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插图属本村本人)
无师自通的手艺人
麻子房是丰台村的一位名人,自幼父母双亡,靠吃百家饭长大的,此人性格有点古怪,象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的眼里没有长幼之分,跟谁都能说上话,人人也会拿他寻开心,说他傻,他是绝顶的聪明,说他聪明,他傻的不如三岁的孩了,怎么说呢,不管谁玩他,他都很开心,因为他听不出孬好话来,你找他干活付他钱,他不认识面质,只论张数多少,更不用说是认识字,认识秤了,你说他傻,他多才多艺,一手绝活。

在六七十年代,科技落后,经济贫乏的时候,他手上的那点功夫,就会让人们羡慕,也让大家受益非浅,所以说他是名副其实的手艺人,其实麻子房不是他的本名,他姓杨,字本茂,小名叫房,长一脸麻子,才得了这么称号,很少有人叫他杨本茂。麻子房没有不会干的营生,谁家农具坏了,会找他修理,锅碗盆罐坏了,会找他锔。那年头锅盆破了,很少有人丢弃,都会打上锔钉,钉好再用,小到茶碗,酒杯都会锔。小时候经常看见有外乡人进村寻营生干,这种手艺人叫固鲁子,挑有一担子,两头箱子里装有工具和材料,进村就吆喝,锔盆子锔碗锔瓷缸了。
麻子房最拿手的活儿是锡焊,焊技了得,当时听大人说,有个外乡人经多方打听才找到麻子房,那个人有一把有了年头的锡壶,底部破了个洞,按现在的说法叫古董,那人不舍得丢弃,找了很多焊工师傅没人接活儿,因为锡熔点低,没有绝话干不了,否则会越焊洞越大,麻子房接了这个活儿,他没用烙铁焊,他把壶内装满黄泥土,把破洞口的土整平,将熔化的锡水倒在洞上,冷却后将土倒出,经过一翻打磨,完好如新,来人十分惊奇,兴奋之余多给了点赏钱。

房在本村干活儿,小活儿很少收钱,你不能说他善良,更不能说他傻,我是通过一件事才知道他的处事。我十几岁的时候,家里门锁的钥匙丢了,拿去找他配了把钥匙,给他钱他没收,当时我以为我经常在那玩儿,他看面子才不收的,回家跟娘说,房没要钱,娘随便嗡了声,中午我们一大家子在吃饭,房进屋里了,娘说,快来吃饭吧,顺便给他一双筷子,他倒是实在,不推辞嘿嘿了两声就开吃了,事后我问娘,娘说,他就是以手艺挣饭吃的,他不能白给你干活儿的,这是他一种讨饭的方式,再说了,这号人就算不找他干活儿,他碰到饭点了,能不管他顿饭?是啊,虽然他有手艺,也是个可怜人。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才吃遍百家饭的,虽然看似很下贱但很少人这么看他,也没有人拒绝和反感他。
麻子房的手艺都是自通的,好多手艺是靠天赋,靠灵巧就会干的,后来七八十年代,村里有了电以后,家家买上了收音机,留声机,谁家的收音机坏了也有去找他修的,还真是神了,那种活儿他也敢接,他还真懂行,知道电容,电阻,电磁管等,他不但能叫出名称,还知道功能,还会用万能表测试,更神奇的是没有修不好的。真让人赞叹不已。
那年月生产队抓的紧,政策法规又不让搞资本主义,房虽然灵巧,可不会干庄户地的活儿,也没少挨到训斥。我们村村子不小,村领导也很超前,村里副业搞的很红火,有缝纫组,木工组,维修组,磨房,茧房,(茧房就是蚕茧抽丝)大红炉,小红炉等很多项目。麻子房安排在大红炉,大红炉的师傅是从外村招聘的,是麻子房的亲舅,我家跟大队部对门,没事我就在那里玩,看他们打铁。那天有只镐头太重,房用火钳夹不住它,就找一块麻代片子往水里泡了泡,包着另一头用手拿着打,那头烧的彤红,大概热量太高烫手了,他舅一大锤下去,镐头啪啦掉在房的脚上,只听嗷的一声叫唤。把我吓了一跳,就听他舅问他,熟了?(他舅经常拿他开心)房呲牙咧嘴,他舅又说,快去药房包包。药房在同一个院子,房一瘸一倒的进了药房,从那一后不记的房瘸了多少日子,只知道一天也没耽误打铁。

