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青年作家安焱乡土风情长篇小说《虎凤蝶》连载三十二(第63、64章)
●作者:安 焱(陕西宝鸡)
第六十三章
在龙铁蝶未见那个上省城毛遂自荐,说是他媳妇的女人之前,一直发愁大娃婚事的王凤霞一日日吃不好,一夜夜睡不好。
那年年底,村人结婚办喜事的特别多。王凤霞为了能早一天物色到儿媳妇,有点神经兮兮的她每日出门,用她类似大话筒的快嘴,高调向村人进行招亲宣传。逢人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给她大娃介绍对象,就是把谁家亲戚的女介绍给她大娃。
违背婚姻自主规律,急于求成的王凤霞的做法,没有起到任何正面作用。从那女对象去西安见龙铁蝶不欢而散的结局来看,而是起到了反作用。
整天慌慌张张的王凤霞为大娃的婚事越着急,给外人造成的错觉就越严重。让一些不明真相又不怀好意的村人钻了空子,在心里琢磨出大娃的一大堆的“不正常”,怀疑龙铁蝶不是脑残粉,就是性无能。
如果龙铁蝶正常,年纪轻轻的为啥要跑到尼姑庵里去? 如果龙铁蝶正常,给他介绍的不少于三个适龄女子,为啥没一个看上他?是怪曾坐过牢的娃他爸龙子平有政治污点,还是怪嘴也特别勤劳的娃他妈王凤霞整天爱瞎叨叨?
总之,进入半拉警报年龄的剩男龙铁蝶拖过二十八岁生日,婚事还是没有任何的进展。
其实,在父母眼里,并不是没相中的儿媳妇。那年底,龙铁蝶去周原县城卖袜子,被大姨夫叫去相亲,没相成的他返回摊位的路上,偶遇高蝴娇后,无地自容的他逃回了龙蹄沟。
回家没两天,丑香香给龙铁蝶介绍了个对象,是个外村人。她在本村的龍興寺小学当小学二年级的代办老师。女方父亲是专门卖房顶的屋脊、以及各种图案的水泥栏杆。当年龙子平盖德寧樂时,二楼楼前楼后的阳台上安装的水泥栏杆,全是从女方家父亲手里订购的。双方大人算是见过面,打过交道的半生半熟的生意人。

精挑细选的丑香香把相亲的地点定在龙府。龙铁蝶进屋见过女老师,圆脸蛋,胖身材,个子也不低。听到那女老师对龙铁蝶说,她以前见过他。
“想当年,我在龍興寺小学乃至周原高中是何等的出名,知我龙铁蝶大名,见我龙铁蝶的美女多的去,十有八九的我都不晓得她们。”
从那女老师的对龙铁蝶自我崇拜中,让龙铁蝶感受到,她对他有意思。他回想自己也老大不小了,父母又整天在屁股后头紧催。龙铁蝶回家给母亲说,勉强通过。王凤霞也看上那个文静、有教养的女老师,她打算等过完年挑个好日子,把婚事先订下来,能五一结婚,就五一结。实在不行的话,最迟在国庆节前后,无论如何,得给德寧樂的老大难龙铁蝶把家成了。
可没等王凤霞高兴多久,女方让丑香香捎话给男方,不是她看不上德寜樂高大的楼房,也不是她看不上龙铁蝶本人。而是看不上在村子臭了名声,脾气又暴躁的德寜樂家长龙子平,制造出的不好的家风。再说一个家家风不好,整天在一起吵吵闹闹,能有啥好日子过?
可她觉得也没什么,公公再不好,她又不跟公公过一辈子。实在过不到一块,结了婚就立马分家。可她的父母亲戚听了龙蹄沟有些人的话,却不那样认为,他们不同意她嫁到这样有污点的家庭。
唉!年前有了眉目的人生大事,转眼过完年说黄就黄了。这世道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在村子,比龙铁蝶小四五岁的男娃,有的结了婚,有的有了孩子。在他眼里,别人结婚生子,一个个那么容易。而同样的事轮到他,咋就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儿,竟如此这般作难?
