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生活》 接上文<2> 敬请欣赏
这就是生活
梁立锋《中国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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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华如霜,柔情似水
斗转星移,季节更换。弹指间,已是中秋节。天气渐凉,人们的心情也一扫夏日的苦闷,舒畅多了。秋季是希望的季节,中秋节之后的夜空也更加迷人了,月亮在这段时日里比一年中任何时辰都更加明亮皎洁,美好的让人思绪飞翔。
这晚,又是每个月中月亮又满圆的日子,白天,天气晴朗,万里飘荡着薄薄的白云。傍晚,又圆又大的月亮,在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时,就已经高悬,挂在东南方的天边,俯视着梦境般多幻的人间。
白云在自家门前的那块青石板上,放了把小靠背凳子,坐了下来。街上的人们,在忙活了一天之后,渐渐多了起来。小孩儿们在街上窜来窜去。不时地仰着小脸蛋,指着月亮对小伙伴们说着:“看,这么早,月亮可出来了。”他们对着月亮唧唧喳喳。一个小女孩说:“也不知道月亮吃饭了没有。”另一个小男孩说:“它一定是早早吃了饭,就赶到了人间来玩来了。”白云听着孩子们童真的话,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孩子们约好了,今晚饭后,出来在月光下玩耍。而上了岁数的老太太们,便围坐在一起,用拿习惯了的芭蕉扇赶着还颇多的蚊子,饶有兴致地谈着家常话。男人们则聚在一起大声争论着国家乃至天下大事。白云看着这一切,感受着人间生命的无限精彩和美好。
天黑了下来后,人们便坐在自家门前,或是围坐在邻居家门前,边吃饭,边闲聊着。月光也明亮了起来,穿射过各家门前树上的树叶,洒落在地上一片白花花的碎银。晚饭后,现代的人们便渐渐消消失了。他们也许正躲在各自的家中享受着现代化的生活。
街上就只剩下了老头、老太太们和欢蹦乱跳的孩子们。
月亮更加明亮皓洁,它又圆又大地高高挂在深蓝色的南天上。夜空中没有几颗星星,却都很明亮,与月亮为伴:白云依然坐在那里,想着,如果夜空只有这么一个月亮的话,那么,这样美丽的晚空,也许就要少了些魅力,多了些单调和枯味吧?
白云静静地旁听着那些老人们对往事的追忆的谈话,心想,这样美好的月光夜,能不让人想起甜美的往事吗?
在白云小时候的记忆中,象这样醉人的夜晚是多么的温馨。那时的人们还不知道为钱奔波,只知道守着分得的土地,辛勤地耕耘着、播种着、收获着,生活着。人们还没有象今天受着人类现代文明的冲击。那时,人们尽情地在月光下大声畅谈着,孩子们在月光下玩耍着或是偎依在老人们的身边,用清脆稚嫩的嗓音学着儿歌谣:月奶奶,白花花,爹织布,娘纺花。。。。。。
只可惜白云儿时唱的童谣,现在已经记的不多了。不知道从那时代过来的人们,对那样甜美夜晚的记忆,是否也已经记得不多了?
时代不同了,人类不断进步,人们今天享受的是现代化文明生活,也许对那种纯朴、温馨、厚实的生活已淡漠了、遗忘了。白云不知道这是人类的喜悦,还是人类的悲哀。也许一个人在享受现代文明生活的同时,也能享受到那种美妙纯朴般的生活,才是最大的幸福。可又有多少人能够如此幸运呢?是富有的人,还是穷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也许都不是,也许都有可能。也许大多数人们,在享受一种生活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放弃另一种生活。那么,谁将是幸运的人呢?也许这只是个一部分人们永远的梦想罢了。
但愿这不只是个梦想,白云想,这时的余虹,是否也一样坐在月光下,看着明月在想心事呢?
“那个是白云吗?”斜对门一个邻居大爷站在大门口对着白云喊:“哎!人老了,这么亮的月光,眼力也还不好,”在白云应了声后,继续喊着话:“有个女的给你来电话,你快来接电话,你正好在街上,这倒好了,我也省得迈着趔趄步去叫你家大门了。”
白云本能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跑到那大爷身边,大爷领着他来到住的前房屋里。屋里开着电视机,借着荧光屏的光线,白云看见在一张老式桌子上,摆着一部红色电话机。话筒放在桌面上,白云几步上前,抓起了话筒:
“喂,谁?”
“白云吗?我是余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就是,是你啊,这么晚,什么事?”
“我在北寨那个加油站路口等你,快来。”余虹由于兴奋而有些激动。
“稍等,我马上来。”白云挂了电话。对站在一旁看着电视的大爷说:“安爷,这么好的月亮,您也木出去和那些爷爷奶奶们闲聊聊?”
“啊!我正想去呢,”安爷乐呵呵着说:“电视节目常常有,今天错过,下次重播时可以再看,而这月亮却不常来,我不会错过,马上去,马上出去坐坐。”
大爷说着准备关电视,问女的是谁。白云说谎:是姨家表妹,车没油了,正在加油站,身上忘了带钱,要我送钱去。
白云不想话多耽搁时间,谢了后就出了邻居家门。来到自家门前,顺手把小靠背凳子捎到家。向家里说了谎,从门道推了车子,外锁了大门,匆匆上路,赶往北寨。
月光如霜,铺洒在公路面上。路上车辆和行人不断。路边的人行道上,人们三三两两为伴在散着步。对对情侣牵手并肩左右两路前行着,偶有独行着,低着头,孤单地在徘徊着脚步。商店的门都还敞开着,白色的灯光照射的店里面一片光亮。可比起皓洁的月光来,却又有些小家子气了。穿过依然熙熙攘攘的李村镇,来到北寨。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儿站在油站旁的那个路口,往这个方向张望着。当人影认准了是白云时,身子动了动,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
“你可来了,”余虹笑道,身穿白衬衣,随微风飘飘的长发,在月光下更加妩媚迷人。
“你怕我不来?”白云笑道:“这么晚,有什么事?今晚你怎么在下面,而没在山上你家里?”
“这么漂亮的月亮,你难道喜欢一个人过啊?”余虹浪漫地说:“我可不愿意错过,这一年中没有几个象这样美丽的月光之夜。”接着,她告诉白云,她今天又去游乡卖纸了。生意很好,很晚才回来,干脆今晚住在大姐家不上山了,才有机会约出了白云。
“你不怕你姐知道我俩的事?”白云问。
“怕什么,知道了又怎样?我的事从来轮不上她管,别看她是我姐。”余虹看上去有些火。
白云见了,不再多问,不想让不愉快的事污染这美好的月光之夜中的好心境。
余虹引着白云,来到北寨村北边的一片棉田地头的一座小桥上并肩坐下,路上不断走过散步的人们。白云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余虹娇嗔地推了推在身旁傻笑的白云。
“都说花前月下,”白云直笑:“可你却带我来到一地棉花前,这倒好,不是鲜花前月下,而是棉花前月下了。”
“哈。。。。。。”余虹听了也大笑起来:“你想像倒还真丰富,亏你想得到。”
“不过,这种棉花前月下,比鲜花前月下更加浪漫,更加有韵味了。”白云说。
“何以见得?”余虹仔细听着。
“鲜花前月下,就已浪漫了,”白云解释说:“可咱没有鲜花,只好在棉花前的月下了。试想,没有鲜花的棉花前月下,岂不更加浪漫吗?”
“那韵味怎么个说法?”
“韵味吗?”白云想了下说:“你想想看,棉花在现实中很有用处,代表着现实中的生活。我们在浪漫时,还不忘现实,不忘现实生活是浪漫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不是很有韵味吗?”
“你真是个善于狡辩的家伙。”余虹道。
“你难道不喜欢听我说的这段话吗?”
“喜欢、喜欢,当然喜欢了,”余虹说了真言:“今晚没白约你出来,哎!别光顾打嘴拍子了。你看,这月光下的棉田确实是非常好看哩非常有诗意的啊!。。。。。。”
白云和余虹欣赏起月光下的棉花田来。这片田里的棉花正怒放着,洁白色的花在明亮的月光下更加洁白纯美。一片白花的世界。成群的蝴蝶在月光下的棉花丛中,飞来飞去,翩翩起舞。它们是大自然中最会懂得享受生活的精灵,月光下的人间,景物蒙蒙胧胧,与这棉花田相衬映,情境显得更加有诗意,更加美妙,无以言辩。
余虹把脸靠在白云的胳膊上,和白云偎依着,一起欣赏着,眼前的美好情景。两人无语,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都在珍惜着,这温馨的一分一秒。
过了很长时间,两人有谈起过去和将来。白云给余虹讲了老同学祝福说的那些话。
“别信他,”余虹在月光下,眼睛露出恳求的忧愁的目光:“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油腔滑调的家伙,说句好听的,看在你的面上说,他是个自负的人,是一颗随风倒的荒草。”
“说说看。”白云想知道她的意见和心思。
“年想,”余虹挎拉着白云的一只胳膊说:“如果你我走不到一起。他会说,他是多么高明,他早已警告过你这句话。走到了一起时,他又会说,这世界上最终是有爱情的。走不到一起时,他说这世界上原本没有爱情,劝你白云该放手时,且放手,不要儿女情长而痛苦了你白云。走到一起时,他又说,他和你白云都要相信爱情。这不是车轱辘话来回说吗?无非是为了用模棱两可的话语,来证明他夸夸其谈的大论。这不是油腔滑调是什么,不是随风草是什么?不是老实本分,脚踏实地去生活,而是用虚华的言辞去吓唬,去忽悠别人,以此充认他自个上多么了不起,多么的与众不同。其实这种人是最可悲的人。就如莎士比亚说的:天下最可悲的人,莫过于把自己吹嘘的多么强大,以自高自大,掩饰其内心的自卑。”
“至于山上人寻亲戚花钱多这是事实,”余虹想要打消白云的顾虑,努力地进一步说道:“他凭什么说,你我就一定没有好结局呢?他难道会比你我更清楚我们俩的情谊吗?他只是个无事生非,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不要相信他,别信他说的话,千万别信他。说到这时,我竟害怕起来,担心他的话会影响你我之间的感情了。。。。。。”
白云听了余虹的话,很欣慰,也很高兴,他说:“那天,你对我说出那无情无义的话,我正好碰上了他,他安慰我,说了这么些。我当时挺感谢他的。事后,我觉得旁观着未必清,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另外。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可不愿意只凭别人的几句话,就失去了信心,丢掉了长时间培养起的珍贵感情。”
“你说的对,云,”余虹笑了,说:“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余虹,我也是。你想,我们相处还不是为了能走到一起来吗?”
然后,余虹讲了她卖卫生纸,卫生巾以来的种种经历和感受。她说:“生活其实并没有想像的那么艰难,不可思议,这你也曾经说过。只要你脚踏实地辛勤地付出了,你总会得到回报,或多或少的回报。”她告诉白云,夏天里,卫生巾卖的最快,是由于天热的原因。白糖也很赚钱,她批的茶水杯也没剩下几个底货。最关键的是,她从这生意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对生活也有了新的认识和看法。
“只是我家离批发市场太远了,”余虹说:“进货太不方便,叫批发站往镇上捎吧。人家要等镇上有人进大宗货时,才会来咱这镇上,而我们有时急着续货去卖,所以很不方便。不过,总是有办法的,我就曾经好几次自个去进货,路远是远了点,到了那批发市场,选择的余地也大一些,”余虹沉静了片刻,又说:“你光上班也不是办法,你能不能把你三轮摩托上按个篷子,在歇班时,或上晚班时,白天有空了,就去路上拉人挣些钱?”
“你说的很好,我也有这种想法,”白云想了想,下定决心说:“就是这样了,就照你说的办,我回家后就开始准备,你看吧。下次见面,我要你看到我的客车,咯咯咯。。。。。。”白云说完咯咯地笑起来。
余虹听了很高兴。白色的棉花前,皓洁的月光下,余虹轻轻初吻了一下白云的脸颊。
十二。心静如水,佳期如梦
断断续续的两场秋雨后,天气冷了下来,紧接着的几场大风,扫落了北方中原人间的绿色。人们随着天气的变化也加厚了衣裳。
白云已为车上加了一个红色的篷子,很漂亮,在冬天里,将会给人一种火的温暖感觉。所以,白云猜测着,乘客也许更喜欢坐自己的车吧?这篷子也是颇费波折,才装置成的,不必说风雨天阻挡着装蓬的速度,单是家人不支持的阻饶就让白云伤透了脑筋,伤透了心。无论如何,篷子最终还是装置成了,在有空的白天,跑了几趟车后,白云呼唤了余虹,约她出来,欣赏自己的客车一下。
还是那个大坡下面,白云豪不掩饰内心的喜悦,望着余虹的身影慢慢向这边走来。身影由小逐渐大起来。余虹走近白云后,惊叫:
“哇!好漂亮的车蓬,一定费了不少力气,也花费了不少钱吧?”
