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之末
——他是我肉身之外的父亲
1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时间开始急于赶路
来不及侧身的人
被撞倒
等爬起来后
捡回的都是余生
十二月的第三天
一阵风过
解放路像是一棵横着的苦楝树
满大街的人挂在枝头
摇摇欲坠
2
来不及推石上山
来不及大海捞针
来不及火中取栗
来不及种花
来不及做爱
时间就干裂了
像一个女人裸露的私处
刚好可以
插上一面白色的旗帜
3
当然
还可以换个
不那么恰当的比喻
譬如，风一吹
就列列招展的经幡
譬如，腿一抬
就滚滚而过的山洪……
我是说
我们再怎么努力
都够不着上神握在手上的
关于时间的修辞
4
我听见海在远方哭泣
但，那不是我的海
我的海还在
一条叫做涪江的河里
练习歌唱
我看见上帝在角落发呆
但，那不是我的上帝
我的上帝还在
一家汽修铺子里忙着
修补备胎
5
时间越长
留在福田坝的影子
和游走坝外的肉身
就愈发丰满
也越来越松散
故乡离遥望很近……
因此，假如我偶尔
提及有关乡愁的字眼
我只不过是在嗟叹
一场怎么也
减不下去的
有关影子与身体的虚胖
6
认识一个哑巴老头儿
它藏在树林里
我们神交已久
我把对他的赞美或不满
写在脸上的浅壑里
他在一棵树干的截面上
沉默地划圆
对树叶的掉落和我的无知
一并表示圈阅
这老头儿叫做时间
是我肉身之外的父亲
2019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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