这个不合适,那个看不上,好不容易说成一个,没过多久,又瞎㞗了。王凤霞追问大娃,莫非他心中另有她人。龙铁蝶说有是有,这辈子想娶娶不来了。
“是什么女子竟把我儿迷的神魂颠倒,你说来娘听听。”龙铁蝶说了他与高蝴娇的真情实意后,王凤霞瞳孔变大摇摇头说:“儿啊,你跟那女子门不户对,咱还是另做打算吧。”
中国社会发展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农村经济空前繁荣。在西府广大农村,一个人爱一个人,光有真情实意是很难成功的。现在的农村人也越活越现实,更看重嘴上说不在乎,心上却非常在乎的真情实意意外的东西。比如说双方父母的职业,双方的家庭背景……
而真情实意以外的东西,无法改变的龙铁蝶只有一声不吭地上了楼。他听到楼下的王凤霞双手拍打着膝盖,光屁股坐在水泥巷道,拉着哭腔在抱怨天:“我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今生咋摊上这么个不听话的后人,非得要把我活活拥死啊!”
大白天躺在床上听着楼下母亲哭诉的龙铁蝶也心不甘啊!看来,他今生想在本地娶个漂亮的乖媳妇,这辈子不大可能了。因为没有人说龙铁蝶的好,也没有人说其父母的好。寒雀巢十年灾难的阴影,还在龙蹄沟村的一些人心里存在。她们把这早已失去意义的阴影,却当成说事的手段,还会一次次多嘴搅散龙铁蝶的婚事。他的婚事要成功,他得登高望远,去另寻觅一个不知德寧樂底细和过去历史的外地媳妇。
他随手从床头柜上的一厚沓书中,抽出一本正翻开,一页没看完。上楼的王凤霞敲他的卧室门:“春雪,把门开开,我有话给你说。”
“不要给我说,我不想听。”母亲继续敲着房门,龙铁蝶丢下书,下了床。
“娃呀,你的婚事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看书?我再问你,那你有没有看上今年七月份从周原高中毕业的咱龙黑妹?”
“啥?妈呀,您胡说啥?!谁给你出的这馊主意!”正坐起来的龙铁蝶从母亲爬满皱纹的脸上,似乎读懂了她心中积压多日的焦虑。
“近亲不能结婚,再说我同意,不见得黑妹就同意。”
“什么近亲,她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难道你忘了她的身世?”
“还是不能结婚。这样的话,会让满村子人笑掉大牙!妈,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您还是回屋睡去吧。请您老放心,在不久的将来,我会遇上我的心上人,她会骑着一只喷火的恐龙来下嫁给我的。”
儿子半真半假的搞笑话,还是没有逗乐母亲。下楼回屋还是睡不着王凤霞还是为龙铁蝶的婚事,跟龙子平又叨叨了大半晚上。她听到背地里有村人戏说她能成了一辈子,到头来,咋给大娃连个媳妇都娶不起!那些阴阳怪气的风凉话,一次次传进王凤霞耳朵里,导致心慌发急的她只差发疯了。
平日里,对龙铁蝶婚事很少开腔的龙子平在关键时刻也发了狠话,他说:“今年给你最后一年时间。你再执迷不悟,老不灵醒。错过年龄,打了光棍,你可不要怨恨父母。从明年起你的婚事家里就不管了,开始给老二订媳妇。”
听了父亲类似刀架脖子上,逼他妥协的冰凉凉的话,龙铁蝶弄懂了,病没害在父母身上,而害在自己身上。于是他二次进屋,强装出笑容,安慰了正扣佛珠消愁的母亲一番。
