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名人名家杯首届金奖冠军争霸赛第300号决赛区曹江参赛作品展】
故乡记忆点滴
作者||曹江
故乡,一直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我的故乡,是北方尽有百十户人家的一个小村,南北平坦,东西两边不远处各有一座小土丘。西边的叫脑包土,东边的叫东山坡。

我童年最深的记忆是故乡常年缺水,挑两桶水要走七八里路程,井而且很深很深。不知何因,姥姥家距我们村仅有四十里路程,那里的井深通常都在一丈左右,而我们村的井打到十丈左右才能见水。打这样的井成本特别高,尤其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打这样一眼井要倾全村的人力和财力,也需一整个冬天打成,所以全村只有这一口井。井上安装着辘辘,辘辘呈圆木状的轴上缠着很粗很长的麻绳,绳系着桶,打水人绕着辘辘一桶一桶地打,每日挑两桶水至少要用一个时辰。我们小孩不以为然,故乡的大人们却因此而异常艰辛,倍感苦恼,又很无奈,因为祖祖辈辈都这样繁洐生息。缺水,成了故乡人的心病,又苦于无方可治。为了能打出浅水井,村里把原名“蒋喇嘛围村”改名为“河胜村”,但并没因此而起任何作用。

冬天井台积着厚厚的冰,井口很小很小,大人们经常叮嘱自家的小孩,绝不可以上井台,以防滑落到井中。小孩大多顽皮且逆性,在大人不在的时候,出于好奇,越是不让做的事越要去探个究竟。从井口往下看,黑洞洞地什么也看不清,扔一颗石子半天才听到“咚”的响声。不过,好像从没发生过人掉井里的事情,不像现在事故频频。但是,不知为什么,尽管故乡缺水,但每年的收成却颇丰,年底分红都比周围村要高出几成。

不知为什么,就是地下水很深很深。按说夏季降水也不少,尤其是冬季,雪下得惊人。每到农历十月份以后,故乡就开始降雪,而且昼夜气温都很低,最低气温都在零下30多度。这时候的雪,整个冬天也不会消溶,当地有“十月的雪,赛如铁”之说。隔三差五地降雪,雪后都会刮风,风裹卷着雪呼呼地响,这样的风雪人们称“白毛风”。有时连续多日不停地刮。风卷着雪,雪乘着风,天地间白茫茫的混浊,对面根本看不清人,风雪天人们很少出行。特别是当逆风,寒风刺骨的冷,迎面刮过的雪块打到脸上蚀骨的痛。风雪遇到房和墙等障碍物,就在下边开始积雪,一直堆积到墙高或房顶,风雪越过墙高和房顶,漫天遍野地刮。长大后我读了毛主席《念奴娇·昆仑》才会形容那景象,正是“搅得周天寒彻”。远远望去,地面的风雪像江河在急速地流动。人若顺风置身旷野之中,则有景象万千之感觉。天空雪雾弥漫,身前如潮汹涌,身后如浪翻滚,耳边山呼海啸,脚下如生风难于掌控。难得见到晴朗的天空,所谓的好天,也只是上午或夜间,风才能住一住,停一停。几场风雪过后,村里的每一院落像是一座座大的雪堆,别说夜间,就是白天,外来的人们根本分不清是村庄,还是雪原。

童年很天真,很单纯,也很开心。那时没有像现在的孩子们这样,有玩不完的整箱整屋稀奇古怪的玩具;有做不完的作业和补不完的课程,更没有电视可看、手机可玩儿。我与最要好的两个小伙伴,一个是隔壁的郝家润喜,一个是赵家二小。我们三个小男孩都十分淘气,上房翻墙如履平地;滑雪、堆雪人、打雪仗,成了我们最得意刺激的游戏。我们在房上跑,在草垛上跳,玩得天昏地暗,肆无忌惮,甚至废寝忘食,像在童话世界里一样的快活和疯狂。常常让左邻右舍头痛不已,甚至状告我们的大人,说我们太能害、太淘气,闹得鸡飞狗跳。因此,常常会遭至父母的责骂和警告,甚至殴打。过后早忘到九霄云外去啦,一如既往,玩起来就忘乎所以,不管不顾。

对我们来说,最为快乐惬意事情是在,难得的好天里去野外套鸟雀。平时我们用细长棍子伸到马尾巴里拧几下,把几根马尾缠在棍子上使劲猛一拽,便拽下一小绺马尾。这里也有学问,不能一次多拽,拽多了一是难得拽下;二是怕遭马踢。这样连续几次,觉得足够用了,就回家找几块长方形的木板,把马尾搓成套,栽到木板上,这时候的木板就叫杀板了。套是用锥子垫着棉球或破布团压住套根部扎到杀板上的,当然套一定要栽牢固,否则后果很不愉快。套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还得分布均匀。因为太大,鸟雀钻套而过;太小,鸟雀头伸不进去;分布不均可能导致鸟雀漏网。一切就绪之后,我们三人像威虎山的匪人一模一样,头戴狗皮帽,身穿羊皮袄,脚蹬毡毛靴,每人挟着几块杀板,满怀信心地向旷野出发,去套鸟雀打牙祭去了。

