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黎正光 , 当过兵上过大学，曾任《四川工人日报》文学编辑、四川青年诗人协会副会长、中国《汉语文学》网站总编辑等职。为写作体验，他曾自费徒步考察长江之源、通天河无人区，《人民日报》还误发过他遗作。创作生涯中，他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人民日报》《诗歌报》《萌芽》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发表过近八百首（章）诗歌作品，曾数次获国内外各类诗歌奖。出版有诗集《生命交响诗》《雪情》《血羽之翔》《时间之血》和八十万字长篇小说《仓颉密码》，被誉为中国仓颉写作第一人。他的藏地长篇小说《牧狼人》(上下部)已正式出版。他创作有影视作品《仓颉密码》《疯狂的芭蕾》《牧狼人》等，并多次参与影视剧和纪录片策划与撰稿。现为北京某影业公司文学总监，美国国际文化科学院院士，中国自由撰稿人。
《牧狼人》连载（五十一）
作者｜黎正光（中国）
第二十六章：匪首戏耍众人，活佛善念被子弹击碎
初秋微风从拉萨河谷吹过，大片成熟青稞倒伏田间。坐在土路边歇息的强巴，啃着手中青稞面饼，呆望着田中金黄青稞，张着干裂厚嘴唇笑了。强巴嘴中，有颗只剩半节门牙上，塞着小块还未咽下的饼渣。
午后，眼光仍有些扎眼。突然，从一座庄园中，走出一群穿着素色氆表裙的女农奴。她们拿着镰刀，默默分头走进田里，然后弯腰收割起青稞来。稍后，吞咽困难的强巴朝不远拉萨河走去。很快，喝足水的强巴又走回土道，然后双手套上木掌板，面朝拉萨方向，又一起一伏磕起长头来。
三天后，当腰缠皮绳的强巴，沿着八廓街磕完整整十圈长头，才慢慢来到大昭寺小广场。望着有1200多年历史的辉煌寺庙，强巴双手合十，忐忑站立寺庙前，闭目不断念诵六字真言。念完三百遍六字真言后，强巴见香火缭绕的寺前，有众多信徒在青石板上磕等身长头，他也伏下身去，同众多信徒一道磕起头来。磕完长头起身时，强巴才发现，他身下和周围石板上，漫长岁月已留下朝圣者虔诚的深深凹痕。
强巴随簇拥人流，进殿给释迦牟尼坐像跪拜后，还没看够辉煌殿宇和绚丽壁画，就被人流裹挟着带出寺外。有些依依不舍的强巴转悠着，又来到高高的唐蕃会盟碑前。不识字的强巴，见围着的人群中有人低声说，这就是纪念唐朝停战合好的纪念碑嘛。不明白纪念哪次会盟的强巴，只好问明路线，磕长头又朝布达拉宫方向慢慢移去。
头扎红缨英雄结的扎西开路，钦卡热压阵，几百匹浩浩荡荡马群，被罗金刚的骑兵和雇来的几名牧人，就这样赶着行进在二郎山土道。行进时，每当有调皮骏马跑离马群，钦卡热总能用摇绳抛石方法，将离群马匹撵回。
几天前，罗金刚没强求王剑客随他赶马去成都，原因有二：一是想留下这个临时封的联络官，再去探摸军火与鸦片生意的潜在市场，为来年扩大买卖作准备；二是为感激旺堆无偿借出钦卡热和吴三娃，叮嘱刀疤脸务必全力寻救失踪曲珍。在罗金刚看来，旺堆父子虽有毛病，但还不是坏人，何况扎西和王剑客对曲珍印象不错。救人，是王剑客这种有侠气汉子敢承担的使命！
作为联络官的王剑客，若真能救回曲珍，往后定将得到旺堆父子大力支持。每当想到这，罗金刚就会暗自一笑：呵呵，未来广袤的若拉草原，定是我罗金刚发财好地方！