白云喜不自禁地只是笑着,没有回答,也没说话。
“我先是看见这漂亮的车蓬,才看见旁边的你,”余虹摸着红色的车蓬,扫视着车蓬说道:“当看见你后,我的心不知为何颤抖了一下?”
余虹就是余虹,始终念念不忘钱途,白云心想,她一定是见我按她的话去做了,才这么激动的。
“怎么,漂亮吧?我花了一星期时间才做好的。”白云没有说这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顶住了多大家人的压力。他不想让余虹听到这些而沮丧。
“你做的对,你爸妈已上年纪,你只有自己奋斗,才能面对将来的生活,将来的生活只有靠自己,而上了岁数的人,总是怕这怕那,前怕虎,后怕狼,思想保守,顾虑太多。我是在我们家体验到了的,可我始终是个女人,不象你们男人那样,只要想做什么,就不必顾及别的议论和看法。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去做好了,至于成败,只有走过了才知道。就象我们在河滩边,你说的小马过河的故事:只有你亲自过一下,才知道河水的深浅。”
余虹对白云充满了信心和愿望,她为白云能听取她的意见而无比欢心和欣慰,她是个喜欢支配别人的女人。一个家庭不就象一个王国吗?一个王国的兴盛,得益于有一个好的贤相良臣。一个家庭的美满幸福,也不得益于有一个贤妻良母吗?
“不耽搁你的时间了,现在还早,”余虹提议道:“你还可以在路上拉几趟,我也要回去转村卖纸去了。就这样吧!这才真正是重要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见。”余虹说着话,看白云的反应。
白云听另外余虹的这番话后,感觉胸怀中的热血翻涌弛流。他紧握了右手成拳头,有力地在胸前挥动了一下。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白云一边上车,一边说:“别太卖力,挣钱也得慢慢来,钱是挣不完的,自己的健康才是最大的财富。”
“你也要慢点开车,别与人抢路,”余虹嘱咐说:“你在公路上再怎么说,比我劳心,你千万多加小心。”她说着反而为白云担心起来,女人家毕竟心软,感情丰富,心细,想的也多。她突然觉的,让白云干这行,不知是对是错,胡思乱想的余虹竟落下了几颗眼泪。
而白云并未看到这些,早已开车走了。余虹望着白云消失在前面的一个山坡后,方才转身走去。
世事真的是变幻莫测,昨天还是顺心如意,今天却让人伤怀愁肠,百思不得其解,时隔半月后,白云有空约出了余虹,他本来是满心欢喜的,却被余虹随后的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余虹先是笑着走了过来:“给,炒黄豆,可好吃了。”
白云接了用月饼袋子装的黄豆,鼻子一酸,差点掉泪。
“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余虹低着头,轻声说。见白云猛一愣怔,解释说:“我要求太高,你的能力半不到,我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白云一语不发,脑子很乱。这已经是她几次说这样的话了?白云记不清了。现在的他也无心再去追忆一下次数。他只想哭,却不知道哭,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沉默着,心里在激烈地斗争着。
“天气冷了,我的生意也不好了,”余虹很失落的样子:“我觉得干卖纸这一行不行,况且冬天寒冷的时节该来了,人们躲在家里。想到我一个人孤单单地,或冰天雪地,一个人转在街道上干吆喝,无人问,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很难过。。。。。。”
“那你就别卖了吧,”白云心里很不好受:“你缺钱。。。。。。”
余虹听了,蹲下了身,把头俯在放在双腿上的胳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缺钱,我给你。。。。。。”白云看着她继续说。
“别说了,不要说了,”余虹更加难过,哭出声来:“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白云终于掉下了眼泪。
“我说过,我要求太高,心胸太大。”
白云听到这话,就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他也曾为不能使自己心爱的女人达到要求,而难过过。
可怜的白云哪里知道,当他在公路上跑车时,余虹为他担了多少心。余虹言不由衷。
“你不知道。。。。。。,”余虹泣声说:“你不知道,上次分手时,你在胸前挥拳头时,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过,我突然想大哭一场,我觉得你好可怜。”余虹没说明,她当时真的流泪了。
“其实,我觉得你好可怜,”白云感动的流泪了:“在你刚才来时给我炒黄豆时说‘吃吧,可好吃’的那一刻,我鼻子直发酸,差点掉了眼泪,我觉的你好可怜。老天真的不公,偏偏让你我相遇到一起,假如我有钱,或者是你已找到了好人家,或者是我们今生根本就无缘相识的话,我们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你不要说了,你别说了,”余虹更加难过,痛哭起来。稍刻,才又说道:“你看我们俩,叫别人看见多不好看。”
其适,一对老年夫妻正扛着锄头,在隔着大渠那边的梯田上的地头走过,女的说:
“你看那两个孩子哭的那么痛,为什么?”
“那用问,肯定是两人愿意,家人不愿意。”
“哎!家人也真是的,要是咱们的孩子,决不干预他们。。。。。。”
白云听了余虹说的话,扭头瞧见了这对老夫妻在望着他们,说着话,走了过去。当他俩偷眼看着这老两口走后,两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看来我们是做了好事了。”白云对还在抹眼泪的余虹说。
“怎么说?”余虹打了个哽咽问道。
“你没听那老太婆对那老头说的话吗?”白云问余虹:“她说要是他们的孩子的话,他们决不干预他们的自由。”
“这么说来,我们是积了德了。”余虹笑了,说道。
“可不是嘛。用句话说,就是我们的痛苦,换取了别人的开明,而成全了他人之美。这不是好事是什么?这不是积德是什么?我们做了这么点好事,积了这么点小小的德,说明我们不是一无是处,我想老天爷难道就真的不长眼,不来成全我们一下呢?”白云说着,望苍天发问。
余虹也随着望天无语,少倾说道:
“我们最好这一段时间,别再见面,都好好冷静一下,思考一下,也许我俩真的不合适。就象你曾说过的,我个子比你高点,相貌也成熟,而你却面嫩,好像比我小,我俩在一起,别人也许不会认为你我是一家子人的话。我是个自知之明的女人,我也知道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脸容黄里泛黑,还有两颗镶金的门牙。虽然你一直只字未提,也许是不想伤害我,你不要对我说,你不会在意这些,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对我的,所以把我看的很完美。我也不是自己再意这些,而说出刚才来时的那句话,而是因为一个完美的爱情直至到美满的婚姻,牵涉的东西太多。有精神的,也有物质的。生活中,有时精神是胜于物质的,有时物质却优于精神;有时精神的愉悦过于物质带来的快乐,而更多的时候,是物质的现实性胜过于只是纯粹的精神生活。总而言之,你我都冷静一段时间吧!就这样吧!如果真的有缘,自会再相聚。”
白云无可奈何,言只好如此。随后两人各奔东西而去。天又起大风了,刮得天昏地暗,尘飞土扬。白云边开车,边看着灰蒙蒙的天和地。冬天到了,世上的许多生物将开始冬眠了。难道爱情也要在冬季里休眠一下吗?白云内心一片平静,平静的象一泓湖水,是深蓝色的湖水。既然是深蓝色的,那么,他的心还没有就此平静地死去,还怀有美好的梦想和期望。
整个冬天,白云没有再呼唤过余虹,余虹也没联系过白云。两个人在各自的世界里过着冬天。白云除了上班,就是在白天有空的时间里,在路上跑车拉人。这点生意,给白云带来了青春活力,他一方面享受着车速的快感,一方面在与形形色色的人交往中,淡漠了孤独失落感,他平静地挣着钱,钱也平静地给他带来了诸多好处。
这些使他的心海平静的似面镜子,无牵无挂,没有忧虑和心烦。他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飘荡着,轻轻松松,自由自在。他不愿想到余虹,想到她,未来难以预料,想到她,便感到万般无奈。她说冷静,就冷静吧!白云不想失去平静的心境,而又重新陷入自编的那份忧伤苦楚难言的日子。
平平淡淡上着班,轻轻松松在路上拉着人。白云真真切切地体验着生活,感受着生活。他从来未曾象现在这样感受到生活的平静,能够带给一个人幸福和快乐。他第一次冷静地看着身边人的生活,看到人们为生活付出的辛勤劳动和汗水,生活又回报给为之付出的人们相应的报酬和生活。
白云所在的厂是属于小麦加工企业,需要用小麦做原料,这就需要一些人们从事收小麦的生计,从方圆百里的各个村庄,把收集来的小麦,运输到加工厂,从中换取相应的劳动所得的报偿。
这个加工厂坐落在乡村的大地上。周围有的是良田和无数的村庄。一年四季,小麦都源源不断地被运输到工厂。从事运输的人也都是工厂附近村庄里的农民们。只要有些资本,买辆机动车,有笔本金作为周转资金,就可以从事这种行当了。
白云在这厂干的是第一道洗麦的工作,自然就有机会亲眼目睹到,这些勤劳的人们为生活忙碌而奔波着的情景。
年初,在新年的节日气氛还未完全消失之时,他们中一些人,大多数是夫妻俩,就开始收小麦另外。他们开着自家的机动车,走村串巷,吆喝着“收小麦”。然后,将卖麦子人家的小麦装入袋子,装上车。一车载满后,就运往加工厂里,一袋袋手抱肩扛倒入工厂的粮仓。他们走街串巷时,大多先把车停放在村口或各条街口,为的是省油。男的看车,女的吆喝着从街头走到街尾。也有兵分两路的,男的开车,女的步行,分街寻找卖主。当找到卖主,搞好价钱后,就召唤回同伴,把车停放在卖主家门口,两人从车上搬下小磅称,跟随卖主来到家里,从粮食贮藏器里或是粮仓里,一瓢,一瓢,把麦子挖出灌进备好的口袋里。袋子事先放在定好量的小磅上,够斤称后,从磅上抱下,放在一边,再装另一袋。把卖主决定卖了的小麦都装入袋子称好重量,封口后。就一袋袋扛上肩,背到停在卖家门口的车上装好车。夫妻俩的,女的帮忙把麦袋扛上男的肩膀,男的负责背。女的有气大者,也背。装完后,算了帐,付给卖主钱后,就继续沿街吆喝着收小麦。幸运的,一家或是两家卖的小麦,就可以装满一车。没运气的,一天只能收十来袋,甚至更少,当然也有空车而归的。这也得靠运气,运气好的,一天收两三车,也是有的。一般从事这行时间长的,大多都把摸住了行道经验,从不会空跑车。
运到厂里后,他们定好重量的麦袋,还要有厂里负责收小麦的工人抽查重量,复称一下。从中不做鬼,斤称不少的,就可以放心地卸麦子了。粮仓麦多时,他们要走在铺在麦粒上的木板上,一步一步防滑地走上麦山堆的最高处,把麦子倒下指定的位置。若是个新手,或是气力不足的,几袋下来就会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两腿发软。干这行出的是力气活,需要稳住心,不上慌,留着后力,方能干得了。当然更要有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也许有人会说,这没什么难干。可你想一下,也许卖主的粮仓在三层楼房里,你就得一袋袋把装满麦子的袋子从三楼上背下平地,再背出家门,装上车,车满后,运到厂,再一袋袋背上象小山似的麦堆上。试问,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他们从年初到年终,除了农忙时日和下雨下雪之日,一般风雨无阻。夏季顶着酷日,冬季顶着寒风,凭着自己的辛勤劳动和汗水,挣着一张张钞票,去换取生活的必需品和实现生活的其它用途。他们就如蜜蜂一样,辛勤地劳动者,酿造着甜美的生活。
世上该有多少人象他们这样辛勤地生活着啊!白云每看着他们在卸麦时,心里总有这种感想。他们是劳动者,自己也是劳动者,虽然从事不同的劳动,可比起一些人的生活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白云为这些真正的劳动者并不丰厚的付出所得而忧虑,也为自己忧虑。但当看到他们在空了车后,满脸笑容数着手里的钞票,妻子和丈夫相互啪嗒着身上的灰尘时。白云会意地笑了,心中又涌起另一种感受,那是一种欣慰,是一种对辛勤劳动者的崇敬之情,是对热爱生活的人们,并为之勇于付出的精神所感动的心境。
生活是需要付出的,是多,是少,是好的方法,是坏的方法;凭良心和辛勤劳动付出的是会艰难些,但最终也将会是最甜美的。
由此白云想到了余虹,想到余虹曾经说她冬天里吃穿两个秋裤过冬。白云当时说要给她买件毛裤,她拒绝了。说这是她的习惯,但当白云又想到时,便决定去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也许她依然按着自己的生活习惯过冬,但这是白云的心意,心意已到,是非去做不可的。
下班后,白云吃过晚饭,就急匆匆赶到镇上,挑了家内衣专卖店,选来选去,给余虹买了件拉丝绒毛裤。在经过首饰店时,白云顺便进去,又为余虹买了两样发夹。一个是深蓝色的,上面镶嵌着晶光闪闪的明星星,一个是绿色的。白云凭自己的眼力和喜爱,购买了这两样发夹,然后给余虹呼机留言,约她出来给她。
天阴沉沉的,是个多云的天气。一大早白云顶着寒气,开车来到大坡下。看看计算器上的表,时间尚早。白云冻的不住地活动着胳膊腿。当看到路旁渠岸上的玉米秆时,便拢了一堆,掏出携带的打火机,按了点火器,跳射出了一朵火苗,点燃了一团包玉米棒的叶子,塞到玉米秆下。玉米杆冒了会青烟,火由小溅大,燃了起来。瞬间火焰窜高了约有两米,烧的白云站起了身,伸着两手不断地烤着,搓着。炙的的脸向上,向后仰着。转了身,烤着脊背,手背身后,抚摸着被火炙热着的,很舒服的后背。
