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黎正光 , 当过兵上过大学,曾任《四川工人日报》文学编辑、四川青年诗人协会副会长、中国《汉语文学》网站总编辑等职。为写作体验,他曾自费徒步考察长江之源、通天河无人区,《人民日报》还误发过他遗作。创作生涯中,他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人民日报》《诗歌报》《萌芽》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发表过近八百首(章)诗歌作品,曾数次获国内外各类诗歌奖。出版有诗集《生命交响诗》《雪情》《血羽之翔》《时间之血》和八十万字长篇小说《仓颉密码》,被誉为中国仓颉写作第一人。他的藏地长篇小说《牧狼人》(上下部)已正式出版。他创作有影视作品《仓颉密码》《疯狂的芭蕾》《牧狼人》等,并多次参与影视剧和纪录片策划与撰稿。现为北京某影业公司文学总监,美国国际文化科学院院士,中国自由撰稿人。

《牧狼人》连载(三十五)
作者|黎正光(中国)
第十八袍哥劫杀抢货 猎狼人神枪震胆
身手敏捷的陈舵爷冲下楼,立即将手指塞进嘴中,几声唿哨后,古玩市场各处,又涌出不少穿青布衫的袍哥们。枪声中,不知情的人群,惊叫着四处乱窜。
见势不妙的黄大郎,立马率三寸丁和秃子窜进一家玉器店,黄大郎用枪顶着玉器店老板额头说:“快给老子打开后门。”趁店老板领着黄大郎朝后门走去时,秃子顺手从柜中抓了几支玉镯塞进怀中。
在扎西的藏语喊叫声中,伤势不重的钦嘎热就地一滚,然后爬起瘸着腿朝扎西和刀疤脸撵来。趁龙二排一伙同扎西几人对峙时,陈舵爷率人迅速朝扎西三人围来。
刀疤脸见情势险恶,立马示意扎西朝一间店铺退去。
陈舵爷哪肯放过这几个敢跟他作对汉子,忙指挥手下追杀扎西几人。被撵得东躲西窜的扎西窝了一肚子火,不时咬牙回头还击两枪。尾随扎西三人身后的龙二排一伙,在躲避子弹时,自然减缓了追击速度。
奔逃中,刀疤脸突然发现一间店铺后门有条缝,立即推门钻了进去。待三人躲进店内,刀疤脸从门缝见龙二排几人追了过去。此时,扎西趁机替大腿流血的钦嘎热包扎一阵,终于止住流血。
听屋外喊叫声渐远,不想困在店内的刀疤脸同扎西商量后,猛地将门拉开,企图朝龙二排一伙相反方向逃走。没想到,跑出不远的刀疤脸刚转过房角,差点同寻来的陈舵爷撞个正着。
刀疤脸见陈舵爷后面跟有几个保镖,就知此人定是头目。随即,还没等陈舵爷反应过来,刀疤脸一个箭步上前,用枪顶着陈舵爷额头说:“你给老子听着,叫你的人全部停止追杀,不然,我就要你狗命!”趁陈舵爷犹豫之际,钦嘎热窜上前,一把将陈舵爷短枪夺下。
众袍哥见舵爷被擒,纷纷吼叫着围来。扎西急了,举起叉枪很快撂翻几人。其余喽啰见状,有的躲闪有的愣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扎西回转身,一把揪住陈舵爷衣领说:“俄呀,你还不下令吗?”
被勒得气紧的陈舵爷见扎西一脸凶相,他怕这个藏人一怒之下要了他命,忙摆手对不远的龙二排下令:“快、快叫弟兄们全部撤出古玩市场。”听了舵爷吩咐,众喽啰在龙二排劝喊声中,渐渐朝市场外撤去。
刀疤脸立马明白,他眼前家伙正是这伙强人头目。于是,刀疤脸用枪顶着陈舵爷后腰说:“走,跟我们一块离开此地。”
不想被押走的陈舵爷忙说:“好汉,我可没得罪你们,你们没必要难为我嘛。”
钦嘎热:“哼,就是你手下抢走我们宝物,你该还我们。”陈舵爷装着惊讶说:“啥宝物呀,我在楼上喝茶,根本没见什么宝物。”
刀疤脸深知成都复杂险恶,担心夜长梦多的他立即下令说:“废话少说,快带我们离开这!”说完,就推搡着陈舵爷朝市场外走去。
刚走过十来间铺面,扎西仿佛听见屋顶有响动声,他头也不回将叉枪往肩一搭,朝屋顶扣动扳机。转眼间,一脑门冒血一胸膛中弹家伙分别从屋顶栽下地来。陈舵爷见状,惊得张大了嘴巴。舵爷做梦也没想到,这铁塔般藏族汉子,居然有如此神奇枪法。
很快,另外屋顶传来一阵逃窜响动。刀疤脸扭头四处张望后,立即押着陈舵爷朝大门走去。出了大门,刀疤脸将陈舵爷扭过身面朝古玩市场内,用枪顶着舵爷后脑勺说:“你给老子在这站半个时辰,若胆敢回头张望或派人跟踪我们,刚从房顶栽下的家伙,就是你下场。”随即,刀疤脸几人快速离开古玩市场,偷偷朝“浣花客栈”蹿去。
当古玩市场内的枪声和喊叫声响过不久,躲在店铺内的旺堆立马让小秋哥去茶楼喊扎西几人。小秋哥奔到茶楼一看,空荡荡茶楼上下,哪还有扎西几人影子。
小秋哥慌忙回去禀告旺堆和巴登,旺堆听后,当即决定,让店铺老板找几个帮工,帮他把买的玉佛和其他物品送回客栈。好在有枪的巴登和有刀的旺堆与小秋哥仍可护货,不到半个时辰,旺堆几人就把所买的东西护送回客栈。
回到客栈,当旺堆一看到扎西几人坐在房内喝茶,钦嘎热大腿还受了伤,便勃然大怒质问刀疤脸:“你们不在茶楼侯着护货,为啥先回客栈歇息?”
