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故乡的明月

                                       刘芝荣

          我离开故乡，出门在外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在离开家乡后的五百多个月夜里，我几乎每一个月都想看到月亮，以此怀念故乡的明月。但其实是不可能做到的，别的不说，单是遇上阴天下雨落雪就无法如愿了。在外看到的月亮虽比在故乡看到的多得多，可总感觉外面的月亮没有故乡的那么美丽那么饱含情愫。

         在儿时的记忆里，月亮是又大又圆又可爱，且离我们很近。月亮的可爱似乎总是与家门前的一大片草地联结着，有种不可言传的感情。当秋把一片金黄铺就又把一片金黄收起之时，村前的稻田仿佛在一夜之间就与大草地连成了一片。广阔无垠的田野在月亮清辉的映照下像泻下无数的水样银色，一派静美！晚饭后，大人们还未来得及收拾碗筷，一群小伙伴就会不约而同地来到草地上玩“捉大仗”的游戏。战斗的双方在五十步开外各立一根竹杆，当作“帅旗”。人员相等，被捉到的对方减少一人，一旦旗杆被对方夺走，对方就算赢。一时间，草地上热闹起来了，周围草丛里的所有虫呜立即闭了声；越过小溪，田野里不时闪动着往来冲击的人影。伙伴们在收割后的稻田里追去遂来，在朦胧的月色下撞倒了无数的“稻杆把”，还惊起了几只夜鸟。夜渐见深，月已上中天。小伙儿玩得忘记了归家睡觉了。直到大人们来到草地上，隔着小溪对正在田野里奔跶的孩子喊着他们各自的乳名之后，我们才极不情愿地停止了“打仗”的游戏回家去。月亮又大又圆，草地上的夜又重归于平静，四围的秋虫又毫无顾忌地奏起了欢乐的夜曲⋯⋯

         长大了，在青春的记忆里，月亮好像离我们远了些、小了些，却感觉是极美好极浪漫的。三秋之夜，月亮的美好就移到了村前的那一条弯弯的小河边、沙滩上。银白色的月光像轻纱般笼着水面，潦水消尽，寒潭清澈。我同恋人踏在细软的沙滩，从江面上生发出的水汽在月光的照射下好像在我们的左右静静的凝绕，又像偷听我们的情话。微风中烟光袅袅渺渺，月影朦胧，极具浪漫的明月啊！怎能从我的记忆中抹去呢？在过去的五百多个月夜里，我年里月里试着寻找那故乡的明月；寻找故乡月亮的浪漫；寻找故乡明月的美好。可是始终寻找不到，“千里共婵娟”，那是一种寄托和安慰，“月是故乡明”才是游子的心声呢。

       游子在外的四十多年。每时每刻都在思念故乡的明月；思念故乡明月下的草地，稻野、小溪小河、沙滩，还有了情流殇，余心牵绊的人事。长久的思念就成了挥之不去的离愁。《己亥杂诗》有“浩荡离愁白日斜”，我怀念故乡的愁绪正像落日西斜一样浩浩荡荡的向远方延伸。今个己亥中秋，我仍然是在外面的江南水乡过的中秋节。那夜，纵然风清月明，桂花飘香，但在我的心底间，与故乡的明月相比，都还是免不了黯然失色。

        四十多年后的己亥年，游子依然在外。我要尽快邀明月作个约定，明年中秋节一定回故乡去，抬头仰望故乡的明月，回到旧时的小河边，把我满抱的离愁，洗涤得干干净净；踏在细软洁净的沙滩上，把愁绪在落日西斜的远方拉回来；再回到旧日的老屋，陪伴母亲住上一头半个月，听母亲喊着我的乳名，那是游子多幸福的梦想啊！所以，我永远怀念故乡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