白云边烤着火,边不停地扭头瞅着大坡。玉米秆火不耐燃,一堆柴禾很快燃完了,不见人影,就又换了个地方,重新拢了一堆玉米秆,用玉米包叶子做软柴,在刚才点燃的火堆上引着了火,弯腰塞在了玉米秆下。火又很快燃着了起来。白云重复着以前的动作烤着火。这堆火又很快燃完了,就这样点了四堆火。正在刚点燃着了第五堆火时,白云看见从大坡上慢慢走了下来,缩着脖子,手上戴了双白色线手套,哈着气,搓着脸,乐呵呵走了过来。
“怎么,给我点火烤哩,”余虹笑道:“烤烤,烤烤,这天可真冷啊。”说着余虹在火旁蹲了下来,伸出两只纤长的手,不停地翻转着手掌。侧着脸,看着白云。
白云起身走到车旁,从车上的工具箱中取出一个袋子,递给余虹,让她看。
“先放到车上吧!先暖和暖和,急什么?”余虹笑着瞅了眼袋子说。
“我记得你说过,一冬天你只穿那么薄过冬,所以给你买了件拉绒裤。”白云说着,重新围近火堆,火已经燃的正旺,余虹也起了身来,烤着火。
“你真有心,”余虹看了眼白云,烤着火说:“谢谢了。”
“和我客气什么?”白云伸出两手仰着脸烤着火。
火瞬间又很快燃了下去,这时路上过去了几个人。
“我们换个地方吧?”余虹说:“还到沟港村北边的那条土路吧,那里柴禾多,够我们俩烤上一天也不成问题。”
于是,两个人开了车,来到这条她们经常相会的老地方的路上来。余虹要出白云的火机,点燃了土路西旁渠岸上的玉米秆。火着了起来,顺着铺满了玉米秆的渠岸向北蔓延着燃了起来,白云和余虹也顺着火势,不断向北移动着。
“把车向北停的远一点,”余虹对白云说:“免得我们不停地挪车。”
白云按照余虹说的,把车向北开出了一二十米远停住,转身返了回来。
“现在还拉人吗?生意怎样,”余虹边烤火边问:“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打呼机。”
“不是你说的,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吗?”白云反问后,回答:“现在我还拉人,不过天冷,出门的人不多,生意不象从前那么好,你呢?”
“什么生意,都有淡旺季,快到年底时会好的,”余虹说:“那时,节日比较多,人流量也大。”白云说,你说的对,是这样的,但愿那时会好一些。
“我现在已经歇了,过了年后,春上看情况后再说,”余虹说:“冬天生意明显不比夏天和秋天,有时候也出去,不过,不是天天,只在天气好一些的日子里,那时,人们不是都在街上的太阳下暖和吗?倒也可以做一些生意。”
“冬天到了,春天也不会远了?”白云抬眼看了一下四野,略有所思地说:“罗曼*罗兰曾经说过‘冬天到了,春天还有多远?’是啊!已经是冬天了,春天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你成天还是混天游吗?”余虹冷不丁说了一句,可马上又改口道:“不过,也不能这样说你。其实,我觉得我自己现在就好比是混天游过日子,你呢,有何打算?”
“哪有什么打算?还不是这样过日子,”白云回答。听到这话他就一片迷茫:“该过年时,我给你送来一只烤鸡吧,图个吉利。”
“不了,”余虹沉默了会又笑道:“一言为定,可不准说话不算话。”
白云听了很高兴:“那就说好了。”
“我觉得你对我和认真的,”余虹顺着火向北挪了挪了步子说:“总是来这么早,天还这么冷。我想我够早了,谁知又让你先等我。”
白云笑了笑,听了这句话,很欣慰的样子,也向北走了几步,烟呛着了他,咳了几声。
“你家人没给打算?”余虹盯着白云问。
“什么打算?”白云看了余虹一眼,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现在开始认为自己真象余虹说的是混天游了。他虽然又这么多些次和余虹约会,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日子。是顾虑太多吗?是因为小妹还在上大学正花钱吗?还是余虹的要求太高,自己心有余力不足?还是什么、什么别的原因。他迷茫,他无奈。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正在做什么,正在做的事有没有将来,有没有意义。总之,他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为何这么做,梦想不随人愿,佳期遥遥无知。
“假如你我走不到一起,我会很难过,”余虹蹲在地上,低着头,拾了根树枝拨着火,柴禾在这里断开了距离,火只好燃着枯草向北缓慢地燃烧着。余虹用枯木枝挑了个正着火的塑料袋子,引燃了北边的玉米秆,火燃了起来,又向北烧去。
“那我会觉得对不起你,”余虹接着说:“我宁肯别人伤害我,我不想伤害别人。。。。。。”
白云的嘴角动了动,终于没说话。余虹见了问:“说吧!心里边有什么说出来,今天咱俩把事都说清楚。”
“说什么?”白云说。他心里确实已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做好准备,做好心理准备,”余虹说道。火燃着了一根干桐木枝“啪”地响了一声。
“我也是,我也做好准备,做好思想准备,也许你我真的走不到一起。”余虹说着,扭脸看着白云。
白云张了张嘴,又没吭声。
“你这段时间,没再找亲戚?”余虹轻松了话语问,说明道:“现在是农闲时候,后半年到春节这段时间,提亲的一定很多。”
“这么说,你已经找下了。”白云一片惆怅。
“没有,怎么说呢?”余虹叹了口气说:“哎!有人提了一下,还没见面,我也无心见面,一个都够我伤心难过了。”
白云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如果合适,条件好,你就见呗。”
“这是你的心里话?”余虹盯着白云问。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选择,”白云说:‘没有人有权利可以干涉。”
余虹勉强笑了笑,想说你可以干涉一下啊,可终于没说。看样子,她对白云说的这句话很失望。
“就象美国独立宣言上说的,”白云没有察觉到余虹的心思,继续说着:“一个人生来是自由,平等的,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平等和幸福的权力。。。。。。”
“你捎来的东西你还带走吧。”余虹打断了白云的话。
“给你买的,理所当然就是你的。”
“给你女朋友吧!”
“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白云说:“将来有了,我可以再买给她,决不会把给别人买的东西反过来再送给她。”白云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净说些不好听的话。
白云就是白云,不会哄讨女孩子开心,凡事太认真。
“咯咯。。。。。。,你和我是上劲吧?”余虹倒被逗笑了,觉得这个可恨可气,又可爱可怜的白云太可爱了。
“上什么劲?”白云固执不化:“你有你的选择的权力,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这个白云,好,我走了,把你送我的东西给我,不要白不要,”余虹故意生气道:“你真的不后悔,我们走不到一起?”
“不后悔,”白云说:“我从来不会为我得不到的东西后悔,如果我为我得不到的东西去后悔,那将是我最大的后悔。”白云说着走到车旁,从工具箱中取出了塑料袋子,递给了余虹。余虹接了袋子,就翻身上了车。
“看什么看,还不开车送我走?怎么,听我说和别人见面了,就不送我了是不是?”余虹站在车上叫道。
白云一语未响,跳上车,调过车头,把车开的飞快向大坡奔去。余虹在车上捂着嘴“呵呵呵”地偷笑着。她知道白云在和她打憋劲。终于到了大坡下,余虹跳下车,故意不理白云,径自向坡上走去。
“小心啊!别把袋子中的两个发夹弄坏了。”白云朝着余虹的背影喊道。
余虹没转身,径直消失在大坡上面,白云开着车原路返回。。。。。。
十三。花谢花开,缘分再现
白云开着车,路过了与余虹约会的那条路口,把车停靠在十字路旁,跑上一座土丘山岗,举目四望。余虹走的那个大坡映入眼帘,却杳无人踪。唯有他和余虹在这条路上点的火还在冒着青烟,燃着火,还在沿着渠岸旁的玉米秆向北蔓延着,烧去。。。。。。
这野火也不知会烧到什么时候,烧到什么地方去。不知是哪村来的几个小孩,正在玩火,他们四处放着荒火。就连这荒火也该是有目的地的吧!在白云看来,它总是烧到可以烧到的地方去,只要这个地方有它可以赖以燃烧的柴禾。
而想到自己,白云一片神伤。天还是阴沉着脸,不时一阵冷风吹刺着脸庞,刺穿衣服,刺冷了迎着寒风的每一处肌肤。白云心里一阵发寒,感觉到浑身在打着冷颤。
假如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也许自己的心情会好一些,余虹的心情也许会好一些,彼此也许就不至于这样失落地各自走了。
是啊!天气的好坏是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心情的。何况在这个缺少热情的季节里。白云不愿多看这另他伤怀的地方,下了土山岗,来到车旁,又巡视了一眼,不想看,却还想要再看一眼的这熟悉的地方。然后,开车归去。。。。。。
整个冬天,都是如此无聊,虽然白云和余虹不时相会在那条路上。可爱情的脚步却始终都在原地打转着、徘徊着,仿佛在冬天里真的是在休眠状态下了。
有人为白云提了几门亲,有两个是本村的,其中一个还是同学。可白云一一拒绝了,他一片迷茫,心里一片空白,好像对世上的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了。
每天重复着平淡的生活,偶尔在天气好时,继续在路上拉几趟人。生活平静的如一池死水,万般寂寥,很少激起心湖中的涟漪。好呆白云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也不因此而感到沮丧和万般寂寞难耐。
时光总是在无视着一切的。阳历年过去了,热闹沸腾的阴历春节来了,白云没忘记给余虹送去了一只烤鸡,以祈来年吉利。接着春节也过去了。阳春二月来了,槐树满街飘着醉人的芳香。春天的气象终于万千地坦荡地绽放在世间人们的面前。只要是还有生命的,心中深处还有梦想的东西,都在春天的怀抱中尽情地绽放着生命、挥洒着梦想。在春天的面前,似乎所有的生命都淡忘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和往事。
世间的风雨和时间,也许真的能磨平人们心中的伤痕,何况在这生机昂然的春天里。白云的心情也好多了,他和所有的生命一样,也从冬天里走了过来,冲进了春天的怀抱。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爱情会随着春天的脚步一道前进,而事与愿违,依然是冷冷清清,毫无进展的迹象。
这天,白云象往常一样,把自己心爱的三轮摩托车开出家门,在准备着出发前的工作。从东边走来一个女人,四十来岁,低个子,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为她平添了不少姿色。
“云,你妈在家吗?”女人走近白云问。
“哦!是素芳嫂,在家呢,你去吧。”白云在擦着车蓬,停住了手中的活回答。
素芳嫂进了家门,喊着有人吗,谁在家的话语。大概是与白云家以前不曾常来往的原因吧?本来按辈分她是要给白云母亲叫婶子的。白云听见母亲应了声,随后是和素芳嫂在小声嘀咕的声音。
“云,你回来一下。”母亲喊道。
“什么事。”白云回到家,见母亲和素芳嫂站在门道里。
“你嫂子给你介绍了一门亲事,”母亲喜中掺杂着忧的模样说道:“今天就不要拉人了。”
白云“哦”了声,见母亲那种脸容,他心里极不痛快,就没把这门亲事当回事。他发觉自己只要一找亲戚,就好像是给家里添麻烦,难为人似的,母亲总是不知是喜还是忧,那种样子,使白云见了,心中就不快活。
“今天姑娘就和人家母亲从城里回来了,”素芳嫂大约是受了者母子俩的态度感染,也一脸的肃然。
白云“恩“了一声,也问什么,就独自走出家门,打开车兜后的栏门,拿扫把扫着车兜,白云和素芳嫂又低声说了一小会,就一起走出家门,见白云还在打扫车,母亲就说道:
“推回家吧。今天别出去了。”
“是的,云,大概中午人家就来了,你也好准备一下,”素芳嫂见街上没人,就婉转地说道。
“推回去吧。今天不出去。”母亲又重复道。
“那,我先走了,人家回来了,一定先给咱来电话,我家有电话,那时我来叫你们,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我就怕云有事,一大早出去,就提早来打声招呼,还好,正赶上白云还没走,就这样子吧。我走了。”素芳嫂说着就走上街,向东回她家去了。
白云母亲又重复了几遍不让白云出车的话,就回家去了。白云心中恼火,看见母亲那漫不经心的脸容,就好生苦闷。便心想,管呢!我偏出去,想到做到,把扫把扔到家里,关上大门,跳上车,发动了车,挂了档,就飞驰而去。白云母亲听见车声,慌忙跑出了家门,见白云开车,已窜出老远了。。。。。。
白云来到村边的公路上,等有人坐了车,便一路跑开。他不想多想,也不愿去多想,他对世事烦透了,尤其是找亲这事。总是无中生有,给白云本来已愁烦的心,又添几分忧怀愁肠。
先是向西,把客人拉到站后,又上了些要去东边李村镇的坐客们。白云听说是去李村的,就开心了,人就是这么奇怪,不知为什么,白云从前并未对李村有多少好感,自从和余虹相识后,有意无意总爱跑到那里买东西,赶集会。尤其在有了拉人这生意后,更是喜欢往那边跑。
到了镇上后,客人们付了钱,陆续下了车。白云把车开到了镇东头,在上山的那条山路口对面的公路北边停住。他一边等人,一边瞅着余虹今天会不会下山来镇上?真是无巧不成书。余虹掂了一捆编织带子,从镇西边走了过来,看见了红色车蓬,又看见了白云时,笑咪咪地从公路南边穿过公路,来到白云身边。
“我今天下来时,就想着会不会碰见你,”余虹笑道:“可真巧,我正在商店里,一扫脸,正好瞅见你开着只有你有的红色篷子车过去了,我赶快跑到店门,见你一直向东来了,我也就赶来,庆幸,你还在这里。”
“你做什么去了,”白云也很高兴,指着余虹手里掂的带子问:“你拿这些带子做什么?”
