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啦,舅舅也无能为力了,你看看这家里房子也小,你那几个妹妹弟弟都成人了,不是当舅的撵你走。你也高中毕业了,回到家跟着生产的人学干点农活,将来成个家,舅也放心了。
丁盛低着头不说话,左手抠着右手的指甲盖,眼泪就叭叭地掉了下来。
丁盛打小就失去了爹娘,舅舅看他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也是心疼,毕竟是娘舅,就把丁盛接到了淮北读书。小盛聪明伶俐,人也勤快,放学回来帮忙刷锅洗碗,很是讨人喜欢。和表弟表妹们从来不磨牙,相处的很融洽。
丁盛的妗子早就把盛的衣服,手下用的都整理好了,递给了丁盛不说话,转身进了内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丁盛接过包袱抬头看着舅舅,泪早已流了出来。盛有万分的不舍,扑通一声跪在舅舅面前,算是谢恩吧!慢慢起身拿起包袱走出了舅舅家的门。
表弟表妹都站在门口看着丁盛远去的身影,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悄悄的流泪。
盛儿,等一下?舅舅快步追了过去一把拉着盛的手,也是泪眼汪汪的。舅对不起你盛!我也是没办法,只是你妗子她……丁盛的舅舅转身看看家门,回过头来对丁盛说:盛,家里就还有这些钱了,一百块钱你拿着,到家把房子修修,“我不要”!丁盛深情地望着舅舅。拿着吧!你妗子不知道。盛儿接过钱走了,此时盛的脚步是那么的沉重,沉重的像绑块石头,那么的难迈……
丁盛花了四毛钱坐上了回袁店老家的车,车轮滚动的那一刻,舅舅紧赶了几步跟着车跑!盛啊!想舅舅了你再来?丁盛早就哭成了泪人,丁盛的舅舅蹲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才起身回家。
两间茅草屋,西南角还露着天,经年日久没人住,房子也就失修了。
第二天丁盛请了几个人修缮房屋,跑到涛叔家借点麦草苫屋。村里的几个人给丁盛说,给你修好了俺都回家吃,不要你管饭,你要是去买菜我们都不帮忙了。都知道丁盛一个苦娃儿没有钱,都同情他…
秋天的庄稼都开始收了,盛儿跟着生产的人一起下地起红芋,把红芋切成片晒干,丁盛也分了几百斤芋干。闲的时候自己去地用抓钩子扒遗下的红芋。
丁盛把红芋干子拉到袁店粮站卖了一百三十块钱,顺便在街上割了几斤肉,买了两瓶宿县白酒,晚上叫叫给他修房子的几个长辈,也算是补了人家的情了。
秋风吹,秋风凉了,天不亮丁盛就走了,去了山西的阳泉县。下了车在县城住了一晚上,第天去五金店买了个炸花机。就是专门炸大米,玉米的。炸一锅收五分钱,也有给二分的。
丁盛在市里租了间房子,就开始走村串户的爆米花了。一天的收入也能剩个几块钱。
转眼过了两年多了,这天下雨,丁盛换上了刚买的的卡褂子,黄色的确良裤子,黑色的皮鞋擦的镗亮。头上抹点猪油往后梳个大奔。在城里人眼里看着是农村干部,在农村人眼里是城里的工人。丁盛转了几个地方来到了一个代销店,是公家的店。“喂!你好!你这里有上海牌手表吗?有,营业员轻声的回答。好吧!给我拿几块?营业员小彤看了看丁盛,不是一般的来头,微笑着说,同志你好!我现在忙,你到我休息室坐会,一会忙完了给你拿好吗?丁盛点了点头走进了小彤的休息室。
打开收音机,丁盛点了一支黄河牌香烟,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哼着小曲…
好了同志!小彤缓步走了过来。这时顾客都走了,只丁盛一个人了。给我拿三块表吧?丁盛看着小彤,小彤很是纳闷,你要这么多表干啥呢?脖子上戴一块,手上戴一块,脚上戴一块,丁盛说:你这不是浪费吗?小彤走过来望着丁盛。
自打丁盛步入代销店就看上小彤了,小彤满头的长发乌黑的抖动着,她那杏胡子眼,柳叶眉,樱桃小嘴稍微向上翘了点,笑起来满口糯米小牙白的像南阳玉。小彤看着丁盛质疑,能问你在工作吗?我是搞炮弹工作的,丁盛说:能说的具体点吗?小彤迫不及待的看着丁盛。“”秘密大炮连”!丁盛笑了笑,并说自己管理一个大炮。小彤点点头,国家经济还不是太好,你就买一块吧!哎对!请我尊姓大名!姓丁,单名一个盛。这时小彤从柜台上取下一块上海牌手表放在那里,丁盛也急忙打开黑色手提包把钱拿了出来。“我的妈来”!怎么这么多散钱!还都是一分二分,五分,一毛的!我专门换了玩的。小彤数好了钱用跳皮筋扎好。这时丁盛戴上手表转身就要走,慢!能留个地址吗?可以!我的单位叫“秘密大炮连”。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小彤插花描眉的,对着镜子照,哼着曲子。小彤妈早已看出女儿的心事!梳洗打扮完毕,小彤夸个粉红色的小包出去了。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小彤也走累了,就问过路的年轻人,喂!同志!您知道秘密大炮连往哪走吗?年轻人摇摇头说不知道。小彤继续走啊!心想,问路问老头,不远处有个扫马路的老头。小彤快步走了过去,老师傅!您老知道这边有个秘密大炮连吗?老头犹豫了一下说:没听说过。小彤灰心丧气的不知道去哪里找。别慌小姑娘!你说秘密大炮连,可能是保密的,我刚才听西北角一声炮响,可能是部队训练的吧!对对!