没开腔的刀疤脸示意扎西回话。扎西:“俄呀,旺堆土司,我们几人在茶楼遇上了欺负嘎热的恶人,跟那帮家伙干了一架。”
旺堆大惊:“打架?谁让你们去打架?”
扎西:“土司掌柜,是那帮恶人要抢嘎热的枪,我们为护枪,才同那帮人干上的。”扎西完全按刀疤脸事先编好的主意,回答旺堆。
装得老实的钦嘎热说:“尊敬的土司大人,后来那帮人叫来他们不少同伙,我们怕吃亏,才撤离了古玩市场。”
旺堆盯了钦嘎热一眼,直问刀疤脸:“成汉兄弟,市场内响的枪声,就是那帮家伙放的?”
刀疤脸:“嗯,这帮地痞流氓欺人太甚,居然眼红想抢我们快枪,实在可恶。”
巴登:“俄呀,只要你们没丢快枪,就算佛主保佑了。成都是汉人聚居地,十分复杂,从现在起,大家都得提高警惕听从安排。”
旺堆:“算了,啥也别说了。你们再不得离开客栈半步。晚饭就在客栈吃,饭后,我们得去附近取货。取货装车后,今晚马上离开这堂子野的成都府。”
刀疤脸心里暗暗叫苦,无疑,他想再见父母的愿望落空了。
心狠手黑的陈舵爷,从来对上万两银子的生意非常重视,晚饭时他下令手下一律不许喝酒,事完后再奖赏一顿丰盛宵夜。当舵爷亲自检查完枪枝和鸦片后,才下令装车朝城西百花潭方向赶去。
这时,身穿军服的乌尔古善率几名卫兵,也从城中朝百花潭方向奔来。
晚霞燃烧的翅翼,还在西边天际飞翔。暮鸦归林的叫声,索绕在不远的杜甫草堂上空。
吃过晚饭,旺堆留下有伤的钦嘎热守货,然后命吴三娃赶着马车,一行人骑马朝百花潭树林走去。刚走到树林边,突然林中响起一声尖利唿哨声,倾刻间,数名蒙面端枪汉子,从林中冲出用枪对着旺堆几人。手疾眼快的扎西和刀疤脸,也将枪口对着这些蒙面汉子。有些懵逼的旺堆和巴登,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随即,响起三声掌声。掌声中,乌尔古善在卫兵护卫下,微笑着从林中朝旺堆走来。神色缓过的旺堆,立马指着蒙面汉子问乌尔古善:“古善标统,你、你这是给我唱的哪一出呀?”