“编提篮子的呗。”余虹看着白云笑。
“你还会编这啊?我怎么不知道。”
“这有什么难,”余虹说:“不会就不能学,你想学的话,我教你。”
“我学这干啥?”白云笑了,脑子一转又说:“不过,编篮子也不错,你编的多了,可以赶集会卖的嘛。”
“你办法挺多的,”余虹想了下说:“那得编多少啊!”
“你可以先编些卖,探探路,看卖的怎么样,再定夺。”
“你今天没有事了吗?”余虹一边往车蓬里进一边说:“我想是这样的,要不,你怎么会出来跑车?”
白云无语,也随后进到车蓬里坐下。两人谈了些相识后日子里的一些事,两人的心情都很难过。
“你以为我今天真的没事?”白云抬头看着对面的余虹。
余虹随着问话抬头看了一眼白云,没出声,静静地听着。白云便把清早的那一幕事说了。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出来?跑车这事又不是关紧事,以后可以再跑,见面是大事,为什么跑出来了,”余虹听白云说完,竟轻松地看着白云,笑着说道。
白云见了余虹这种无所谓的表情,很是失望。他原以为余虹听了他的话后,会极度不安,或是很吃惊的,或是更加难过的。
于是,白云随之余虹的回应,突然之间,冷醒了许多。他明智了起来,在他看来,余虹一直以来都在给他传递着这样一种信息,那就是我们做好朋友不是更好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难理解余虹为什么闭口不谈与自己能成一家子的话,而他们又为什么总是说些毫无不着边际的话。他们又为什么只是在原地打转,徘徊,而没有进展的希望了。
白云啊!白云,你能让余虹怎么说?难道让余虹说:你没见面出来是对的,证明你心里有我。实际上,我是爱你的,你也是爱我的。我们终究是要走到一起之类的话吗?哎呀呀!这不是电影里的浪漫,也不是小说中的激情。也许余虹可以这么说,可现实中,余虹并未这么说。真正的爱慕怎能够轻言出口说爱字。这就让这个白云啊的思想跑到了一旁。。。。。。
白云误会了余虹,他觉得世事真的莫测,人也真的善变。他开始再次冷静下来,理智地认为:人应该随事情的变化而变化,才能更好地适应环境,适应这个社会,而不至于因为思想观念的保守落后,而在时事的潮流中被淘汰被遗弃。
白云的这套理论,也许是有些对的。但也由此引出了他和余虹两个人故事中的一段小插曲。这段插曲会不会污染了锦绣?会不会玷污了锦绣上的那枝花?但这也切切实实地说明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不如意、不完美的现实生活中,带有些浪漫的生活。
“我也想为我的车做个蓬拉人,”余虹转了话题说:“再过十来天不又是三月三了吗?从这月上的二十七八日,到三月初的那几天,都有许多人上小地山,我想拉人一定不错。”
“给,一百元钱你用吧。”白云心里尽管很失落,但还是掏出钱递了过去。
“老是花你的钱。。。。。。”余虹手动了动,终于没接:“以后走不到一起的话。。。。。。”
“拿着吧。别想那么多。。。。。。”白云打断她的话,把她右手拉过来,把钱放到她手里,白云毕竟还是善良的。
两人又谈了一小会,晌午马上到了。白云说请客吃饭,余虹说还是各自回家吃饭好了。这样省钱,白云别无多言,各自回家而去。回到家里,母亲对白云一顿训斥:
“已经说好了,不让你出去,你不听,偏偏出去了。我听见了车声,觉得不对,追了出去,你已经走远了。正好这时,你素芳嫂子来家里说,人家打来电话,已经从城里回来了,过一会,就来咱这边与你见上一面。这可把我急坏了,把你走的事给你芳嫂子说了。你素芳嫂也急了,说这可怎么办,我还怕人家有钱,人家说话不算话,可谁知道,咱们这边先违约了,这可怎么办?人家大老远回来,还做着生意,人家的生意,耽搁一会,可不是块儿八百的,不比你拉人,能挣几个钱。昨天,你芳嫂子给我说时,我一听人家在城里有生意做,便没告诉你。谁知道今天你芳嫂一大早可来说人家答应了,要特意回来让你们见上一面。这倒好,叫你别出去,你偏出去,你芳嫂子正给我说话,人家的车可到了你芳嫂子家。你嫂子家的儿子涛来说,人来了。你芳嫂便拉我去应酬一下。人家真的是做大生意的,很有钱,是开着面的来的。那个姑娘长的不错,待人也很好,到底是在外做生意的。人家母亲也很随和,不象一些有钱人那样摆架子,很家常的。事已如此,叫我怎么说,也不会说谎,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实话,可人家还说你怪正干。你说你气人不气人,人家是开着面的车来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村里的人还议论打听不止呢!你可真气死人了。。。。。。”
白云一语不发挨着这雨点般的训话。心想,假如你早些告诉我一声,我心里也有个准备,可冷不丁来了这么个事,你还那副面容,我能不出去吗?
“你也不好好想想,”从不多言的父亲在旁也发火了:“你看中山上那个,可山上那个要求那么高,你有能力办得到吗?那就是和钱过日子的。你没有钱,就是成了一家,也会因为有一天没钱了而闹翻了天。你好好想想吧。你芳嫂说的这门亲,十个里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你却错过了,你可得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好事为知,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能攀上这么个高枝,人家拉你一把,你想做些生意,一可以借来本钱。你就可以不必再在人下去打工干活,而可以出人一头了。你想一下,你说你愿意,就再托媒人说一下,你说你不愿意,我们也就管不着了。你日子过的好,过的坏,你自己看,自己受吧!说起来,谁知道了这事,都会认为你是个傻瓜,没有一点脑子,纯粹是个大傻瓜。”
白云静静地听着父母的教诲,觉得不无道理,那个余虹确实要求太高,即使走到了一起,就如父亲说的,倘有一天家里的经济发生了困难,那个余虹岂会好好过日子?这两年来和余虹的相处中,白云是了解了余虹的。况且她也不断地说她要求太高,野心大之类的话呢?又想到了刚才在李村镇时,当她听了白云要见面的一番话后,却表现的是那么的轻松和无所谓。白云觉得是该好好想想了,也许自己从前一直都是在错中行事的。不能再这样毫无希望地生活下去了。
白云便在母亲再次追问他是愿意见,还是不愿见的话时,顺口答应了:愿意一见。白云的母亲和父亲便欣喜了许多,商量了一番后,白云的母亲便去了芳嫂子家。回来时,白云母亲脸带笑容说道:
“你素芳嫂给人家又去了电话,人家说过些日子再回来一次,打过电话后,你芳嫂子还不停地哎声叹气埋怨说:孩子们也太憨了,象这样的好口子,上哪里找啊!你攀上了就可以不必再在贫穷线上挣扎了,人家可以拉上你一把。我想着咱白云不错,我是见过那姑娘的,觉得两人象是一家人。白云也排场,能站到市面上,随得上人家,也就提了这门亲。哎!人这辈子多不容易,孩子们都太憨了。人这辈子能活多少个年头,找亲戚挑过来拣过去的,挑什么挑,拣什么拣 ,只要人品不错,谁也不嫌弃谁,就行了,成了家,没房子的赶紧攒钱盖房子,等一切都有了,人也就老了。哎!年轻孩子们就都不知道,好的生活都是在平淡中脚踏实地干着出来的,哪有现成的和奇迹出现?可人在选择对象时确实是一大关,要好好把握住,选的好了,下辈子就不用犯愁了,选的不好,一辈子都要过难日子了。。。。。。,”看你芳嫂子的这些话多在理,说的都是实在话。可你白云太气人了,你好事为知,下次和人家见面,你啥况外话也别说,先答应了人家。你啊你,你以为你白云是什么人,也太不自量,太不知之明了。你好好想想,好事为知吧。。。。。。”
白云母亲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对着白云又一阵嘟囔,白云听了这么些大道理,又见人们这么为自己劳心,白云还有什么好说的。听从人们的安排吧!人们永远是对的。
白云不得不认识到,这人间是充满着依赖性的。生命在母体时,就已经存在了这种依赖性。从“哇哇”坠地时,一生都要在依赖当中度过,伴随他的一生。他依赖别人,别人也依赖着他。幼小时,依赖着父母及亲人,或是他人。成人后,结婚有了孩子,实现了传宗接代,便又成为精神之柱,为之依赖而不懈奋斗。到老,力不能出的时候,又依赖着下一辈亲人。自然界中的生物无不存在着依赖性,但它们都不及人类的依赖性,因为人类是个灵性的社会。依赖可以说是人类社会文明不断前进动子中的一个因素,它充斥在人间的每一个空间和角落。从某种程度上说,依赖相应着付出。人们的交际往来,都是存在着依赖性的,物质上的和精神上的。你能成为别人的依赖,别人就愿意和你来往,因为你有能力付出,而成为别人为之所依赖;别人不乐意和你相接触来往,是因为你没有能力或不愿付出,而成为别人为之依赖。没有谁愿意和一个不能依赖的人有所来往,也没有人喜欢依赖一个不能有所依赖的人。友谊离不开依赖,爱情更是离不开它。它从某方面满足着彼此的虚荣心和心理满足。当依赖不能满足一个人的虚荣心和心理知足时,就会冷漠相待、或是出言不逊、甚至是大为恼火而各奔东西。它决定着一个人的爱情和家庭的美满,还是缺憾,稳定还是离散。依赖性真的是至关重要,它决定着生命世界里的繁荣与衰败,人类社会的进步与落后。人世间友谊的存在和消亡,爱情的和谐与失调,家庭的稳定与动荡,事业的辉煌或暗淡。它与我们的生活是这样的息息相关——想要梦想着依赖到美好的生活,就要付出艰辛的劳动、宝贵的时间和珍贵的爱心。没有人随随便便,轻而易举地,就可以依靠到甜美的生活。
白云相信这世界上很少有奇迹发生,尤其在自己的生活里,但他也知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如果和这家有钱人的千斤,真的有缘,自会相见的。但他凭着自己的敏锐感觉,预感到:真能依靠到有钱人的生活,这不过是个美好的梦想而已。
白云不是那种异想天开的空想家,他是个有思想、有远见、有自知之明的,二十一世纪中的年轻人。他自觉地调整着心态,调节着思想和观念,迈着自由的步伐,跟随着时代的车轮一同前进着。他在不断地改造着自己,以适应日新月异不断变化的世界。他解放着思想,与时俱进着。他觉得应该丢掉幻想,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真正地拥抱阳光灿烂的美好生活。
可世上的事,本来就是思想着容易,幻想着容易,说着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却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有谁会脱逃掉依赖的思想,就连最伟大的人们,也要靠依赖他们的伟大思想,辉煌的事业而当之无愧于伟大的名誉。何况是凡人的白云,怎能轻而易举地就能丢弃它?
