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麻
文|武阳(天津)

这个题目容易引起误会,我所说的麻是植物纤维,与当今时髦的麻醉品、麻抢、麻木不仁等无关。麻纤维的使用在我国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最在公元前4000年前就开始采用苎麻纤维。古典文学作品中有很多关于麻的描写。
麻在我国农业上一直占重要地位,直到六、七十年代麻在农产品中排位也不靠后,叫做“粮棉油,麻丝茶,糖菜烟,果药杂”。今天我要说的麻,就是所谓白麻,冀东农村俗称朽麻。
麻对当时的农村用处可是太大了,那时候可没有尼龙绳,凡是与绳子沾边的都的用麻。首先,牲口的缰绳,农具、马车用的套,煞车的绳子都离不开麻。社员家里日用也少不了绳子。打个箔帘,缝个席囤都要用麻经。麻杆是上好的烧柴,一般是舍不得烧的,柴禾要是不太干的时候,用一点麻杆引火也能烧旺。夜里找东西还可以点麻杆照个亮(当时农村没有电)。麻简直无处不用,所以农民离开麻就无法生活。
麻的种植还算简单,种上出苗、定苗以后在锄两遍就等着收获了。麻还有一个特点是成熟早,夏末秋初就可以薅(拔)了,薅完了腾出地来还可以种萝卜白菜。薅麻可算个累活,村里流传的顺口溜——“四大累(最累的四种劳动)”就是:拔麦、薅麻、挖沟、拉伐(拉纤);另一中版本的“四大累”叫:拔麦、脱坯、薅麻、筑堤。反正这薅麻与拔麦子和土方活并列,都是公认的累活。可麻的用处太大,再累也得种。
光薅下来还不行,要使这青青的麻变成可以打车套、搓麻绳的麻披,关键的一环是沤麻。沤麻是把一捆捆的青麻泡在水里,再用泥压上,泡上十几天,外面的青麻皮腐烂了,这时候就可以剥麻了,把麻皮里面的纤维从麻杆上分离下来,就是麻披了。剥麻是个特殊的活,说不上累,但也够苦。先说沤在渠沟水坑里的麻排已经臭气熏天,剥麻的人就得在臭水里操作。站在齐腰深发黑的臭水里,自然是不能穿衣服,所以剥麻的活就成了男同胞的专利。再有这沤烂了的麻得慢慢理顺,急不得要是弄乱了这捆麻就糟蹋了,这用成语快刀斩乱麻可不成,因此我总结剥麻有两句话:“叫做不但一丝不苟,还要一丝不挂”。更可怕的是臭麻水有毒,一旦手上身上有伤口,就很容易感染。记得那年我们村有个知青干活时碰破了一点皮。结果去剥麻,队长说身上有伤的千万别下水,可他偏偏瞒着大家去剥麻。说是学习解放军,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叫苦。可轻伤不下火线你到是干点别的呀,他偏偏下水剥麻,一下子中了毒,手化脓了,肿了老高到公社卫生院开了刀,休息了好几个星期,后来人们开玩笑说“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叫苦”一下子叫你占全了。
如今农村已经很少再见到使唤牲口了,就是个别旅游点上的拉游客的马车,马的缰绳和套也的尼龙做成的。所有的绳子都是用尼龙丝打的,麻袋变成了尼龙编织袋,麻早已没了用武之地。偶尔在荒郊野外还能看到一两株野麻幽闲地立在杂草丛中。我想麻很可能作为一个物种在地球上消失。或许当石油枯竭的时候,麻又会悄悄地回的我们的生活中。
二00八年十二月三日于半卷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