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那沧桑的老槐树
●文/杨云冰

在扶风,一个村庄的故事,一般都是从一棵棵古老的槐树开始的,村庄由远到近,如一个须髯飘飘的老人向我们走来,村庄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沧桑的大槐树下。
我的家乡---扶风城关秦家庄,村中心有一棵沧桑遒劲的老槐树,他虽饱经风雨而依然生机勃发,远望蕴涵凝练,神采超迈,犹如一尊巨人守护着整个村庄,光阴荏苒,记不清它在这个地方站了多少年,人们从它粗糙皲裂的树皮上读到岁月的风霜,老槐树如一位长者,默默见证着古老村庄的历史变迁。
家乡的邻村黄甫村,更有一棵神异的老槐树,据史料载,此槐当植于清代的中晚期,距约200多年。古槐长在黄甫前庄的西头十字路交汇处。树围3米,高6米。东侧树枝被砍据,上世纪九十年代,村上低压线路整改,东侧树枝被砍据,正是电工砍掉了这个影响线路走向的大树杈,结果村子一连死了5、6个人,其中也有二、三个年轻人。村上年龄大的老人说,是冲撞了老槐树。于是村民自发的组织起来,请来高德大僧设道场,为古槐诵经做法事,这样才避免了大祸再发生,尽管传奇归传奇,但村人对老槐树的崇敬和膜拜确实发自肺腑的。
在关中农村,特别是在扶风,乡亲们为什么对槐树有着如此魂牵梦绕的情怀,千百年为什么对槐树倍加爱护,全力保护,在庄前屋后栽植槐树,其实,爱槐护槐、植槐,神化古槐是根植在生命和记忆深处的恋乡情结。
小时候,夏夜在大槐树下纳凉,老一辈人给我讲,我们的祖先是从山西大槐树被官兵押解徒步走到陕西来的,据资料记载,明朝政权建立后,为了发展经济,巩固新生政权,开始了大规模的移民,把地少人多的山西农民,大量移居到人少地多的陕西及其他周边省份。山西移民的集结地就是山西洪洞县的广济寺外一棵大槐树下。我们可以想象到那时迁移的情景;号令名单一下,限时开拔,对于移民,无异骨肉分离,生死诀别,在他们出发时,多么再想最后看一眼家乡的景物。山西洪洞县广济寺外那棵高大的大槐树,就成了他们最后留在印象中的家乡标记。
正是由于古槐是家乡树,是自家“树”,所以祖先把它当成镇宅之宝。在栽植时不但考虑风水,而且连同他们兴旺家族,改变命运,人才辈出,防瘟避邪、逢凶化吉的愿望一同栽植下来,作为永久性的祈盼与标记。
槐树在我的家乡,已不仅仅是一棵树,它已成为一个村庄最有资历和声望的一名成员,古槐树下,一件件历史瞬间在这里定格,收获季节,人们在树下磨镰刀、整理农具;古槐下,货郎担,豆花脑,吹糖人,卖凉粉,耍把戏,皮影戏一年四季走马灯似的分享着乡村寡民的欢乐和期许,槐树底下生长的人们,慎终追远,不忘先祖,尊老爱幼,和睦相处,他们有不偏不倚、不激不励、不肆张扬、不追求完美和超越中庸的处世哲学;有守时守信、坦诚交往、淡泊名利、先人后己、不见利忘义的人生价值取向;有坚韧不拔,锲而不舍、上下求索的精神毅力。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们,他们文可学贯古今,融通东西,定国安邦,;武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农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产业致富,工可鬼斧神工,巧夺天工,商可诚信为本,日进斗金......

老槐树是老家人心目中的长辈。老槐树今年高寿几何?连村里八、九十岁的老人也说不清,但从树冠和树径的苍桑推测,恐怕也有四、五百年的生长史。老槐树枝枝匝匝上缠满了红布条条,树前摆放着香烛、香案,经常燃着一堆堆的纸钱纸灰。记得儿时,看过一部黄梅戏《天仙配》的电影,电影里的老槐树会开口说话,并给董永和七仙女当媒人证婚。从此,在我的心中,就把老槐树当作心地善良的槐仙,每每从树下走过,都让我顿生敬意。
老槐树是父亲教育我的老师。记得小时候上地干活路过老槐树时,父亲不止一次指着老槐树空空的树心对我说:“人活脸,树活皮。树没有皮要死,人不知耻非人。”“读书识字要虚心,不能骄傲。你要像老槐树一样,把基础扎牢,将来才能枝繁叶茂。”父亲的话让我一生受益匪浅,也算是我对家风的传承吧!现在每回到村里,看到老槐树,我就会自然而然当地想起父亲,想起他老人家生前的教诲。
时光清浅,岁月无痕,现在,故乡的许多树木消失了,许多我熟悉的面孔也离开了我们生活的土地。但老槐树仍郁郁葱葱地见证着苍桑的四时变化。让人睹物思情,时时想起村里的人和事,想起那逝去的岁月... ...
村口那棵老槐树,带给我太多太多深刻的记忆,伸出颤抖的双手去触摸老槐花树,似乎还能感受到曾经的温度。打量眼前无比熟悉的老槐树,不禁湿了眼眶,村庄,这个养育我的地方,将成为我一生的守望!岁月的辙痕中,老槐树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那些静好时光里珍贵的回忆,都值得我穷极一生去细细回味!

(周原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