时间很快过去了十来多天。家里人已经不让白云再拉人,本来他们就持反对的意见,更何况因此而误了他们认为的大好事。在这些日子里,白云从来没有如此冷静地思考了这么些东西。
阴历三月小地山庙会的最后一天,这家有钱人终于来电话说,今天回家一趟,上山赶过庙会后,顺便见一下白云。
白云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母亲不让他有任何活动,这倒让白云焦急十分。下午三点左右,人家终于来了。他们先到了素芳嫂家,素芳嫂把他们安顿好后,就去叫了白云。白云和母亲怀着喜忧参半,未知命运的心境,跟随着媒人芳嫂走去。
一直向东,到了白云庄村东边那条支干渠,顺着娶岸西旁的那条土路向北约走了十来米,就到了素芳嫂家。老远就看见一辆银青色的面包车停在那里。一个胖呼呼的小伙子打了声招呼,让他进家里坐。胖小伙笑着,很客气地说,还是随便转转吧。并顺眼瞅着白云。白云猜测着这小伙子是姑娘的什么人,微笑着冲对方点了一下头,进了家,一抬头就看见有四个女人正坐在后上房屋的客厅里,见白云他们来了,便都起了身,来到门口迎接白云三人。素芳嫂走在前,一边上台阶一边说:
“别出来、别出来,坐到客厅里吧!你们到我这别客气,都是自己人么!”
“都来了?”白云母亲紧跟在素芳嫂身后,上了台阶后和客人们招呼道,她上次见过这些人。
“是的,也是刚刚才到,”一个长着一双小眯眼、重下巴,胖墩墩的中年妇女很豪爽地轻轻挽了白云母亲的胳膊,牵了手向客厅里走去。
“啊,啊。。。。。。”白云母亲没见过世面,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蹦出了一句:“上次太不好意思了,让你们白跑了一次。。。。。。”
“没什么的,不必在意,年轻人,不都是这样,”胖女人扭身笑着打量了一下身后的白云。
大家一起走进客厅里的沙发上分别坐了下来。这是个十来平方米的小客厅。正对着客厅门的白色墙壁上,挂着毛主席半身画像。右面墙上是个电子挂钟,靠着里墙,摆着两把红木单人沙发,中间放着木茶几,外墙的窗户下是一张方形小木桌,上面敬着关公。桌旁是条软沙发。四个客人坐在了这条能容四个人并排坐的软沙发上。素芳嫂见人多,有些挤的慌,便出去搬来了几把小凳子。白云母亲起了单人沙发,拘谨地要四位客人起来两位坐到那里,说这样不挤,自己和素芳嫂及白云坐在了三把小凳子上,单人沙发空了位。
白云瞅了瞅眼前的这四个人,三个妇女年纪相差不多,大约都在四五十岁左右。一个年轻姑娘坐在软沙发靠里边的位置,穿着件红色羊毛衫,长发,椭圆脸蛋,蛾眉,凤眼。乍一看,很顺眼,也很好看,白云暗自欢喜了几分。
姑娘正打量着白云,猜测着:对方大概就是要见的有缘人了吧。长辈们先聊了一会,白云从谈话中,知道了三个妇女中,那个胖女人是姑娘的母亲。另外两个是姑娘的婶婶,而外面的小伙子是姑娘一个婶婶家的儿子,是为姑娘家开车的司机。
“啊!你们看,人家现在还穿自己做的捺底布鞋,”胖女人在谈话中无意间瞅见了,瞅了瞅人们,又低着头瞧着白云母亲的双脚,像有了一项新发明似的惊奇道:“真会过日子啊!鞋做的还好细法呢!”
白云母亲在这一惊一叹中,不觉拘束起来,不知如何是好,说道:“穷呗!舍不得买鞋,只好自己做了,庄稼人啥好赖。”
“大婶子是个细法人,连鞋的活儿也细法,”素芳嫂是个精明的女人,忙为白云母亲打圆场。然后看了眼白云和姑娘,对大家说:“光顾了我们说话,还是让孩子们谈谈吧。啊!你们别起来。云,燕,你们来吧。到外面的屋子来吧。你们在这屋里谈谈。”素芳嫂说着起了身,叫大家坐下,而领了白云和姑娘出了客厅,把他俩让进了客厅外面的一间平方屋,打开了一台TCL牌的电视机后,又去了客厅。
白云和姑娘相互谦让着,一起坐在了屋门旁的一条软沙发上。窗户下是一张书桌,上面放台TCL彩电。两个人有心无心地看着电视谈开了话。
“上次真不好意思。。。。。。”白云想对上次的违约说些道歉并解释的话。
“都说好了,我们回来,却不见你。”姑娘瞟了白云一眼,打断他的话。
“你在面厂上班?”姑娘见白云一时沉默,便主动问道:“能开多少钱?”
“是的,”白云抬头看着姑娘,拘谨地晃了晃上身说道:“三百七八吧。”
“我们家顾的伙计也不过是这些,”姑娘又瞟了白云一眼,两手抬起,缕了缕垂到眼前的发海说:“上山真累,可把人晒死了。”
白云静静地听着,无语。
“上次说好见面,你出去了,”姑娘盯着白云的眼睛说:“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
“啊!没有,’白云侧了身,动了动身子说:“以前有,现在没有,你呢?”白云之所以这样说,并非纯粹撒谎,因为如今他已经不知道那个余虹是特别朋友还是一般朋友了了。而姑娘指的一定是恋爱式的女友。
“我也是,以前有,”姑娘低下头,好像想着什么。
“现在怎么样呢?”白云问道。
“早已分手了。”姑娘抬头看着白云说,眼神里带有,你不要误会的且多想的意思。
白云见了,紧张的心舒展了一些。因为他见了姑娘的这一眼神,好像表明她要重新开始的决心,让白云自以为姑娘并未对自己有所放弃,而是有些好感了。
接着两人互相报了年龄、生日和家里的一些情况。姑娘姓李名燕。从姑娘的口中,白云得知人家是做批发干菜生意的。
“干菜到底是什么?”白云小心翼翼地问。
“你不知道干菜是什么?”姑娘惊诧道:“你没到过干菜市场?”
“没注意过。”白云老实回答。
“干菜吗,就是调味品。”
“不卖海菜?”白云实际略知一二。
“也卖的,那是大宗货,得从南方运,”燕姑娘说:“我们出去转转吧?两个人初次见面,待在这小屋里,也未免太拘束了点。”
姑娘说着起了身,白云随后跟着,两人到了客厅,和长辈们打了声招呼,两人就出了家门。
胖小伙躺在面包车内的坐位上,听着车里的音乐,没有看到白云和姑娘。
“我们顺渠岸向北走吧?”白云提议。
“好啊,那里正好僻静些。”燕姑娘朝北望着空旷的田野说。
两人静静地向北走去。素芳嫂家住宅所在的街,是白云庄村东头的最后一道街,位置且又往北,所以向北走了三四家住宅,从白云庄村北边最后一道东西街的尽头走过,就出了白云庄村子。渠的西旁土路的西边,先是一片菜园地,接着是平阔的麦田。渠东岸,素芳嫂家隔渠的对面,先是一片菜园地。菜园地的北边是一条向东曲折伸延的土路,向西穿过渠上的桥和东西街相连,再往北便又是一望无垠的田野了。两人一边观看着,一边闲言碎语,走到一座桥,上了桥上坐下。
“这桥有什么用?为什么这条支干渠上每隔一段距离,总有一座这样的桥呢?”燕姑娘好奇地问白云:“说是桥吧,却又是这么奇特,奇形怪状的。跨着两岸,是用石块筑起的两个二米高的墩子,才有了桥面。而桥面上,略靠北边,有条长方形、指把宽的切口。中间有个圆形孔。桥面的两端,对准桥面下的墩子,又筑了两个一米高的墩子。墩子中间有道尺把宽,半尺厚的横梁。横梁中间有个圆形孔和桥面中间的圆孔相对应,垂直到渠底。渠底是一道长方形的凹槽,桥的北边,顺着两边的桥墩,连着桥面,向北打筑了两个一米长的水泥面的斜坡。接着是三四米长,二尺宽的水平面的桥边。桥边的尽头又是两道七八米长,二尺宽的斜坡,坡势向北和渠底地平线平。渠底是 平的在到了那两个桥边的尽头时,却形成了一个七八十度的坡势。然后又和渠底水平面平,向北走去。这是做什么用呢?”姑娘一边看着,一边用手指画着,讲给白云听。
“通观这条支干渠,两桥之间的一段渠、一段渠,是成梯形式的,逐渐向北降落而去。”燕姑娘向南又向北遥望了这条渠后,总结道。然后看着白云问:“这渠上的桥到底起何作用呀?”
白云暗自佩服姑娘。想到,真是个生意家的姑娘,处处都这么留心,观察的也这么仔细。而自己在这条渠上,从小玩到大,也没有这样仔细地观察过。
“这是切水用的闸口,”白云看着这坐桥说:“听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前过来的人们说,这是用来发电的。”
“这能发电?那它是怎么发电的?”姑娘更加惊奇。
“怎么发电我不晓得,这片田地名就叫做发电站,”白云说:“大概是想利用水势发电的吧!我记得小时候,这渠里的水和岸边的草平,渠里的水经常四处外溢。渠水很清,当时到地里干活的人们,还可以用手掬着喝呢!不象现在,不是渠干着,就是流淌些污臭发黑的工业废水。”
“那发电成功了吗?”燕姑娘追问。
“没有,听说那时过来的人说,水流量毕竟太小了,发的电连一台电机都带不动,就不要说让全村都用上电了。”
“可不是!”
“这要浪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呀?”姑娘惋惜地说。
“可在那些激情燃烧的年代,这种现象不足为奇。”白云感慨万千。
白云和燕姑娘沉默着。田野里,绿色的麦苗在春风中波浪起伏,翻涌不定,象绿色的海浪,一波推一波向前方涌去。
“现在好了,人们再也不必异想天开地做些傻事了,”姑娘说:“现在是改革开放后的科技时代,做什么事都得依靠科学。一个人不能用科学的头脑来处理事情,那他将是现在时代的文盲了。”
“ 你说的真好!”白云从心底里佩服燕姑娘。
“不是我说的好,这是现在的人们普遍认识到的真理。”燕姑娘笑了笑,说道。
常在外面的人,见识就是多啊!白云颇有感触。想到,我会用科学的方法去解决生活中的事情吗?
“那,怎样用科学的方法看待爱情呢?”白云问。
“这个嘛!”燕姑娘莞尔一笑,静思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这其实很简单,找一个适合自己的,谁也不嫌弃谁的,能说着话,且能愉快地玩在一起,并且两人在一起时,彼此心灵深处都能够感觉到祥和宁静。在某些方面,两人要各有所长,可以互补吸引一下,取长补短,并且心弦能够产生共鸣。就这么简单,但也并非简单,总结后,说出来就简单了,而真正做起来却很难。这也就是许多人为难,以寻觅到称心如意的对象,而不停地怨声载道,发牢骚的原因吧?”