刚走到二郎山中段，突然隐隐传来一阵轰隆响声。见被夏季雨水泡松的山石，迅速往下移动，扎西慌忙回头高喊：“不好哪，大山塌方啦......”，随着扎西喊叫，轰轰隆隆飞石就滚落下来。受到惊吓的马群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好一阵骚乱涌动。俯瞰万丈深渊后，扎西忙对骑兵们命令：“俄呀，骑兵给我稳住马群、稳住马群！”随即，没来得及撤出塌方区的马群，先后有四匹骏马，被飞落大石砸掉进山谷深渊。
塌方结束后，走在头里的扎西一声长长唿哨，然后扬起马鞭朝空中“啪”地一甩。很快，马群又涌动随扎西朝前走去。与钦卡热一同压阵的吴三娃感叹道：没猎狼人开路，这马群哪有这么听话！
扎西和罗金刚率大群军马离开打箭麓后，刀疤脸就匆匆去了春风茶庄。刚一进门，旺堆和巴登就迎了上来。旺堆：“押运队长，你果然守信，没随罗代办去成都。”
刀疤脸：“俄呀，旺堆掌柜，我正是受扎西和罗代办之托，非留下不可的。”
旺堆一怔：“哦，那敢情好，你说说，为啥扎西和罗代办要你留下？”
刀疤脸：“很简单，自然是寻救曲珍的事。”
旺堆叹道：“唉，曲珍失踪好些天了，我和全体茶庄伙计，已多方寻找，甚至在县城还贴了不少寻人告示，可至今也无曲珍消息。”说着，旺堆两眼又开始湿润。
随即，刀疤脸把旺堆和巴登叫到里面办公室，关上门秘密商议寻救曲珍方案。约摸半个时辰后，刀疤脸叫上小秋哥，随他和巴登骑马朝老鹰岩方向奔去......
强巴在布达拉宫城下磕完一千个长头后，又经过几天努力，在双膝渗血情况下，终于来到座落拉萨河南岸旺波日山上的甘丹寺。起身的强巴睁着发红双眼，愣愣注视巍峨壮观规模庞大的甘丹寺庙。良久，泪流满面的强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他浑身颤抖的身子慢慢倒地，开始痉挛抽动......
因万分激动而倒地抽搐的强巴，经八个多月艰辛磕头跋涉，才来到他日思夜想的甘丹寺。曲巴头人是格鲁派黄教信徒，出发前，曲巴一再叮嘱，要强巴在黄教祖寺（甘丹寺）替他点亮三百盏酥油灯，他要用虔诚灯供以示对黄教创始人宗喀巴的崇敬之情。曲巴之所以要这样，是因甘丹寺是黄教六大寺中地位最特殊寺庙，它是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于1409年亲自筹建的。毫不夸张说，甘丹寺是格鲁派的真正祖寺，因此，清世宗雍正皇帝曾赐名为永泰寺。
1419年，宗喀巴在甘丹寺圆寂，寺内存有宗喀巴肉身灵塔。宗喀巴修行山洞位于寺东头制高点，下面是宗喀巴曾经的寝室，宫内存有宗喀巴用过的经书、法衣、印章等遗物。寺内有1757年乾隆皇帝赐予镶满金银珠宝的盔甲，还有用纯金汁书写的《甘珠尔》和《丹珠尔》藏文佛经，以及由十六罗汉和四大天王组成的二十四幅缂丝唐卡“唐绣”等珍贵历史文物。一个多时辰后，缓过劲的强巴双手合十念着六字真言，慢慢走进甘丹寺。
头发蓬乱声音低弱的强巴，向寺内喇嘛说明来意，便解开腰上皮绳，从缝在裤腰布包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双手颤抖着给戴着黄色僧帽的喇嘛。很快，喇嘛叫来两名小沙弥，在高大铁架上摆好许多酥油灯。望着层层叠叠酥油灯燃起的火苗，匍匐在地的强巴再次流下幸福热泪：他终于完成曲巴老爷交给的第一个重要任务。此后，他还将磕长头去青海塔尔寺，去甘南的拉卜愣寺替曲巴还愿灯供。结束三寺灯供后，强巴就可磕长头回若拉草原，同他思念的女人桑尼生活在一块了。想到此，强巴在宗喀巴塑像前叩完头后心满意足离开甘丹寺，又磕长头朝藏北草原方向前行......