乌尔古善:“旺堆老友,你别见怪,这不是我的人马。”
旺堆很是诧异:“古善标统,我是来提货的,可不是来赴鸿门宴的。”
乌尔古善:“嗯,土司老友见外了。这不是藏区,做生意嘛,成都有成都的方式和规矩。你听我的不会有错。”
旺堆笑了:“对,我在你们成都码头,自然听标统的没错。”
乌尔古善将手朝林中一挥,说:“我的老朋友哪,你的货主在林中恭请你验货哩,快去吧。”
旺堆听后,忙叫巴登几人下马,随乌尔古善朝林中走去。
蒙面的陈舵爷,坐在林中空地树桩上。陈舵爷身后,站着龙二排和几名持枪喽啰。
乌尔古善刚领着旺堆几人走进林中空地,陈舵爷立马认出旺堆身后的扎西和刀疤脸。很快,龙二排在陈舵爷耳边一阵嘀咕。听完,陈舵爷压低声音说:“给老子听着,都不得轻举妄动,先把这笔生意做完再说。”陈舵爷也没料到,下午拿枪顶着他脑袋的家伙,居然是藏族土司随从。
当乌尔古善分别向陈舵爷和旺堆介绍完对方,陈舵爷立马取下面巾拱手对旺堆说:“本舵爷在此幸会大土司,真乃三生有幸。”
旺堆:“俄呀,本土司能与陈舵爷做生意,心里也无比快活。”
长着浓眉倒三角眼的陈舵爷笑道:“呵呵,大土司定是福报颇大之人,本人将会沾光不少。”
旺堆:“哪里哪里,但愿你我生意兴旺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陈舵爷同乌尔古善会意点点头,然后指着两个大木箱说:“土司大人,你还是先开箱验货吧,如何?”
旺堆自知不太懂枪,便扭头对刀疤脸吩咐:“成汉兄弟,你验枪,我来验鸦片。”说完,旺堆就朝装鸦片的楠木箱走去。
刀疤脸听旺堆交待后,立马将短枪插回腿边枪套,然后从腰间抽出剑挑开木箱。此时,端枪的扎西一直盯着陈舵爷,他已做好最坏打算。
做有间隔的木箱内,整齐摆放着长短枪和子弹。刀疤脸点过枪后,随即向旺堆禀告:“土司大人,这箱中有三十枝长枪和十把短枪,还有几千发子弹。”
验完鸦片的旺堆点头笑了,他走到乌尔古善身边,低声问道:“尔善标统,你真是值得信任的老朋友,我要的货办得不错,这银子该咋付呀?”
“别先付银子,土司大人,你还是先试试枪再付不迟。”陈舵爷自信提醒旺堆。
想了想的旺堆回道:“嗯,也行,就按陈舵爷说的办。”说完,旺堆对刀疤脸吩咐,“你照陈舵爷说的,就试试枪吧。”
转眼间,刀疤脸将压上子弹的长短枪抓在左右手中,这时,刚好几只寻归巢的麻雀飞来。刀疤脸右手举长枪,左手挥短枪,在众人还未看清刀疤脸出枪之际,枪声中,几只麻雀就落在林中空地。
大惊的乌尔古善和他卫兵立即鼓掌叫好。陈舵爷和龙二排等人,都愣愣盯着有些得意的刀疤脸。陈舵爷万万没想到,眼前这汉人枪法,似乎不比高大的藏族汉子逊色多少。
并不知下午在古玩市场同陈舵爷人马发生枪战的乌尔古善,竖起拇指不断夸赞刀疤脸:“嗯,好枪法好枪法。”
陈舵爷眉头一皱,提醒乌尔古善说:“尔善标统,生意之后,我还要赶到悦来剧场听川戏哟。”
会意的乌尔古善,立即按陈舵爷说的价,分别一五一十告诉了旺堆。旺堆听后点头说:“嗯,不错,这些货都低于黑市价格,我旺堆真是遇上你们这些活菩萨了。”在旺堆心中,他原以为要拿到这批货,起码要付两万两银子才行。
随即,旺堆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然后留了几张递给乌尔古善,没想到,没接银票的标统却扭头对陈舵爷说:“陈舵爷,这货是你的,还是你来收银票为好。”
陈舵爷立马向龙二排示意。龙二排蹿过来,将银票抓过又退回递给陈舵爷。旺堆从剩在手中银票抽出二百两递给乌尔古善,说:“尔善标统,收下这点小意思,待我把这批货出手后,再来成都重谢你。”
乌尔古善接过银票哈哈大笑:“我的旺堆土司,你真是懂江湖规矩的人哪……”
旺堆的人刚抬着木箱离开,陈舵爷将手一招,龙二排立马凑上前,陈舵爷交待几句后,最后提醒说:“你们等他们到了新津大桥再动手,多带几个兄弟,一定要将这几个家伙给老子丢翻,货要全部给我弄回来!”
龙二排点头哈腰回道:“请舵爷放心,就为下午被那藏蛮子打死的几个弟兄报仇,我也得将这批货全都抢回。”
陈舵爷:“哼,本舵爷不信邪,一个土司敢在我成都码头弄翻了船。”陈舵爷话音刚落,龙二排叫上一帮袍哥兄弟,迅速蹿出树林,朝不远的旺堆几人追去。

刚出树林,感觉不好的扎西提醒旺堆说:“俄呀,土司老爷,我看这帮卖东西的家伙,不像是好人。”
旺堆有些吃惊:“扎西,你没根没据,咋说他们不是好人?”