“妈,您就放一万条心,儿这辈子不会打光棍。既然咋在本地找不到合适的儿媳妇,那我就从外地给您引个进口的回来。”
“跑了,跑了!忘了关水龙头,水跑了。”放下手中念珠的王凤霞匆忙下炕,跑向厨房。王凤霞这一语双关的话是提醒儿子,本村人从外地带回的多少媳妇都跑了。他龙铁蝶不是不知道。
再说家与家不一样,人与人不一样,命与命也不一样。可不信邪的龙铁蝶坚信他将带回的外地媳妇永远不会跑。于是他的心结也慢慢解开了,同时产生了新的想法,他必须先去美院一趟,再见一面还在上大学的高蝴娇。
他跟高蝴娇认识也好多年了,云里雾里,遮遮掩掩的花季雨季已经过去了,关系也应该到更进一步明朗化的时候了。如果她愿意,他就等她毕业。如果她不愿意,那他就得另下手,找一个比高蝴娇更年轻、漂亮、能干的外地媳妇。
单从感情方面考虑的龙铁蝶认为高蝴娇不会有啥问题,要说有问题,问题还是出在她父母身上。务实又好面子的高蝴娇父母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周原县不同机关单位的国家公务员,他们可能会百分之百的否绝这门不靠谱、不着调的婚事。一嫌龙铁蝶不是大学生;二嫌德寜樂有家丑;三嫌龙铁蝶没有正式工作。
两个娃,不论从哪方面谈,都算不上门当户对。这一点,龙铁蝶也考虑到了,好男儿当自强,这事还得快刀斩乱麻,越快越好。他不是那种攀爬高枝的虚荣男人,也从来没想过当什么乘龙快婿。
龙铁蝶现在急需要高蝴娇一个明确的答复,即便是遭到她无情的拒绝,让他的心也死的干干脆脆而无怨无悔。那个长达五年之久的马拉松式的爱情,让性格不温不火的蔫串串龙铁蝶也发了急。他心里胡生出了一大堆不该有的烦乱和不安。

西安美术学院离皇臺寺很近,而在龙铁蝶心里却很遥远,很遥远。此刻,他提着一大袋沉甸甸的“开心果”去看高蝴娇。不知她有没有第六感觉?是不是预知他的到来?
那是一个天气不错的星期六,不是大学生的龙铁蝶漫步在吉祥村十字西南那个美丽文明艺术院校。园林式校园里,欣赏着校园的一棵棵异样的树,一块块异样的石,一座座异样的建筑物。
他信心满满地来到女生宿舍楼。在一楼楼梯口的楼管室拔通了五楼电话,问高蝴娇在不在?等了很久很久,穿着校服的高蝴娇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奔着跳着下了楼。看到是龙铁蝶,她一下子又不快乐了,站在离龙铁蝶十多个台阶的高高位置,停止脚步,看了看他两眼,一句话也没说,又转身上了楼。
龙铁蝶认为,她可能是忘了啥东西上去拿,或者上去给舍友打了招呼,很快会下来。
平常善解人意的龙铁蝶这次大错特错,耐心等待的他从中午等到黄昏,把来时的艳阳天等成了满头顶的乌云,从黄昏再等到傍晚,又让满头顶乌云落起了毛毛细雨。还是不见她下来。龙铁蝶是上班族,他在皇臺寺虎二僧给他没有休息日,今天他特意向她请了半天假,没想到他这一出来就是一天。万一虎二僧有事,又找不到他,非大发雷霆不可。
他不能再等了,还是赶紧回吧。他抱着一束阳光来,带着浑身湿漉漉的透心凉回去了。
一路上,他回想去年在县城卖袜子,她用语言撩拔他,可今天,他去看她,她又行动远离他。她怕得到不该得到的,她又怕失去不该失去的。女人的心,真是海底的针。等到底,等出一头雾水的龙铁蝶还是弄不清她是默认?还是没有结果的零?