这话颇让白云思味了一番,觉得不无道理。想到和那个余虹在一起时,是不是这样子呢?可现在,他还顾不及仔细想来,也没心思,想那些云烟往事。
“但在当今金钱猖狂的时代里,爱情最好别完全用金钱去盘算,”燕姑娘补充说道:“否则,就如作家徐迂说的‘久经世故的男女,在用金钱盘算时,热情便早已从心中消沉,再也享受不到一刹那的美与光明和幸福了’的话了。”
白云称言之有理,而心中却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
“你有姑姑吗?”燕姑娘转入正题。
“有的,三个,可都在四川那边。”
“哦!”燕姑娘看上去很感兴趣。
白云便到诉燕姑娘,自己的祖父在家时,有个大老婆,没添过孩子。后来祖父到了四川做生意,就又续了一房老婆,这在那旧社会里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亲祖母了,后来便有了父亲。解放后,祖父被别人“莫须有”的事情,诬陷了,坐了三年牢狱。亲祖母便回了四川娘家,而孩子,也就是自己父亲留在了这里。祖母到四川后,便又成了家,有了三个姑姑,而父亲是跟着大祖母长大的。四十年后,亲祖母和父亲联系上了,说是刚解放时,化省份,不知我们这个地方划为那个省份了,后来才从一个商人嘴里得知了确切辖区。“
“那你的外婆是哪村的?”燕姑娘又问道。
“我外婆是庄马的,实际上是我的姨奶。。。。。。”白云说。
燕姑娘“哦”了一声,认真地听着。
“我的亲外婆是香荷村的。在母亲二三岁时就去世了。我的亲外公十一二岁时,就参加了红军,可以说是个老革命了,解放后在安阳工作。在外婆去世后,外公就在工作的地方,又找了个老婆,而我的母亲便被遗弃不管了,母亲是跟着外婆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姨奶长大的,所以也就是现在的外婆了。”
“哎!想不到你家还有这么复杂的家史呢。”燕姑娘叹声道。
“世上的人真的无所谓绝对好的,无所谓绝对坏的,”白云感慨地继续地讲着:“母亲常说自己连亲父亲的一根红头绳都没戴过。我问红头绳是做什么用的,母亲说,在那个年代,年轻女子,都兴用很鲜艳的红色毛线绳绑头发。母亲当时很想有根,可最终没有得到过。。。。。。”
一个牧羊人带着一群羊从这里经过,白云停了话语。等放养人走后,又继续说道:“时间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时我正上小学五年级。突然从台湾那边回来了一位亲舅爷,也就是母亲的亲舅舅。亲舅爷的到来,改善了所有和他有亲缘关系的人们。他为大家带回了贵重的礼物和大把的美钞。他成了母亲那方亲戚们的财神爷了。我家也有幸承受了一份颇丰的金钱。也许是因为我亲外婆早逝的原因吧!这个舅爷对母亲,也就是我们家,更是格外地照顾。现在想想,如若不是改革开放后,两岸的关系有了改善,舅爷才得以回到故乡,而我们的生活也大有了改善的话。真不敢想像,我家现在的状况会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母亲提及此事,就爱说,共产党的父亲抛弃了她,而国民党的舅父给她了幸福。所以舅爷去世时,母亲最为伤心。。。。。。”
“他是怎么去了台湾?”燕姑娘天生好奇心。
“国民党抓壮丁去的。”
“壮丁是干什么的?”燕姑娘打破沙锅问到底。
“壮丁就是年轻力壮的人,”白云不耐其烦地说明道:“就是抓了年轻力壮的人去当兵,到前线打仗。我的舅爷曾经和日本人干过仗,被刺刀伤住过。国民党内战败后,跟着老蒋一起跑到了台湾。”
“他在那边没有家室吗?”
“没有,他在咱这边时已成了家,有老婆,还有一个女儿。到了那边就再没成家,只收养了老乡战友的一个女儿。听他说,这个姑娘长大后太野,成天不占家,他也管不住她了。而留在这边的老婆和女儿,在他被抓后,没几年就都死了,“白云最后说:“所以我说这世上没有绝对好的,也没有绝对坏的。”
“你是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
“不,不是这层意思,”白云解释说:“是另一层意思,那是人品和良心的问题。。。。。。”
“时间不短了,我们走吧?”白云起了身,他觉得话题已扯的太远了,再说下去,就要涉及到太多的是是非非,而这些又非三言两语,而后人自有各自的论法。
“说了这么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白云和燕姑娘走在回去的路上说:“我的意思是说,世上没有纯粹是对的,也没有纯粹的是坏的。也就是说,没有纯粹的好人与坏人之分,只能从大体上说,是的对的,好的事情,好的人们。”
燕姑娘是懂非懂地听着,她对谁是谁非的问题不感兴趣,她是现实主义者。而白云对历史也不感兴趣,他只是在努力说明社会生活中的一些道理。说白了不过是,正义之师里也有无良心不负责任的人,不义之团里也有,有道德且有良心的人而已。
“怎样才能用科学的方法去处理事情呢?”白云不再谈论以前那些无聊的问题了,拉入了很现实的东西。
“这就需要掌握真实且又准确的信息了,”燕姑娘说:“我父亲有位好朋友,有年冬天,他想利用灵宝他亲戚家的门市做煤炉生意,便从山西花了四万多钱,进了一批铁煤炉。可生意却不好,后来才知道,灵宝当地就有一家生产此种煤炉的工厂,市场价格就比他进的这批煤炉便宜了,所以生意才不好。幸而他赶快转移了地区市场,才所幸没赔钱,但来回运输和折腾,也没挣钱,却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所以说,在做一笔生意之前,一定要调查市场,并掌握一定数量的真实且又准确的信息做为依据。经过科学的分析,然后再进行运营,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或者把意想不到的损失尽可能降至最低。。。。。。“
“看来你父亲和这个商人是至交了。”白云打新心里慕羡燕姑娘的智慧和见识了。
“是这样的,”燕姑娘笑着回答说。
两人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素芳嫂家门口。面的车还停在那里,胖小伙子象是在车里睡着了。微张着嘴巴,闭着眼睛,一副魂在梦乡的模样。两人转身走进家里,见长辈们还在客厅里在唠着闲话、磕瓜子和吃水果糖。原来,白云母亲见时间这么长,两人还不回来,就抽身跑到村里最近处的商店,买来了那商店里最好的瓜子和糖块,以招待客人消磨时间。
“啊!两人回来了,”正对着门,又坐在了单人沙发上的燕姑娘母亲,起身叫道,“你看他们俩就象是好朋友一样子了。”
白云和燕姑娘这时的举止,确实不象刚来时那么拘谨了。他们谈了那么些话,彼此也感觉到距离亲近了许多。
“那,我们先走了,过两天给我们去个电话,”燕姑娘母亲对素芳嫂说:“双方都先回家商量一下,考虑一下。是一家子人的话,云这孩子我们是要带到城里给我们一起帮忙做生意的,好了,就先到这吧!过两天回话。”
客人们都起身从客厅里走出来,和素芳嫂及白云母亲客套着,白云和燕姑娘尾随最后,一起走出了家门。叫醒了胖小伙子,打开车门,陆续上车。燕姑娘在等自己的人们上车时,对站在身边的白云,用了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声“我先走了”的话。白云微笑着点了下头。真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此时在客套着的人们,丝毫没有在意到这两个年轻人的微妙举动。
看来,燕姑娘对白云已有了好感,她觉得第一次面,就和白云如此投缘,说了这么多,这么长的话,立时便对白云上次的违约毫不在意,尽释前嫌。
而白云也从心底里开始注意燕姑娘了。也许是在她面前说的话太多了吧!白云从来没象今天这样和一个女孩子如此投机地谈过话。古语:士为知己者用。虽然燕姑娘并不十分了解白云。而在白云是非常感激燕姑娘会认真地听他讲了那么些知己的话。因此,白云的心中涌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脑海里也不断闪现着燕姑娘的音容笑貌,耳畔不时也响起那恬静且慧识的话语。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也许白云就会选择燕姑娘了。白云甚至在想:我若和燕姑娘成一家的话,我一定好好地对她。别人对我再好,我对别人再好,而别人还是没有选择自己,而最终是燕姑娘选择了我。就凭这点,我都应该真心实意、问心无愧地对最终走到一起的这个人,付出全身心的爱。。。。。。
十四。老天无眼,情绝缘断
面包车启动后,调了头,在来时的路上慢慢行驶着。燕姑娘透过车窗向望着自己的白云点了下头,车也随之加速,在白云、素芳嫂和母亲的注视下开走了。
“你看这姑娘怎么样?顺眼不?”芳嫂子没等车开远就迫不及待地问白云,又自答道:“我看这姑娘中,和你很象一家人。”
白云微笑着想着心事。
“姑娘没说什么吧?”白云母亲也着急地问:“看中你没有?会不会见第二面?”
“婶子也别光说扫兴的话,”素芳嫂对白云母亲说道:“我看这事能成,你没看见那姑娘的表情了吗?笑咪咪地,挺如意似的,再说人家母亲也说过了话,表明人家母亲这方面是没问题的。。。。。。”
“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白云母亲听了素芳嫂的这番话,心中轻松了起来。
白云乐滋滋地看着两个女人的谈话。他心中有数,起码现在,燕姑娘对自己是没有意见的。回到家后,白云母亲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白云父亲汇报了一番,全家人都很高兴,以为这头次一面是成功了的。只是白云母亲说到在有钱人的面前,自己呆头呆脑的也不知怎么样才好,幸亏白云的芳嫂从中周旋,才几次都下了台的话时。。。。。。
“有钱人怎么了?”白云父亲嚷道:“他们也是人,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大大方方的,何必低声下气的。。。。。。”
“你说的好,你怎么不去,”白云母亲责问道:“只会在一边吹大话。。。。。。,哎!没钱人在有钱人面前,就象做了个贼似的,头也抬不起,你看人家言谈,粗声大气的,举止也大大方方,真是钱是人的胆呀!”
全家人便都沉默了,父亲也随之出去了。
白云把和燕姑娘在桥上的谈话说了一遍,当说到母亲的父亲时。母亲脸容随之忧伤地说:
“云,你外公是对不起我和你外婆,但在去世的那刻,我已经原谅了他。后来想想,也真的是,你外爷十五六就参加了红军,历经千难万险,从枪林弹雨中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他的第二个老婆和他是生死的战友,又几次救过他命,不象你的外婆——我的母亲,他们是家乡人为他们牵线成婚。所以,云,以后提到你外爷时,就不要说他的不是了。懂吗?孩子。”母亲严肃地看着白云。
“恩。”白云轻轻点头答应道。母亲随之转过脸,不想让儿子看到她几欲落泪的样子。
晚上,白云母亲又去了素芳嫂家,告诉素芳嫂,这边是愿意的。媒人素芳嫂便立即到卧室,拿了电话告知了燕姑娘家。
“那,一星期后见第二面吧,到时她嫂子也去看看,毕竟燕只有一个嫂子嘛!帮着拿拿注意。”燕姑娘母亲接住电话回信道。
挂了电话后,素芳嫂把通话内容给白云母亲重述了一遍,两人都觉得人家说的也在理,只好如此照办。只等人家那边安排时间了,毕竟人家还做着批发生意呢。
世上的事真的善变,刚才还是天空晴朗,阳光明媚。眨眼间,就乌云密布,雷雨交加了。正应了“天有不测风雨”的古话。
一星期后,一个电话打来,双方的人们便又聚到了素芳嫂家。白云先到了,客厅里的电灯正好坏了,一片漆黑。素芳嫂让白云到外面的那间平房中耐心等候,不大会,燕姑娘及家人开车来了。燕姑娘一个人先进了家,素芳嫂指给她,白云在那间屋里,她忙活着接待客人,白云母亲没来。
“你已经来了?”燕姑娘推门进去,对正在看着电视的白云说道。
“是啊!你也来了?”白云站起了身,他已等的有些焦急了。
“都坐吧,都坐吧。”素芳嫂随后跟来,对白云和燕姑娘摆着手,示意要他们坐下。她不好意思地把燕姑娘母亲及嫂子安排在了漆黑的客厅。
燕姑娘说出去一下,素芳嫂趁机告诉白云今晚人家嫂子真的也来了,她是帮姑娘拿注意的姑娘的父亲随后才到。
这个夜晚的相会,对白云来说,是坏透顶了的霉气。白云和姑娘在屋里谈话时,燕姑娘的母亲及嫂子从灰暗的客厅偷摸到这间屋子的窗下。燕的嫂子不停地从中坏事,把白云的衣饰、言谈、话语、都要翻腾出毛病说与她的婆婆听。燕姑娘的母亲,起初并不在意。听的多了,看到了,心也就犯病了,不安地躁动起来。
“你看看他,净打听我们的生意,”只见这个拿注意的嫂子对她的婆婆说着:“他为什么在头次违约呢?不就是看到我们家有钱嘛。才追了来要与我们见面,你看看他,穿了那么件黑色夹克,在这种场合,该穿西服才对的,不打领带也无所谓的。一点也不讲究场合,不尊重人,这要跟咱燕在一起出去到了人多面前,咱燕的脸面往哪儿搁。。。。。。”
呜呼呼!这个女人真的会班门弄斧,净说些是非话,硬是把这一桩好的媒亲活活地拆散开来,最后,燕姑娘母亲生气了。也不知是生这个儿媳的气,还是谁的气?气呼呼地喊出燕姑娘,和素芳嫂只言语了几句,就携了随从扬长而去,把个素芳嫂弄的云里雾里,不知道方向。等素芳嫂醒了神后,慌忙给已经开车走了的人家母亲拨打了手机问情况,对方说是这么大的事,他家人连来一个都没有,而坐在婆婆身边的这个嫂子,就又火上添油地说道:
“不是嘛。这么大的事,他家人也不来一个,他家穷,哎,就这样把自己儿子也一股脑地推给咱们了,一点也不负责任。。。。。。”
燕姑娘坐在车里一语不发,心中甚为恼火。她也素来厌恶这个乌鸦嘴的嫂子,但碍于母亲正在身边,不敢薄嫂子的面,这又应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的话。这桩媒事便在来去无影踪中,不过成了一段插剧而已。
事后,素芳嫂和白云母亲惋惜不已。
“本来我想着咱们这边穷,见白云人长的好,便揽了这门媒。我想老天是有眼的,总会想着法子来照顾一下穷家人的孩子吧?”素芳嫂感叹道:“不成想,就这样地就完了。。。。。。”
“哎!人的命,天注定,”白云母亲叹声对素芳嫂说:“这事也让你费了不少劲,劳了不少心。”然后转身对站在一旁的白云说道:“你芳嫂子可劳心了,还在老关公爷面前,帮你祈福呢!祈福你能与这姑娘成一家。。。。。。”
“说也是的,”素芳嫂耐闷地说:“我家敬的这个关爷挺灵的,可在节骨眼上怎么会不显灵了呢?”