两天后下午，当刀疤脸与巴登从老鹰岩后山探察回来，同丹珠和桑尼聊天时，约翰从法轮寺回教堂告诉刀疤脸：“剑客兄弟，明天铁棒喇嘛嘉央措，就要向土匪送去谈判信件。一旦大活佛同土匪谈判成功，我们教堂又要向草甸运送修建材料了。OK，太好了，喜喇大活佛真是为教堂做了件天大好事。”
刀疤脸：“牧师，谈判时间定在哪天？”
约翰：“四天后中午，在医院修建地举行谈判。”
刀疤脸：“参加谈判人选，就是您前次讲的那些？”
约翰点点头：“对，一个不少。曲巴和贡布头人，还有刘县令与旺堆土司，我和丹珠也要参加。”
刀疤脸想了想，说：“这喜喇活佛就这么信土匪？要是土匪不来谈判咋办？”
约翰：“嗨，明天铁棒喇嘛去送信不就知道了吗。大家认为，土匪不买我约翰的账可以，但他们不买德高望重大活佛的账，就很难。谁不知，只要大活佛振臂一呼，这若拉草原头人和牧民，都会听大活佛的，他们敢得罪活佛吗？”
刀疤脸：“好，真要是谈判成功，你们洋教堂又要大忙了，到时，我一定前来相助。”
丹珠：“剑客大哥，你到时可得参加谈判，我已向大活佛作了承诺。至于扎西大哥没来成，我会说明原因的。我想，大活佛准能理解扎西大哥。”
刀疤脸：“丹珠小妹，到时再说，也不知谈判那天，我有没其他重要事要做。”其实，前两天去老鹰岩后山探察后，刀疤脸就暗自作了决定：要上老鹰岩寻找曲珍。若曲珍真被土匪绑架，他能救回该有多好。扎西去成都前夜不是说过，谈判那天就是寻救曲珍最佳时机吗。他下令巴登和小秋哥暗中作好准备，等他通知就行动。在行动时间上，谨慎的刀疤脸不愿对任何人讲。
丹珠见刀疤脸不置可否回答，忙摇着刀疤脸手臂说：“不嘛，我要你亲口答应我才行。”
刀疤脸看着丹珠，只好回道：“行行，谈判那天，你剑客大哥一定去老鹰岩，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丹珠听后，甜甜笑了。丹珠的笑，却勾起刀疤脸隐隐醋意：从看到扎西颈上十字架后，刀疤脸就渐渐对扎西产生了小嫉妒。是啊，自认识丹珠这大半年来，他刀疤脸越发暗暗喜欢单纯漂亮的教堂美少女了。因有些文化的丹珠，总能比桑尼更准确理解他背诵的李白诗，而他比扎西更能理解《圣经》内容。唉，难道就因扎西带回那张巨额赎地银票，才使丹珠开始亲近猎狼人？
丹珠听刀疤脸说谈判那天，他一定去老鹰岩，就误以为要去参加谈判，于是她腼腆对刀疤脸说：“俄呀，剑客大哥真好。”看来，刀疤脸的双关语， 还真蒙了单纯的丹珠。而此刻刀疤脸想的，却是如何成功寻救曲珍，如何成为跟扎西一样的英雄，使丹珠对他也刮目相看。
晴空丽日。披着猩红袈裟的嘉央措，挥鞭打马马朝老鹰岩奔去。
一个多时辰后，来到老鹰岩脚下的嘉央措跳下马来，双掌合在嘴边朝老鹰岩高喊：“喂，老鹰岩头领们，我嘉央措受法轮寺喜喇大活佛派遣， 给你们送谈判信件啦......”
正同秃子巡山的三寸丁见有人喊话，忙跳上大石问道：“和尚，你叫喊啥呀，声音像狗熊似的。”
嘉央措：“我是大活佛派来送信的，请你们收下信吧。”三寸丁很快发现嘉央措手中信封，立即同秃子飞跑下山。刚跑到下山出口，三寸丁躲在石后观察片刻，立马对秃子命令：“快去，把和尚手中信封给我拿来。 ”
“是，三头领。”说完，端枪的秃子跑来，从嘉央措手中抢过信封， 又跑回三寸丁身边。识字不多的三寸丁打开信封看了两遍，又把信笺塞进信封。三寸丁很快从背上取下飞镖将信绑在镖上，随即，三寸丁将手指塞进嘴打了声尖厉唿哨。听到山上回过唿哨后，三寸丁运了口气，猛地将手中飞镖朝山上掷去。很快，接到飞镖的黑四，急忙朝老鹰岩大殿跑去。
不久，山下三寸丁又听到山上传来唿哨声，三寸丁回过唿哨后，绑着白绸帕的飞镖就飞落下来。跃起抓过飞镖的三寸丁，忙打开绸帕看到四字 ：同意谈判。随后，三寸丁将绸帕包个小石头，又抛给了嘉央措。
看到嘉央措捡到绸帕后，三寸丁对嘉央措说：“喂，和尚，你回去吧 ，我们大首领同意谈判。”嘉央措听后，忙跃上马背兴奋离开老鹰岩。三寸丁见红色袈裟飘远，又急匆匆朝山上跑去......