扎西:“今下午,在古玩市场动枪抢劫的,就是那帮人。”
旺堆大惊:“俄呀 ,你当真看清啦?”
抬着木箱的刀疤脸忙靠近旺堆说:“土司大人,我们赶快离开此地,不然会有麻烦。”
旺堆听后,扭头看看快被暮色吞没的树林,忙对几人吩咐:“听着, 大家快装车,我们立马撤离客栈!”
星月之夜,通往双流方向土道上,旺堆一伙骑着快马,护卫吴三娃赶着装货大马车,一路朝西奔去。马车前方,是骑马警惕注视动向的刀疤脸。马车后,是手握叉枪骑在马上断后的扎西。
离旺堆马车有一里地远,是骑马尾随其后的龙二排一伙。警惕性高的刀疤脸几次想停下探个明白,均被急着赶路的旺堆劝住:“俄呀,押运队长,你管那些人干啥,我们过了新津大桥就安全了。”
每当听到这话,扎西总爱挥着手中叉枪说:“兄弟,怕他做啥,有我叉枪在手,量那些坏家伙也不敢咋样!”
刀疤脸也不敢断定,随在他们车后不远的骑马人就是坏人,何况,这年头趁月夜赶路的生意人也有。快一个时辰过去,刀疤脸见情况无啥变化,也就全神贯注盯着前方了。
快到子夜时分,旺堆一群人终于来到新津城外大河边。
骑马在前的刀疤脸刚要上桥,突然一声尖利唿哨从河边大树上传来。顷刻间,从木桥下和树上跳下十来个蒙面汉子,有的挥刀有的举枪朝旺堆马车扑来。手疾眼快的扎西举枪把冲在头里的家伙一枪放翻。刀疤脸急忙调转马头,一剑将朝他扑来的汉子右臂砍断。
这时,只听土道上一阵呼叫声响起,骑马的龙二排率十来个汉子杀将过来。喊叫声中,一蒙面汉子从树上跳下,猛地将赶车的吴三娃扑下马车。钦嘎热见势不好,跳上马车一枪托又将那人击打下马车,小秋哥趁机上前,一刀结果了那汉子性命。
又急又气的旺堆父子跃下马来。旺堆抽出藏刀,一连砍翻两个冲近马车的家伙。巴登吼叫着,用快枪朝围来的蒙面汉子们开火。很快,拿枪的蒙面汉子就被扎西、刀疤脸和巴登快枪打退,挥着短枪的龙二排厉声吼叫着,又指挥喽啰们朝护在马车边的旺堆几人围来。
认出龙二排的刀疤脸很快明白,这伙强人要的是马车上的货,而一直尾随他们马车的家伙们,正是从成都跟来熟知货物的袍哥们。情急之下,刀疤脸叫旺堆领着马车快过桥,他和扎西、钦嘎热留下掩护。深感危险的旺堆只好依刀疤脸意思,命令吴三娃打马快走。
原来,陈舵爷不想在成都地界劫旺堆的货,原因是不想让乌尔古善知道是他下的手,否则,今后就断了同标统的生意和交情。在陈舵爷跟龙二排交待后,又安排另批人先期赶到新津大河边,潜伏下等龙二排一伙到时再一同动手。令龙二排没想到的是,这土司的随从个个亡命敢战,而且还打死他几个弟兄。若没完成舵爷交待的劫货任务,他回去是无法交差的。想到此,有些后怕的龙二排,又叫喊着率先朝旺堆几人扑来。
星月夜中,一阵枪声、砍杀声后,哭爹喊娘的声音,随岷江波涛在江岸回荡。旺堆一伙边战边走,马车很快到了江心地带。不肯善罢甘休的龙二排一伙,仍疯狂追击断后的扎西和刀疤脸几人。
不久,扎西几人的子弹就先后打光,枪声随即稀落下来。
顿感不好的扎西回头呼道:“土司大人,你们快走啊。”旺堆听后,立即催吴三娃扬鞭打马,几人护着马车朝县城狂奔。
龙二排见扎西几人子弹打光,立马吼叫着,率手下挥刀朝扎西三人扑来。不是太宽的木制桥面,顿时成了双方厮杀之地。由于钦嘎热腿上有伤,行动显得紧张缓慢。
拼杀阻击中,刀疤脸见马车已朝县城奔去,便对扎西说:“扎西兄,你快同嘎热追旺堆土司去,我来掩护断后!”
扎西:“兄弟,那你咋办?”
刀疤脸急了:“扎西,你俩快走,我自有办法脱身!”
无奈之下,扎西低声对嘎热说:“俄呀,听押运队长的,我俩快走!”说完,扎西拉着有伤的钦嘎热,朝对岸跑去。

本期荐稿:邓瑛(德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