“事已至此,就这样了吧!”白云安慰两个女人:“这事明摆着就不会好的,我们和人家,门不当户不对,想要高攀人家,不过是痴心妄想的事。这样也好,如果真攀上了,我还怕能不能在人家面前抬起头来呢。这倒好了,确让我轻松了许多。”
素芳嫂和白云母亲听了白云的话后,两人相视了一眼,哎叹了一声,无语了。。。。。。
是啊!世上哪有轻而易举地就事随人愿的事情呢?白云想到上次见面后,心里那美好的打算,不禁“扑哧”笑了起来。假如白云和燕姑娘有缘分的话,也许白云就会从此遗忘掉了,使他伤痕累累的余虹。可经过这些事情后,反而让他感觉,也许余虹才是象燕姑娘说的“最适合自己”的人了吧?世事哪有好坏之分。白云觉的燕姑娘就象背负十字架的耶稣,拯救了他创伤的灵魂,使他真的能够用宽容的心态看待身边的生活了。
美丽的春天还未离去,一场“非典”疫病便侵袭了人间。现代的人们,从未象现在更加重视健康,从未象现在有爱心,且负责任地“团结协作、众志诚诚”地和传染病魔展开了场悄无声息的殊死搏斗。
到处弥漫着草药味的芳香。人们的世界,利用一切可以用的方法,在传播着防治疫病的信息和防治的进展情况。
在农村,各个村庄的各条必通路口,都设置了检测点。喧嚣的世界,刹那间,宁静也又祥和了许多。拥挤的道路也阔宽了,人们的一切公共活动场所也冷清了起来。除了人们的自由活动受到限制,世界忽然间变得可爱起来。每个热爱生活的人们,都在重新思索着生命的意义和生活的真谛。每个有良心的人们,比平时任何时候,都更加关爱自己和亲人及朋友们的健康了。白云甚至在想,这看似可怕的疫病,反而使世间的人们更加懂得和珍惜生命中的生活了。
“祸福相依”,社会经济活动是萧条了。乡间的集会为了配合防治疫病的工作,也暂时停止了买卖活动。小商人们只好零零散散地在自己的家门口,或是村头、田间地头和路旁,摆了滩,打着遮阳伞,惨淡经营着已买进了的货物。而这些人们很少有怨言,他们通情达理地知道防治疫病比他们的小买卖可重要千万倍了。
白云这天无事可做,在这场疫病来临时,已停止了拉人的行当,他便给余虹传了呼,自己开车去大坡下接她。白云打算抄小路,顺山上渠岸走。便从上杜村上去,路过了一些山 村,过了一些检查点,检测了体温,出示了身份证后,通过了一个个关卡,继续赶路。
路过沟岗村头的那个十字路口,虽然不入贵村,贵村的工作人员也要例行公务,进行登记检查。他们把路过的人带到去贵村的那条路上,离路的入口处不远,路两边各有一排枝叶茂盛的大杨树,遮住一大早就有了热度的太阳,为这条路上奉献了一段凉快的树荫。办公点就在这树荫下面,放着两张课桌,一字排开。桌面上放着工作几记录本和一支圆珠笔,还有两个茶杯,一叠报纸。桌子下面放着一把烧水壶。桌子前面放着五六把三只脚的长腿塑料圆凳。戴红袖章的两个老头热情地要白云坐在凳子上,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温度计,向下摆了摆,让白云夹在腋下。白云再次掏出身份证,一个长脸的老头认真登记下来,顺口和白云闲聊着话。这时,一个骑老年自助车的老太,象是城里的退休女教授,和两个十四五岁的男女学生,也被带了过来,请坐在长腿圆凳上。
“老伙计,你们对工作很认真,很负责啊!”被带来的老太用普通话对长脸的老头说道。
“应该的啊。我们都是过来的人,从小对这传染病呀,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经历过的太多了,”长脸老头说:“那可真怕人,不象现在的人,没经历过那些,不知道传染病的厉害。所以呀,你看,每个村的检查点都是些上岁数的老太把守,这可不能网开一面,是需要严守岗位的啊!”
“是啊!老伙计说的太对了,”被带来的城里老太说着扭脸看着白云和两个男女学生说:“旧社会时,疫病危害之大,以至成百成千的人被染病而死。有的村庄完全毁灭,大量的田地变成荒野。新中国后,在毛主席和党中央的重视下,成立了专门委员会,大力开展消灭疫病的科研工作,取得了很大成就。在每个人小时候就开始种痘预防那些传统的危害甚大的传染病,可想不到今天又突然出来了一个新的病毒。。。。。。”
“这是人类蔑视大自然的结果。”坐在凳上的长发女孩接话说。
“说说看。”城里老太对女学生的话很感兴趣。
“新闻上不是说了,”女孩说:“都是那些乱吃野生动物的人感染了这种病毒,才开始流传肺炎。”
“是啊!老太感慨道:“人类的确实太不珍惜大自然的生态环境了。如此下去,也许人类将自己毁了自己,这种疫病也许是在某种程度上给人类敲响了警钟。”
“你看,又是关于张国荣的报道。”一边的男孩碰了碰长发女孩,指着手中的一份报纸说道。
“你们农村孩子也有追星族啊!”说普通话的城里老太对正带着老花镜在认真看报纸的长脸老头笑道。长脸老头从眼镜上方看了城里老头一眼,“恩”了声,嘿嘿笑了笑,继续小声默念着一份报纸。
“你们何不看这张关于伊拉克战局的报道呢?”城里老太提议道,把一份报纸递到了两个学生面前。
男孩接住了,女孩去却对老头说:
“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看的。那些搞政治的野心家们,只是一些无事生非的家伙,不是想法让人们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却满世界乱扔炸弹。”
女孩的话,语出惊人地吸引了白云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老太好像也很欣赏这段精论,反问道:
“那么,明星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明星就不同了,”女孩不思索地说道:“他们给世界带来了欢歌笑语,给人间带来了欢乐。。。。。。”
“可张国荣。。。。。。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女孩打断城里老太的话语:“我等会给你说到这个问题。我现在要说的是,比如说张国荣吧,你看他成天忧伤着脸容,他好像过的并不快乐,最后还跳楼死了。可他在短暂的四十多个年头的人生里,却有二十二年为这世界而歌,为这世界而演艺。给世间带来了无限快乐,而他却伤心忧愁地离去了。这不正应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君子之风吗!”
“啊,那么,张国荣岂不是真正的大丈夫了呀?”男孩突然在一旁叫道:“《英雄本色》,《英雄本色》。”
“至于您说到的那个问题,”女孩看了男孩一眼,又对城里老太继续说道:“我以为看一个人,应该朝大的方面看,应该看这个人好的一面,看为身边的人们,为这个社会做了些什么,而不是停留在他们琐碎无聊的个人生活。比如我们有些所谓的大导演或是知名作家及传媒界,把我们的世界,本来没有几个完美的偶像人物也都添加了些人性上的弱点。我不是否认这些历史上有的真实人物身上就没有缺点,而是我觉得就象我前面说的,应该看其好的一面,而不是追究其坏的一面。你也许会说,这个世界,尤其是人类,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是的,我也承认这点,可正是没有全美的世界和人物,我们才有了需要完美偶像及英雄形象的心理。试问,如果人们都因为承认了自己的缺陷,而不去追求完美的生活的话,那我们人类不就象动物园中饱食终日,无所作为的猴子和猪栏里饱食终日的蠢猪了吗?所以,心里不平衡的现代人们,更需要有完美的英雄人物去使他们能够重新燃起希望信心之火,去照亮这世界和生活是美好的,且有希望的。所以,看人的优点,所看的人就会潜移默化地学其好的长处。尤其以偶像人物,更应该扬其好处的精神,以激励世上人。近朱者赤,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社会才有希望。”
白云不由想起了祝福的一些话,虽非同语,却也同辙同意,代表了一部分年轻人的思想。
“还有迈克尔*杰克逊,现在人们诽谤他,诬陷他,把一些子虚无有的事情强加于他,终有一天,人类世界会后悔他们对于音乐之王所犯的错误的。”在一旁的男孩激动地站起身说。
城里老太赞同地点了点头,指着另份报纸的一篇报道问他们:“你对此有有何见解?”
白云凑过眼去,见报道的是一个外地妓女被嫖客打断了肋骨,而所在地的各家医院拒不收治,怕影响了名声,而人们也拒绝为之捐资治病的新闻事件。
“一个不知道自爱,不知道自尊的人,又怎么会让别人去同情,因而愿意去关怀去帮助呢,”女孩看后说道:“这个女的确实可怜,而人们的行为却也难让人理解。”
“姑娘今年多大?在哪个学校上学?”城里老太看来对女孩大为赏识了。
女孩告诉了老太,老太递上了名片,说:“你如果学业困难的话,就来找我,我会和我的家人及朋友们帮助你的,你是个很有前途
学生,是国家的希望的一代年轻人 ,年轻人的健康成长是应该受到全社会和人们特别的照顾和关怀的。”
女孩不知如何是好,检查点的长脸老头笑着说:“孩子,接了吧,这可是个好人啊。”
女孩高兴地接了老太的名片,道了谢。老太也给男孩了一张。
白云深为他们高兴,因为在农村,没钱而辍学的优秀学生大有人在。
白云离开了检查点后,一边开着车,一边还在思索着女孩独到的见解: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世界、对社会、对生活的认识和看法及观念。虽然各不相同,但总的方面,是朝好的一面发展的。这么样来,人类是有希望的了!
