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罂粟花一样美丽的传销——山东潍坊传销窟脱险记
文/巴山君子兰(院线动漫电影《珍珠公主》原创、编剧)
题记:罂粟花很美丽,但是它毒害了很多人。传销就是那美丽的罂粟花。美女是令人心动的,但是,倘若她心怀鬼胎,就会比罂粟花更加害人。传销就是那令人心动但是心怀鬼胎的美女。
我多年在外地工作,于2005年3月调回了临近老家的一个乡镇政府机关。
我的堂弟薛权,原来很长一段时间,在我工作的这个乡镇街道从事定做皮鞋生意。这是一个新兴行业,本来很挣钱的,但是,因为他长期一心豪赌,输了很多钱,借了很多债,无力继续经营下去,便离家出走,去了山东,漂流在外,不务正业,从不给自己的母亲寄生活费,也不给他儿子小忙把学费、生活费给足。他的母亲完全依赖他的几个姐姐生活,在几家轮流居住,一个地方一年。自从我调回老家后,便没有见到过他。他老婆在家销售存货,后来出去找他,也随他去了。
薛权的儿子小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坏了,逃学、打游戏、偷钱、偷东西。据说他妈邱琼在家时,就发现他爱偷钱,不知怎么没让他改掉坏毛病。邱琼出去后,小忙跟着他那个嫁到这个乡镇的三姑妈居住,在该乡的中学读初中。但是,他却先后将居住在其他几个地方的姑妈家都偷遍了。于是,他的几个姑妈、姑父及老师都很失望、生气,都希望他父亲能将他接走。因为薛权近几年所作所为伤透了几个姐姐、姐夫的心,在每个姐姐那里借了很多钱,一直不还,再也不相信他任何承诺,没人愿意将小忙送到三东去。薛权却总跟我说自己在山东青岛投资近万元做猪肉生意,很忙,不下于20次要求我帮忙把小忙给他送过去,而且他满以为我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了解他的为人品质,好像很给我面子,只相信我,要我送,不要其他人送。他还说我回家可以坐飞机。加上我因为工作忙,一直没有答应。
谁知不久麻烦来了,小忙竟然偷到我家来了。他将我的高压锅偷出去卖时,被街道社区书记抓住,又恰好被我母亲看到了。母亲回来给我说,当时,都不知道偷的是我家的高压锅。我好像有点预感一样,赶忙去看厨房,发现厨房门开着的,高压锅不见了。我这才知道,小忙这次偷的竟然是我的高压锅。
小忙很聪明,他知道好的高压锅,废品收购站肯定不会收,就把高压锅砸烂了,卖废品。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下,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亲自把小忙给薛权送过去了。鉴于薛权已经名声在外,我让薛权将往返车费、路上的生活费及小忙下欠学校的生活费共计1300元钱全部打给我,否则仍然不会送。但是,问薛权如何购买往返车票时,他却跟我说,他不在青岛,并且从来没去过青岛,也没说过曾经在青岛呆过。
我马上就有疑心了。我想:他怎么撒谎呢?他是否还是不务正业?我曾经考虑过,在西安转车将小忙送上车后,让他独自去潍坊;到达潍坊后,让薛权去车站接他。但是,我父亲只有两兄弟,出于对死去的大爹负责任的考虑,我还是决心到潍坊去看看薛权到底在干什么,如果他在做正当生意,我就多呆两天,如果不务正业,我把小忙交给他就立即回家。
6月13日,我请了假,我们叔侄二人启程经西安转车,于6月15日到了山东潍坊。薛权夫妇,还有一个年轻眼镜,三人来火车站接我们。我们坐上出租车,一会儿就到了,仅用了6元钱车费。
这里,有几口鱼塘,应该是处于潍坊火车站附近的城郊。
一下车,薛权夫妇就很热情、兴奋地说他们现在工作很好,很挣钱,要我也了解一下。我心里又是一惊,感觉他们有什么套路。但是,我没有说什么。说着,他们把我领进一间屋子,他们一直往里走,还不断地招呼我到前面去。很显然,他们认为我刚才的沉默表明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开始,我还以为是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却发现满屋子都是人,前面有黑板,有人在台上讲什么。我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在搞国家早已明令禁止、长期严厉打击的“传销”。我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薛权费尽心机骗我送小忙来潍坊的目的,就是想拖我这条“大鱼”下水搞传销。
