定会吵吵半天,文的不行来武的。吵到最后还很有可能会大打出手,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从铜川回来后,龙子平的觉悟提高了。他想起狱中一个狱友就是为界墙,失手打死邻居,成了重刑犯后悔莫及,给他讲了六尺巷的故事。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为了不影响工匠们当日正常干活,龙子平上前拉龙开锁胳膊,意思叫他先起来,咱有话好好说。实在不行,龙子平打算让匠人把已垒好的基础搬了,让三尺重垒。
好话听不进去的龙开锁嘴里有意吐字不清,在胡唔啦。他宁愿躺在土里打滚,就是不起来,在一旁干着急的工头王驴娃说:“我在农村给人盖了好几年的房了,农村盖房都把放大角放进邻家院子,因为放大角到时用土填埋在地下,啥也不影响。到时你盖房,也把放大角放进我姐夫院子。我向你保证,到时我姐夫他连屁也不敢放。你这人咋蛮不讲理,你看我带了一大帮人来干活,你横在这里,耽误工程进度,工钱你给我掏呀!”
就在此时,听到院外吵闹声的萧玛瑙从上房走了出来,柱着竹子拐棍,出现在施工现场。二话没说的她走到躺在界墙上的龙开锁身旁,握紧竹头拐棍把,用棍尖往土院子狠狠磕了三下,发出沉闷的暗响,以示警告。
她发现龙开锁还是躺着不起来。她朝龙开锁的屁股上踢了两脚,骂道,“你这个短寿死的,你给我起来,你哥盖房,你不帮忙,还有脸躺在这捣乱,你把龙家的脸面丢尽了。”
不达目地不罢休的龙开锁还是不愿意起来。惹怒的萧玛瑙轮起拐棍就打,疼得跳了起来的龙开锁双手捂着发痛的屁股,斜扭着头颅望了望龙子平,王驴娃等人后,进了他的屋。
这一闹,龙子平不得不腾出手来处理这不该有的麻缠事。这事说复杂也简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龙开锁这样没有头脑的胡闹,无非就是想要两个钱。
能买得起马,就配能得起鞍。眼下的德寜樂也不是过去的寒雀巢了。儿女在外边挣大钱了。高中毕业的龙黑妹去深圳打工,宝鸡文理学院毕业的龙春辉去了汕头支教。用钱解决的事,搁在过去,对龙子平来说是一堆愁毛,一道过不去的坎儿。而放在现在,对头越抬越高,日子越过越红火的龙子平来说,已经不叫事。
龙子平担心的是,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龙开锁再胡搅蛮缠,继续来胡闹的问题。他上隔壁先给睡在土炕上装病的龙开锁掏出二百块钱,说:“开锁,你媳妇娶进门的时候,哥不在家,你媳妇走的时候,哥又不在家。哥知你现在养活两个娃,不容易。这钱,你拿去给娃买些吃货。”
龙开锁在土炕上翻了个身,说他不要。然后龙子平把钱放在老式黑立柜面。他又去后院里屋给萧玛瑙提了十块钱鸡蛋,袋子里放了一百块钱。他说,“妈,这全是我的不对,我在盖房前,理应事先给您和开锁打个招呼。由于这几天东奔西跑忙着跑采购,把这事给忙忘了。今天我特意来,是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我的娃呀,你和开锁同是我一手养大,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你安心去盖你的房,他再敢捣乱,看我非把他的小腿打断不可。”
“妈,我还忙着,那我先走了,到时谢匠人那天我再过来请您和开锁吃饭。”
千禧年刚过,在穷乡僻壤的龙蹄沟,绝大多数农村人住的还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兴起以木头门、木头窗为主的平房,包括六年前建成的名声大噪的德寧楼,楼上楼下也没一扇宽敞明亮的铝合金门窗。
村子人对龙蹄沟勤劳致富新模范带头人龙子平又建造新房一事,舆论哗然,胡乱猜测不断。有的说带地下室;有的说带新式的洗澡间,更有胡吹牛皮者在建造什么“浮云殿”。