前面的路好走了。因为没有村,也没有关卡,所以很快就到了大坡下。路上没有行人,高低不平的丘陵上,偶然有田间作业的人影在晃动。余沟村的一些住宅,在东南方向的角落里依然是那么不变的老样子——庄重而安详,让人望去,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南面雄伟的小帝山,在太阳光的照射下,象位害羞的新娘,披着一层薄莎,颜容蒙胧又神秘,让等待的人儿心里一阵发慌。
青山依旧在,几成泪痕心?经过这几年的风风雨雨,白云在车把上的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浅浅的鱼尾纹。白云心里一阵难过,感觉到时光无情的流逝。而自己却一无所成,心愿未了。欣慰一点的是,旧人尚在,还未离己而去。这不,自己不是又在等待她吗?想到此,白云不由露出了让人心碎的微笑,眼角的鱼尾纹在后视镜中更明显了。。。。。。
少倾,熟悉的人影儿又闯进白云的视野。 白云静静地,认真地看着她一步步向下走来。他珍惜着这一分一秒,让他心跳不已,呼吸急促的时刻。他鼻子一酸,泪水竟也差点涌出。他闭了气,凝了神,重新微笑着,看着让他魂牵梦萦,缘还未断的余虹走到身边。
“你还是来的这么早。”余虹笑着看白云,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他们俩依然是他们俩。
“上到车里吧。这样凉快些。”白云朝篷子车摆了下头说。
“这篷子真为咱俩派上用场了,可以挡挡炙热的太阳了。”余虹撩起白色的长裙,上了车。
白云把车调了头后,向前开了一段路。见大渠上有座桥,通向南岸的丘陵。白云开车过了桥,在南北而立的丘陵下的阴凉处停住。丘陵壁遮住了太阳,在这荒郊野外的田野上。风儿轻轻地吹着,不觉中凉快了许多。白云上了车,在余虹的外面坐下。
“这里还凉快些,你真会选地方。”余虹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右手掌在脸前扇了几下风说。她见白云没吭声,便问:“怎么了,咋不说话?这段日子没见面,心情也一定好些了吧?”余虹说着向车外瞅了瞅,这时发觉气氛不对头,只见白云向车外扭着脸,嘴角的肌肉在颤抖着。余虹双手扶了白云双肩向自己这边搬,白云一时没防备,身子稍微倾斜地对了余虹,而脸也不自主地朝向余虹,用眼睛看了余虹一眼后,赶快又扭向车外面。余虹在这一瞬间,发现白云眼里噙满了泪花。她心里一动,问道:“云,怎么了,心里还不痛快么?”
这一问,白云把脸俯在平滩在双腿上的双手里愧疚地痛哭起来。
莫笑男儿多流泪,只因情到挚深处!
白云浑身颤抖着,可以听见他的“呜呜”声。余虹眼睛一热,泪水也落了下来。她在拭干了泪水后,方用左手拍着白云的肩膀说:
“你哭,就放声哭吧。这样心里就痛快了。”说到此,自己竟大哭不已。
少会,两人的心情好了一些。白云抬头,眼睛血红,见余虹也满脸泪痕,与汗水掺杂着,不由笑道:
“你看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也成了泥娃娃脸了。”
余虹“扑哧”被逗笑了:“你还说我,你不也成了红眼兔了吗?”
两人相视一笑,拥抱在了一起,感受着彼此心跳时这温馨的时刻。少刻,两人分开来,都沉默着。
“想不到这辈子会遇到你,让人这么伤心。”余虹低沉着声音说道。
“哎!”白云叹声说:“上一世也不知是我欠你的,还是你对不起我,这辈子我们会这么伤心。”说到此,他想起了安奶奶的话,便说道:“这也许是老天的安排吧,来考察咱俩人世隔以来,是不是还情意难绝。。。。。。”
“你怎么知道我俩上辈子就是对冤家?”
“你没听人家说的吗?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还有,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吗?”
“看来,这是上辈子的造化,这辈子的缘分了。”余虹欣喜道。
于是,两人愉快地聊了些身边各自生活里有趣的事情。白云问道:
“这段日子,你没见面?难道没人给你说媒?”
“你呢?”余虹反问。
白云便把和燕姑娘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不想对余虹隐瞒,白云是个坦坦荡荡的人。
“你们村是否有个叫王全的?”
“对,”白云回答:“怎么了?”
“你知道他怎么样?”
“姓王的,在我们白云庄村只有一家子,是移民来的。这个人比我大些年龄,在我中学毕业时,他因伤害异性们而被劳教了。”
“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骗你的,”白云说道:“我在你面前没有说过一句谎言,除了开玩笑时。”
“他的本性就那么恶劣?”余虹象是沉思地说。
“也许经过此事,坐了十来多年牢,也该变好多了吧。”白云说道:“你打听此人干什么?”
“有人给我提过,”余虹老实说:“可没见过,现在和你在一起,顺便问问。”
“你见你就见吧。”白云说:“你有你选择的权利,我不会干涉的。这个人的家境富有,条件很好的。”
余虹以为白云又吃醋了,瞅了瞅他。故意气他道:“那我可见了,你可别吃醋,别后悔。”说到这顿了一下,又说道:“哎,这也好,和你长痛不如短痛,找个和你一个村的,我们还能见上面,也好气死你,以后我们做朋友吧!”余虹说着,偷笑着瞅白云。
白云也笑:“随便你了。”
“我如果这样,你真的不难过?”余虹见白云笑,便收住笑脸,认真地问道。
“不知道,”白云也不笑了:“现在和你在一起时,是不觉得的,也许真的到那时了,也就难说了。也许不不难过,为你高兴终于找到了好的归宿,也许非常难过,可也说不定。。。。。。”
两人都沉默了。就如此难过一阵,开心一会,两人午饭也没吃,在这荒郊田野坐了一天。太阳下山时,两人方分手而别。
时候不大,天渐渐黑了下来,各村的检疫关卡也就撤下班了。白云一路不再有阻,飞车回家。
时间到了五一劳动节前天,白云歇五一假。这时的白云庄村,有四五家都在忙碌着明天娶新娘的活儿。由于结婚的人家多,人手不够用,这四五家的主家人满村找帮忙的伙计们。白云便被村东头的一家抢去了做帮忙的伙计。
人是容易受环境气氛感染的。明天是劳动节,又有这么多喜事。全村大部分人都喜气洋洋,讨论商量着,明天如何截新娘的花轿车,要喜糖和香烟,热闹开心一番。
“明天,王参家也娶媳妇,”白云的一个邻居大娘说。
“他大孩子吗?”白云在一旁心里猛然一惊,忙问道:“是不是王全?”
“不知道王参家的孩子叫什么,”邻居大娘说:“就是那个劳教十来多年的那个老大孩子嘛。”
“哦,”白云心想是他了,心里又惊颤地问道:“他的媳妇是哪个村的?”
“不知道,”大娘说:“大概是一个单位的吧?人家家里有人,在劳教时,学了一套洗锅炉的手艺,回来后就安置到城里一家单位上班了。。。。。。 ”
白云听说是一个单位的,心就稍微舒展了些。可又想,人家里外面有人,会不会把这个新娘也安置到了工作,才说是一个单位的,怪不得,余虹这么用心了。白云一时非常难过,他猜测着会不会是余虹。这又有一个多月不曾相见了。也说不定,农村有些人婚姻顺时,从相识到结婚,不上一个月时间就成一家子人的人家,也是大有人在的。白云越想越难过。
“大概是东乡的吧。”邻居大娘冷不丁地又冒出了一句。
天呢!白云脑袋“嗡”的一响,颤声问道:“是哪个村的?”
“这个,不知道,”邻居大娘见白云这种模样,斜眼瞅了白云一下,说道:“听说是小帝山脚下的吧?”
白云象掉进到了冰洞,浑身发冷,又似在茫茫晨雾中迷失了方向,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晃荡着回到了家里,一个人躲在屋里的床上。
公道何在?想想我白云,清清白白,诚实本分、善良无欺,付出了那么多时间和感情,老天都没成全与我,而一个伤过天害过理的人却如此幸运。老天啊老天!你的眼睛长在哪里?余虹啊余虹!你也太无情了,你只认得钱财家势,毫无感情可言,余虹那张冷漠的脸,便浮现在脑海。也难怪呀!白云啊白云,你真瞎了眼了,会爱上这么一个贪得无厌、忘恩负义的臭女人、坏女人。余虹含情的笑颜又浮现在眼前。不对,不能这么对待她。白云心想,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追求,一个人有一个人选择的权利。你白云何必又因为人家不嫁给你而去诬蔑她、轻视她呢?想想这么几年来,余虹也陪自己走过了那么些风风雨雨。伤心的日子有,但也是蛮开心的,何况是那些快乐的日子呢!如果余虹和自己走到一起,自己又会给她带来些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带不来!只是和自己在劳累中苦苦挣扎地度日。
这时,他仿佛看见余虹在头顶烈日劳作,而愈加黝黑的脸庞,心里一阵难过。算了吧!只要她过的好,又何必看着她苦涩地跟着自己度日呢?那样自己的心里会好受吗?不会的,不会的。白云啊白云!你是个好男儿,虽然一无所有,却不是那种自私贪婪的人,你应该为余虹的最后选择而祝福。为她终于有了她满意的,在她看来是好的归宿而高兴才对。祝福你,余虹。白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不断涌出。屋外响起了谁的脚步声,白云赶快拉了被子蒙住脸,不想让突然闯入的任何人看见自己伤心的模样。脚步声离去,白云却更加难过起来。
晚上吃饭时,白云是低着头,侧着身,从家人身边走过的。胡乱吃了几口,以此应付,而不想让人看见他异样的表情。
晚上,白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了许多、许多。在确定家人都已睡下后,白云拉亮了灯,翻身起了床,对着书桌前面白色墙壁上的一面大镜子坐下。镜子里面出来了一个半身的白云,穿着白色的长袖内衣,满脸愁容,头发有些散乱。当看到有些红肿的大眼睛时,白云鼻子一酸,又掉起了眼泪。他不断拭着泪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沉默地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看着,镜子中的白云被一个熟悉的人儿所替代。长长的头发从右肩搭在前胸。线条分明却削瘦的瓜子脸,黑黑的,从中流露出几分成熟与妩媚。。。。。。
再还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就象蓝天上的一片白云,悠闲悠闲的。虽然没有爱——没有人能让我去爱,也没有人来爱我。自由自在,轻轻松松的。可和你相识之后,我就变成了一朵乌云,沉沉重重的,里面藏满了泪水。即使我让多余的,再也无法承受不住的泪水洒下,可我的心情始终那么伤心,那么沉重。我也曾努力使自己快活一点,洒脱一些,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我有种预感,这种感觉使我不安和紧张:那就是你我可能走不到一起。这使我因此害怕而痛苦万分。我想如果你我有个好的结局,我也不至于这么悲伤。我想把这一切负荷放下,可我怎能做到?爱一个人竟是这么无奈。在这个金钱猖狂的人世间里,爱情在金钱面前是这么软弱无力。而我在爱情面前也是这么弱小。我烦恼、心碎极了,而又无可奈何。我所有的痛苦都只因为心里在爱着一个人。有时候我在想,一个男人不重儿女情长,也许才可能成为生活的强者,至少是一个洒脱快活、无忧也无虑的自由男人。而我却偏偏爱上了你这个女人,一个无法让我放下释怀的女人。而我却又不能满足她的欲望、她的野心、她对虚荣强大、幸福的不懈追求。我是个失败者,我平生第一次觉得做为一个男人,我很失败。但我不是自私贪婪的男人。我宁愿看到我心爱的女人过上她满足了的生活而幸福地微笑着,也不愿看见她满面愁容、哎声叹气地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不知道我这种想法和放纵,是不是近似于可悯的卑耻,而让人蔑视。而在目前的境况下,除了如此,可还能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所有的伤痛让我一个人受吧!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想我的心境也会慢慢地好起来的。既然在这世上没有公理可言,我又何必看到老天会来可怜和关照我呢?你说我是个混天游。现在,至少是今天里,我真的感觉自己是一个没有灵魂,空有躯壳的混世者了。昏昏沉沉、迷迷醉醉,在这世界上的一切人和事对于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一切都是黯淡色的了。我感觉到身上总是很冷,我的生活里没有了阳光,可却又是在这烈日照耀下的炎炎夏季。我害怕我的精神会不会崩溃,而变成一个精神质的人?我不愿因此让人嗤笑我,尤其是你这个女人。于是我试着调整自己的心态:仔细想来,你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外貌与我又不般配,还有些老相,镶金的门牙、小眼睛,黄里泛黑的容颜——哦!这些我都不介意,因为我爱你!你在我心里依然是个女神。可这些年来,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又为我做了些什么?只是那次约会的一张纸条而已。至今我还珍贵地保存。哦!见鬼去吧!你只说为我织件毛衣,只是说了却又没做到。哦!上帝,看看吧!——我这个傻瓜,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算了吧!既然人家心里没有你,又何必自作多情、自寻烦恼呢?虽然如此——祝福你,祝福你终于有了一个也许是好的归宿吧!愿老天保佑你从此幸福美满,从此结束了苦累烦恼地生活。。。。。。
镜子中的余虹消失了,白云再一次出现在镜子里。和镜子前的白云一样,穿着白色的内衣,头发散乱。只是满脸的愁容被微笑着的容颜所替代。现在好了,白云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和思考,心情好了许多。上了床,却也展转翻侧了多时,方才去了梦乡。。。。。。
十五。锦衣归乡,梦中痛哭
〈未完敬请欣赏下文〉
笑看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