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那时春,最爱花开早。最爱江南雾柳边,同看炊烟袅。 依旧手相牵,依旧桃花绕。依旧攀来问脸红,不信青春老。宋人李之仪说过,小词要写得“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对此,崔杏花这首《卜算子》小词体现得很精彩。上片通过“春”“花”“雾柳”直至“炊烟”,语尽爱春之意,而意未尽“同看”之情。下片续以牵手、绕花、攀问,语尽同看之意,而意未尽惜春之情。这个语、意、情的过程,则是通过上片的“最爱”和下片的“依旧”两个词,经过三个层次的推进,再由上下片的最后一句,画龙点睛般道出来的。崔杏花的这首小词与她以往的词一样,通过浅浅淡淡、活泼生动的语句,空灵澄澈地把自己的“意”展现给了读者,纯真幽微地把自己的“情”传递给了读者。还是这个李之仪,《词综》中其卜算子上片“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下片“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之语,开了这个词牌起句承句叠词之例。近人卢前更是上片四句开头皆用同一“曾”字,“曾看庾岭梅,曾跨中条马。曾过衡阳与洛阳,曾上天山者”,凸显了适合卜算子本身抒情规律的写作手法。崔杏花此词很好地运用了这一手法,对于由语表意、缘意达情,起到了分片层层推进、上下片回环照应的作用。而上下片前三句开头皆各用同一词,实属少见,也具有创新的意义。凡写作,角度越小越容易动人。以小小鹌鹑反映时代命运,大潮汹涌,我们每个人都在其中。河北石家庄王建强兄养鹌鹑为生,写下《庚子鹌鹑歌》以记因疫断食无奈生埋鹌鹑事,合友此诗当为和作。“小康未及幸斗升”,不能不让每个人思考自己的命运。年前不算,从庚子年算起,国人被关在家中避疫,已经一个多月了。今天看网上官方公布的数据,全国已累计死亡2747人(庚子二月初五的数据)。我们看到的只是数字,这数字的背后,却是数千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感觉我们现在活着,完全是天在照应,我们活在不可知中。这首诗,诗人没有正面写人的生离死别,而是从一只鹌鹑饿死在这场瘟疫中着手。鹌鹑之死,非死于疾病,非死于猫狗,而是死于“饥饿”,整个情况是封桥封路,余粮告罄,诗人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小鸟在哀鸣挣扎中死去,其心情可想而知。以小见大,别有机杼。元好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的名句,也是因雁而发。个人觉得,这首貌似歌行体的七言诗或许是本期小楼诗词涉及疫情内容中品味最高的一个作品。理由大抵有三:一是取材角度刁。以一个养鸟人(可以代笔)在经历疫情的一番劫难之后的感受,旁敲侧击地控诉疫情主政部门的措置不当给民众造成的损失和创伤。二是立意有深度。本次疫情,由主政部门的隐瞒事实,贻误最佳封堵病毒传染的时机,之后在各种生活、生产、医护等物质的缺乏储备情况下匆促封城管控,造成物资供应中断,引发次生灾难,作者于此愤慨不已,但作品巧妙地将着力抨击的内容融化于“瘗鹑”过程的具象描述之中,以小见大,由“鹑”及人,可怜那些无辜死难者,激发读者思索发生于自己身边的社会现实那些事儿的前因后果。这种作品,将批判、抨击、讥刺、追责的本意藏得很深,一则可以避开言论管控的麻烦,二则可以留给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曲隐而具深意,颇有强烈的正义感。三是多种艺术技巧的综合运用,如象征手法(以“鹑”喻人),出实入虚法(封城小禽饥死为实,小康梦境为虚;路桥封道为实,屠者压价趁火打劫为虚;尽余粮为实,债高蹈为虚),以及主题语重复法(“瘗鹑了”的一再咏唱,强化了悲哀的韵律和气氛)等。此外,结句有意营造主流的“颂歌如潮”同诗人的“心如捣”情感错位,暗示着两种不同价值取向的思想境界对立,寓意极深。如果你听到许多民众正在谴责丧失良心的媒体惯于喜欢把丧事办成喜事的声音,你会从这首作品品味出更多的东西,这称得上是“言尽意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