其实,建成后只是一套两室一厅,带卫生间带厨房的经济适用房而已。只不过是带头超越农村现状,采用了城里新起的大铝合金玻璃门窗。
主体封顶,答谢匠人那天,龙子平请了萧玛瑙坐上席。他还去请龙开锁。龙开锁自知没脸来。龙子平就把放了学的两个双胞胎侄女请到德寜樂,陪坐婆婆两旁,一块吃了顿饭。
坐在院子酒席上,喝得满脸通红的王驴娃说新房盖好了,他要给他外甥龙春雷介绍个乖媳妇。他说他没喝醉,他说他这话是真的。
隔行如隔山,口才一般化的驴娃舅从来没说过媒。他看出龙子平对他能力的质疑,拍拍胸堂,自己给自己打气说,“姐夫,你别担心。那女娃他爸跟我以前一块干过活,关系好的很。我出面,这事绝对没啥问题。”
饭后龙子平、王驴娃围坐在匠人们走后的桌旁,抽着烟,在高谈阔论给龙春雷张罗媳妇之事。而此刻的龙春雷不在两个长辈身边,也不在龙蹄沟,而在异土它乡的浙江的一家食品厂打工。
且说两年前,被引诱去做了传销的龙春雷胡吹冒撩到最后,没发展下几个下线,也没挣到一分钱,白白浪费了他多半年的青春宝贵时光。气得自暴自弃的他那晚关自己在黑暗的出租屋,边哭边自言自语喝闷酒。狂饮两瓶白酒下肚,差点出了人命,被前去看望他的龙铁蝶搭救,半夜送往第四军医大……
出院后,龙春雷回了在省城南郊西何家村的出租屋,闭门思过三日。天天吃开水泡馍或上顿下顿吃方便面度日。不洗脸、不洗澡,浑身又糗又难闻,胡子长的像马克思。被传销团伙洗了脑的他走投无路,最终投靠了虎二僧,临时住进皇臺寺,与龙铁蝶一块为寺院打杂、干零活,呆了一段时间。
在庙里居住的那段日子,没睡过一夜好觉的龙春雷天天晚上做噩梦。睡着睡着,像患上了夜游症,不知不觉起床,向房门走去。
“你去干嘛?”龙铁蝶以为他要上厕所。
“我看见房门大开着,门口站着一个大黑鬼。我要去了抓鬼。”房门明明关着,他说开着。门口明明啥都没用,他却说他清清楚楚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黑无常和白无常。龙铁蝶教他念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咪-吽” 来驱赶心中的邪魔。受惊冒出一身虚汗的龙春雷一遍遍念着念着,才慢慢睡着了。
如果说,人生没有白走的弯路。龙春雷通过传销,改变了他的外在形象。使他从一个整天弯腰在地沟,提着管钳,安装水暧管道的乡下土八路,华丽转身为一个头上喷发胶,皮鞋上擦鞋油,穿西服扎领带,腰挂传呼机,昂昂气壮,抬头做人的都市时尚达人。通过传销,锻炼龙春雷的之前有限的口语表达,把他从一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笨嘴笨舌,变成了一个能说会道的高级骗子。通过传销,激活和升级了他的大脑潜能,使他对管理营销模式,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识,开阔了他的视野,为他以后的做大事、创大业做了有益的准备和铺垫。
就在龙春雷还是夜夜做噩梦,一天也不愿在皇臺寺再呆下去的腊月初,寺院来了一位大老板,一个愿意给皇臺寺恢复建设捐款上百万的,在深圳开着一家电子厂的台湾人朱老总。此人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顺水推舟的虎二僧把面容白净,外在形象极佳的龙春雷介绍给他,欲做他的干儿子。朱老总见过龙春雷,与其单独交谈后,感觉这孩子够机灵,就答应了,决定走时带他去深圳。
后来,那个姓朱的老总,由虎二僧陪同前往中华佛教文化城——法门寺参观旅游,拜见了一般游客不够资格见的法门寺方丈一笑大师。老方丈亲自带他到地宫瞻仰了佛骨舍利。
