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农民王颖悟耄耋之年文学作品欣赏】小说《报国寺》连载三(引言、五、六)/ 王颖悟(陕西宝鸡)
报 国 寺 (小说)
●王颖悟 著
2020年3月

引 言
陇东黄土高原,林木茂密,沟壑纵横。就在这秀丽的群山环抱中,有一处较为平坦的高原台地,当地人称卧牛岗。实则这是一块背靠莽原,南俯渭水的台地,面积足有二千多亩,腹宽头小形似卧牛饮水状故有此名。古属凉州天水郡,三国时期已是蜀汉和魏国争夺的军事要地。由于地处要冲,交通便捷,商贾云集,人口众多,逐渐成为当地除过清源县城以外最繁华的城镇,也是周围三四十里以内最大的文脉和商贸中心。
卧牛岗这个普通的名字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然而令这个地方闻名遐迩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这里曾有一座“报恩寺”的古典建筑群。后来虽然庙宇毁于战火,然而村镇的名字却因庙而名,在这片饱经沧桑的热土上却涌现过无数名流志士,留下过不少光辉业绩与慷慨悲歌,足以值得后代子孙永久传颂和怀念。

五
阮氏兄弟祖居山东泰安。自梁山群雄被朝廷招安利用,又去征讨方腊,两个农民起义集团互相火并以后,梁山英雄已所剩无几。由于已经彻底识破了朝廷的阴谋和官场的腐败,阮家祖上就退隐山林,过起了田园生活,并告诫后代:永世再不参与国家政事。
但是安定的日子过了还不到三十多年,辽邦的金兵大肆南侵,面对朝政腐败的宋王朝,几乎没有经过大的战役和抵抗,就一直攻陷都城开封,掳去钦徽二帝及大批官吏和金银财宝,将一个经营了几代的帝王之都几乎劫掠一空。钦宗赵恒的儿子赵构马上即位,称号高宗,南逃至江南建都临安,建立了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只知欢歌淫乐,不思收复失地,雪耻复国,致使中原大地沦陷在金兵的铁骑之下,广大百姓过着亡国奴的悲惨生活。
然而,泱泱文明古国,既有奴颜膝卑的帝王和大臣,更不乏千千万万忠贞爱国的热血男儿。他们不甘任人驱使,自发地揭竿而起,纷纷拿起武器,成立义勇军,和金兵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以山东济州为根据地的耿京声势最大,他的部下有数十万人,当时著名的爱国诗人辛弃疾也带领自己的部下,加入了耿京的行列,他们同仇敌忾,共赴国难,决心拯救同胞于水火之中。
辛弃疾向耿京建议,要想完成统一大业,指望小股力量难以完成这个宏伟的计划。要和朝廷取得联系,以朝廷的名义把各个抗金组织和民间义勇军联合起来,统一部署,协同作战,形成强大的全民参战,才能完成复国计划。耿京采纳了他的意见,就委派他去临安和朝廷联系。在临安,他受到了康王赵构的召见,并授以官职,让他以朝廷的名义,向大家发出倡议,能够精诚团结共御外侮。他踌躇满志,信心百倍,好似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兴冲冲的踏上了归程。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率众南渡之时,有一名叫张安国的奸细,杀害了耿京,率兵投敌。部队群龙无首,遭受了重大损失。辛弃疾得知恶耗,义愤填膺,他决心手刃叛贼,力挽狂澜。于是组织了五十多人的精锐兵卒,成立敢死队,亲自带领趁黑夜的掩护冲进统帅五万兵马的金兵中军大帐,亲手将正在喝酒庆祝的叛徒张安国擒获,冲出重重包围,将罪犯交给朝廷予以正法,使叛国者受到应有的惩罚。虽然辛弃疾的这一盛举振动朝野,大快人心,但耿京的遇害对联盟的损失却是无法挽回的。另外,朝廷中主和派又从中作梗,破坏抗战,致使赵构也动摇了决心,对北方联盟不予支持,使这场来势汹涌的抗金浪潮还未掀起更大的浪花,就逐渐的分化成支支细流。因此才使“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宋·陆游)的悲凉景象又持续了一百多年。
