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嫂
文/张兰林
那年春嫂嫁过来时水灵的很,十七大八的,插头戴花的。春嫂奶奶说春嫂,虽有福相,没有福命。
春嫂家门口有一条河,河水清淩淩的一年四季流淌。春嫂的童年就在那个村庄度过的。
春嫂没有读过书,割草喂牛羊,做饭又喂猪。吃过饭就背个粪箕子割草,锄地,反正啥活都干。
农村有句俗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媒婆提着几个鸡蛋去她家上门提亲。春嫂放下粪箕子蹲在压水井跟前洗手。憨丫头子!家里来人了也不知道招呼人,不通呼。春嫂笑笑进了锅屋烧锅了。
吃饭的时候媒婆说了,那男孩长得好,大高个儿,家里日子过得宣的很,有一头黄牛,还有一头毛驴。老的过日子是当地的好手,从来不给左邻右舍对面吃棵葱,是远近闻名的万元户,到婆家就当家。媒婆上身穿个花格子带对襟的粗布衣,下身穿个哆嗦裤子,两片厚嘴唇伴着三寸不烂之舌,把春嫂忽悠的动了心,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来年的秋季,庄稼都归仓了。一辆江淮汽车驶入了那个紧靠河岸的村庄。办事的慌慌忙忙搬下半个猪肉,四只鸡,四只鱼,两箱子濉溪大曲。
春嫂门口拉了张桌子,唢呐吹起了百鸟朝凤,鞭炮叭叭的炸的炮皮四处飞溅,浓烟滚滚。春嫂的娘拿一包糖果挨个的发,春嫂的爹手拿香烟招呼着老少爷们。
江淮汽车启动的那一刻,春嫂的娘哭了,抓住春嫂的手说,:到了人家学着勤快点,别给人家老的生气,学着知道啥点可听见?春嫂点点头,泪水早就打湿了红绫子小褂。

春嫂到了婆家,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岁岁年年不停的劳动。春嫂勤劳矜持,任劳任怨。公公婆婆渐渐的对她冷漠了。男人三五天就和她吵架,甚至动粗。春嫂嫁过来几年了,肚子依然是瘪的,男人骂她,连个小老鼠都生不出来要你干啥!
春嫂依旧干她活,割草喂牛,收拾家务,照顾老人,年年如此。
那天男人喝醉了酒,抓住春嫂就打,扒开春嫂的衣服,挥舞拳头,发了疯的像头疯牛。把春嫂绑在树上,用烟火烧她的乳头,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也都没有人劝说。把她放下,人群里一个男人指着春嫂的男人大声说!春嫂的男人拿着铁锹砸向指责他的男人说:你不就穿两年的黄马褂子吗?我家的事你管不着。两个男人打了起来,没有两个回合春嫂的男人倒下了。围观的几个女人给春嫂松了绑,春嫂满脸流着血消失在夜幕中……

春嫂娘看到春嫂那样子很是心疼,就问咋地啦!春嫂说:想您了,来看看,没想到路上高血压犯了趴倒摔的。
雨过天还没有晴,春嫂男人带了几个人,挎个竹篮子,买的酒肉去接春嫂。春嫂娘哭着说着,俺孩子真有错打俺也不亏,我是算把孩子送火坑里了。春嫂的爹抽闷烟不说话,过一会说,做饭吧。春嫂爹是个脸朝外的人,不讲说书的,还得讲原牌的 。
吃过饭,春嫂男人说,:以后保证不打了,都是我的错。春嫂爹说,好吧!杀人不过头点地,就这样春嫂男人领着春嫂回家
一天,春嫂男人出门了,说是去浙江某建筑队干小工。男人走后,春嫂在家纳鞋底,做针线活。
一个风高月黑夜,春嫂的门吱扭一声响了,灯亮了,灯又灭了。那个该死的老木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又到了春天,春嫂背着粪箕子去割草,躺在南老荒的草地睡着了。春嫂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做小孩的尿布,又梦到生了孩子孩子还是个带把的。春嫂醒了,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春嫂又哭了。
终于有一天,春嫂的屋里有了第一声娃儿哭!春嫂婆婆忙里忙外的做饭,拌面疙瘩打鸡蛋。带客那天又是唢呐,又是电影的,好不热闹。
娃儿一岁的时候,男人又打春嫂了,全村的人都能听到,都扒着门缝听,不敢出来,都在潜水。
第二天有人喊,春嫂上吊了!全村的老少爷们都跑了出来,一时间鸡飞狗叫的,有点凄然。春嫂的绳子是栓在老坟头上一棵松树上的,舌头耷拉老长,粪箕子还在坟前呢,谁也不知道挂了多久了。一个六十多的大叔拿了一只盛饭的勺子爬到树上可着嗓子喊!春嫂啦!家来吧!春嫂啦!家来吧!春嫂啦!家来吧……别喊了,鬼六叔拿掉了堵嘴的帽子,摇摇头,仰天长叹,唉!多好的人啊!……乡亲们把春嫂抬了回家,脸上罩了一张黄裱纸……

春嫂的娘哭的死去活来的,我的苦命的孩子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宁隔千里远,不隔一块板,你咋就想不开啊!春嫂的爹蹲在那里久久不愿起来。
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有个女人哭,村里的人都说是春嫂想孩子了,回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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