不久前,我看到中央电视台播放了一个专题片,讲的是公安部统一部署了一个专项行动,严厉打击广西南宁猖獗一时的传销的事情。
真是莫大的讽刺啊!今年春节后,我去了一趟福建,在一家服装公司做了一段时间行政主管,很辛苦,每天早起晚睡。薛权却成天给我打电话,要我跟他聊天。我说没空、没话费,很不耐烦了。他就奇怪地问我是不是在搞传销,还“关心”地问我是谁介绍去的,可不可靠?我当时很生气,觉得他怎么会这么无聊。现在想来,那时,他就是想通过聊天,跟我套近乎,把我骗到山东去。后来,我了解到,他曾经哄骗他四姐和全部外侄、外侄女去山东,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去。
我在门口,仅仅站了几秒钟,就出门走了。薛权夫妇一再劝我坐一坐,听一听。我很生气,坚决不去。我甚至连他们的住处都不想去了,但是,转念一想,这样走,一是这里没有公交车,步行怎么走得脱?二是我刚来,立即就走,不合情理;三是他们人多,要“合乎情理地热情挽留”,肯定走不了,还是去他们的住处看看吧,到时候见机行事。
他们介绍那个眼镜是邱琼的妹夫,而先头我认为是他们的上司派来监视我们的。
到他们住处,还需要步行好一阵子。去后,他们十多人做饭的做饭,打牌的打牌。他们叫我打双抠、斗地主,我说不会打,坚决不打。实际上,我很小就玩扑克,连大人都要败在我的手下。我是什么玩法都很精,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但是,我玩扑克都是以娱乐为主,我从来不玩炸金花。因为炸金花一是没有技术含量,二是输赢都很大,可以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我观察到,住处无门牌号码,不清楚此地确切地址;几个房间全是满满的地铺,集体宿舍。我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不能留宿,否则不知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例如搜走现金、身份证、银行卡、手机等等,让我无法逃离。
很显然,这些传销人员全是很穷困的农民。
他们要我冲凉换衣服。本来,我的衣服很脏了,白衣领都漆黑了,但是我坚持只冲凉不换衣服,谎称衣服是干净的。再说,我一向不爱穿别人的衣服,更不愿意在换回自己的衣服时,让他们生疑,密切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走不了。
冲凉后,我将现金、身份证、银行卡、纸质电话簿等全部揣在身上,将提包、一本书、两份报纸、一块正在充电的手机电池和充电器等不关紧要的东西留了下来,造成我不会逃走的假象,暗中准备随时寻机逃走。
另外,我迅速给薛权的三姐夫发了一条短信:薛权在搞传销,如果6月20日,我没回去,就报案。
中午饭后,我把薛权夫妇叫到一边,详细摆谈了小忙在家的所作所为,并规劝他们不要搞传销。同时,我给他们报了开支账目,剩下500多元钱,我准备留下300元钱,还给薛权200元钱,但是,他只收下了100元钱。这是我们坐普快列车节省下来的钱。普快车无空调,人多,闷热,难受极了。
我责怪薛权并没有做他一直说的“猪肉”生意,完全可以自己回川接小忙,却骗我送过来,想把我拖下水搞传销;我原本可以在西安转车后,让小忙自己到山东,但我还是来了,目的就是想看看你薛权究竟在做什么,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我问薛权:“你们一天到晚就开开会,听听课,就能挣大钱?谁给你们发钱呀?!”
他说:“反正有人给我们拿钱,我们整的国家的钱。”
我说:“你是老革命老干部老红军吗?你有什么功劳、苦劳?国家凭什么该拿钱给你用?国家的钱那么好整?!如果好整,人家不知道自己悄悄地整,还要你来瓜分?那些贪官整国家的钱,都生怕别人知道了要遭殃,你们的头目居然公开号召这么多人来,是不是他的脑袋有毛病啊?!”
