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晨曦散文】听雪
冰雪中,有人在旷野独坐,冰雪是有心的,可惜我们无法知晓--- 题记
听雪,只是一种想象,落雪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那一年冬天,到了塞外,脚步犹豫,内心忐忑。这冬夜除了风就是雪,目光所及;白茫茫的一片。
出了舱门,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风一样的江南女子,站在北国的冰雪里,多少有点自怜。
机场的灯光反射在冰雪的银光里,通体冰清玉洁。
出口处,有人在接机,感觉等得有些急切。我暗自揣测,这应该是来接我的。
一辆车,在我面前嘎然而止。我拉开车门,一偏身坐进了车里,一整套动作熟稔又干练。但内心一时怅然。很久都没像这个样子了,似乎命运把自己随意丢在了塞外的街头,周遭的一切,都是属于别人的。原本江南的一切,都将被这陌生的城市所替代,所有熟悉的生活程序,都被这冬季的风卷走了,只给我留下,这个陌生的,却又不甘孤寂的塞外冬夜。
二
月光隐伏在角落,像一根藤的须蔓,抓紧老墙的骨缝一般,紧紧抓着游子的乡愁。
这个季节,我没有来过北国。车窗外的风,在固折地扯着被冰凝固的夜,给人一种漂移远足的幻觉。仿佛我人生的时光都在我曾经熟悉的街头淡淡走远了。而眼下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也不知道,曾经熟悉的,能不能在一个岔路口,不经意地重逢?
我若有所思,觉得自己的生命,真如这夜一般的清冽,在无比坚硬的外壳里面,藏着一颗柔软心。
机场离住处并不远,大约十几分钟车程。车停在一座陌生的公寓前,这座公寓的三楼,就是我塞外的新家了。
在抬脚进楼的瞬间,我看见一枚残叶,悄然躺在冰雪之上。随手拈起叶子细细端详,纵横的叶脉,心想,是不是它迷走了歧路。过后,手掌朝上轻轻一翻,把叶子交给风的深处。我这个来自江南,比风还轻的女子,自然很是在意眼前的这些细节。我的动作稍稍有些夸张,却做得无比认真与柔软。
三
在塞外,没人的时候,习惯跟自己聊天。塞外的光线很强,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厚厚的墙和双层的钢化玻璃的窗,把尖叫的风和生硬的冷都挡在了外面。
初期住在这里,自然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不如江南的精致。
只是时而还保持着煮茶,喝茶的习惯,时常透过茶汤,去读那些江南的经典时光。
灯光与虚幻茫然的目光交错,郁结成了一种揭不开的伤愁。守着一盏茶,像守着一桢不可言说的风景。
四
与自己对坐。无端生出些怀旧的情绪,久久思前想后,竟然全是化不开的滋味。慵懒稀松的灯光下,安闲地闭上了眼晴,一边品尝热茶,一边独自翻阅旧心情,曾经历过的那些人和事,一一生动起来。人生至此,年过半百,为什么还是总愿走入梦的深处,极想去看看过往?
此时,恍然若梦。专心地往一只精致的茶盏注茶。这明亮的茶汤,瞬间有些像梦。
五
深夜听雪,亲近茶炉,对视火苗的刹那,谁的眼晴,充满了虚拟的光线?
女人收束起旁无所依的目光,看着银色的窗外,夜色已泄流无边。幸好,还有高悬的月亮,银色点亮了大地上还算不错的背景。音乐声起,一曲《回家》,演绎出令人心痛的优雅。
记起博尔赫斯说过的一句话:“在一个喧杂的时代,要想逃避它,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做梦。”看来,人若要真正走入梦中,不是件容易的事,还须凭借着轻缓抒情的旋律,在这个不甘清寂单调的夜晚,努力拼凑一个玄秘深奥的空间,搁置离散浮游的内心。
一曲又一曲低旋柔美,却又有些淡淡伤感的曲子,不时引领着我,倾心复习这夜色。让我明白,人世间的苦与乐,本是一首完整的歌,我们一代代唱了一遍,再唱一遍地复读。所有生活的真谛,亘古不变。
就如品茶,无论好坏,最深刻的记忆,还是那份原味的苦涩,这何尝不是人生最释怀的暗香?
迟到的月光如此宽容大度,甘与女子清冷的心厮守,可分明生长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把杯里的茶,分几口饮尽,任由温暖的液体一点一点添充虚空的心。
人要学会唤醒光明,一切都会清晰的,前世的,今世的,来世的,变成隐然潜伏的倒影。
我想,思想若能穿过光明,心就能穿透时光。其实,人就像一枚叶子,它逃离了赖以寄生的一棵树,情愿仆于大地,只为把自己消解于泥,与大地一起诉说,或者,它夲来就打算,什么也不说。
茶,沉静的品质,必定是与品茶人的性格在一起。不在于有多么苦涩,也不在于有多少回甘的芳香,更不在于有多么的昂贵,而在于;它能擦亮你的内心。从茶汤袅袅的香气中,女人在塞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陌生又熟悉。
六
记忆已在身后,时光却在前面。风吹过来又吹过去,我隐隐有种感觉,这塞外之夜,正释放出一种陌生的力量。
于是,我沉静在塞外之夜,用心听雪。

作者简介:苏娴,笔名晨曦,毕业于法律与中文专业,研究生学历,文学爱好者。共发表文学作品两千余篇,由中国作家出版社结集出版了系列丛书《风》《花》《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