据阮氏家族族谱记载,阮家兄弟的曾祖父阮廷玉就曾经参与了这五十名夜袭行动。一战告捷,大振民心,极大的鼓舞了沦陷区民众的抗敌热情。这批参战的将士们一霎时都成为大伙心目中崇拜的大英雄,也更加坚定了军民抗战必胜的信念和决心。本来阮氏祖上退隐之时就留下遗言,永不参与国家政事,可是面对强敌入侵,山河破碎,素有爱国激情的铁血男儿岂能熟视无睹,于是阮廷玉毅然奋起,抛弃田园,携带家中三个男丁,一同参加了耿京的义军,当辛弃疾招募敢死队时,他就第一个踊跃参加。他秉性刚烈,宁愿将一腔热血抛撒在祖国的大地上,也不愿再去当异族人的奴隶。
昏庸的康王赵构,为了达到苟延残喘的目的,在主和派的策动下,和金国签订了屈辱的卖国和约,其中有一项条款就是解散所有组织的义勇军,放弃对金国的抵抗。于是罢免了辛弃疾的职务,削去兵权,致使大批爱国将领民间志士只能有志无处申,有国无法投,过着“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辛弃疾·破阵子)的闲居生活,发出“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陆游·诉衷情)的感叹。从此以后,那些公开的抗敌组织逐渐地转化为秘密行动,包括抗金,直到元军灭金以后的抗元风潮七八十年间,波澜壮阔的抗敌斗争就没有停止过,在这其间就发生过许多起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展现了中华民族大无畏和不屈不挠的英雄气节,它更加激励着广大民众抗敌的斗志与决心。

狡滑的金国统治者,他们深刻的认识到,单恁自己一个诞生于荒蛮之地的区区小国,要想彻底征服一个具有高度文明的庞大帝国,是绝对办不到的事,他们深谙“要吃泉中水,离不了地理鬼”的道理。于是采取分化、瓦解、威逼利诱等手段,致使一批民族败类投敌叛国,成为他们的鹰犬和爪牙,成为残害广大百姓的得力帮凶。饱受屈辱的民众对此深恶痛绝,都希望有人能出面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刹一刹他们的威风,为此成立“锄奸队”的呼声越来越高,这个负有特殊任务的民间组织便应运而生了。
那些散落在民间的英雄后代们,早已按捺不住压抑在胸中的怒火,眼看着金兵杀人放火劫掠财物,自己势孤力单无法扭转局面,只能仰面叹息。既然如今现实赋予了重大使命,何不奋力一搏,即就是血染黄沙,也不失男儿本色。
在为数众多的“锄奸队”中,唯有阮氏兄弟的队伍阵容最大,且分工最为明确,计划最为周密细致,人员最多时竟有四五十人。每次执行任务时,从密查暗访,侦察踩点,出入路线,到执刑防卫,再到掩护断后,安全撤离,都有详尽安排。为了保证每次行动万无一失,大家都要对方案进行反复推敲,以达到既顺利达到目的,又不能伤及自家兄弟和无辜百姓,不然的话,民众对这个组织的信任度就会大打折扣。
这个人称“阮氏除奸队”两年来战绩辉煌,威振中原,使金人和他的爪牙们闻风丧胆,鼓舞了人心,大长了民众志气。据不完全统计,两年来,共执行任务十多次,处决汉奸及恶霸十五人,而勇士们除过有人受些轻伤以外,并无一人伤亡。大伙都交口称赞,领头人阮云召是个足智多谋、胸有韬略的人,计划周密,详尽谨慎。但是百密一疏且有难以预料的意外现象。毕竟是提着脑袋在千军万马中闯荡,难免会有马失前蹄的一天。终于在东营县一次锄奸行动中损失惨重,使得一位勇士当场殒命!