小彤谢过了老头直奔西北走将下来了…
咣!一声巨响!震颤了整座阳泉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小彤很是高兴。转过了一个弯,转身看到小胡同里一群孩子围在一起。风箱拉的呱嗒,呱嗒的响,另一只手摇着炸花机的柄手,过一会看看高压盘,拿起铁棍子说:都闪开!只听——轰!的一声,一团白雾袅袅升空…
你原来是个炸花子的!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是秘密大炮连的呀!丁盛很是尴尬的低下了头,不敢目视小彤。小彤抓住丁盛粘满煤灰的烂衣服,气得直哆嗦!
不要炸了!跟我走一趟!丁盛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心里在想,这下完了………
小彤帮忙把炸花机架到平板车上,一不小心手给烫着了,一股子无名之火燃上了小彤的心头。平板车的车轮懒散的不愿意往前走,一群孩子端着玉米跟着平板车后面跑。
你就在这等着,不许跑!竟然骗到本姑娘头上,老鼠搂猫睡——你可混大胆了!小彤走进了大门,丁盛抬眼望去,顿时晕了,大门上写着“阳泉市公安局”!这会完了,丁盛欲哭无泪,万万没有想到,炸个花子能炸到公安局里。
彤,你怎么来了?爸!哇啦一声小彤委屈的哭了。有话好好说,哭啥子嘛!爸!那人骗我,他自称是部队秘密大炮连的!骗俺!把他抓起来!他骗你什么了?小彤爸不解的问她!他就说他是秘密大炮连的吗!小彤爸点燃一根烟,慢吞吞的说,抓人要有证据,人家只说是大炮连的又没骗你什么,你让老爸怎么抓他!那你下去批评他一下可以吧?小彤拉着她爸的手走了出来。
就是你吗?哪个部队的?丁盛抬起头委屈的说:我也没想到说了一句话惹祸了。年轻人!以后说话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吗?话不能随便乱说的,知道了领导,我错了!丁盛真诚的道了歉!
听你口音可是安徽濉溪那边的?丁盛惊讶的看着小彤爸。我就是濉溪的,我才真是部队转业分配过来的,小彤爸又看了下丁盛。
别说这丁盛生的眉清目秀的,一米八几的身材,实乃帅气!小彤爸说:小伙子!你走吧?身边还有小孩子要你炸花子呢?改天来我这里吃饭。说着转身想走,小彤一把拉住爸的手说:爸。不行,抓起来他。小彤爸笑笑说,你是看上人家了吧!小彤红着脸倒在她爸爸怀里撒娇。
小彤爸是阳泉市公安局长,树叶子再厚也遮不住鹰眼。小彤的爸明白了彤的心事。
年轻人,可读过书吗?小彤爸问他,读过,丁盛点头说。初中吗?不是,高中毕业!好,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小彤爸和丁盛一前一后来到公安局局长办公室。这时局长拿出笔和纸让丁盛写几个字,丁盛写了家乡的地址,又写了一首古诗。局长笑了笑说,好!我这缺了个文书,去把炸花机卖掉吧!丁盛掐了掐屁股,知道疼,不是做梦。
真是应验了古人的那句话!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后来丁盛和小彤结婚了,生了一儿一女。夫妻感情很好,过的很幸福!
若干年后,又听说丁盛提了阳泉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
前年的清明节,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长跪在他舅舅的坟前,不停地磕头,不停地哭,他的哭声真切的带上了男人才有的哭腔,悠远悲怆……
作者简介:张兰林,男:安徽濉溪人,自幼酷爱文学,敬畏文字。在多家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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