我正苦于无计逃走,薛权说上街去玩,还要给我买套衣服。路上,我问眼镜去哪里玩,他说去公园。
公园很近。我们先看了鸽子,许多白鸽,不怕生人,自由自在地游走、飞翔,看到谁手里有吃食,就会飞到谁手里来吃,很可爱。我叫邱琼给她4岁的女儿兰兰买了饲料喂食、逗引鸽子,玩得还算开心。饲料还没用完,兰兰就玩腻了。有人提议找阴凉的地方休息。
在一处临水的地方,有很多长排木椅。我们在这里坐了下来。一会儿,很“凑巧”,又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年轻女孩儿,20来岁,很漂亮。薛权跟他们打招呼,都坐下了。看来,这个女孩儿地位比较高,因为她在安排一个中年男子坐哪里。
这些人刚坐下来,就向薛权问我是谁。薛权做了介绍,并说这个女孩儿是达州宣汉人(鬼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如果她不是传销头目,我对她还有好感,现在,我根本不屑与他们套近乎,打听她姓甚名谁。他们马上就与我聊天,说的内容与以前薛权发给我的短信内容差不多。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他们的头目灌输给他们这些榆木脑袋的。大概,他们知道我的身份特殊吧,他们以请教、探讨为名,实则是给我洗脑,并不顾我的再三申明、反感情绪。
女孩说:“哥哥,我们是老乡了。你远来一趟不容易。既然来了,就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事业。我们一起探讨一下,好吗?”
我说:“可以,但是,我肯定不会加入你们的组织活动,不会搞传销,这是不合法的。我有自己的正当职业、工作。”
美女问:“哥哥在政府哪个部门工作?”
“我就在政府机关工作。”我说。
美女又问:“你们有权管公检法吗?”
我回答道:“有权管。公检法是政府的职能部门。所有职能部门都归政府管理。我过去曾经做过政法书记,长期与公检法等部门打交道。”
我并没有说假话,同时也是暗示他们不要跟我胡来。否则,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中年男子说:“你应该相信,虽然报纸、电台、电视台都在讲传销不合法,但我们这是合法的。现在的潍坊,我们的队伍已经有十多万人了。你知道保险吗?”
我说:“保险和传销是两码事,一个合法,一个非法。所有的传销都是非法的!如果你们合法,请拿出公安、工商、税务手续给我看看。”
“我们公司在国家工商总局注册了的。公安人员经常来我们这里,从没说过我们什么。”
“工商总局注册也应该有书面依据。公安人员来没来,我不清楚。如果来过,没处理,一是可能时机不成熟,一是可能充当你们的保护伞,但如果你们完蛋了,他们也会完蛋!”
“我们这里的人都很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可以打电话。一般的传销组织的人,都不自由。”
我说:“你们是表面自由,因为你们的钱财已经陷进去了。你们走人,头目巴不得。我现在不参与你们的组织是自由的,参与了就不会有什么‘自由’了。”
中年男子还想纠缠,我不耐烦地说:“请你们不要再说传销了。你们想给我洗脑是不可能的!如果再说传销,我就走人了。”
女孩儿忙说:“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别的什么吧。哥哥,我们国家给了我们这些人三次发财机会,包括我们现在这次。多好啊!最早的,就是无期无息贷款。你知道吗?”
我说:“你的说法不正确。从来只有无息贷款,没有无期贷款。无息贷款是国家用来扶持一些特困人员脱贫致富,或者发展一些特殊的、重要的、重大的项目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贷得到的。国家的贷款都有还款期限,不可能允许50年、100年不还,子子孙孙都不还。”
“那么,我们宣汉县有一个人,在多年以前,贷了175万元钱,怎么到现在都没还呢?”
“你所说的,我无法查证。但以前可能有这种情况。那时,刚刚改革开放,很多东西都处于摸索阶段,很多银行管理很不规范,一些银行工作人员盲目鼓励、劝说人民贷款,而且数额很大,胆小的不敢贷款,怕还不起;胆大的贷了,有的贷款人发了财,还了贷款,有的有钱不还,但是一般都会还,因为银行可以申请法院强制执行;有的贷款人因为破了产,自身难保,无法还。农村合作基金会就是因为管理不善,才导致清盘关闭的。其他银行肯定也存在一些不良贷款。但是,现在贷款管理非常严格,实行了终身负责制,谁放贷款,谁负责收回,否则,将负全部法律经济责任,并有可能被开除公职。”
“为什么以前农民们要交农业税,现在不交了,而且国家还要给种地农民发补贴呢?”