何能是东营城一霸。他生得五大三粗五十多岁,满脸横肉,胸无点墨,却强装斯文的给五个儿子依次取名仁、义、礼、智、信。年轻时曾混迹在赌场流氓之中,后仗着是济州知府小舅子的权势横霸一方,欺行霸市,强占民田,淫人妻女,无恶不作。数十年间,城内建有豪华宅院一座,街房商号四五处,乡间还有田地一百余亩,租给佃户,从中收取高额地租,千方百计榨取百姓血汗。时人恨之入 骨又无可奈何,只能送他一个恰如其分的绰号——活(何)剥皮。
就是这位富甲一方的恶霸,偏被元政府相中,并委以重任,专为他们搜刮民财,并遍布耳目眼线,暗中调查民间有无反抗和可疑人物。何能认贼作父,助纣为虐,并借此巧立名目,敲诈勒索。见谁家有油水可榨,便栽赃陷害,诬陷其密谋造反,借机索取巨额赎金,不达目的决不放归。为此当地倾家荡产者不在少数,搞得当地民怨沸腾,人人叫苦不迭。有不少人四处寻访“锄奸队”,希望能为地方除此大害,解除百姓的心头之恨。
经过多次慎密侦察,阮云召已经了解了何家大院的基本情况,又派人化装成佣人,随同给何家送菜的人混进院内进行踩点,摸清内部情况,等一切事项都安排就绪,便择日开始行动。
十月初五的傍晚,星光稀疏,一轮上弦月牙悬在西方天空。借着薄雾和昏黄的灯光,阮云召带领他选定的十五个同伴混杂在进城的人流中进到城内,所有刀枪家具都夹藏在农夫的柴草车中。按照计划,在城门附近留下两人,以备断后并保障撤退时城门畅通,其余人沿着城墙内侧黑暗处依次散开,屏神静气,静等午夜时分开始动手。
巡夜人鼓打三更,人人口衔枚,臂扎白布,弯腰弓身向何宅摸去。夜色昏暗,冷风嗖嗖,街上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阮云飞走在最后,他每走一段路,便设下一道机关,从城门口到何家大院一共动了三次手脚。——不明白其中奥妙的人当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其实他是在将一根粗麻绳的一端拴牢在路边的树上或其它物件上,当向回撤退和敌兵追来时,由一位手脚利索的人断后,等自己的同伴过完后立即将另一端拴在道路对面的物件上,离地面约有一尺距离。夜幕笼罩,后边追赶者无人顾及脚下,无论是人或马,经此一绊,轻者跌扑在地摔个头青面肿,假若连人从马上摔下,至少也得筋断骨伤。往往前边跌倒的人还没有爬起来,后边的人和马收不住脚,又会重重叠叠跌扑在一起造成人踩人死,马踏马亡的惨剧。在战斗中明显可以起到阻滞追兵的作用,勇士们亲昵的称它为“绊马索”,是战场上一种古老战术的巧妙借用,在以往的战例中累试不爽。
何宅真可谓是深宅大院。主院一出五进,有门厅、前厅、过厅、中厅和后厅。墙高门厚,戒备森严,家主何能及妻妾就住在后厅之中。别处无路可入,只有从跨院的丹墀夹道中才能到达后厅。西跨院有厦房数十间,里边住着佣人和护院打手,此时除过在门厅值守的护院家丁以外,其余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东跨院临街,亦有矮房数间,是厨房和堆放杂物之处。他们一行人轻而易举的弄开东跨院临街的大门,来到通向主院后厅的小门前。其所以选择这里为突破点,为的是来时容易,撤退时更为方便。
小门是从里边闩住的,轻推不开。阮云召从身后的百宝囊中取出飞爪,用手一抡,将飞爪就挂在墙头之上,拉了一拉,确信抓牢以后,嗖嗖只消两三步就已跃上墙头,然后又顺着绳子,从内边滑到地面,开启门扇,放众人入内。又在门口留下两人值守,以免众人被堵在院内无法脱身。另拨四人严密监视前厅方面的护院家丁,万一有人前来救援,必要等到后厅内完成任务发出撤退信号后方可一同撤离。然后他带领助手丁山虎奔向后厅的大门。
后厅内的油灯还未熄灭,尚有些许亮光,阮云召稍有犹豫。但他转思,虽会过早的暴露目标,但却容易发现猎物。于是取出小刀从门缝中伸进去,拨开门闩,顺手推开门扇。只听“吱呀”一声,门轴的响动惊得何能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未等这二人来到床前就已从床后抽出钢刀,赤膊跣足跳到卧榻后边,双手握刀,瞪大双眼,作着搏斗的架势。并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有刺客,抓刺客!”更深夜静,这狼嚎般的吼声,分外刺耳。他是有意在向护院家丁发出信号。困兽犹斗地在拖廷时间,希望得到外边的救援。