黄昏，已改变装束的刀疤脸刚走进桑尼房间，桑尼忙递给刀疤脸一个装酒皮囊：“剑客哥，你要的酒我已备好。”恰巧此时，吃着酸奶的丹珠走进屋来。第一次见刀疤脸剑插后背，手枪插在右小腿枪套模样，丹珠惊诧问道：“俄呀，剑客大哥，你这副出征打扮，莫不是要去哪吧？”
刀疤脸笑了：“嗯，丹珠小妹，你猜对啦。”
“你要去哪？”丹珠仍十分好奇。
“我、我要去......”突然，语塞的刀疤脸意识到，自己明天无法参加同土匪谈判，若此时告诉丹珠原因，还不知眼前小妹会失望到啥地步 。
见刀疤脸不愿回答，丹珠有些来气：“难道，你王剑客行踪可告诉桑尼姐，就不能对我讲吗？哼，前两天，你还说谈判那天，你会去老鹰岩。 你、你这不是在骗人么？”说着，单纯的丹珠眼里就涌起委屈泪花。
见丹珠有些伤心，犹豫片刻的刀疤脸，只好说：“丹珠，我没骗你， 明天谈判，我真要去老鹰岩执行扎西兄嘱托的重任。”
“嘱托，啥嘱托？我咋不知。”丹珠仍有些不信。
“唉，啥事你丹珠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既如此，我就把这连桑尼也不知的秘密告诉你吧。”尔后，刀疤脸就把明天趁大活佛谈判吸引土匪之际 ，他要从后山上老鹰岩寻救曲珍计划，告诉了丹珠。
丹珠大惊：“啊，听说老鹰岩后山全是悬崖峭壁，你能上去？”
刀疤脸自豪说：“丹珠放心，不仅我上去过，春风茶庄的巴登掌柜，不曾也是从老鹰岩后山逃出的吗？我既是草原剑客，又有飞檐走壁功夫，难道，这区区老鹰岩，还能难住你剑客大哥？”
丹珠：“你冒险上去，咋能保证，曲珍就在土匪窝里？”
刀疤脸：“十多天了，茶庄伙计和县衙兵丁，已搜遍县城所有角落， 均不见曲珍影子。我和扎西都坚信，曲珍一定是被土匪绑架了。我上老鹰岩就是要将曲珍救出，否则，央宗阿妈就真要急疯了。”
丹珠：“俄呀，我们全教堂的人都认为，曲珍失踪，最痛苦就是善良的央宗阿妈。你若真为去救曲珍，明天不能参加谈判，我丹珠绝不怪你。 ”
桑尼：“剑客哥，你若能救回曲珍阿妹，我一定亲手给你做一盘手抓羊肉，让你美美的喝上两斤好酒。”刀疤脸高兴看看桑尼，突然又对丹珠说：“丹珠小妹，若我救回曲珍，你能送我件礼物吗？”
“你想要啥礼物呀？”丹珠有些纳闷。
刀疤脸：“我也想要个十字架，就像你送扎西大哥那样的。”
丹珠：“我的十字架已送给扎西大哥，不过，我可以向约翰牧师帮你讨要一个。”单纯的丹珠哪知道，讨要十字架的王剑客，嫉妒醋意还没消哩。
刀疤脸笑了：“俄呀，太好啦，只要也能送我个十字架，你丹珠小妹就是我心中真正女神！”说完，刀疤脸分别抱了抱丹珠和桑尼，然后快步走到院中解开马缰，跃上马背就朝春风茶庄奔去......
本期荐稿：邓瑛（德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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