“因为我们国家富裕了,有钱了,不需要农民再交农业税。”
“我们国家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从她说话的得意神态看,她仿佛是要说:我们国家这么多钱,就是我们这些传销人挣的!
我感到有点恶心。我说:“改革开放后,我们国家工业发达了,贸易活跃了,税收大大增加,并加强了税收征收、管理力度,堵塞了税收漏洞,仅此一项,所增加的收入都远远超过农民那点税收;而且,全世界范围内,绝大部分国家都停止了征收农业税;再说,农民们既辛苦,收入又微薄,土地里的收成,除了种子、农药、化肥等投资,所剩无几,却要他们交比例较大的农业税,实在是有点不合理。”
我叹息了一声:“出一个元帅,要牺牲多少人啊!”
薛权说:“做什么事,都会有很多人要做出牺牲。”
呵呵,他就把这话当做了他们坑害人的理论依据了吗?这不是暴露出他们整人坑人的真实面目了吗?
我说:“人家那是为了国家、民族的解放,是神圣、伟大的事业。他们都有崇高的理想,远大的目标,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你们能跟人家相提并论吗?你们牺牲别人,完全是为了一己私利!”
中年男子很不知趣,又接过去:“你听朱总理(朱镕基)说过这话吗:‘我们有一支庞大的队伍,在沿海一带默默地运行’?”
这句无前言无后缀毫无任何意义放在任何语境都可以的话,以前,在薛权发给我的短信中出现过。看来,他们是想通过无中生有地编造、借助所谓某位领导人的话,而且当成了“圣旨”,来给他们的非法活动披上合法的外衣。
我拂袖而起:“你这话出自何处?朱总理讲过这话吗?他讲的话很多。即使他讲过这话,是在什么情况下讲的?全部、真实含义是什么?难道是专门针对你们并褒奖你们说的?难道这支‘庞大的队伍’就是指的你们这帮无所事事、不劳而获之人?难道我们国家发展经济、防御外敌要依靠你们这群百无聊赖之徒?
“你们还想说什么?我接触、了解传销比你们早得多。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那时国家还没宣布传销不合法,我一个亲戚,又是我的直接领导,还提拔过我,有恩于我,叫我搞传销,我都没搞;我有一个朋友,在检察院工作,他老婆在搞传销,特别能说会道,给我说几次,我也没买账。虽然那时国家没有宣布传销不合法,但是我有自己的判断,我自己总结出三点:一是所用、所需商品价格太高,一般的人不会购买、使用;二是,这样贵的商品,只能诱骗关系好的亲戚、朋友入伙、购买,坑害他们;三是偷漏了国家税收,肯定不会得到国家的支持、许可,因此,虽然他们与我的关系很不一般,我也没有参与。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没过多久,国家就宣布‘传销’属于非法活动了。你们是我什么人?难道我还会听从你们的吗?你们打错算盘了吧!你们的一派胡言乱语、道听途说、断章取义、歪曲解说,只能蒙骗文盲、法盲、贪财之人!我的观点、态度已经很鲜明了,你们还要说什么?”
说完,我转身就离开公园扬长而去。
在回薛权住处的路上,我一言不发。我不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我不知道怎么办。
薛权也不说去给我买衣服的话了。
不一会儿,我喜出望外地看到一个出租车站。这里有很多出租车。我在达州没有看到过有什么出租车站。我感到逃走的机会来了。我故意磨磨蹭蹭的,走得很慢。薛权和他的襟弟走到公路的另一边去了,只有邱琼走在我的前面。
他们知道我的东西还在他们那里,根本不会想到我会逃走。没有任何人看出我有什么反常之处。
我立即果断地钻进路边的一辆出租车,急切地对司机说:“师傅,我遇上传销分子了。请你马上送我去火车站,要快,不能让他们追上我!”
司机果然加大马力,向火车站冲去。
不一会儿,我就到了火车站。我马上去售票厅购票,并首先向值班民警说:“同志,我遇上传销分子了。一会儿,他们很可能要追来。如果他们要强制带我走,请你保护我!”