龙铁蝶去美院时,原想很快就回来。没想到出门事不由人,不顺到异常的糟糕,害得他去了整整一天。
回到皇臺寺,天色已晚。听罗圈腿姨婆说,那个新来的要出家女娃李墨环在院子用洗衣机洗大殿里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身上披的粘了一厚层土尘的红风衣。她洗着洗着,线路被莫名其妙烧焦起了火,烧坏了洗衣机,虎二僧正为那事大发怒火。
他想,他挨虎二僧的责骂,成了必然。可没想到虎二僧那晚的做法却很反常,正坐床边洗脚的龙铁蝶听到敲门声:“谁啊?门没关,你推就行。”只见笑眯眯的李墨环从门缝中,塞进半塑料袋山核桃,把门带上锁走开了。龙铁蝶对虎二僧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派人送贡果,这让龙铁蝶感到更加的不安,这不是虎二僧的一惯作风呀!就在他纳闷的片刻,李墨环又来敲门了。龙铁蝶心想,这回肯定是大当家的叫他去问话,结果又不是。
这回龙铁蝶去开了房门,李墨环把一个盘内放有破裂为两半的金黄大酥梨端给他走后,他发现梨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从前有个书生,在跟未婚妻订好结婚的日子。可到了那一天,未婚却妻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书生一病不起,在病床上躺了数日。有一天,家里来了位高僧,见过书生,拿给他一面镜子让他看。
书生看到镜子里茫茫大海边的沙滩上,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第一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看了一眼走开了。第二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脱下他的衣服盖在她身上走了。第三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挖了个坑把她埋了。
书生看完后,高僧对他说:“你就是镜子里前世给她盖衣服的那个男人,她之所以今生跟你相处,是还你一个人情。她今生要嫁的是埋她的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书生听罢后,不久病愈。
龙铁蝶看了又看这张不知啥时打印的开示他的纸条,对自己说,我又不是那个书生。然后他把目光移向盘中切成两半的梨,沉思了一会儿,忽如恍然大悟:梨——梨——梨,离——离——离。看来,虎二僧早就预知他与高蝴娇的事成不了,离开她,忘记她,是他当下最明智的选择。
女人,只有女人更了解女人的心。既然大当家的也这么认为,那就暂且忘掉她吧。下定决心把高蝴娇从心中强行撵出的龙铁蝶刚上床躺下,又听见咚咚敲门声:“师父叫你。”
去还是不去?去肯定要挨训,不去也要挨训,反正是挨训,咱选择不去。龙铁蝶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去了。
夜已很深,皇臺寺院子静悄悄加黑漆漆。当龙铁蝶踏进虎二僧办公室,光线微弱的天花板角灯在为他照亮。他看到与办公室相连的虎二僧卧室门敞开着。平常寺院里的不论什么人,进她办公室都不允许,更不要说进她卧室了。
“你进来!”就在龙铁蝶迈进卧室门,看到虎二僧爬在床沿边。那个龙铁蝶曾见过的中年专业男按摩师在给她拍打按摩腰部。他看见龙铁蝶进来,说了句避嫌的话:“师父大白天工作劳累,晚上腰疼的不行。她打电话刚把我叫过来。”
“你坐在那儿。”在一个心上处处长满秋愁的初冬晚上,在皇臺寺主持的卧室,一个男的在给一个女的在做全方位的肢体按摩。面对此情此景,静坐上靠门边的那把西洋椅子的龙铁蝶不敢大声出气。
“正确的结束是成功的开始。我还是劝你早早收心,你才有全新的开始。”
龙铁碟听罢,拿拳头在脑袋上砸了砸,仿佛有一点点灵醒。想当初,他怎么那么傻,天天把她送他的相思扣,戴在脖子上,当护身符。每当看到它,就等于见到她真人一样;他为了能跟她多说几句话,他给她的情书写满了一抽屉,又一抽屉……
“我不知给你说了多少遍,只要你在我这好好干,等我用五年时间把这庙盖成后,你将来的媳妇、房子、车子我全包了。” 听后有点小激动的龙铁蝶似乎明白,他去看高蝴娇,是有点贬低自己,抬高别人!