阮云召和丁山虎前后夹击,围着卧榻周旋。何能虽身高力大,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力不能支,脚下不稳。阮云召意识到此地不可久留,必须尽快撤离。于是乘机转到何能身后大吼一声,震得何能心胆俱裂。他纵身一跃,双足腾空,使了一招“泰山压顶”的招数,双足和刀同时落地,将惊魂未定的何能从肩至腰劈为两半!当他俩推开大门时,院子里火把通明,那四五个兄弟正和护卫们在怒目对峙着。双方排成两列人墙,各执刀抢,就是没有一人敢出列相抗。
一直退到角门附近,突然一声口哨,弟兄们转身就撤,护卫们紧追不舍。就在此时,阮云召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包硫磺粉沫向来者抛去,霎那间一条火龙在夹道中翻腾,硫磺遇上火把,焉有不着之理,顿时人人头发衣服全被点燃,个个焦头烂额喊爹叫娘,鬼哭狼嚎,顾全自己不及,还有谁再去追赶?而弟兄们一个个矫健的身影倾刻消失地暗夜之中。——这又是弟兄们独创的“火龙阵”。
所有的弟兄们原路返回,奔向城门口。何家护院家丁及一队金兵由四子何智及五子何信带领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时,由阮云飞安装的“绊马索”立即发挥了作用。只听得一阵“扑通”声后传来一片惨叫声,有的人跌破了头,有的折断了腿,再也爬不起来,留下了一批伤兵。如法炮制,三番两次的折腾下来,追至城门口时,原本五六十人的队伍只剩下不足十余人,且都是鼻青面肿,残缺不全的侥幸逃脱者。
原先潜伏在城门口的两位弟兄伺机干掉守门的金兵,把城门掀开一条通道,让全体人员通过以后,自己才随即撤离。眼看再有几步就可脱离险境,谁知其中一人却被城楼上金兵乱箭射中,跌落在护城河中。夜黑水深,一时无法救援,眼看着自己的弟兄沉入水中却无可奈何,只得怀着痛惜的心情洒泪而别!
翦除恶霸,大快人心,四乡八邻的百姓欢呼雀跃,弹冠相庆这次行动,也狠狠地打击了其它汉奸卖国贼的嚣张气焰,使他们有所收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中原大地上的抗金烈火已成燎原之势,金家王朝必将葬送在人民战争的海洋之中。
国难显忠诚。阮氏弟兄报国之心终难泯灭,几番辗转之后访得杨文任川西制置使,使不远千里投于忠良麾下听侯调遣,英雄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有了为国效忠的机会。

六
杨文一行人住进了当地父老为他们修建的临时住所。虽然谈不上宏伟豪华,但却结实实用,夏可遮雨,冬能御寒。卧室、厨房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并允诺等以后情况好转再重新建造,这使他们更加感动不已,不知何以报答。
人生一世追求的最终目标就是安居乐业。可是他们目前达到了“安居”,却无法达到“乐业”。到底以后怎样生活,以什么方式来谋求生活来源,这已经成为当前急待解决的问题。其实,当他们最初确定在这里定居以后,就首先考虑到这个问题,因为一个人每天的生存都是需要消耗的,至少每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即就是曾经挽留他们在此长久居住的三位宗族长者也在筹划着这个关乎存亡的大事,要让他们留得住、扎下根居住得名正言顺,既合理又合法,让他们生活得舒坦自如,又不失尊严,这样才不会使他们当初的一片赤诚之心付诸东流。
当时他们双方的相识纯粹是一个偶然的巧遇。要不是杨文他们错过宿处,也许会穿城而过;要不是那场秋雨,他们也许会黎明起身,早早上路,可能连见一面的缘份都没有。恰巧三天阴雨给他们带来了互相结识的机会,要不,怎么从古就有“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的传说呢?