我没有说出我的特殊身份。如果他不答应,我就不得不说了。
警察说:“没问题!有事你找我就行了!”
果然,不一会儿,薛权、邱琼夫妇就赶来了,责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说:“你们还问我?你们为什么骗我来潍坊?我不想搞传销,堆成山的钱,我也不想要!市场上做买卖,还讲究买卖公平,不得强买强卖,你们却强制我接受你们那一套。你们洗不了我的脑,但是,我怕出意外!”
薛权说:“我会丧失人性吗?你不搞,我不会勉强!你想走就走!”
“难说得很呢!”我冷笑一声,“你还有人性吗?你千方百计把我从几千里外骗来,难道会轻易放我走吗?你不要说什么了!我告诉你,今天,任何人休想强行把我带走!我已经跟警察联系了!”
“你的提包不要了?你一定要走,我也不留你,转去吃了饭再走也来得及嘛!”薛权说。
我说:“我不会去你那里吃饭的。我在这里随便泡一碗方便面就可以过活一顿。至于那个提包嘛,已经有点烂了。你们今后能给我带回来也可以,不带回来我不要了。”
邱琼还想说什么,薛权说:“莫说了!他的脑袋已经封闭了!他看不清楚国家今后发展的方向和趋势!你马上坐出租车回去,把他的提包和手机电池拿来给他。”
呵呵!薛权,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半文盲居然说我这个有几十年工龄的基层干部“看不清楚国家今后发展的方向和趋势”。我只是觉得好笑。
邱琼去拿提包了。因为我们四川离山东很远,来一趟不容易,我原打算回去时,顺道去泰山游玩一下。但是薛权在这里,我根本不敢买去泰山的车票,怕他们追到泰山拦我,便买了到西安的车票,再转车回达州。
薛权说:“我现在一个月有40万元收入,等到两年后,我挣了1000万元,你会后悔没听我的!”
我说:“你有可能发财,因为传销的利益格局就像一座金字塔,你可能是小头目,属于金字塔上半截那部分人,但是,其他绝大部分人却倒霉了。但是,更有一个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可能进班房。犯法的事,我不干!不该拿的钱,再多我也不会要!你发你的财去吧!今后,你有了任何问题、麻烦不要来找我!”
因为担心售票厅外有他们的人,我趁薛权东张西望之际,很快去了隔壁的候车室。他又打电话找我并来到了候车室门前,一再坚持要我出去。我坚持寸步不离候车室大门一步。他挖苦我成了缩头乌龟,我置若罔闻。
没有办法,他只好进了候车室的门。
一会儿,邱琼回来了。但是,手里没拿提包。我估计,提包在门外另外一个人手里,大概他们希望也认为我还会跟他们回去。她的堂妹、妹夫也来了。很意外地,她的亲弟弟邱兵也来了。过去,我跟邱兵很熟,他以前跟薛权夫妇一起做皮鞋,很老实、本分的,还在我家吃过饭。还有更多的人,有的装作送客人回家,有的装作送小孩上学。我们又打了很多嘴巴仗,谁也说服不了谁。
听邱琼的堂妹说,是她最早来这里搞传销,然后又联系了薛权夫妇和邱兵来到了这里发财,还说邱兵以前在广州那边打工做皮鞋,每月工资三四千元,都毫不足惜过来发财了。
多么愚蠢的人啊!我真是哭笑不得。
邱兵说:“老哥,你和薛权是堂兄弟,既然来了,你不搞这个工作,也可以多了解一下,帮权哥做个参考嘛!搞得就搞,搞不得,让他跟你一起走。”
我说:“在公园里,我已经讲得很多、很清楚了,搞不得!他,你们都应该明白我所讲的道理,但是,他没有接受,而且想把我留在这里,我没本事把他带走。我不想再说什么,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我也不举报你们,免得说我坏了你们的好事,断了你们的发财路,我就看看你们今后能够挣多少钱!”