拿在手里端详半天,看不出其奇异之处的朱老总疑惑地问老方丈:“师父,这舍利指是真的吗?”老方丈答曰:“你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认为是假的就是假的。人世间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与假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朱老总临走前还诚请老方丈为他公司题写了墨宝:仁、智、勇。他说他将带公司,放大镀金成广告金属字,树立在公司大院中央,做为公司永续经营的厂训。没有跟随去法门寺龙春雷在皇臺寺提前收拾好行李,在等他干爹从法门寺一回西安,便一道坐飞机去深圳。
从黄土地里走出去的农村娃龙春雷的人生,就是从那一年的那一天,开始转运了。可以说,那一天,成了关中西府龙蹄沟村德寧樂龙春雷生命史上的一个最大的转折点。
飞机从光秃秃的树枝构成的万物沉睡的冰天雪地中起飞,越过古老的城墙,越过秦岭,越过岭南的上空,降落在一个四季如春的海边城市深圳机场。眼下正值三九天气,下了飞机龙春雷却感不到一丝一毫的冷。任由轻柔的海风吹拂脸上,他敞开的蓝西装下,红领带时不时被微风刮起。
龙春雷转坐上来接老总的专车黑色大奔后,向窗外望去,一路路绿树成荫中仿佛有莺鸣燕舞。偶尔,他还可以看到花坛里一朵朵正盛开的五颜六色的鲜花。
踏着那异土他乡的特别亮丽、特别明媚的阳光,来到一个繁华小镇的工业区,龙春雷的第一感觉,这里的农村不像农村,处处工厂,处处高楼,更像一个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大都市。
龙春雷一进公司,穿上工作服,左胸前挂的厂牌是冲床课冲床工,一月后,调到管理课做助理,半年后,职位提升到总经理特别助理。这个高职位,必须具有高学历,必须具有一定的市场拓展能力及与其匹配的相关专业知识。而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只有初中学历的西北农村娃,啥都没有。一切的一切,还得从零重新学起。
在此岗位上锻炼了不到半年的龙春雷在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不断实践学习中,突破脑海里先前固有的思想瓶颈,使他的为人境界和管理能力得到跳跃式的大踏步提升。
由于龙春雷缺少与职位相称的相关工作经验,在工作中老是出现这样那样的错误,一次次遭公司同事们的白眼和非议。不是靠实力上位的龙春雷越干越觉的力不从心,越干越觉得他难以服众。最终,脑袋剧烈般疼痛的他不得不写了辞工申请,得到朱老总批准后,离开了深圳。
深圳,那个令多少追梦者今生向往,又无力长期居住的美好地方。无法适存的龙春雷也只有带着几份恋恋不舍,再次回到了陕西西安。
在西安人才交流市场,他谋求了一份职业,去浙江一家食品加工厂跑业务。到现在,他在那边跑业务,也有一年多时间了。家里在为他盖婚房的阳春三月,他在电话里听到驴娃舅说要给他介绍个乖媳妇,他笑着说成。他说他最近抽空回趟老家,先约那女娃见了面。
德寜樂的人还以为王驴娃给龙春雷介绍的对象是谁,结果一打听,是龙府的老亲戚,出了五服的黄冒之女黄随。皱起眉头的龙子平知后,对王驴娃说:“自古老人说,风脉不倒流。你说的这婚事,我看瞎着呢。”
“姐夫,好着呢。这叫亲上加亲。你赶紧把龙春雷往回叫,咱趁热打铁,叫俩个娃抓紧时间遇个面,先把婚定了。”
龙春雷请假回了趟老家,见过黄随。紧接着,两亲家也先后见了面,很快送了彩礼定了亲。到了第二年,当初说好一年后结婚的口头承诺,结果遭到女方拒绝。从没说过媒的王驴娃上黄家沟多次讨要说法无果。王驴娃又建议他三姐夫去找龙蹄沟村的村主进行调节。村主任说那家人不分眉眼,是死娃牙,没人敢惹。他建议龙家人把事闹大,撕烂,再写材料上报召公镇政府相关部门去处理。这桩婚事是王驴娃一手促成,眼看这彩礼要打水漂,王驴娃只好陪同三姐、三姐夫,特意叫上大外甥龙铁蝶上黄家沟黄冒家去好说好散。