三位宗族长者得知杨文一行人的来历以后好象是在漫漫长夜中见到了亮光,好象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和力量。联系到当前元朝的统治,似铁桶一般,将亿万汉民完全禁锢在他们的铁蹄之下,规定了许多条条框框,限制了平民百姓的种种自由:不准集会结社,不准汉人持有武器,不准汉人学习拳击武术,不准汉人夜间活动及上集市交易……。千方百计地扼杀汉族人民的反抗情绪,以达到长期统治的目的。而反观宋室朝廷,以苟且偷安为立国之本,从立国之后只稍微平静了四十余年,在其余的二百八十年间,一直边衅不断,时常遭受来自北方外族的侵扰。可是朝廷却不加强边防建设,只知一味妥协退让,以保暂时平安,甚至赔偿钱物,养虎遗患,使得边境永远不得安宁。
特别是宋真宗赵恒景德元年(公元一〇〇四年),赵恒在宰相寇准的一再谏议下,御驾亲征,明明是打了胜仗,可是主和派王钦若却在赵恒的秘密授意下签定了屈辱卖国的“澶渊之盟”,向辽方每年赔偿巨额钱物。虽然保得了边疆的暂时安定,但却为后来辽军大肆南侵埋下了隐患,最终导致北宋复亡。
按照常理,签定和约是为了以守为攻,拖延时间,以利再战。在此期间,朝廷应该励精图治,秣马励兵,内修政事,外固边防,但是昏庸的当权者却不知养精蓄锐,以图复国雪耻,反而加紧搜刮民财,以满足外敌日益膨胀的欲望,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希望可寄托?只能忍气吞声的翘盼会有担当民族大义的英雄重新出现,在这里播下复仇的种子,让它生根发芽。待到时机成熟,有人举起复国的大旗,就会一呼百应、烽火遍布全国,那时众志成城将异族统治者赶出中华将会指日可待。

三位族长对杨文家庭寄托了最大的期望。他们认为只有这些出身忠君世家,素怀忠义,又有和敌人有过交锋的人,才能担此重任,一定不会辜负乡亲们对他们的殷切期望。同时三人一致感觉到,给他们家选择一个经商之道作为生活来源及职业掩护最为理想。一来获利便捷,效益可观,又不失他们的身份;二来可以合法的交往各地来人,不会引起当权者怀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有利因素就是政府的限制条款稍有宽松。当初那些最残酷最严厉的各项条令,严重的破坏了社会体系和生活方式,使得经济衰退,田园荒芜,市场萧条,民不聊生,广大民众连生活都不能自保,哪有能力负担政府的繁重赋税,那些森严的规定就成了阻碍社会前进的沉重枷锁。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管理有些松动,连当权者自己也觉得这种现象如若继续坚持下去,社会将会变成死水一潭。慢慢的,市场允许开放,路上多了行人,田园开始变绿,人间有了生气,遭受几十年压抑的广大民众终于可以轻缓的释出一口气来。
周信老族长首先提议:让杨文一家暂时先在他的货栈里协理处置日常事务,以作容身之处。他明白,一个曾经指挥千军万马的沙场老将干这等事实在屈材,但是如今只能这么做。这也是一种蛰伏的权宜之计,他明白,这也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不知杨文能否答应,只有等当面谈过以后再作决定。
杨文对周老的安排十分感激。他对周老说:“承蒙诸位不弃,慷慨接纳,已属万幸。既建房舍,又谋生计,使杨某受之有愧。人非草木,岂有不效犬马之劳,当竭力尽心,恪尽职守,实不敢当‘协理’二字。”
周老见杨文允诺,心中的一块石头便落了地。接下来,他和其它二位族长又要为阮氏弟兄谋划生路了,因为这一行人的安危始终是他们的牵挂。