我知道,他们那些程序,那些套路,说那些话,都是他们事先编好了剧本的,跟广西南宁那个电视专题片讲的如出一辙。他们的一切说辞,都只有一个目的:把我留下来,做他们的牺牲品、陪葬品。而且,我好歹是国家公务员,还曾经有一官半职,如果把我都拉下水了,肯定能够通过我拉来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团队,让更多的人为他们做贡献。
薛权、邱兵他们说乘车时间还早,坚持要我去他们住处吃了饭再来赶车。邱兵甚至不顾我去意已决,几次要我退掉车票,说损失不大并由他们负责弥补。见我仍然坚持不去吃饭,他们便要我就近去车站外面的食店吃饭。我还是不为所动,坚决不跨出候车室半步。
他们眼见对我劝说无望,又不能强制带我走,只好把提包给我,一个个相继离开了。邱琼多呆了一会儿才走。他们都要求我回家后不要“乱讲”,就说他们在做正当的“猪肉生意”。邱琼的堂妹还气急败坏地威胁我,看样子本想直接说,如果我回去后“乱说”了,想把我怎样,却改口说,若薛权的80岁老母亲(我的大妈)气得怎么样了,要我承担全部责任。真是岂有此理!
我毫不示弱,回敬道:“你算个什么人,敢威胁我?!”
我最终安全地离开潍坊,并中途下车改签车票,畅游了泰山,于6月19日即农历五月初五——我国的端午节,回到了四川老家。
没多久,我看到新闻,说山东潍坊进行传销专项清理。我给薛权发短信,劝他们赶紧收手。不知道薛权他们也被清理了,还是已经转移“战斗阵地”了,亦或“金盆洗手”了。
又过了几个月,薛权的母亲过80岁生日,他的人影都没有看见。如果他真的每月挣40万元钱,按照他那么爱面子的人,肯定要拿10万元出来,为自己的母亲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寿宴的。我每次想到这些,就觉得好笑。
有趣的是,2010年9月,我的一个同学的老婆,以去广西南宁考察项目的名义,又骗了我一回。不同的是,我的堂弟他们是穷人,而她的两个亲弟弟都是在广州办工厂的老板,都是有钱人。
我们先去了广州,到她兄弟的工厂看了一下,然后乘坐她二弟的私家车去了南宁。他们让我好吃好喝,陪我到处游玩了三天。他们租住的别墅,每天上午10点钟才起床,不吃早饭,中午、晚上都在不同的地方吃饭,非常豪华,人很多,全部但是俊男靓女,西装革履。
她二弟跟每个地方的很多人都很熟悉。我还暗自高兴,他这么好的人缘,今后在这里做事,应该有很好的前景吧。
我一再催促他们:你们做什么项目呢?是做你们原来的项目,还是新项目?不管什么项目,都应该让我了解一下吧。
他们总是说:“不忙,不忙,你难得来南宁,好好玩玩再说吧。”
第三天晚上,他们终于找了一个香港人来给我讲他们的项目。我一听就知道是传销。但是,为了能够顺利脱身,我装作什么都不懂,还饶有兴趣一样。第二天早上,我不慌不忙地走了。我担心他们来追我,把二弟的车钥匙藏在了沙发垫子下面。我把手机也关机了,到了火车站才打开手机,给同学的老婆和她二弟发了信息,告诉他们我已经走了,把车钥匙藏的地方也告诉他们了。
在南宁火车站附近,我还去逛了一个书店,全部是传销方面的书籍、光盘,都是教材。由此可见,传销在南宁多么盛行,多么猖獗,政府职能部门多么失职。
此后,又有人以合作项目或者介绍工作的名义骗了我几次,实际上都是传销。很可笑的是,有一个人也曾经担任过乡镇政法书记,我们很熟悉。他居然没有一点政策常识,还说他们的项目是中央认可的,属于高度机密,只需要让一部分人参与,很神秘一样,还专门从外地回来找我密谈。我又好气又好笑,把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一顿。但是,他根本不听我的。
这几次传销骗局,我只要听他们说两三句话,很快就识破了,立即走人。我首先亮明我的身份,震慑他们,他们全都不敢把我怎么样,也没有过多地为难我。虽然我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只是浪费了我的车费和时间,但是,我心里仍然不痛快,我只能退后一步想,就当成旅游了一趟,不然,会把自己气死。
注:文中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