找好了理想的地方,把雪地用脚踏出一片没有雪的土地来,再用脚踢出几道渠来,把杀板用土埋好,让鸟雀看不出是做过手脚的破绽来。外面只露出套来,再在上面撒下接近土色的杂粮谷类,最后我们撤离到鸟雀感到不受威协的距离处躲起来,静静地张望着天空飞过的鸟雀。一旦鸟群飞落到埋有杀板的土地上,我们就像猫儿捕鼠一样,摒住呼吸,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杀板上的动静。一经发现鸟雀入套,我们如得了冲锋的号角,奋不顾身地冲过去解套收鸟。如果跑得慢了,可能会让鸟雀挣脱,由于套栽得不牢固,或套制作不标准,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好容易套住的鸟雀,由于我们工作不细心飞掉,小伙伴都非常沮丧和自责。

这样反复多次地进行,直到快吃饭时方才收起杀板,带着捕获的鸟雀,踩着吱吱呀呀的积雪,兴高采烈地回家。收获多少每人都不同,这全由运气和技能决定。但那时好像没人在意谁多谁少,谁大谁小。不像现在的孩子们成熟的早,竟争这么激烈,什么事也要弄出个名次、等级和输赢来。家长也不会说,谁家的孩子聪明能干,谁家的孩子愚蠢笨蛋。反正好像谁都很开心,没有什么攀比和计较。到晚上就更欢快热闹了,一家人像过年似的围在一起,为能吃上一点终年难有的肉食而忙碌起来。有的烧水,有的拔毛,有的清洗,有的开肠划肚。最后一道工序由母亲进行烹炸,把麻油烧开,把已经煮熟的鸟雀倒油锅里烹炸,炸出来的鸟雀油光可鉴,骨酥肉嫩,油香无比。那色、那香、那味、那氛围,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最难忘的是故乡的“雪洞”,童年觉得很幽静,很好玩儿。故乡以没水多雪远近闻名,时不时有的年份,雪会罕见得大和多。遇上这样的年份,院墙高的人家就会生出“雪洞”。连续多日的风雪天气,会把院子积满雪,雪再无可倒之处。致使墙有多高,房有多高,雪就有多高。这样,人们就会开门从里向外掏挖出一个长长的雪洞,一直延伸到院外的路上。后来我才懂了,为什么故乡人的所有门窗都是从里开着的原因。如果从外开,有时因为风雪太大,一整夜就会把整个院子积满雪,次日就推不开门,造成很大麻烦。这样,整整一冬出入便走雪洞。由于挑水路途遥远,加之冰天雪地行走困难,人们大多在冰雪未溶化之前都吃消雪水度日。

直到第二年春天,冰雪才会溶化,雪洞才会消失。随之而至的是大街小巷,像大雨过后一样泥泞不堪。村西边的小溪也像山洪暴发,汇成急流奔向田野和草地。后来我悟到,也许故乡的收成好,与冬天雪大有关。因为春天冰雪消溶,自然土地湿润,种地墒情就好,种子的发芽率、禾苗的成活率也就能够保证,正验证了“苗好一半收”的谚语,任何事物的两面性在这里也同样得以体现。

对故乡美好的记忆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很多。但最让我牵挂的是,故乡现在该是什么模样?多少回梦里见到的故乡依然是童年的记忆。
为了了此牵挂,前年我特意回故乡看看。时值金秋,天高云淡,碧空万里,百草丰茂,麦浪滚滚,小溪潺潺,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我到村里打听润喜和二小,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好,到村里第一个碰到的人就是我童年的好伙伴二小。我俩激动不已,眼里都噙满热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很久很久,好一会儿两人都说不出话来。想说,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近半个世纪未曾见面,竟能俩人都互相一眼认出对方,真是奇事。足见我俩印象之深,友情之重,关系之密。从二小那里得知,故乡再不用为水发愁了,村里给每家每户安了自来水。早几年就通了电,近年又村村修了路,户户盖起了砖瓦房,家家还安装了有线电视和宽带网。我又问起故乡的雪、鸟雀。他告诉我,不知为什么,好多年了没见童年时那样大、那样多的雪了,小孩子们也没鸟雀可捕了。

我陷入了沉思。自然界的未知实在太多太多,一个问题解决了,又会生出别的问题,总有没完没了的“为什么”需要人类不断去探究、追索、求证、回答。可有一种“为什么”将永远找不到答案,那就是父母的爱。我们的童年所有的欢乐,长大后才知道,都是父母赐予。如今,便纵有千种美味,万种佳肴,也不敌父母为我们烹炸鸟雀的焦香;纵有山青水秀,金山银山,也不及父母为我们营造的亲情和温馨的环境。现在,父母不在了,我们的幸福再没有美满,我们的安逸再不能安心。父母过早的离去是我此生最大的痛。那慈爱、那关怀、那护佑,将永远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心里,重复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头条编辑江南烟雨158504385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