一时间,转怒为笑的虎二僧又说:“你师爷这段日子病了,我把明天飞成都的机都预定好了。我明天早上就出发。我不在庙里的这几天,你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前前后后多操些心。”
“嗯。”龙铁蝶敛声屏气地小声回答。人常说,伴君如伴虎。龙铁蝶去面圣的一路上,在担惊受怕。他万万想不到,她竟然叫他去,原来就是为了这。
“你声大点,你声音得是在屁眼底下压着。你看你就不像个爷们?”虎二僧正说着,大大方方放了个响屁,把捂起鼻子的龙铁蝶给强行轰走了。

第六十四章
大当家不在,临时负责皇臺寺日常事务的龙铁蝶活没少干,平常当天劈当天的柴火。虎二僧走后,他一口气劈了三天的柴火攒着。他心没少操,平常每夜巡逻三次,他现在每晚追加到四次。可还是防不胜防,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虎二僧走的当天后半夜,拴在虎二僧卧室古式木窗外,红木柱子上的,一年多来忠于职守的大狼狗黑子,被不怀好意的过路人,用香喷喷的毒牛肉害死了。次日后半夜,大雄宝殿的功德箱又被贼人撬了。
除了大殿木门上的钥匙,让几个上早晚课诵经的老尼姑轮流拿着,皇臺寺其它大大小小门上的钥匙,龙铁蝶那里都有。换句话说,龙铁蝶不是执法犯法,被排除掉做案的嫌疑。
出了趟远门,几天不在皇臺寺的虎二僧一脚踏进庙门,就摊上这样那样令她不愉快的事,令她头大头痛地很。她派李墨环传话,把保安张、龙铁蝶、龙黑蛋叫到事发地点:大雄宝殿。虚张声势的她拿出大侦探的严肃,当着大佛的面,在有板有眼的审问几个嫌疑人。
“有人举报是你们当中某人干的,谁干的谁老实交待,争取宽大处理,要不我明天干早把你们三个一块送到派出所去。你们谁干的,谁心里清楚。如果现在交待,还来得及,我既往不咎。”不管虎二僧咋恐吓,咋吓唬,始终没有人吭声。
“你们没人说是吧,好,我看你们还能顽固到啥时候。老张,你去继续巡夜,让他俩个站在大佛面前,思过到天亮。”

虎二僧初步判断龙黑蛋的作案动机最大,可怀疑归怀疑,一时苦于没有绝对证据。可她相信,如果他真手脚不干净,迟早会露出马脚。
人世间的事,有些事可忍,有些事不可忍。不可忍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无原则的忍让,只会滋长坏人的嚣张气焰。
虎二僧罚站龙铁蝶,她心里也明白不是他干的,可龙铁蝶有监管不力的失职责任。罚站是给龙铁蝶的敲警钟警告,是让他长记性。
罚站久了的龙铁蝶抬头望了两眼大佛,看到大佛右手中指弯曲,顶在大拇指内。向前来摸拜他的善男信女,年年岁岁,时时刻刻传达着万事“忍”的真谛,“忍”的智慧。龙铁蝶同时从大佛不可饶恕的笑眼里,看出藏着的凡事都得忍,尽管你是冤枉的。
眼下正值寺院前后全方位的开挖建设,正是缺人用人之际。如果龙黑蛋这娃真有问题。现在还不是撵他走的时候。再说自从倒塌出一绺土围墙,挡住了行人过往的那条窄巷子。过往行人不得不改道,每天从皇臺寺院子通过。功德箱被撬的事,说不定是深夜过路的小毛贼,临时起意所为。
功德箱里虎二僧走前清理过,她才走几日,估计也没几个功德钱。即使有,全是壹角贰角的毛票子,也算不上什么重大损失。

眼看又到年底,眼前还有别的大事等着虎二僧去做。她把对一年来为皇臺寺恢复建设,做过杰出贡献的居士们,组织了满满一客车,亲自带领她们去法门寺观光旅游。
法门寺就在龙铁蝶故乡,不能回去的他也多少想念他的老妈妈了。他趁虎二僧去了法门寺之际,他坐西安直通召公镇的长途班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趟德寜樂。
老生常谈的母亲又说了一大堆有关他婚事的话题。龙铁蝶安慰她说:“我姨说我的婚事她包了。您就不要管了。”回家见过母亲的龙铁蝶在家住了一宿。天不亮被王凤霞叫起说:“你姨脾气不好,坐早班车赶紧去。”