房是无心无肺的开朗人,他跟我家住一条胡同,他在胡同南头住着一间房子,家里虽然窄巴,从不冷清,时常有去闯门子的,我也算是常客,记得有一年,村里过年写对联,专门为他写了幅很特别的对联,也是写对联的师傅拿他开心,过年那天,他把对联贴在门上,路过的没有不念道的,上联是:坦白从宽,下联是:抗拒从严,横批是:好好改造!哈哈,其实刚贴上就有人提醒他,让他撕掉,可他偏不,他觉得挺好,就那么一直贴着,时间长了,人们再经过门口就会问他,改造的怎么样了?他只会笑笑,有时也会骂人。
开篇说房多才多艺,那不是夸张,房不只是干营生灵巧,音乐细胞也很丰富,房口技很棒,吹一口响亮的口哨,他人会唱的歌曲,他就会用口哨有声有色的吹奏,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口哨能听几条街,他有一只从不离身的口琴,还有一只笛子和一把二胡。一有兴致就会吹几首熟练的曲子,我最喜欢听他演奏的《学习雷锋好榜样》慷慨激昂,热血沸腾。那把破旧的二胡,把那个激昂的年代演奏的声情并茂,淋漓尽致。情到深处,他那陶醉的样子,不亚于艺术家,闭着眼睛,摆头晃脑,那张丑陋的麻子脸,象盛开零乱的挠头菊,有着别样的美,散发着异样的香。
麻子房虽然有手艺,就因为不识钱,也不会经营,家里时常断顿,他宁愿一天不吃饭,他也不去干偷鸡摸狗的事,这也是村里人不嫌弃他,愿意接济他的原因,不记得哪一年,也就是闯关东大潮那些年头吧,房随闯关东大军去了东北,一闯闯了几十年,他不在家的这些年,没人忘记这个名字,茶余饭后,树荫乘凉,谈论起往事,总会提到麻子房,他那张麻子脸如此清晰!现在生活好了,国家富裕了,惠民政策越来越贴近民心,村里上岁数的,家庭困难的,都办理了低保户,五保户。
房在东北没有户口,难以办理五保户,东北人为了减少麻烦,大约就在六七年前把他送回了老家。
村委把他安排在村以前养老院的房子居住,村里保障他吃住,烧柴,每月给他点零花钱,就因为他有点手艺,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一般坏的小物件没有谁再修理了,他就弄套磨刀工具,有人赞助了他一辆脚踏三轮车,他就开始走街串巷,为村民磨刀磨剪子,挣个烟酒钱。说实话,现在谁家也用不着花钱磨刀了,不过,他还真有生意,每次出门都能接到几个活儿,村民找他磨刀的真实目的,就是用这种方式帮助他,给生活与精神一个安慰。村里有几个五保家庭早就在外面正规的养老院居家了,多次让他去政府养老院,他都拒绝了,他是舍不得村里的老少爷们,舍不得他的手艺,近两年他身体真的很差,行动拄着双拐,经村里细心劝说,去年总算住进了政府养老院,他的晚年有了归宿,有了保障,村干部也会定期去看望他。
麻子房是个小人物,是个半傻子,也是个异类,但我相信,能长留名后世的,村里未必能有人赶上他。
房这一走,回老家的机会不多了。 但愿他晚年的日子幸福安康,等待他的也只能是魂归故里了。

作者简介
陈道俊,网名追风,青岛西海岸新区人,山东省诗词协会会员,黄岛区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子衿诗社会员,《六汪文学艺术联谊会》副主席兼付总编,喜欢写作,文字扑实。作品发表于《首都文学》《奉天诗刊》《于都诗词》《大西北诗人》《现代文学》《赣雩文艺》《青島头条》等文学出版社及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