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是一种特殊建筑——读《大佛寺岸边》
作者:斯 原
以沙子、水泥、砖块、钢筋等各种材料修建房屋、道路、桥梁等,谓之建筑,修建出的东西叫作建筑物。诗也是修建而成,不过它使用的材料是字、词、特殊语言和语法,修建的方法非常灵活、奇妙,因此修建成的建筑物也就非同一般,往往出神入化,令人赞叹不已。尽管如此,由于诗也是建筑,就有了建筑的共性,比如一般建筑物都有大小、形状、面貌等,诗相应的也有外部表现形态,俗称诗体,闻一多所谓诗之三美中有一种建筑美,缘于此。
读2019年11月4日《重庆晚报》,发现短诗《大佛寺岸边》的建筑美表现,主要不在外部诗体上,而在内部诗意上。诗题下面配发了作者张红一副照片,头戴安全帽,像一个建筑工人,诗之末尾注明作者单位是重庆建工住宅建设有限公司,由此可以敲定张红的确是一位双建筑者,而且是双料的。
第1节:
岸边的褐色沙滩
承载过太多人的欢声笑语
已被冲上沙滩的波涛带走
已被千里之外的
大海收藏,汇聚成了涛声
重庆大佛寺岸边沙滩上的欢声笑语与千里外大海的涛声,本来没什么关系,但诗人却把二者扯在一起,且让人觉得它们构成了天然因果,合情合理,假的变作真的,虚的成为实的,心甘情愿接受、相信,且赞美诗人的“瞎扯”。这是诗人的也是读者的创造能力和审美需求使之然。从其产生来说,得益于诗人天才的想象,沙滩上的欢声笑语与千里外大海的涛声,都是一种声响,两种声响都靠近长江的波涛,它从上游的重庆流向下游的大海,从而使奇妙的想象似乎有了某种合理性,使完全的不可能变成想象的可能并最终在字面上变成现实。这是艺术的法则,与魔术相反,魔术是眼看着是真的,却坚信它的假;而诗明明知道它的假,却宁愿信其真,人就在这真假变换之中获得精神的愉悦。从其被认可来说,归根于读者与诗人一样,也具有一副对多少有些相像事物进行沟通联络的思维能力,这时候只要你把那些相像做出些微点拨,勾起人们的审美需求,就会引起共鸣,获得认可乃至赞誉,也因此诗人在把这5行字句拢聚在一起之后,他就成了一位高明的建筑师,就像人们忽然走进或走入一座新颖、别致、独特的建筑物,被其深深征服,陶醉不已。不过,所谓诗之建筑美从此节外观上倒没有太多体现,只是三个较长句子和两个较短句子参差搭配,显得有些规矩,不是很杂乱而已(当然也不好完全说规矩就好杂乱就不好)。因此我们的赞美主要不是这节诗在外观上像看到一些建筑物或雄伟壮观或精巧别致等等所引发,而是被它独特、奇妙的建筑理念和方法所打动。其着力处不是外部的建筑美,而是内部诗意的营造,使他这座小小建筑物成为的美的建筑。
认真说来,第1节已经完全表现了整个诗建筑的内在诗意,反映了作者的诗艺才华,可以不再写下去了,但也许想满足读者更多阅读需求,他一连又写了4节,为他的建筑渐次增加了新的景观和新的审美取向。第2节,青草;第3节,鹅卵石、乌木;第4节,小鸟;第5节,钓鱼人、摄影师,这些都为大佛寺岸边所常见,但作者独特发现令读者深思之,品味之,从而得到某种愉悦,比如,青草为什么与长江争斗千万年?鹅卵石和小鸟为何成了行走江湖的侠客?钓鱼人怎样被装走,成了艺术品等等。因之,他的建筑物有了丰富一些的内涵,可以让人进去浏览一番,不至于因只有一节,看一眼,赞叹一句就离开。
诗的建筑美不必否认,可悦目;同时我们更需要诗的美的建筑,以赏心。
附,原诗第2——4节:
葱茏的青草,听惯了人类的赞叹
留在了河岸
守护着每一寸土地
和长江争斗了千万年
鹅卵石,是一些行走在江湖的侠客
千年乌木,偶尔露面
浑浑噩噩,浑身带黑
却承载着历史带来的荣光和芳香
一些小鸟出现在河边
除了在草丛中捉迷藏
也就是打打望,玩玩水,玩玩河沙
胆子大的,就飞到行走的轮船上
去行走江湖
钓鱼人,守着鱼竿
坐成了木头,坐成了塑像
坐等着希望
却被一些摄影师装进了相框
成了别人要展出的艺术品
作者简介(斯原)
斯 原 原名师运山,男,汉族,1943年生,中共党员,大学本科,原解放军通讯学院副政委,现解放军重庆通信学院文学艺术中心主任。
代表作有:散文集《阅读大地》(军事谊文出版社出版)、《咀嚼山水》(军事谊文出版社出版),诗集《大地诗行》(军事谊文出版社出版)、《笛音》(军事谊文出版社出版)、《情理体验录》(军事谊文出版社出版)、《记忆之外》(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诗学论著《中国新诗学纲要》(作家出版社出版),影视学论著《影视文本知行》(中国社会出版社出版)。
主要获奖作品:组诗《光辉的记录》获解放军总参通信部全军征文一等奖,电视片《血火诗篇》获总政全军评比二等奖,电视片《心中的火焰》[1]获总参优秀奖,《评毛泽东诗词的抒情艺术》获总参优秀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