阮云召自小就学文习武,耍枪弄棒,这是家学祖传,从未间断。一生虽是行武出身,但却谈吐儒雅,秀外慧中,大有儒将风度。即就是在战火纷飞的钓鱼城中,稍有空闲,总不忘研读兵法战书和古文典籍,因此也算得上一位文武兼长的饱学之士。
他聪慧睿智,爱动脑筋,有时常会发出一些奇思妙想。他知道止戈为武的道理。想当初,人们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继而成为护身防卫的本领,到后来他明白只有用战争去消灭战争,才能制止侵略和吞并杀戮;只有世界上没有了互相争斗及战争,民众才能安居乐业。所以练习武艺并不是人们追求的终生生活技能,不要期望以武力来解决任何问题,那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过去曾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他对此曾细细琢磨过。他得出结论,一与南北气候环境和生活习性有关,而更重要的是文化底蕴和传统氛围的差异,即水土异也。什么样的土壤会长出什么样的庄稼,也就是这个道理。
北方各地,大多为黄土高原,沟壑纵横,山峦绵延,气候干燥,雨量稀少,植被本就难以生长,更难抵挡来自北来的风沙。一旦狂风骤起黄沙弥漫,遮天蔽日,天昏地暗,数日不开。每逢冬日,除过少许耐寒耐旱的古松翠柏以外,苍黄一片,极少见到绿色。反观南方,河湖遍地,水碧天青,鲜花铺岸,杨柳依依,好一派水乡泽国的秀丽风光。再者街陌之中,书馆遍布,书声朗朗,书卷飘香。亭台楼阁,廊柱坊榭挂满楹联条幅,或咏史怀旧,或借景抒怀,名人雅士多流连其间,这种环境和氛围能不令学子们受到耳濡目染和启发?这样的环境,正是孕育才子的最佳温床。难怪南方名士荟萃,才子辈出。其文风之盛冠于天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纵观北方,上溯到春秋战国,直到秦汉唐宋元明清,一直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之中,常年战火纷飞。边疆的满蒙,辽金匈奴突厥不断南侵,黎民流离失所,往往一日数惊。在避灾逃难中惶惶度日,唯恐性命不保,还哪有读书学文的闲性逸致,这也就成为北方缺少文人雅士的重要原因。鉴于此情此景,阮云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决心办学兴教,效仿孔老夫子,以智慧开导愚钝,变粗俗为礼仪,化腐朽为神奇,将自己的平生所学毫无保留的奉献给这里的学子们。他明白,要想改变这种风气,决非一朝一夕之功,但只要有人开了头,一定会有人继续传承下去。
但是,生活初期,尚无分文积蓄,空有美好愿望,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只能静待时机。三位老族长原来也曾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苦于没有人挑头,如今正好不谋而合,省去了不少波折。于是当即拍板定案。地址就选在各家宗祠祠堂内,只需添置些桌凳,再由学子家长们公摊些佣金,以应付日常开销。聘请些名士大儒,一切事务由阮云召主持操办。他们相信这件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各位家长和乡亲们是不会过份吝啬的。待到数十年后,这里读书学习蔚然成风,名士云集,民风淳厚,人们的精神境界将会提升到更高的层次,从此改变世人对北方人的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