慢腾腾的龙铁蝶边穿衣裤边往窗户上看,他看到了奇迹,乡下夜间真冷!玻璃窗上冻结出的一格格冰花简直是鬼斧神工,好看的再不能好看。纵横交错,有丘壑、有河流,像房屋,像树林,如梦幻一般。随着天明温度的升高,在一点点融化,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
他多么想留住那一幅幅奇美的冰花,可他留不住。他匆匆忙忙赶早班车,上省城进皇臺寺,还不到九点钟。
空旷的皇臺寺后院依然很宁静,雾气也很大。他穿过雾霾,开了他一人住的,看管后院一楼仓库的房门,进去后又反锁起来,造成人没回老家,还在里面屋子睡懒觉的假象。
到吃午饭时,龙铁蝶在斋堂见到穿着僧服的胖姨婆,她说去法门寺旅游的居士们都回来了,虎二僧还没回来。龙黑蛋没打招呼又不知去向,厕所的下水道又堵了,没人修。
龙铁蝶回龙蹄沟前,皇臺寺恢复重建总指挥庞和平回北郊的红庙坡了,不在皇臺寺。维护寺院治安的张保安休了假,也不在皇臺寺,这些他是知道的。张保安在离开前还对龙铁蝶很挑逗地说,在冬夜有烧女人抱,是一件多么温暖幸福的事,她可顶多半个电褥子……
被安排在皇臺寺里打杂剜烟锅,啥活都干的龙黑蛋去了哪儿?直到天黑,龙铁蝶还是没看到人。龙铁蝶回老家的事,龙黑蛋是不是猜到或者发现了。他不会是看老大不再庙里,他也跑出庙门,瞎混去了。
天一黑,脑袋靠上枕头的龙铁蝶很快睡着了。大约到十一二点,忽然听见有男子边拿脚踢门边大喊:“里面有人没?快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放火烧呀。”
刚睡熟的龙铁蝶被门外的喊叫所惊醒,仔细听,人还不止一个,吓得他不敢作声。直到等那伙人乱踢乱踏一阵子库房门后,发现里边没动静,又走开为止。迷迷糊糊的他又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听见卧室门外自行车撑发出“嗡嗡”的清脆响声。
大半夜没人动它,自行车的铁撑怎么会响?预感到卧室门外有点不对劲的龙铁蝶在黑暗中悄悄穿好衣裤,轻手轻脚下了床,拿起悬挂在墙上的那把麒麟宝剑。
每隔一段日子,龙铁蝶都会把那把麒麟宝剑从墙上取下,擦一擦它表面的尘灰,再仔细把玩舞弄半天。那晚,这镇宅的宝物又一次派上用场。

“尚方宝剑在此,谁敢在这造次?杀无赦!”紧握剑把的龙铁蝶在心里吼道。他轻轻拉开卧室门,从剑鞘中拔出剑刃,黑摸着绕过仓库中堆积的一方方木料、一堆堆石料,蹑手蹑脚向声音来源方向追去。 等他追出仓库大门,看到贼娃把虎二僧送给龙铁蝶的那辆坐骑,那辆轻便新自行车正扛上右肩,在很有收获感的潜逃。
“抓贼,抓贼!快把车放下。”背后突如其来的喊话,把正得意的贼娃吓破了胆,他“垮”一声将车丢在院子,撒脚就跑,整个人正穿过院子明亮亮的镰刀月光。站在仓库大门口黑暗中的龙铁蝶一眼看清了月光里的那个贼娃的真实面目——龙黑蛋,他的堂弟龙黑蛋!
“黑蛋,咋是你!你大半夜不睡觉扛车去干嘛?”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你啥时来的?”全当啥事没发生的龙黑蛋脸不红来也不绿地问。
“我不来,我的车就不属于我了。你今晚弄的这事,不是在有意陷害于我吗?算了,夜深了,我不说了,你先回去睡。等明天咱再说。”等不到天大亮,龙铁蝶便去了前院,找龙黑蛋算账。
“黑蛋,你咋有我住的库房大门的钥匙?”自从龙铁蝶住进后院的一楼大仓库。每晚进卧室门前,先要开大仓库的门。进门后,再将库房门从里边反锁,将自己锁在大仓库里,然后他再绕过一堆堆石材,一方方木料,到达那间很特别的小卧室。
昨晚发生的那事,他怀疑龙黑蛋背后,一定有私配有仓库大门钥匙的高人,在幕后力挺支持。 要不,借他八个胆,缺智商的龙黑蛋也不会干出那种自己人害自己人的蠢事。可这幕后的高人又是谁呢?是看门的张保安,还是虎二僧高价请来的恢复重建皇臺寺的总指挥庞和平?