“娃不情愿,我也没办法。”这是黄随他爸的原话。
“我女还小,过几年再说。”这是黄随他妈的原话。
“既然你全家人不同意,那就把彩礼退了,之前我说的话全当放屁!” 被夹在两家中间的说媒人王驴娃发了脾气。更让龙家人恼火的是,那个没教养的村姑黄随在众人面前说:“我不情愿,就是不情愿,我嫌他爸是……”
“你给我闭嘴,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一下子被激怒的龙铁蝶跑到井台,找来一把生锈的弯弯镰刀,举过头顶威胁道,“你再敢口无遮掩,我把你……”
黄随并没被突卷其中的龙铁蝶所吓倒,而是轻蔑地笑了笑:“啪啪”左右开弓,打上龙铁蝶的脸。然后她跑向厨房,双手举起两把菜刀,故意把长头发摇乱,像一具青面獠牙的魔鬼,气势汹汹冲到院子。
“本姑娘是长大的,不是吓大的,你有本事砍呀,砍呀?往这儿砍呀!”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很大肆的说。被人打了脸的龙铁蝶欲上前宣战,恶言恶语回敬她几句,被王凤霞拦阻。好男不跟女斗,同样扭着脑袋的龙铁蝶紧握两个如铁的拳头,最终没下手。
双方经过再一轮近乎撕破脸皮的不友好谈判后,女方说话不上盘盘。咋谈也谈不拢,眼看双方气力消耗的差不多。气得脸胀脖子粗的王驴娃跟黄家人交涉了大半天,还是没任何眉眼。不愿再伤和气的龙子平、王凤霞等男方代表耗到最后,决定不要那一两千块钱的彩礼了,全部无条件地退出了黄冒的家门。
不过,经那么一闹腾,他们也总算看清了人,像这样的母夜猹,多亏没娶进门。若真娶进德寜樂的门,做了王凤霞的儿媳,迟早也是个祸害。
作为一个文化人,最看重的是气节。龙铁蝶随家人光明正大去索要彩礼,却被那个泼野的村姑黄随羞辱了一番,把一个大男人的颜面丧失殆尽。晚上,龙铁蝶躺在床上睡不着。他回想白天被人揭了短,又打了脸,气得牙在格嘣嘣嘣作响。他抱怨道:“唉,天下好女娃多得是。我那个猴急的三弟,真是瞎了眼窝,是个女人他就要,咋能看上她!”
那事过去好些天了,窝着一肚子火,又胀了一肚子气的龙铁蝶聚集的那满腹难以消融的火与气,混合在一块,成了两肚子火与气。那两股相互作用的力量在体内燃烧膨胀,突发裂变出更为巨大的爆破力,超出了龙铁蝶的承受极限。
一时半会找不到地儿发泄的龙铁蝶再这样忍气吞声的憋屈下去,迟早会把肿胀的肚子憋爆炸!爆炸最后倒是没有发生,人却被过于强大的邪火与毒气憋出了毛病。那超强的邪火与毒气,一次次压迫他体内的活塞向下运动,肠子脱肛出体外达一尺多长……
【待续】
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兴则中国兴。
——安焱
作者简介:
安焱,原名安红朝。昵称麒麟才子。陕西扶风人。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传统文化公益讲师,西府文化名人。南国文学宝鸡社社长,《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2019年荣获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学杰出贡献奖”。
1996年开始创作,迄今累计创作超过100万字。先后在《中国乡村》《陕西农村报》、《西部散文选刊》《宝鸡散文家》《旅游商报》《百家号》《品诗》《西散南国文学》《南国红豆诗刊》《今日头条》《龙盟诗社》《都市头条》等杂志、报刊及全国各大网路平台发表作品超过10万字。著有《安焱诗文集》。 长达50万余字的长篇乡土小说《虎凤蝶》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经典代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