“那事你少管!如果你非要管,我警告你,你以后出了啥事可休怪我。”撕破脸面,不认错的龙黑蛋说着,顺手从墙根摸来一块半截砖头,举过头顶,威胁赤手空拳的龙铁蝶。
“你打!你打呀!”愤怒至极的龙铁蝶眼神从他高举在空的砖块,慢慢滑落到他脸上,再将目光停留在其细长的脖子上。他惊讶看到了龙黑蛋左脖上有刺青:小斧头图案。
平常见了龙铁蝶,老大长老大短的龙黑蛋那天的意外表现,一下子把眼睛睁得老大的龙铁蝶给怔住了。妈呀,斧头帮!难道他偷偷加入了黑社会,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交集?
如果他硬要把那事追查到底,那个啥事都能做得出来的怂娃,很有可能会趁他吃饭不注意,将一壶开水,从他背后的头顶浇下来,毁了他长得很帅很帅的容貌。也有可能去找龙铁蝶不认识的陌生人来收拾他这个兄长。
龙铁蝶也真没想到深藏闹市之中,这手掌大点小小寺院,竟涌动着如此大的明争暗斗。再一次令他受惊的心猛缩了两下,然后他语气坚定地说:“这事我今天管定了。”
坚信胆大能逼邪的龙铁蝶鼓足勇气,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老鹰展翅架势,向空中跳了两跳,接着朝龙黑蛋摆了摆手,意思叫他来呀,上呀。他准备与这个死娃不怕开水煮的无赖兄弟,在异土他乡的尼姑寺院,一决高低。
面对此阵势,没人敢惹的龙黑蛋以为他邪乎,没想到体内满满正能量的龙铁蝶此刻表现的比他更邪乎!他用这种以邪治邪的方法,一下子把龙黑蛋给镇住了。龙黑蛋最终丢下砖头,灰溜溜地走出了庙门。
对那个身上长有毒瘤的坏东西。你跟他斗,管他的事,是替他把体内的毒瘤剜出来,最终是为他好。可是思想觉悟低的龙黑蛋不会那么认为,他会认为龙铁蝶这样干,是与他过不去,与他为敌。
既然如此,大义灭亲的龙铁蝶就做一回多嘴的举报者,他不能再包庇这样的兄弟了。等虎二僧回来,他就立马向她揭发龙黑蛋半夜偷盗自行车的真相。 这事一旦指向龙黑蛋,那么多疑的虎二僧肯定会联想到上次大殿功德箱被撬的事,十有八九也是龙铁蛋干的。
那些天,龙铁蝶不经意用了空城计,让龙墨蛋的贼娃身份大白于天下,有了铁的证据。听到龙铁蝶汇报后的虎二僧把龙黑蛋叫到当面,好言好语说了下列一番话。
“我当初留你,觉得你父母亲都不在了,你一个人活的可怜。于是给你了这份工作。而你不但不珍惜,还四处胡作非为,给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惹麻烦。这个庙现在够乱的……”
然后,虎二僧指了指放在办公室茶几上的工资袋又说:“这里边是你这几月工资,你拿上它,现在立马给我走人。记着走出这庙门,以后再也别回来了,你还是好自为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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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兴则中国兴。
——安焱
作者简介:
安焱,原名安红朝。昵称麒麟才子。陕西扶风人。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传统文化公益讲师,西府文化名人。南国文学宝鸡社社长,《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2019年荣获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学杰出贡献奖”。
1996年开始创作,迄今累计创作超过100万字。先后在《中国乡村》《陕西农村报》、《西部散文选刊》《宝鸡散文家》《旅游商报》《百家号》《品诗》《西散南国文学》《南国红豆诗刊》《今日头条》《龙盟诗社》《都市头条》等杂志、报刊及全国各大网路平台发表作品超过10万字。著有《安焱诗文集》。 长达50万余字的长篇乡土小说《虎凤蝶》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经典代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